《女主的千层马甲[综英美]》作者：商白羽
    文案：
    失忆的源纯捡到了失忆的二桶。
    身无分文的两人对如何在哥谭这座民风淳朴的城市生存下去展开讨论——
    二桶迟疑：“隐约记得蝙蝠车轮胎能卖不少钱……”
    源纯凭本能抽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牌，原地变身：“隐约记得穿上这个马甲就能有钱了。”
    二桶：“？？？”
    披着金闪闪皮的源纯：“卡拿去花！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本王！杂修！”
    二桶：“……”
    二桶：“道理我都懂，但你能先从路灯上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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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前期从者都是女主的马甲，后期真从者们会找过来，所以除了桶外不掉马；
    2.cp二桶；
    3.反派是原创的，所以会有相应描写；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甜文 超级英雄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源纯 ┃ 配角：下本开《我的噩梦游戏不太对[无限]》id6376710求收藏=3=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捂紧我的小马甲
    立意：在寻找记忆的途中多做好事，打击罪犯的故事
    作品简评：
    失忆的源纯与失忆的杰森在哥谭街头相遇，为了解开各自的身世之谜，两人携手合作，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中探索的同时，也以自己的方式打击着罪犯。一张张英灵卡牌被放出，传说中的人物依次现身，迦勒底的名号逐渐流传，更大的危机也随之而来……
    本文剧情跌宕起伏，文风诙谐幽默，情感细腻温馨，主角源纯在寻找记忆的同时，也受到了身边充满善意的英雄们潜移默化的影响，逐渐长出了一颗属于自己的心，在无数人给予她的珍贵的爱中完成蜕变，重获新生。
    第1章
    “闪开！”
    朦胧中听到一声急迫的呼喊，源纯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流淌着血色的刀锋撕裂空气，迎面劈下。
    身体下意识动了起来，她抬起手，魔力汇聚到掌心，七层重叠的深红色花瓣依次绽放，盾牌一样稳稳地抵住刀。
    戴着古怪红色头罩的男人——看身材应该是男人——矫捷得像只猎豹，从房顶纵身跃下，狠狠一脚把袭击源纯的人踏进地里。在骨骼碎裂的“哔咔”声中，他旋步转身，抬腿一记超帅的膝顶，又把扑过来支援的人顶飞出去。
    可怜的炮灰虽然握着枪，但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先是结结实实撞到墙上，紧接着又顺墙坠落在地，抽搐两下昏死过去。
    这一幕充满了行云流水的顺畅感，根本不是打架而是艺术，源纯忍不住喊了一声“漂亮”，同时为表感谢，她反手一招肘击接过肩摔，将趁机偷袭红头罩的另外袭击者掀翻打晕。
    两人默契地礼尚往来，你一下我一下，不到五分钟，就把包围他们的人全部干掉了。
    小巷骤然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唯二站立的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默默打量对方。
    “谢谢，请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最先打破沉默人是源纯。
    之前源纯打爽了还没意识到，等战斗告一段落，兴奋感消退，理智回笼，她才终于发现有古怪的情况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她大概、也许、好像……失忆了。
    脑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这是哪儿，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记得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般人骤然失忆，发现身处陌生之地，多少都会惊慌失措，但源纯却并不紧张，她想了想，认为应该是红头罩给了她安全感。
    看看这强壮的肉｜体，这矫健的身手，这冷酷的头罩，她可太熟悉了，毕竟家里有一堆这种类型的……什么来着？
    源纯绞尽脑汁思考、试图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时，她听到红头罩低声回答了她刚才的疑问：“哥谭。”
    哥谭？没听过的名字，但灵脉给人的感觉却无比熟悉……等等，灵脉又是什么？
    似乎涉及到了关键词汇，源纯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关于灵脉的具体解释。
    原来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需要特定词句触发。她边想边认真阅读新冒出来的记忆，试图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惜关于灵脉的解释很短，读完后只知道灵脉是星球的血脉，是大地流淌的魔力轨迹。
    源纯打算问问红头罩是否了解关于她的其他事，他刚刚出声提醒救了自己的命，至少是怀抱善意的。
    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源纯定睛一看，惊恐地发现红头罩面朝下呈扑街状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兄弟你怎么了？兄弟你还好吗？！”
    源纯跨跃满地“尸体”狂奔过去，她先按了按红头罩的脉搏——很好还在跳，人没死，然后把他翻过来，摸到了一手冰冷粘腻的液体。
    是鲜血，不知道流了多久，已经把里面的T恤浸透了，但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源纯抽了口冷气，说了句“得罪”后，将红头罩的T恤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卷高，露出位于腹部的狰狞刀伤。
    伤口长度目测在2英寸左右，不算太长，但很深，应该伤到了内脏。猜测刀身存在特制的血｜槽与锯齿状的凶残花纹，因此在拔｜出｜来的时候对伤口造成了进一步撕裂。
    源纯赶紧往红头罩身上扔了几个治愈术，效果立竿见影，血很快止住了，伤口也在缓慢愈合，但人并没有醒过来，还发起了烧。
    不知道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是否还有追兵，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这样想着，源纯动作迅速地搜刮了所有“尸体”，找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揉烂的大｜麻｜叶子，沾满污迹的购物小票，放在烟盒里的子｜弹，以及现金总计10美元。
    ……这也太穷了吧！源纯嘴角抽搐，手指嫌弃地捏着破旧纸币，跟表情严肃的林肯头像面面相觑。
    林肯：爱用不用。
    算了，总比没有强，还能买几个汉堡填填肚子。源纯勉强说服了自己。
    尽管两人的身高差了一头，但源纯还是轻松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红头罩，朝小巷外走去。
    很好，继打架凶残，会很多类型的魔术后，我又解锁了一条关于自己的信息——力气超大！
    我可真是太多才多艺了。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恢复记忆指日可待。
    拐过弯，源纯看到不远处有一辆与灰暗老旧的巷子格格不入的摩托车。
    红黑色彩，线条流畅，造型充满机械感，从头到脚透露出“我很贵”的气息。它静静停在墙壁的阴影中，似一只蛰伏的猛兽。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红头罩，又看看摩托车，源纯宣布他俩很配。
    “这是你的吧？”她问。
    红头罩：“……”昏迷中。
    源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摩托车没有锁，源纯安置好红头罩，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车头，愉快地跨坐上去，踩下油门，在发动机咆哮的轰鸣声中，如离弦之箭般“嗖”地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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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行人很少，路两旁开门的店铺也没几家，源纯开始还以为是天色已晚的缘故，但在十五分钟内连续遭遇了三次抢劫后，她大彻大悟。
    跟时间毫无关系，纯粹是这座城市的民风过于淳朴，人民太热情好客。
    “哥谭真可怕。”源纯抖着空荡荡的钱包感慨。
    被抢走钱包的混混：“……”
    有你可怕吗？
    “你怎么这么穷呢？”源纯不满地抱怨，“没钱还带钱包干什么？浪费我的感情。”
    混混敢怒不敢言：“……”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有钱还用抢劫？钱包是我从别人那儿抢来的不行吗？
    “你对我毫无用处。”源纯意味深长道，“而上一个对我没用的人……”
    说着她看向了昏迷在摩托车上的红头罩。
    红头罩的衣服被血浸透了，空气中飘散着异常浓郁的甜腥味，令人感到分外不适。
    混混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那、那他都这样了你还带着他……”
    “他长得帅啊。”源纯理直气壮地说，“至于你嘛……”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混混“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别杀我呜呜呜——”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魔鬼。”源纯托着下巴微笑，“附近有废弃的空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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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头罩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盯着满是污渍的天花板。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但跟之前相比已经好太多了，不用看都知道伤口明显被妥善处理过。
    “你醒啦。”轻快的女声由远及近，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汉堡被递到面前，拿汉堡的手白得发光，“要吃吗？”
    或许是重伤未愈、又刚刚苏醒的缘故，红头罩的反应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过汉堡，对源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源纯拖过一张破椅子在杰森面前坐下，“你好点没？我们边吃边聊。”
    源纯把红头罩昏迷后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考虑到咱俩可能都不是正经人，去酒店有进局子的风险，我就先找了个没人住的破房子凑活一下，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源纯咬着可乐吸管，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想问你件事。”
    红头罩的声音沙哑低沉：“你说。”
    “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我就不绕圈子了，”源纯叹了口气，“是这样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失忆了，最早的记忆是刀迎面砍过来，你让我闪开然后救了我。”
    红头罩闻言，目光微微一闪。
    源纯放下可乐，双手交握抵在膝盖上，身体略微前倾靠近红头罩，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认真道：“你认识我吗？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失忆的？”
    红头罩静静地与源纯对视，似乎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假。
    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做出决定，闭了闭眼睛，轻声坦白道：“抱歉，我并不清楚这些……”
    “因为我也失忆了。”
    第2章
    Question：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两个人于相同地点同时失忆的概率有多大？
    “所以这是个阴谋。”源纯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神情严肃，“我们得捋捋线索。”
    “首先互相认识一下，”源纯伸出手，“我叫艾米娅（Emiya），你呢？”
    红头罩迟疑片刻，握住了源纯的手，“杰森。”
    “你好杰森，”源纯笑了笑，“然后……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杰森反问。
    源纯的目光从杰森包裹在T恤下的线条流畅的肌肉上飘过，“我觉得你是我的保镖，看到你我很有安全感。”
    “……”杰森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他黑着脸拒绝，“我觉得不是。”
    “只是猜测，先记下。”源纯拎起放在床脚的一个黑色女式双肩包，从里面倒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杰森扫了一眼在被子上到处乱滚的零碎。
    “我的随身物品，和从袭击我们的人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源纯把东西分成两堆，先检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黄金果实，能补充体力的血药，正好你之前失血过多了，快来吃一个。魔力棱镜，魔力浓缩后的结晶体，魔力不够的时候可以嗑一颗应急，我应该是用不到的……奇怪，为什么用不到？辉石、魔石、秘石……都是强化的素材……”
    杰森：“……”她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他看着被塞进手里的那颗小巧玲珑的金黄色带翠绿叶子的苹果，掂掂重量，发现挺沉的，摸起来感觉凉冰冰滑溜溜。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抱着这样的怀疑，杰森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金苹果。
    果肉入口即化，完全尝不出味道，但效果立竿见影，他明显感觉比刚刚精神了一些。
    好神奇！杰森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源纯笑眯眯地问。
    杰森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他愣住了，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源纯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杰森回过神，速度极快地抖开被子翻身而起，床上的东西被他掀得到处都是。落地后他摆出防御的姿势，戒备地盯着源纯，“我的头罩呢？你摘了？！”
    源纯指了指放在枕头边的头罩，满脸困惑，“不然呢？你面朝下摔倒的，摔伤了怎么办？我不得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啊。”
    杰森愣了愣，“……这样吗？”
    “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源纯抱起胳膊，上下打量着杰森，心想小伙子明明长得挺帅的，怎么那么害怕被人看到脸？
    难道他们真的是见不得人的通缉犯？也不对啊，面罩只有他一个人有。
    杰森思考了一下，完全没有头绪，但他都失忆了还记得挡住脸，说明这对他至关重要。
    以后出门记得戴上头罩，千万不能在第二个人面前暴露真实长相了。杰森默默地提醒自己。
    检查完源纯的随身物品后，得出的结论是源纯要么是中二病晚期患者，要么是卖保健品的。
    “什么保健品能有金苹果这种功效？”源纯怒道，“我明明是魔术师！”
    杰森咔嚓咔嚓啃着金苹果，声音含糊不清地问：“你说的魔术是那种帽子里能飞出鸽子的戏法吗？”
    “看不起谁呢！”源纯当场表演一招投影魔术，变出了在巷子里用过的盾牌。
    因为是演示，所以比正版小了很多，只有盘子那么大，被女孩素白的手托着，像一朵盛放的玫瑰，流光闪烁，很好看。
    同时源纯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两个新词条——
    投影魔术，用魔力复制出现实中存在过的物品的魔术；
    炽天覆七重圆环，原版是埃阿斯之盾，对投掷型兵器拥有无敌防御力的概念型武装。
    杰森叼着金苹果啪啪鼓掌，“这不就是魔法吗？”
    源纯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是魔法，只是魔术而已。”
    “这还不是魔法？”杰森奇怪地说，“虽然我不会魔法，但我见过魔法师。”
    源纯刚要纠正他的说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对魔法和魔术的定义跟我不同，这里可能不是我之前待的世界……但那熟悉的灵脉又怎么一回事？
    疑点太多，线索太少，无法进行推理，源纯只能将事情暂且记下，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不是说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
    “确实不记得，”杰森挠挠头，“但就是感觉见过。”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要勉强，”源纯安慰道，“我们来检查一下你的东西吧，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杰森没有包，源纯去把帮他包扎伤口时脱掉的夹克拿过来，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解裤腰带。
    源纯：“……”
    这次轮到她警惕了，“你要做什么？”
    “这是装备，”杰森变戏法似的从腰带里拆出若干塑胶｜炸｜弹、烟雾｜弹、开｜锁｜器……以及两包白色粉末。
    源纯：“………”
    杰森：“………”
    盯着这些明显违禁的物品，两人陷入沉思中。
    “我觉得我们其实并不认识，只是恰好在同一地点失忆了。”源纯迅速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然后她抱着包面对杰森，倒退一步，又倒退一步。
    杰森：“……你之前还说我是你的保镖，看到我很有安全感！”
    源纯：“我没有你这样的保镖啊！”
    怪不得他戴头罩我不戴，只有凶残的犯罪分子才需要遮住自己的脸，我一介良民根本不屑伪装！
    “冷静点，这不是我卖的货，也不是我买的！”注意到源纯嫌弃的表情，杰森赶紧补充道，“光是看着就有种非常厌恶的感觉！肯定是从黑｜帮那儿收缴来的，所以他们才会追杀我们。”
    求生欲使人机智，杰森的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想出了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解释。
    源纯的目光游移到红头罩绑在大腿｜根的战术带上——里面一左一右装着两把危险的大口径｜手｜枪。
    杰森：“……”
    洗不清了，但还是要努力洗一下。
    “保镖配枪是职业素养。”他迅速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别管以前是不是，总之现在是了！
    “似乎有点道理。”源纯把下巴抵在背包上，沉思片刻，眼睛一亮，“我懂了，其实我是会魔术……法的黑｜道大小姐，你是我的保镖，我们虽然混｜黑，却很有原则，对毒｜品深恶痛绝，于是在哥谭市积极开展了打击贩｜毒的活动，因此遭到了其他黑｜帮的报复，被追杀导致失忆。”
    你这脑洞比我大多了。杰森一边腹诽，一边重重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暂时就人设问题达成一致，默契地跳过话题，把目光投向了源纯搜刮的“战利品”。
    “这也是战利品？”杰森挑眉，他拿起团成一团的购物小票，展开抚平褶皱，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购买了打火机、香烟、啤酒……罗斯便利店，地址在犯罪巷——”
    提到犯罪巷，杰森的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扎进去不断翻搅。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用力按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耳畔隐约响起打雷的轰鸣，一声比一声响亮，暴雨倾盆而下，呼啸的狂风将谈话声吹得破碎。
    “……是谁……不回家……”
    “……傻站着……快跑……”
    “……别打了……”
    “……是你杀……”
    源纯眼疾手快地撑了杰森一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床上坐下。她没有说话，只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满是担忧。
    杰森感觉冰凉的指尖擦过额角，凉意有效地安抚了疼痛，他渐渐从幻觉中挣扎出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我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他轻声说，“但又不是太清楚……”
    “先记下来，以后慢慢想。”源纯拍了拍杰森的肩膀，“看来有必要去犯罪巷走一趟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前，源纯看着杰森戴上红头罩，羡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也需要伪装，”她严肃地说，“要不然太不安全了，很容易被通缉。”
    杰森：“……”
    你是准备接下来做一些会被通缉的事吗？
    源纯的目光在狭小破旧的屋里扫视一圈，最终锁定了一件物品——她把之前买汉堡送的纸袋子扣在脑袋上，按照眼睛的位置掏出两个洞，“你觉得怎么样？”
    纸洞里露出来的深红色眼睛饱含期待之情，杰森跟源纯对视片刻，用棒读的语气说：“棒极了。”
    出门不要说我认识你！
    第3章
    源纯只是失忆了，人又不傻，一看杰森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充满了嫌弃。
    “怎么了，我都没嫌弃你！”源纯从兜里摸出一袋白色粉末，拎在手里威胁地晃了晃，示意杰森还在观察期——
    鉴于粉末是从杰森身上搜出来的，为了避免他可能真的在从事某种罪大恶极的非法活动，源纯决定将粉末暂时收缴，由她保管。
    对此杰森只想说：“我可是你最·得·力的保镖，什么活儿都替你干了，哪天我真进去，你也跑不了。”
    来啊互相伤害！
    ……时间才过去多久，你的人设就又丰富了吗？源纯腹诽几句，但面上很能沉住气，“我等你拿出能证明咱俩亲·密·无·间的证据来。”
    一通互怼后，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决定跟对方冷战五分钟。
    源纯把汉堡袋子从脑袋上拽下来，捏了捏起毛的边缘，皱眉思考：杰森的嫌弃的确存在那么一咪咪的道理，假如天忽然下雨，纸袋被淋湿，不就不能用了吗？
    所以还有没有其他更靠谱的办法呢？
    已经是深夜了，月光温柔地从云上洒下，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在废弃的房间中铺开一层清亮的水色，光影交叠之处，女孩仪态优雅地倚坐着破旧的椅子，单手托着下巴思考。她比月光还皎洁的长发从肩头垂落一缕，随风轻轻摆动。
    悬疑惊悚片的场景里出现了爱情电影的女主角，过大的反差令这一幕更具冲击力，杰森本来想催促源纯快点走，结果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催不动了。
    就在杰森抱着欣赏的态度，心平气和地接受纯粹美的熏陶时，他忽然看到源纯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抬手在空中一抓，变戏法似的抓出了一张闪烁着淡淡荧光的卡片，往额头上一贴。
    源纯双眼放光，开心地欢呼：“我懂了！”
    杰森很茫然：你懂什么了？
    绚烂的光芒如盛开的花，在源纯脚下绽放，镌刻着古奥图案的魔法阵旋转着浮起，从下往上吞没了她。
    杰森脸色微变，朝源纯的方向跨了一大步，紧接着又硬生生顿住。
    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完全消失后源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白发男人。
    杰森的脑袋上缓缓升起一枚问号。
    男人眨眨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用低沉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妈。”
    杰森停止了思考，脑袋上的问号分裂成无数枚，雪崩般坍塌，将他轰然淹没了。
    哪里来的神经病啊！
    在源纯苦口婆心、认认真真地解释了半天，并且再度演示了一次变身过程后，杰森总算被说服，相信了白发帅哥=源纯这个惊悚的事实。
    说服：指白发男人一跃而起，将杰森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恐怖的物理手段。
    “他不等于我，这是我妈，他叫艾……大家都叫他红A。我只是暂时借用了他的外貌和能力。”源·白发男人·纯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就当我是可以变身的魔法少女，这样能理解了吗？”
    “魔法少女怎么看都不会变成男的吧！”杰森大声吐槽，并奋力挣扎着，宛如某些霸总小说中被抢亲的小白花，“你给我起来！离我远点！”
    74英寸的身高，比我还要高一截！
    “那你冷静一点哦。”源纯放开了杰森。
    杰森“噌”地往后一窜，跟源纯拉开了至少五米的安全距离。视线扫了一圈，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汉堡袋递出去，语气诚挚道：“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阴阳怪气。”
    跟漂亮妹妹突然变成壮士的男人一比，汉堡袋瞬间可爱了起来。
    源纯接过汉堡袋，笑着把它揉成了一团废纸，“晚了，我的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
    杰森：“……”明明我受到的伤害更大！
    这狗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
    冷战时间再度延长。
    前往犯罪巷的路上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摩托车引擎咆哮的轰鸣和掠过耳畔的风声。
    就在这对今天刚刚诞生的塑料组合即将分化瓦解、各奔东西时，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起来。
    “我饿了。”源纯抽抽鼻子，委屈地说，“我晚饭就吃了一个汉堡。”
    10美元在哥谭只能买两个汉堡套餐，根本不够她吃的，更别说她还很和谐友爱地给杰森分了一半。
    “……别用这种声音撒娇。”杰森感觉后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头疼地问，“我兜里有钱吗？”
    源纯没精打采垂着头，像被霜打的小茄子，“没有啊，之前我们不是搜过了吗？”
    没有钱，就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调查不动……
    万里长征死在了第一步。
    “快想想办法。”源纯哀嚎道，“我饿的时候脑子转不动。”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路过某条巷子口，余光扫到了什么，杰森眼睛一亮：“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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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道格·琼斯的倒霉日。
    加班加到午夜十二点也就算了，回家路上还遭遇了抢劫，他心累得连一丝反抗的想法都生不出来，很干脆地掏出钱包，扔给了对面那群扛着钢管哈哈大笑的歹徒。
    说实话，对哥谭人民来说，被抢劫几乎可以算普普通通的日常，他们都习惯了。
    老老实实交钱就能换平安，总好过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阿卡姆疯子们弄死。
    但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嗑high了，歹徒们拿了钱还不满足，他们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决定把道格·琼斯揍一顿。
    道格内心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跟这帮人渣是毫无道理可讲的，警察都管不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蝙蝠侠和罗宾夜巡恰好路过。
    可哥谭市那么大，蝙蝠侠和罗宾也只有两个人，哪儿那么巧就被他碰上了呢？
    道格蹲下｜身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脑袋，希望能扛过去。
    咆哮的引擎声路过又回来，肌肉｜剧｜烈｜碰撞的闷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得人心惊胆战。
    道格扯着嗓子拼命喊了几声才发现挨打的不是自己，疼的也不是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逆着巷口因接触不良而不断闪烁的路灯光，看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神兵天降，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歹徒们揍得哭爹喊娘，到处乱飞。
    道格愣了愣，脱口而出：“蝙蝠侠？！”
    其中一个男人动作略微停顿了片刻，紧接着打得更加凶狠了，被他暴揍的歹徒惨叫声陡然拔高好几度，甚至能跟帕瓦罗蒂拼一拼高音。
    “蝙蝠侠是谁？”源纯一脚踹开试图偷袭杰森的人，错身而过时好奇地问。
    “不知道！”杰森的声音中充满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愤怒，“可能——是某个——讨厌的——混球吧——”
    他们讨厌蝙蝠侠，他们也是坏人，这是黑吃黑吗？我该怎么办？道格呆呆地缩在墙角动弹不得，脑子乱得像烧化浆糊。
    歹徒们在普通人面前无比强大，在源纯和杰森面前却弱得要死，不到一分钟就都躺下了。
    源纯开开心心地去搜歹徒们的口袋，杰森则看向了道格，“还不走？”
    道格呆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戴着红头罩的男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扶着墙哆哆嗦嗦站起来，“我……我没有……没有钱……”
    “不抢你，”搜刮钱包的源纯头也不抬地说，“快走吧！都这么晚了就别在外面晃悠了。”
    道格拔腿就跑，跌跌撞撞冲出小巷，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样？”杰森走向源纯。
    “不怎么样，又只有10美元。”源纯饿得眼冒金星，“就没有什么快点的赚钱方法吗？”
    “法律里到处都是，你去翻翻，”杰森吐了个槽，“10美元就10美元，先吃了这顿再说。”
    ###
    深夜的犯罪巷，只有一家汉堡王还在营业。
    源纯去买了两份套餐，在路边靠着摩托车，跟杰森把食物分了分。
    “活过来了！”咽下一大口冰凉的可乐，源纯享受地眯起眼睛。
    杰森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他真的受不了看到男人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就算红A的壳子非常非常帅。
    啃了几口汉堡，杰森感觉光吃饭不聊天有些闷。他随意开启了一个话题：“哎，你就那么放心把能力暴露给我？”
    尽管失去了记忆，但杰森仍然能判断出源纯依靠卡牌变身的能力有多bug。
    得到食物的源纯就像一只满足的猫，她懒洋洋地说：“当然放心啦。你戴着头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给你摘了你还跟我急，这说明你不能露脸。”
    杰森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听到源纯继续说：“趁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拍了好多照片，你要是敢把我的能力说出去，我就把照片印个一万份，贴遍哥谭的大街小巷。”
    杰森：“………”
    怎么会有这么狗的人！
    “难道只有你会拍，我就不会拍了吗？”杰森怒道，“有本事你一直别变回去，也别睡觉！”
    “你拍嘛，你随便拍，”源纯伸了个拦腰，微笑道，“我的美丽三千六百度无死角，肯定能被星探发掘进军好莱坞成为大明星，一夜暴富名利双收，到时候我会很感谢你的。”
    杰森：“………”
    见杰森陷入沉默，源纯乘胜追击，她笑眯眯地凑过去，不怀好意地问：“而且你偷拍我干什么？是不是看我好看暗恋我？不要不好意思，喜欢就大声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杰森：“…………”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杰森，看起来凶巴巴，实则无比纯良，在源纯不要脸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再起不能。
    第4章
    犯罪巷深处某个不起眼的偏僻位置。
    空气中到处涌动着难闻的气味，墙上粘着难以清除的斑驳污秽，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们互相依靠着跌坐在墙根处，嘴里大声嚷嚷着听不懂的单词。
    落满灰尘的老旧灯牌歪歪扭扭挂在墙上，因为接触不良，有几个字母时不时会闪烁一下，勉强能看出写的是个“罗斯”。
    喧闹的电视声从半开的窗户中传出来，是一档很火爆的脱口秀节目。
    “欢迎光临～”挂在门框上的小兔子形状的感应器用过分甜腻的声音说。
    “欢迎光临……”玩手机的店员跟着小声嘟哝两句，揉揉眼睛，没精打采地抬头招呼道，“需要什——卧槽！”
    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店员的额头。
    “钱钱钱都在抽屉里——”店员立即举高双手。
    “不要紧张，我不抢劫，”杰森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只是想问点事。”
    “……您问。”店员暗暗咽了咽唾沫。杰森这身打扮挺有特点的，尤其是脑袋上的红色头罩，让他不禁想起了最近坊间的某些热门传说。
    “对这个有印象吗？”披着红A壳子的源纯慢悠悠地从杰森身后踱步上前，她姿态随意地往柜台上一靠，身体略微前倾，将夹在修长手指间的购物小票递了出去。
    “这……这哪儿能记清楚啊。”店员结结巴巴地回答。
    “仔细看看，好好想想。”杰森握｜枪的手往下一压，用冰冷的枪｜口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店员的脑袋，他好心提醒，“你还没看过呢。”
    “对不起！我看！我现在就看！”店员被吓得直哆嗦，赶紧凑上去认真观察购物小票，并祈祷自己稀烂的记忆此刻能超常发挥。
    这是一张被暴力揉过又展开的小票，上面印刷的字迹磨损了许多，店员勉强能辨认出它的原主人购买了最普通的塑料打火机、香烟、啤酒，以及两盒喉糖。
    “是雅各布！”店员眼睛一亮，“他特别喜欢这个牌子的喉糖，每次都跟烟搭配着一起买。”
    源纯挑眉，“确定？”
    店员的脑袋点比小鸡啄米还快，“确定！”
    “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杰森晃了晃枪。
    “这个时间……”店员瞥了眼墙上的表，语气迟疑地说，“他有个相好的，每周二两人会在酒吧见面。”
    ###
    酒吧离便利店并不远，从后门穿过去，拐弯再下到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就到了。
    进门前杰森想起了什么，突然拦住源纯，一本正经地问：“你多大了？”
    “啊？”源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古怪的神色，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杰森，答非所问，“我现在比你高1.6英寸。”
    杰森：“……”
    “我问的是年龄又不是身高！而且你妈的身高跟你有什么关系！”杰森怒道，他追在源纯身后踏进酒吧的大门，“你到底多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瞬间吞没了杰森的询问。
    与其说是地下酒吧，倒不如说是个黑｜拳｜场，喝酒唱歌跳舞都是用来放松的调剂品，看人打拳才是这里的重头戏。
    源纯和杰森被汹涌的人潮挤来挤去，被迫在舞池中转了三四个来回，收到了无数浓妆艳抹的小姐姐们塞来的卡片，还有热情壮汉们抛出的媚眼……总之一路跋山涉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才抵达了卖酒的吧台。
    “喝点什么？”调酒师用吹口哨表示了对杰森身材的赞美，然后用粘｜稠｜得能拉｜丝的眼神调戏源纯。
    “给……他来瓶冰可乐。”杰森没好气儿地说。他差点儿叫错源纯的性别，被她用手在大腿上拧了一下，及时改口。
    谁在酒吧喝冰可乐？你这是看不起我！源纯眉头一皱，怒视杰森。
    调酒师先是愣了愣，继而笑着调侃：“你男朋友很有趣。”
    杰森诡异地沉默几秒，冷冰冰地说：“我不是他男朋友。”
    “吵架了？”调酒师将胳膊搭在桌面上，单手托腮靠近源纯，意味深长地暗示，“考虑换一位更听话的吗？”
    源纯顿时不气了，甚至还想爆笑。或许在调酒师眼中，杰森的沉默和冷酷的语气是在闹情绪，但她完全能想象得到此刻面罩下的那张脸是什么表情——类似于被硬物噎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绝望模样。
    “抱歉，你不是我的菜。”源纯微笑着拒绝，同时在心里感叹她妈长得真是太招桃花了，男女都把持不住。“来两杯你拿手的。”
    “好吧。”调酒师遗憾地耸耸肩膀，转身去调酒。
    点完单源纯才想起自己没有钱，她朝杰森勾勾手指，用唇语问：“怎么付帐？”
    杰森向源纯展示他的口袋，那里露出了一只崭新钱包的一角。
    源纯：“……从哪儿顺的？”
    杰森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刚才看到有个人兜售白｜货，我连钱带货一起端了。
    源纯“啧”了一声，对杰森竖起大拇指。
    几分钟后，调酒师端着酒回来了。
    源纯刚想拿属于自己的那杯，就见杰森先一步端走了。
    “打听个人，”杰森完全不给源纯说话的机会，他看向调酒师，“雅各布·泰勒在吗？”
    调酒师的目光不易觉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滴水不漏地回答：“对不起，我今晚没看到过他，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您可以自己——”
    话音未落，源纯突然动了，她一把抓住旁边搂着小姐姐醉醺醺靠过来的男人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倒在吧台上。
    下午才挨一顿打，晚上就能来酒吧喝酒泡妹妹了，看来她之前下手还是太温柔。
    调酒师闭了闭眼，无奈地轻叹一声。
    小姐姐吓得尖叫，杰森趁机把源纯的酒递给她，放缓声音安抚道：“晚安，女士。”
    “谢……谢谢……”小姐姐脸一红，捏着酒杯晕晕乎乎地走了，显然早已醉得不轻。
    “嗨，雅各布，晚上好。”源纯笑眯眯地打招呼，“看到你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我们出去聊聊？”
    ###
    离开酒吧，夜风一吹，雅各布清醒了不少。
    再看看杰森脑袋上的红头罩，剩下的醉意也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红、红头罩！”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不断地往后蹭着远离靠近的杰森，直至后背抵住墙根，退无可退。
    红头罩？这形容还挺贴切的。源纯捕捉到关键词，下意识扫了一眼杰森。
    “不、不是说红头罩不屑于对我们这些小人物动手吗？”雅各布惊慌失措地抱住头，崩溃道，“我手上就那点东西，都让您拿走了！已经没了！而且我也没有违抗您的命令把货卖给青少年！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小人物？”杰森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跟您这样三天一统东区的大佬相比，我当然是小人物了。”雅各布哭着说，“不不不，我怎么能跟您比！我给您提鞋都不配！”
    好家伙，三天一统东区，不愧是我！源纯骄傲地挺起胸膛。
    杰森：“你们老板是谁？”
    “安德鲁·杰克逊。”雅各布说了个没听过的名字。
    杰森语气一沉：“大·老·板。”
    “……黑面具。”雅各布哭丧着脸求饶，“您放过我吧！我是听说大老板今天约您见面才敢偷偷卖货的，哪想到会被抓住……我真的错了……”
    “这你都能听说？”杰森语气玩味。
    雅各布十分勉强地笑了两声，笑容中透着明显的恐惧，“我、我们老板和企、企鹅人同一天邀请您参加晚宴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哥谭了……”
    杰森嗤笑一声，“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雅各布眼前发黑，仿佛看到了死神在朝自己招手，他心如死灰，“没、没有了……”
    杰森抽出绑在腿上的枪，打开保险栓，对着雅各布双｜腿｜之间的空地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簇雪亮的火花。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杰森冷酷道，“滚吧。”
    “是是！一定记住！”雅各布捡回一条命，大喜过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两位黑｜帮｜大佬，同一时间邀请你参加位于不同地点的宴会，”源纯拖长声音调侃，“心动二选一啊。”
    杰森回过头，发现源纯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口袋里顺走的手机，示意他看屏幕上显示的、从网络中搜索到的企鹅人和黑面具的相关信息。
    “帅哥，你喜欢谁？”源纯笑得不怀好意。
    杰森沉默片刻，轻笑一声，“我喜欢你。”
    连续几次斗嘴失败后，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想要战胜源纯，就必须先抛弃羞涩这种没什么用处的情绪。
    当我感到无所谓的时候，尴尬的就会是别人了！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源纯难得感觉被噎了一下，心想不得了，这个人的进化速度好快！
    “这是我的手机，”杰森还没完，他从源纯手上拿走手机，边滑动屏幕翻看资料，边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什么用我的手机？”
    源纯理直气壮：“因为我没有。”
    在这个几乎人手一部智能机的信息时代，没有手机是件挺奇怪的事，源纯的条件也不像是买不起（虽然她现在没钱）。
    但她就是没有，可能是失忆前打架或者跑路的过程中掉了。
    杰森的手机有也跟没有差不多，他的机子是崭新的，APP只有预装的那些，通讯录、通话记录、聊天记录、网页浏览记录等全是空白，没有丝毫有价值的信息，不知道是之前没用过，还是用完后被清理了。
    “所以你之前说拍了很多我的照片，都是假话。”杰森用肯定的语气说。
    源纯：“……”
    一听就是假的吧，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啊？我们都已经就这个虚无的可能性冷战过一次了！
    “你没有手机，但我有，”杰森面具下英俊年轻的脸露出胜利的微笑，“我还是东区的老大，应该很有钱，小姐，你现在还想出道吗？我保送你。”
    源纯：“……”
    我这是被保镖架空权利了吗？
    第5章
    源纯知道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但这转得也太快了！
    她有点生气，可现在杰森才是名声在外、掌握财政和权力的那个，作为一位默默无闻的大小姐，她能拿他怎么办呢？
    看看，这就是被人掐住经济命脉的下场！
    由此可见人一定要存私房钱，存得越多越好！
    “我几辈子都没被这么欺负过。”失忆并不妨碍源纯内心深处坚定的想法。只见她双手叉腰，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爹找上门来揍你！”
    既然是大小姐，就肯定有个爹，还必须得是声名显赫的那种，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杰森完全没有被威胁道，他轻飘飘地抛出绝杀：“你还记得你爹是谁吗？”
    源纯：“………”
    源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她不记得，她只记得她妈代号红A，大名卫宫士郎，是个Archer兼冠位Cook，做饭世界一级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是男的，但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很爱他，这就够了。
    嘤，越想妈妈越馋，越馋越饿，刚刚填饱的肚子又要扁了。
    “等你想起来再说吧。”杰森忍笑忍得很辛苦。
    源纯憋了半天，就在这局即将以惨败告终的时候，她忽然来了灵感。只见她气愤地推了杰森一把，随后大踏步地往前走，边走边说：“分手！我要跟你分手！你带我私奔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透了！男人果然有钱就变坏！”
    不存在的记忆又增加了。
    被推的杰森扶住摩托车站稳，望着源·红A·纯高大挺拔又结实，能给人强大安全感的背影，耳畔不断回响着她控诉的话，形成了一波波的精神污染。
    我们的人设和故事已经如此完善了吗？
    他嘴角抽了一下，哭笑不得。
    ……下次再说这种话，至少用自己的样子啊！
    ###
    “企鹅人，真名奥斯瓦尔德·科波特，出身哥谭四大家族之一的科波特家族，名下的产业有冰山会所……”
    “缄默，原名托马斯·埃利奥特，出身哥谭四大家族之一的埃利奥特家族，曾经是整形外科医生，利用车祸谋杀了双亲，继承亿万遗产……”
    在前往黑面具据点的路上，源纯给杰森念着网络上能查到的哥谭市著名罪犯们的相关资料。
    “好家伙，这座城市太可怕了，有名的富豪都在肆无忌惮地违法犯罪，四大家族沦陷了两个，”源纯忍不住咂舌，“还剩下凯恩和韦恩，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我查查——”
    “……别提那个姓氏。”杰森忽然说，他的声音从头罩里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哪个姓？”源纯挑眉，“凯恩？韦恩？”
    “稳住稳住！”感受到摩托车摇摇晃晃走了个明显的“S”型，源纯瞬间确定了目标，“好吧我知道了，看来是后者。”
    “都失忆了，情感还这么强烈，你跟W肯定有很深的故事啊。”源纯说。
    “呵，恐怕我们之间只有事故，没有故事。”杰森冷笑一声，岔开话题，“说点黑面具的信息吧，等会儿就要去找他了。”
    在得知黑面具和企鹅人同时约杰森见面后，俩人打开地图查了一下，发现企鹅人的冰山会所位于整座哥谭市最繁华最富有的钻石区，跟犯罪巷一南一北，离得很远，过去花费的时间有些长。而黑面具的据点就在东区的某座大楼内，从犯罪巷开大摩托过去顶多二十分钟。
    于是他们决定今晚先去黑面具的据点附近探探情况。
    “我找找啊……有了，”源纯打开新网页，“黑面具，真名罗曼——”
    声音戛然而止，杰森感觉源纯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时耳畔响起了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
    杰森紧急踩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令人刺耳的噪音。
    “你还好吗？”他转身下车，一把托住源纯的肩膀，发现她已经维持不住卡牌改变外形的效果，重新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女孩的脸惨白如纸，咬紧发红的下唇是唯一的血色，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眉毛皱得拧在一起，眼神发直，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虚空中的谁。
    想起之前自己的经历，杰森将手搭在源纯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随后缓慢往下移动，直到遮住她的双眼。
    “别看了，”他低声安抚，“不要想，没事了没事了……”
    “我觉得……我不能忘了这个名字……”源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茫然，她艰难地张开嘴，舌｜尖｜颤｜抖地描绘着文字，“罗……曼……”
    她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尝试去念这个名字，讲不出声就默读，甚至渐渐适应了脑海深处不断冲击的痛苦。
    那个破碎的单词慢慢变得清晰，她终于能完整地将其说出来了——
    “罗玛尼·阿其曼。”源纯一字一顿地说，她握住杰森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拉下来，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挂在睫毛上的生理泪水颤巍巍坠落。
    “是个医生……胆小又怯懦……他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源纯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话中存在自相矛盾的情况，“暂时只能想起这么多，但我记住了。”
    扶着杰森的胳膊坐起来，源纯做了几个深呼吸，用袖子擦掉眼泪，双手使劲儿揉了揉苍白的脸颊，揉出一点血色后，她又恢复了之前活泼快乐的模样。
    “好啦，”源纯对杰森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继续走吧！”
    杰森欲言又止。
    “喔，对了。”源纯一拍脑门，凭空摸出红A的卡，往额头上一贴，再度变身。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看着红A那张英俊的脸露出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表情，杰森在面具的遮掩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跨上摩托车，“坐稳。”
    源纯：“好嘞——出发！”
    ###
    通往真相的道路上注定充满了曲折与坎坷。
    比如模糊不清的线索；
    比如时不时冒出来令人头疼不已（物理层面上的疼）的破碎记忆；
    还比如……一辆看上去就很厉害很酷炫的车。
    杰森毫无征兆地踩下刹车，惯性令源纯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直起身，从杰森的肩膀上方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正死死锁定一辆停在巷口的、造型奇特的黑色跑车……还是坦克？
    普通汽车不会有那么宽那么大的轮胎，也不会不安装侧边玻璃，把整个车身包得严严实实像装甲，连门在哪儿都找不到。
    狰狞、凶残、又酷又帅——这是源纯对车的第一评价。
    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是源纯对车的第二印象。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心动了，她恋爱了，她感觉身｜下的大摩托瞬间就不香了。
    摩托虽然好，但这五个小时下来，我确实也腻了烦了。
    大摩托：呸，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永远别坐我！
    源纯眯起眼睛，目光雷达似的将黑车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她可以用她妈视力高达四千米精准狙｜击范围的鹰之瞳发誓，此刻那辆车里是没有驾驶员的。
    “我想要！”源纯抓着杰森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给我整一个！”
    杰森的回答是沉默地下车，从储物箱里翻出一把撬｜棍和一只扳手，一左一右拎在手里，气势汹汹地朝着黑车走过去。
    源纯感觉情况不太对，她追上杰森问：“你要做什么？”
    即使有头罩挡着，都能听出杰森的语气咬牙切齿：“我要把它的轮胎卸下来。”
    源纯：“？？？”
    我想要完整的车，你却说卸轮胎？
    她望着杰森的背影，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迷茫。
    杰森，红头罩，疑似带大小姐私奔又冷酷将其抛弃的保镖，皮夹克紧身衣，腿环绑双｜枪，身材火辣，手段雷霆万钧，三天统一哥谭东区｜黑｜帮，对黑面具和企鹅人的邀请不屑一顾的可怕男人，却对一辆车的轮胎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甚至决定亲自下手将其撬走……
    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一阵风吹过，源纯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
    她终于想起为什么会看那辆车眼熟了。
    刚才在谷歌哥谭的超级罪犯资料时，有个不是超级罪犯的人的相关信息也被推送了。
    蝙蝠侠，哥谭义警，黑暗骑士，潜藏于阴影中的罪犯的噩梦，被他击败的暴徒们连起来能绕整个地球一圈，种类包括但不限于外星生物、魔法物种、地狱恶魔、纯朴人类。
    当人们有危险时，只需要打开位于哥谭警局大楼顶端的蝙蝠灯，将蝙蝠的图案投影到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他就会开着蝙蝠车前来帮忙。
    蝙·蝠·车。
    蝙！蝠！车！
    那又酷又帅、馋得源纯也想整一辆开开的玩意儿，是蝙蝠车啊！
    已知：蝙蝠侠专门打击罪犯，而源纯和杰森一个疑似黑｜道大小姐，一个是板上钉钉的东区黑｜帮老大。
    问：当蝙蝠侠发现这俩人偷他轮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答：吃牢饭就省钱啦，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下顿怎么办。阿卡姆和黑门监狱选一个喜欢的吧～
    去你的牢饭！我几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源纯追着杰森狂奔，边跑边喊：“兄弟！老板！！哥！！！”
    “等等啊！你冷静！！！”
    ###
    蝙蝠侠最近的麻烦有点多。
    一个叫“红头罩”的组织短时间内迅速兴起，它的首领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做到了重新洗牌整个东区的毒｜品生意，并且豪迈地吞下了其中百分之四十的高额利润。
    黑面具、企鹅人等老牌罪犯对红头罩这种暴力侵占地盘的行为深恶痛绝，他们同时向他发出了谈判邀请——在蝙蝠侠看来这就是场鸿门宴，不管去哪边，都有致命的陷阱在等待着红头罩。
    黑｜帮火并，遭殃的永远是普通民众，蝙蝠侠这几天忙得比连轴转的陀螺还陀螺，日夜不停地收拾烂摊子，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所幸有助手红罗宾和神谕的帮忙，以及夜翼在听到消息后从布鲁德海文赶回来支援——蝙蝠侠是不会告诉夜翼他其实挺开心的。
    今夜是红头罩赴约的最后期限，是最紧张关键的一晚，企鹅人和冰山会所交给了夜翼、红罗宾与神谕监视，黑面具这边则由蝙蝠侠亲自前往。
    红头罩毫无踪影，蝙蝠侠趁机解决了几场发生在附近的小冲突。这些战斗大多位于各个巷子的深处，蝙蝠车体积太大，不好开进去，他就把车停在了外面随时支援。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蝙蝠侠平时没少这么干。
    但遇到有人撬他轮胎……这种情况就很不常见了。
    记忆中只发生过一回，那段经历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骼深处，溶进了DNA里，哪怕死都忘不掉。
    “……再说一遍？”蝙蝠侠按了按耳机，对通讯器另一头的红罗宾重复道。
    蝙蝠洞，巨大的电脑前，红罗宾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握紧鼠标，他呆呆地盯着眼前大屏幕中播放的监控画面，露出了跟源纯同款的迷茫表情。
    “Bat，”红罗宾张了张嘴，声音发虚，“我看到红头罩带着人去撬你蝙蝠车的轮胎了。”
    公共通讯频道中一片死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片刻后红罗宾补充：“他应该是认真的，他手里拿着撬｜棍和扳手。”
    第6章
    源纯在杰森对蝙蝠车下手前拦住了他——感谢红A一米八的大长腿，跑起来贼快——她揪着杰森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双手用了不小的力气，防止对方突然挣脱。
    “冷静一下，不要激动，”源纯真诚地劝道，“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好撬。”
    蝙蝠车已经不是单纯的代步工具了，它还是蝙蝠侠打击罪犯的武器，拥有极为强大的杀伤力，一旦落入敌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蝙蝠车上肯定安装了感应灵敏的警报装置和坚不可摧极的防御系统，说不定等下就会有一挺｜机｜关｜枪从车顶上“嗖”地冒出来，对着他们哒哒哒自动扫射。
    “我知道。”杰森晃了晃扳手，他的视线越过源纯的肩膀，直直地落在蝙蝠车上，面具下的眼神专注得令人害怕，“但这活儿我熟，我以前撬过。”
    “你想起什么了？”源纯谨慎地追问。她感觉杰森此刻的状态不对劲儿，便故意挪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试探，“你撬它干嘛？”
    “只是个很浅的印象。”杰森抬起胳膊，将源纯的脑袋推开，继续注视着蝙蝠车，似乎那辆车正对他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这还浅，那你印象深刻得是什么表现啊？源纯感到很无奈，她能理解部分男性对车的狂热喜爱，可狂热到魔怔的地步显然不正常。
    “能卖钱。”又过了几秒钟，杰森补充道。
    源纯：“……”
    醒醒，你可是黑｜道大佬，缺那点轮胎钱吗？！
    好像真的缺，我们明天的饭钱还没有着落呢，这事光是提起都心酸得令人落泪。
    就在源纯纠结到底是帮杰森把轮胎撬了，还是把他打晕扛回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侧响起了细微的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趴下！”源纯拖着杰森闪开，无数子｜弹旋转着从两人头顶险之又险地擦过，纷纷射｜入他们短暂停留的地面和墙壁，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弹｜孔。
    墙头、拐角、垃圾桶后……不知道有多少身份不明的人正躲藏在暗处同时开｜枪。
    源纯皱起眉，魔力放出的瞬间投影完成，七层花瓣重叠的深红色盾牌以她的指尖为基点被构建出来。
    盾牌伫立在地，稳稳抵挡住倾泻而下的弹雨，有效截断了敌人的火力压制。两人趁机藏入蝙蝠车后面，暂时将这辆车充作掩体。
    希望蝙蝠侠不要生气，生气了也请精准打击，冤有头债有主，谁开｜枪去找谁。
    “你还想看蝙蝠车吗？”源纯在戒备敌人的同时关心了一下杰森的状况。
    之前看也就算了，要是现在还想看，就必须打晕！
    “当然不，”杰森似乎恢复了清醒，他把扳｜手和撬｜棍放下，抽出绑在大腿战术带上的两把枪，快速检查了一下子｜弹的装载情况，“我刚才有点奇怪……这个等会儿说，先解决麻烦。”
    虽然两人已经猜到了黑面具和企鹅人的邀请藏着大坑，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蝙蝠车附近动手。
    蝙蝠车在，就意味着蝙蝠侠也在不远处。
    他们是不怕蝙蝠侠，还是笃定蝙蝠侠来不了？
    枪｜声戛然而止，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响起，渐渐逼近。
    一、二、……移动的至少有四人，暗中观察、等待一击必杀机会的就不知道有几个了。
    源纯用夸张的口型对杰森无声地传达了“听我信号”的意思。
    杰森没有丝毫疑问，很自然地就相信了源纯的安排。他贴着蝙蝠车缓慢站起，冷静地摆出防御姿势，全身的肌肉和骨骼被充分调动起来，确保随时都能切换为暴起进攻的状态。
    围攻者小心地靠近。
    源纯感知到了伫立在车前方的炽天覆七重圆环，她耐心地等待着，直至敌人移动至盾牌附近。
    魔力轻柔地涌动起来，源纯掐准时机，干脆利索地摧毁了构建盾牌的魔力。
    压缩的能量轰然爆｜炸，威力不亚于引｜爆一枚手｜榴｜弹，敌人猝不及防，断线风筝似的被炸飞了。
    杰森身手矫捷地从蝙蝠车后面翻出来，视线锁定，双｜枪点射，三秒钟内令之前耀武扬威的四挺｜机｜关｜枪全部炸｜膛报废。
    解决了远程重火力，敌人还想进攻，就只能依靠肉搏了。
    全身包裹在金属铠甲中的女性雇佣兵从天而降，挥舞着两把激光刀砍向杰森。与她造型相似、一看就是同一团队的三个男人则从另外的方向包抄过来。
    “你们是谁？我的规矩是打架前先报名号。”杰森灵活地躲闪，拉开距离，冲着雇佣兵们连续扣下扳｜机。他的枪法很准，即使是对移动靶射击，命中率也相当高，但敌方装备精良，子｜弹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有限，仅仅在盔甲表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我讨厌这种情况，”杰森不满地抱怨，“就你们有盔甲吗？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套？”
    女雇佣兵冷笑一声，抬腿飞踢，“作为一个死人，你的话还真是多。”
    杰森把枪当刀用，枪｜管交叉架在身前，挡住镶嵌着铁片的长靴。他用力把女雇佣兵推出去，大声询问：“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温暖的光流过杰森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柔软但坚不可摧的防护。
    “来了来了。”源纯从蝙蝠车顶扑下，投影的干将莫邪撞上女雇佣兵的激光刀，“你性子也太急了吧？才几秒钟没见就这么想我。”
    雇佣兵们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少废话，”杰森趁机更换了弹｜夹，“一人一半，看谁先解决。”
    “那你输定了。”源纯笑道。浓郁的魔力如水般在干将莫邪表面流转，将激光刀的刀身一点点切开。“我的职阶是Archer，对群能力很强哦。”
    女雇佣兵微微一愣，及时泄力后撤，在刀被砍断前逃离了源纯的攻击范围。
    失去支撑点的干将莫邪砍在地上，劈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源纯纵身跃起，身形在半空中轻盈旋转，红色披风荡出飘逸的弧度。
    掌心的魔力溃散又重新凝聚，干将莫邪变形成弓箭，她摆出射箭的姿势，将弓弦拉满，落地的瞬间松开手，箭矢如流星雨般坠落。
    雇佣兵们四散逃开，混乱中有两人踩上了杰森扔在地上的微缩炸|弹，被炸晕过去。
    “看来黑面具为了杀你，花了不少钱呢。”源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嘲讽。
    仅存的两个雇佣兵被内涵到，愤怒地冲向她。
    在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的遮掩下，杰森俯身滑铲，踹向女雇佣兵的小腿，将她绊倒在地，然后一枪托砸下。
    另一位雇佣兵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他面具中央的圆形装置开始充能，一道雪亮的光束射｜出，击中了蝙蝠车的车前盖，留下烧焦的痕迹。
    “你完了。”源纯的声音充满同情。她鬼魅般出现在雇佣兵身后，在他面前投影了一枚袖珍的花瓣盾，挡住灼热的激光。紧接着她手指收拢，盾牌跟随指引往后飞去，贴上雇佣兵的脸，将激光反弹给主人。
    雇佣兵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软绵绵昏倒在地。
    “还是我先——”杰森话音未落，一条不知道从何处袭来的锁链缠住他的双腿，将他拽倒拖走。
    杰森反应很快，努力保持平衡的同时开｜枪射击，但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子｜弹毫无阻碍地穿过锁链，产生了涟漪般的扭曲，就像惊动了投影在水面的影子。
    “趴下！”源纯大声喊道，她没有追，而是拉开弓弦，在杰森即将被拖入拐角的前一秒松手。
    魔力凝聚而成的箭击中锁链，源纯释放了幻想崩坏，两股力量相撞，箭矢炸成星星点点的光，锁链也溃散成了轻薄的雾气。
    杰森就地一滚，贴着墙壁对拐角处连续射击，一口气打空了弹｜夹。随后源纯也赶了过来，两人谨慎地探头张望，观察情况。
    一颗亮晶晶的小东西安静地躺在路中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跑了？”杰森低声问。
    源纯摇摇头，走过去捡起那玩意儿。
    是一枚切割得非常漂亮的红宝石，在路灯昏暗的光下显得雾蒙蒙的，仿佛表面蒙着一层灰。
    “类似于自律型的使魔，宝石是驱动源。”源纯的手指轻抚过宝石表面，摸到了细微的雕刻痕迹，她略显迟疑地说，“但很奇怪，宝石里面填充的不是魔力……”
    “先离开这儿。”杰森打断了源纯的沉思。
    蝙蝠侠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没必要现在跟他发生冲突。
    源纯回过神，揶揄道：“轮胎不撬了？”
    杰森：“……你走不走？”
    源纯：“走走走。”
    两人卸掉了所有雇佣兵的武装，把他们捆在一起，扔到蝙蝠车的车前盖上。
    “又没有钱！又是一群比我们还穷的！”源纯拎着铠甲抖了抖，什么也没抖出来。她生气地抱怨，“我们是被贫穷诅咒了吗？”
    “我觉得被诅咒的是你，我只是受到了你的影响。”杰森默默往旁边挪开，远离源纯，他吐槽，“遇到你之前我还是黑｜帮老大，遇到你之后我连银｜行｜卡号和密码都忘记了，只能露宿街头。”
    “别想甩锅，”源纯把盔甲砸向杰森，辩解道，“我可有钱了，我才不穷！”
    杰森偏头躲开袭击，他呵呵：“那你倒是把钱拿出来看看啊。”
    “在想了在想了，很快我就能登录有钱的帐号了，到时候一分都不给你。”
    “我不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
    “……”
    源纯和杰森吵吵闹闹地走远了。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一直潜藏在阴影中安静飘浮的雾气忽然涌动起来，聚拢成披着斗篷的松散人形。
    第7章
    蝙蝠侠摆脱了黑面具手下的纠缠，赶到蝙蝠车前时，只看到了一堆处在昏迷状态的、被扒得精光的雇佣兵。
    “该夸奖一下那两位的绅士风度吗？”夜翼从墙上跳下来，揶揄道，“至少他们给唯一的女性留下了完整的衣服。”
    这种调侃的话蝙蝠侠一般是不搭腔的，他扫描了雇佣兵们的脸，查到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打通缉令，便毫不客气地把他们扔上了蝙蝠车的后座，“先去黑门监狱。”
    将不知道第多少次越狱的犯人们又关回牢笼后，蝙蝠侠和夜翼结束了今天的夜巡，回到蝙蝠洞。
    红罗宾强撑着困意坐在电脑前，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他没精打采地摆摆手招呼：“回来了。”
    “分析得怎么样？”夜翼俯下｜身，将胳膊友好地搭上红罗宾的肩膀。
    屏幕正中央是一张红A的高清照片，只见他悬停在半空开弓射箭，眼神凌厉得几乎能化为箭矢，穿透屏幕射｜出来。
    “长得倒是挺帅……连个面具都不戴吗？”夜翼感叹，“他跟红头罩真是两个极端。”
    红头罩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声音都是被处理过的。
    “这就是互补型搭档吧，我看他俩挺默契的。”红罗宾点开一段视频，播放的内容正是红头罩和披着红A壳子的源纯携手作战对付雇佣兵的场景。
    “这就怪了，从我们之前对红头罩的侧写看，他应该是不需要合作者的独狼。”夜翼摸着下巴沉思，“统一东区黑｜帮、控制｜毒｜品生意，数次破坏黑面具和企鹅人的买卖，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身边并没有帮手。”
    “两个之前从未见过面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配合吗？我和Bat还磨合了很久呢。”
    困意再度袭来，红罗宾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认识？”
    夜翼耸耸肩膀，“或许。”
    “这人是个黑户，资料是空白的，没查到能与他情况相匹配的信息。”红罗宾端起仅剩的咖啡灌进肚子里，冰凉又酸涩的苦味刺激得他一下子精神了不少，脸都微微皱了起来，“战斗方式很独特，还会魔法，如果之前有过活动，不可能默默无闻。”
    夜翼单手扶额，显得很无奈，“新冒出来的超级罪犯真是越来越多了。”
    “东亚人的长相。”路过的蝙蝠侠提醒道。
    红罗宾一拍脑袋，抽出键盘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谢谢，我有思路了！”
    “先生们，需要夜宵吗？”阿福推着餐车走过来。
    “要！”红罗宾赶紧说，“我想再喝一杯咖啡。”
    阿福淡定地将咖啡换成牛奶，“您今晚必须好好睡觉了，明天下午有个公益项目的会议需要韦恩集团的CEO参加。”
    红罗宾捧着温热的牛奶，呆了片刻，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我只是个17岁的、还在读高中的孩子。”
    当初我怎么就听了布鲁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鬼话，接受了韦恩集团总裁的职务呢？贼船上了就下不去了！
    阿福遗憾地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谁让您的家长不靠谱呢。”
    被cue到的蝙蝠侠轻轻咳嗽一声，摘下面具，露出布鲁斯·韦恩英俊帅气、但略显疲惫的脸。
    红头罩开始冒出来搞事后，蝙蝠侠原本繁重的工作量就又翻了好几倍，他最近连去社交场合冒个头敷衍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控制八卦小报狂发各种“布鲁斯·韦恩跳伞摔断腿在家静养”的花边新闻。
    “你去睡觉，”布鲁斯用低沉的声音说，“明天的会我来开。”
    红罗宾呆了呆，眼睛微微睁大。
    “你快考试了。”布鲁斯解释，“不要耽误学习。”
    红罗宾似乎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他局促地点点头，有点结巴地说：“好、好的。”
    “让我好好想一下您上次用过的拐杖放在哪里了。”阿福面带笑意地说，“或者您更喜欢轮椅？”
    夜翼抱着胳膊靠在柜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难得温馨的一幕。在他的印象里，自从……之后，布鲁斯就很少关心孩子的学习成绩了。
    想到某个离去的人，夜翼嘴角勾起的笑容缓缓消散，他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
    如果说蝙蝠洞里的气氛尚算融洽，那源纯和杰森这边就显得愁云惨淡起来。
    两人在发愁明天的早饭怎么办。
    本来是要讨论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和计划的，但经过与雇佣兵激烈的战斗后，他们又感到了饥饿。
    “你在酒吧抢的钱呢？”瘫在床上的源纯大长腿一伸，不轻不重地踢了杰森一脚。
    窝在椅子里的杰森随手抓起一团纸丢出去，正中源纯的脑门，“花掉了。”
    源纯揉了揉额头，“什么时候花的？”
    杰森按着肚子，“你点完酒后。”
    “……”源纯沉默片刻，一骨碌爬起来，震惊道，“你竟然付钱了！”
    “不然呢？我可是正经人。”杰森耸耸肩膀。
    “好吧正经人，我们明早吃什么？”
    “你可以先登录你有钱的账号，然后我们就能慢慢思考这个问题了。”
    “你就不能认真想想你的银｜行｜卡号和密码吗？东·区·老·大！”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饿得不想说话。
    “我想吃我妈做的饭。”源纯小声呢喃着，她掏出红A的卡牌，这次没有往额头上贴，而是直接灌注了魔力。
    卡牌飞起又落下，化为面无表情的红A，出现在源纯的床前。
    杰森拖着椅子往后一撤，发出刺耳的声响，“哇哦，你妈活过来了！”
    “……我妈本来就活得好好的！”源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满怀期待地看向红A，掐着嗓子用甜腻得能拧出糖浆的声音说，“妈妈，饿饿，饭饭。”
    杰森：“……”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心想我怎么没聋了呢！
    叠词，恶心心！
    红A沉默不语，对着源纯缓缓伸出手。
    “这是几个意思？”杰森好奇地问，“他不会说话吗？”
    “他现在是类似‘影从者’的状态，”源纯按照脑海中新浮现的词条，用杰森能听懂的说法重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只有一具由魔力构成的躯壳，具备一些本能，比如战斗，但无法交流，除非我将意识注入。”
    “那他是要揍你？”杰森有理有据地猜测。
    源纯：“……不是，他在向我索要做饭的工具和材料。”
    杰森：“？？？”
    源纯：“如果从者有‘cook’职阶，我妈绝对是冠位级别。他做饭超超超超级好吃！美味到人间根本尝不到！吃过一次会记一辈子，从此再也忘不掉……说着说着我又饿了。”
    源纯的表情从陶醉憧憬变回了悲痛欲绝，她戴上痛苦面具，一把抱住红A的腰，贴着他大声哭泣：“我没有厨具也没有食材，可我就是想吃饭呜呜呜……快用你无敌的无限剑制想想办法！”
    杰森：“……”
    虽然不明白无限剑制是什么，但光听名字也知道跟食物毫无关系，又不是无限饭制。
    而且你刚才说影从者只有本能，他的本能难道是做饭吗？
    杰森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不具备自我意识的红A是不会搭理源纯的，被抱住后倒也没有挣扎，只是见源纯什么都拿不出来，他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回去。
    就这样保持着挺拔站立的姿势呆了片刻，红A的视线扫过整座房间，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他动了他动了！”一直认真观察红A的杰森警觉起来，“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嗯？什么？”源纯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
    红A忽然抓过披风的一角，用不算太温柔的动作帮源纯把眼泪擦掉了。然后他一手抱起源纯，一手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投影出铺好的床垫床单，将源纯安置在收拾整洁的床上，又投影出柔软的被子，抖开盖在她身上，仔细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后，红A开始收拾房间，他先把堆在地上的食物包装纸收拢成小堆，再挥舞着投影的扫帚和簸箕，认认真真扫起了地。
    源纯宛如咸鱼般乖巧地躺平，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杰森则目瞪口呆，大受震撼。
    原来不仅做饭，家务活也是刻在DNA里的本能吗？
    ###
    源纯和杰森的临时落脚点是哥谭犯罪巷附近一座废弃楼房中的某间屋子，这座楼在本地人口中传满了闹鬼的传闻，据说曾经发生过不少起命案，就连喝得烂醉的酒鬼都不敢跑来探险。
    源纯占据这里后只简单收拾了一下，清扫掉漫天飞舞的灰尘，造了两张床和两把椅子，然后将其制作成了临时的魔术工房——特别简陋的那种，只有基本的警报系统和防御系统，提醒他们有人入侵，赶紧转移。
    她和杰森都没有在此常驻的打算，能凑活睡觉就行了，谁会费心收拾啊？
    红A会。
    总之一个小时后，在红A的操持下，鬼屋变成了非常温馨的小窝。
    原本痕迹斑驳、挂满蛛网的墙壁被粉刷一新，脏兮兮的水泥地被铺上了木地板，破碎的窗户换了新玻璃，硬度高得能防弹。风从微开的窗缝中吹进来，柔软的深红色窗帘轻柔摆动。
    两张一看就无比舒适的床并排摆放着，左右两旁的木制床头柜上放着造型古朴的瓷瓶，里面插｜着大捧从外表看与真花毫无区别、但实际是由魔力构成的双色玫瑰。
    大衣橱里塞满了新衣服，几张软沙发绕着书架呈半圆形陈设，沙发下铺着毛茸茸的地毯。
    红A放松地靠坐在沙发里，双眼合拢，进入待机模式。要不是源纯及时拦住了他，他能把其他房间也收拾了。
    “这里是天堂吗？”杰森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于腹部，神情安详。
    “不是，”源纯有气无力地说，“天堂没有饿死鬼。”
    “睡吧，再不睡天亮了，”杰森长长地叹了口气，“梦里什么都有。”
    源纯：“……嘤。”
    熄灯半个小时后。
    杰森迷迷糊糊，即将陷入更深的梦境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脸。
    他不耐烦地拍开捣乱的玩意儿，翻个身继续睡。但它却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猛地收紧。
    被勒得差点儿断气的杰森被迫醒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到床头柜上站着个人。
    杰森：“……”卧槽特喵的什么玩意儿？！
    杰森吓得噌噌噌往旁边退，一下子窜去了源纯的床上，想摇醒她，却没摸到人。
    “谁允许你上本王的床了？”诡异的高大人形用威严的声音说。
    杰森：“？？？”
    听到动静的红A点燃了魔术灯，在柔和灯光的照耀下，杰森看到一位身穿黄金铠甲、金发红眸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床头柜上。他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冰冷无机质的光，像流转于绝世利刃上的锋芒，尖锐得仅仅看上一眼都会被刺伤。
    “谁允许你直视本王了？杂修！”金发男人再度开口。
    杰森感觉脑子被震得嗡嗡响，他看了看源纯空着的床，又看了看提着灯安静站在沙发前的红A，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艾米娅？”他试探着问。
    金发男人：“谁允许你直呼本王的名号了？杂修！”
    杰森：“……”
    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变成男人站床头柜上吓唬人！
    第8章
    杰森的眼神落在被源纯挤到角落的花瓶上，发现瓶中的花正微微颤抖。
    “ 你下来，有话下来说。”他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阵痛的太阳穴，告诉自己要冷静。
    源纯不知为何变得叛逆了不少，可能是迟到的青春期终于在此刻来报道了。
    她嘴角一勾，露出冰凉的微笑，“哦，你是在命令本王吗？胆子不小，杂修。”
    杰森：“………”
    这种充满了古早霸道总裁气息的发言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变成你妈也没有这样扭曲啊！
    同样的话我几个小时前似乎说过，但我还是要再讲一次——这狗日子真的真的没法过了！
    杰森望向坐在沙发里提着灯，一动不动充当背景板的红A：“你就只看着吗？”
    这可是你亲生的闺女！
    红A：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只是个影从者。
    杰森：“……行吧。”
    杰森跟源纯相识不到一天，对她还没有清晰的认知与了解，只能从行为和语言上简单分析出，她可能是个性格比较活泼、办事不太靠谱的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能不靠谱到这种地步。
    什么人才会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变身成男人站在另一个男人的床头柜上喊人家杂修？
    脑子里飞速闪过了一万种不重样的骂人话，杰森开始认真挑选用哪句更合适更解气。
    既然是你先开口的，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而源纯还在发疯，嫌弃完爬上她的床、直视她的脸、直呼她名号的杰森后，她又嫌弃起脚下踩的床头柜。
    只见她眯起眼睛盯着床头柜，眉头皱得紧紧的，那神情好像不是她先主动的，而是柜子哭着喊着把她拖了上去。
    “啧，这个感觉不对，太矮了！”源纯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满，“本王要去大街上试试。”
    听了这句抱怨，杰森和床头柜都表示此人多半有病。
    尤其是床头柜，虽然它是红A用魔术投影的，但这并不能改变它只是个普通装衣服的柜子的事实，摆点花瓶八音盒之类的点缀物还行，负担一位王者（黄金铠甲）的责任实在是太沉重了——物理意义上的，它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于是秉承着办不到就躺平的信念，床头柜放弃了，结束了，撂挑子不干了。
    就在杰森准备好即将开骂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柔弱的床头柜不堪重负，彻底塌成一摊碎木板。
    床头柜：拜拜了您呐！
    杰森：“……哦吼。”
    愣了一秒，杰森不加掩饰地狂笑起来，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儿。
    没了落脚点的源纯在重力的作用下掉到地上，瞬间失去了高度上的碾压优势。但她没摔倒，而是直挺挺地站住了，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变化，显得非常冷静。
    要不是地上还散落着床头柜的遗骸，杰森差点儿以为无事发生，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很好笑吗？”源纯语气平静地问。
    “对不起哈哈哈！”杰森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实在是太……哈哈哈……”
    “很好。”源纯轻描淡写地一点头，招了招手。
    她身后的空间缓慢绽开了圈圈涟漪，有无数金光闪闪的东西被涟漪托举着冒了出来。
    此时的杰森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眼看王之财宝装填完毕，即将发射，下一秒这座温馨的小屋就要回归废墟的状态，关键时刻红A终于动了，他走到床前，放下灯，投影了一把扫帚和一只簸箕，开始给床头柜收尸。
    源纯站在床头柜的残骸上。
    红A看了看源纯。
    源纯看了看红A，她眯起眼睛，“你这个——”
    红A毫无征兆地抡起扫帚，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干脆利索地将源纯一棍子敲晕了。
    杰森像被掐住脖子的鹅，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目瞪喵呆。
    源纯晕过去后，吉尔伽美什的卡牌附身状态自动解除，她恢复了本来面貌。
    红A淡定地接住软绵绵倒下的女孩，把她抱上床，拽过被子盖好。
    然后他看向杰森。
    杰森立即乖乖躺下，拖过被子将自己裹成粽子，闭紧双眼，表示已经睡着了。
    红A挪开目光，用那把敲晕了源纯的扫帚，认认真真地扫起了木屑。
    你妈还是你妈，即使是影从者，也恐怖如斯。
    ###
    一觉醒来，源纯感觉头疼欲裂，好像脑袋被人打过了。
    坐在沙发里看书的杰森肯定了她的想法，“你确实挨打了。”
    源纯：“？？？”
    打人的红A拎着清扫工具从门口路过。
    新的一天到来了，红A正在进行昨天被源纯制止的举动——收拾新房间。
    杰森按了按扁扁的肚子，“你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吗？”
    源纯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沉思，“我记得我饿得根本睡不着，绞尽脑汁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财富密码，然后我就开开心心地登录账号……卧槽！”
    她一拍脑门，结果拍到了微微肿起来的包，疼得抽了口冷气。
    虽然是我自己设定的保险程序，但还是想吐槽一下，妈你真的下手太狠了！
    “或许你的登录过程出了点问题，”杰森耸耸肩膀，“要么就是登陆姿势不对。”
    “不……是我忘记了，有问题的是这张卡。”源纯捏了捏眉心，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从虚空中抓出一张金色卡片。
    卡片边缘雕刻着古奥扭曲的花纹，背面绘着一棵茂盛生长的大树，正面朝向源纯，杰森看不到。
    “我之前告诉过你，红A的卡片注入魔力后构建的影从者不含自我意识，只是躯壳。”源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牌，将它翻了个面。
    杰森点头表示记得。他看到卡片正面画着一个身穿黄金铠甲的男人的背影，镶嵌着金楔的银白锁链以保护的姿态缠绕在他周围。
    这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源纯变的那位。
    “但这张不是，”源纯的指尖轻抚过男人扬起的红色披风，“它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我精神低落的时候使用它，会导致我的性格发生很大程度的偏移。”
    吉尔伽美什是高傲蛮横、唯我独尊的王，他的卡牌跟他一样霸道不讲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偏移效果差不多就是从金闪闪的性格里取一部分，再从源纯的性格里取一部分，放在一起充分混合，发生奇妙（见鬼）的化学反应……
    谁也不知道混合出来的会是什么可怕的玩意儿。金闪闪加源纯，这个组合单是想想都有种世界末日降临的恐怖感。
    两人所占的比例取决于源纯当时的精神状态，她处于兴奋等正面情绪的影响下，就是她占比多一点，反之就是金闪闪多一点。
    “也就是说，喜欢站柜子上，自称本王还骂人杂修的是他不是你咯？”杰森问。
    源纯欲言又止：“嗯……”
    自称本王骂人杂修的是青年状态的吉尔伽美什王没错，但执着于站在柜子上，还认为柜子感觉不太对，想去大街上试试路灯的……应该是我。
    源纯发誓她本来是想老老实实承认的，可杰森的眼神看起来分外嫌弃。
    对不起了王！您的心胸如海洋般宽阔，肯定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小事的，对吧？
    “对，就是他！”源纯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杰森若有所思，“可我还是觉得半夜不睡觉站在柜子上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源纯：“……”
    就你聪明！
    “哎呀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兴奋！”源纯赶紧岔开话题。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两三步来到沙发前跳了进去，像毛绒绒的小鸟会跟同伴挤在一起贴贴那样，依偎到杰森身旁，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杰森被源纯pikapika闪着光的眼睛看得心脏莫名重重一跳，他的目光下意识往旁边飘开，“……为什么？”
    “因为我想起了我的财·富·密·码！我永远爱吉尔伽美什王！”源纯激动地宣布道，把卡牌抵在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她抓住杰森的手腕，跳下沙发，“走走走！带你去发财！吃大餐！”
    杰森满头雾水，但他听懂了“吃大餐”，如此诱惑令目前正饱受饥饿之苦的他难以拒绝。
    “啊，等一下，”走到门口，源纯停下脚步，转身问杰森，“你白天出门也要戴头罩吗？”
    “最好戴上吧。”杰森微微皱眉。
    他对在除源纯之外的人面前摘下头罩这件事很是抗拒，潜意识里总觉得摘了会出现难以掌控的局面。
    其实面对源纯也别扭，要不是她手快，趁着杰森昏迷没法反抗先看了他的脸，他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长相的。
    “那就不太好办了，你这个样子出门，我们恐怕走不了两步就得打架。”源纯露出苦恼的表情。
    红头罩三天之内一统东区黑｜道，能做到这点想必他使用的手段非常激进，因此结下的仇家只会多不会少。
    从黑面具硬扛着蝙蝠侠也要派雇佣兵来追杀杰森就能看出来了。
    “我不能露面。”杰森的语气很坚定，“算了，你自己去吧，给我带点吃的回来就好。”
    源纯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隐秘的遗憾。
    “不只是这个问题，”源纯把杰森的红色头罩拿过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可以帮你把饭带回来，但你不能一直不出门啊，我们还要调查失忆的事呢。”
    戴头罩会因为过于明显的标志被认出来，影响调查行动；不戴头罩又觉得不安全……
    “看来只能化妆了！”源纯神情严肃地说。
    杰森：“……你醒醒，饭都吃不起了还买化妆品。”
    “我们有钱！”源纯晃了晃吉尔伽美什的卡，“都说了我想起财富密码了！”
    “那你去买吧，我等着。”
    “可我的本意是想跟你出门逛逛，我们需要充分了解这座城市。正好今天天气很棒，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你自己逛呗。”
    “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这个保镖能不能敬业一点。”
    “……我也不熟啊！而且这不是出不去吗？你说怎么办？”
    话题又绕了回来。
    “快去吧，我快饿死了，买什么都行。”杰森按着源纯的肩膀，将她转了一百八十度后面朝门口，轻轻一推，“一个人小心点。”
    源纯舒展手臂撑住墙，“等等，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杰森捂住肚子，“你再想我就饿成一具尸体了。”
    杰森描绘的未来有点可怕，源纯瞬间感觉压力山大，有压力才有动力，于是——
    “有了！”源纯眼睛一亮，探手从虚空中抓出一张新卡牌，灌注魔力贴在了杰森身上。
    魔法少女变身的光效消失后，杰森从身高6英尺的帅气小伙，变成了身高4.4英尺的可爱小女孩。
    白色短发，蓝绿色眼眸，双手持刀，裹着下摆破碎的披风。
    看上去穿得很严实，但当事人激动地表示这些都是伪装的假象！披风下面只有无袖挂脖短上衣和绝对不应该给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穿的系带胖次！
    这是哪个坏人设计的衣服？！
    “我又想起了一点记忆，”源纯蹲下｜身，跟变矮的杰森平视，她笑眯眯地投影出一只镜子，将镜面对着杰森，“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女儿，她叫杰克。”
    杰森跟镜中的自己对视，眼神呆滞，目光茫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愣了几秒，他逐渐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扔掉匕首，转身进卧室去找手机。
    “……你好，请问是911吗？我要报警，这里有个十分危险的在逃犯罪分子。”
    第9章
    “妈——给我拦住他——”
    正在书房制造新沙发的红A听到了源纯的叫喊。
    声音虽然大，但并没有显露出着急的意思，比起求助更像是玩笑。
    红A判断危机等级非常低，是不需要立即处理的程度，于是他手上动作不停，先从容地将沙发调整到合适的角度，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踱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客厅靠近门口的位置，源纯后腰倚靠着沙发，一手轻抵萝莉杰森的额头，一手将手机高高举起。
    萝莉杰森伸着小短手拼命够手机，时不时蹦跶一下，但他现在的身高跟源纯相差实在有些多，不用椅子之类的东西垫脚，是怎么也够不到的。
    “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源纯无奈地说，“看着我真诚的双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杰森没蹦跳几下，披风就散开了，吓得他赶紧抓住衣带，手忙脚乱地将其裹了回去。
    “我觉得是你！”杰森冷笑。证据都拍在他脸上了，车轱辘都从他身上碾过去了，他还需要犹豫吗？！
    “我遇到杰克的时候她就是这身打扮，真的不是我给她换的。”源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升起无限愁绪。
    她努力辩解：“你不要看她长得嫩，实际上……”
    杰森抱起胳膊，“实际上怎么样？”
    呃……实际也嫩，但重点不在这里！
    “她的名字叫杰克，”源纯整理着脑海中新冒出来的词条，斟酌着问，“开膛手杰克，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杰森冷酷道：“没听过，你别转移话题，快把手机交出来，今天我就要代表正义制裁你这个坏蛋！”
    “你这个黑｜帮老大也是正义的伙伴吗？”源纯边吐槽边抱起杰森，将他按进沙发里，“没听过没关系，先谷歌一下。”
    “至少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看，你承认了。”
    “……呸呸呸，是解释的机会！”
    在世界不是同一个的前提下，源纯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开膛手杰克的传说。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输入关键词，敲下回车键。
    页面刷新，搜索出至少一千万条相关信息。
    刚才还不耐烦的杰森微微一愣，“这是……”
    “开膛手杰克，以Assassin的职阶降临，成为了我的从者。”源纯随意点开一张网页，快速浏览着此世界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传说，发现整体很相似，基本没区别。
    “虽然自称‘开膛手’，但其实她是被凶手在母胎中残忍杀害的婴儿怨魂的集合体。”源纯继续解释道，“她认为自己不被爱着，因此非常渴望母爱。我回应了她的渴望，她就叫我‘妈妈’了。”
    我们之间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亲情！
    杰森注视着逐渐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陷入沉默中，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源纯以为自己洗白成功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杰森问：“这个故事，跟你给人家小姑娘穿不正经的衣服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源纯：“……”
    “都说了！衣服！是她自带的！”源纯抓住杰森的衣领使劲儿摇晃，“我又不是没劝过，可她不听，你根本不知道叛逆期的孩子有多难搞！”
    “反正我不要变成这样，”杰森拍开源纯的手，摸出刀威胁道，“你快把卡牌给我拿掉！”
    “你要是觉得别扭就加条裤子呗，又不是什么难事。”源纯举起手晃了晃，招呼悄无声息站在墙边充当壁花的红A，“妈，帮我投影条正常点的裤子。”
    红A：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但既然你说了……
    “……不是裤子的问题！”杰森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艳红的血色，他换了个姿势，把腿蜷到胸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咬牙切齿地说，“总之我不要女卡！”
    “没有男卡了，你将就一下吧。”源纯劝道。
    “不是还有红A和金闪闪吗？”虽然源纯还没向杰森详细介绍吉尔伽美什王，但杰森已经凭借王的外表特征，正确get到了他的外号之一。
    “金闪闪的卡只有我能用，你用会被他吞掉自我意识的。”源纯把头摇得像电风扇，“我妈的卡确实可以，但你别忘了，他昨晚在蝙蝠车前全程露脸，现在高清证件照恐怕已经出现在蝙蝠侠的办公桌上了……”
    杰森的脸色随着源纯的话越变越黑，偏偏他此刻是可爱小女孩的容貌，外表没有多少杀伤力，气鼓鼓的样子反而显得更萌了。
    “你当时怎么没把脸挡上呢！”杰森谴责道。
    “挡上了呀，”源纯一脸无辜，“我这不是藏得好好的。”
    红A被蝙蝠侠记上了小本本，关她源纯什么事呢？
    杰森：“……”
    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女儿。
    “我要是你，我就不忍了。”杰森对红A说，当着源纯的面挑拨离间。
    源纯表示无所谓，反正影从者又听不懂。
    红A安安静静地听完杰森告状，抬手一抖，对他展示自己刚刚投影出来的长裤。
    杰森顿时有种被硬物噎住喉咙的憋屈感，他心想你俩真不愧是亲母女，在把我气死这方面的能力一脉相承。
    深吸一口气，杰森一把抓过裤子，愤愤地回屋去换。
    ###
    为了配合萝莉杰森的身高，让他不至于太过自卑，源纯也套上了一张小孩子的卡。
    幼年形态的吉尔伽美什王，跟霸道蛮横唯我独尊的成年版本相比，是个彬彬有礼的嘴甜小天使，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幼儿园小朋友，没有一个人见了不喜欢他。
    “我就不喜欢。”杰森的脸冷得像被冰碴子淹没了。
    红A比杰森高，幼吉尔比杰克高，变身后的源纯总是能高他一头，这令他非常不爽。
    源纯正背着手蹦蹦跳跳在行道石上走着，闻言突然转身，靠近杰森。她眨眨眼睛，明媚的阳光落进深红色的蛇瞳中，像融化的点点星光，无比闪耀。
    “真的吗？”源纯问。
    杰森想说真的，但不知为何，被源纯注视的他感到一阵如梦似幻的眩晕，话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源纯狡黠地一笑，竖起手指在杰森的嘴唇上轻轻一点，“不回答，我就默认你口是心非了。”
    杰森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疼痛袭来，醉酒般的迷糊感消退了些许，他警惕地后退一大步，“别对我用魔——”
    “当心！”源纯目光一沉，抓着杰森的手腕用力将他拽回来，紧接着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拐角，咆哮的发动机声和车主不文明的咒骂声混和在一起远去。
    “赶着去投胎吗？”杰森怒道。
    他其实也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动静，但还没完全适应小孩子的身体，不能及时作出反应，这才慢了一步，差点儿被撞上。
    “可能是赶着撒钱。”源纯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钱包，检查一下，发现里面装着五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
    一般人出门不会带这么多大面额的纸钞，很可能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
    “看，钱来了！”源纯把钱包扔给杰森。
    “运气不错嘛，”杰森笑道，“走走走，先吃点东西，我真的要饿死了。”
    ###
    接下来的一整天，杰森见识了真正的欧皇运气到底有多逆天。
    平均每过三个拐角就能捡到一只钱包，金额有多有少，最多六千最少三百；
    路过街心花坛，发现凋谢的花瓣下有一枚钻石戒指；
    吃饭时抽中了免单券，喝饮料连开十瓶“再来一瓶”；
    在商场采购食材，结账时金额达到标准，去抽奖，第一发抽中了纽约双人七日游，第二发抽中了韦恩集团董事长布鲁斯·韦恩的签名照，第三发抽中了五万元现金奖励。
    整座商场的人都被震惊到了，围观群众纷纷大声抗｜议，怀疑有内｜幕。
    经理闻讯匆忙赶来，身后跟着恰巧巡查到此处的韦恩集团CEO提姆·德雷克。
    年轻的小总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姿挺拔又不失柔韧，像一杆迎风生长的修长翠竹。他脸上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目光扫过议论的人群，落在引起轰动的当事人身上。
    源纯怀里抱着一只跟她身高差不多大的钢铁侠玩偶，她将下巴抵在玩偶圆乎乎的脑袋上，衬得本就不大的脸愈发精致小巧。
    杰森则乖乖地坐在休息用的塑料椅上，双手规规矩矩搭着膝盖，目视前方，眼神涣散，一副小学生苦等下课，望穿秋水即将失智的模样。
    杰森已经麻木了，从源纯不知道捡了多少个钱包开始。
    最初杰森是很惊喜的，但随着源纯越捡越多，他们遇到的事越来越离奇，杰森的心情逐渐从震惊过度到害怕，最后整个人停止了思考。
    哪怕源纯下一秒去买彩票，当场中了一个亿，他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他现在就是想看看，源纯的运气还能离谱到什么地步，这个世界还能不能装下她。
    “小朋友，就是你们抽中的大奖吗？”经理吩咐工作人员去安抚躁动的围观群众，自己则在源纯面前蹲下，耐心地询问她，“你的爸爸妈妈呢？”
    源纯眨眨眼睛，“必须要有爸爸妈妈，我们才能领奖吗？”
    经理为难地挠挠头，“这个……”
    倒也不是，但他敢保证，如果让两个小孩直接把奖领走，他们恐怕没法安全到家了。
    源纯的目光越过经理，望向坐在一旁看戏的杰森：怎么办？咱俩没有家长。
    布鲁斯·韦恩的签名照和纽约双飞七日游也就算了，那五万块她真的不想放弃啊。
    杰森：纠正一下，是我没有。让你妈来领不就好了。
    第10章
    “领取奖品需要缴纳相应的税额，”经理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轻视敷衍，而是很认真地解释道，“这得让你们的爸爸妈妈来。”
    源纯闻言，顿感头痛。
    纳税意味着需要身份证明，可是从她到杰森再到红A，全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黑户。
    就算她现在把红A召唤过来，也领不了奖。
    烦躁起来了！
    【还不如去买彩票，】源纯借助卡牌自带的心灵感应能力联系上杰森，跟他吐槽，【你说这要怎么办？】
    之前源纯跟杰森提过这项功能，因此当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时，杰森只是微微一愣，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我得提醒你一句，彩票中奖也需要缴税。】杰森的语气有点无奈，【算了吧，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你已经捡了那么多钱包了，钱够我们用一段时间的，不差这五万块。】
    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喜和意外，几个小时前杰森还贫穷得吃不起早餐，几个小时后他都敢说“五万块算什么”了。
    【可那是我辛辛苦苦抽到的五万块，我不想放弃！】源纯十分不甘心。
    杰森欲言又止。
    你抽奖能有多辛苦？流程不就是“摇机器——小球掉出来——发现中大奖了”吗？
    如果这都算辛苦，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替你承担这个包袱。
    【而且这位经理的话也提醒我了，没有合法的身份，有些事确实很难办。】源纯继续说，【我得想个办法，既能搞到钱，又能给咱俩顺利上户口……有了！】
    听着源纯雀跃的声音，杰森感觉她根本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看看和黑｜道大小姐和她的篡位保镖的爱恨情仇就知道了！
    【等下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面无表情，保持住现在这个状态，】源纯认真叮嘱道，【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如果只是面无表情……
    【行吧。】杰森答应了。
    他其实有一点点好奇源纯这次能编出什么狗血的故事来。
    只是一点点。
    源纯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表情还发生过微妙的变化，但小孩子注意力难以集中是正常情况，经理并没有起疑心，还耐心地又询问了一次：“小朋友，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呀？你记得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源纯在杰森的脑子里发出【pi】的一声，提醒他表演开始了，同时她露出了天使般纯洁无暇的笑容，脆生生地说：“今天是妹妹的生日，爸爸妈妈给了我们好多钱，还带我们来广场上玩捉迷藏。”
    经理愣了一下，“捉迷藏？”
    “嗯！爸爸妈妈藏，我们找，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们。”源纯用力点点头，看向被安置在角落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妹妹饿了想吃小蛋糕，我就带她来买了。”
    购物车里不光有小蛋糕，还有很多零嘴和小朋友一般不会感兴趣的食材。但小孩子嘛，有了钱就乱花，看到什么都想买，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说着说着，源纯撅起嘴，略微垂下头，把小半张脸埋进软乎乎的钢铁侠玩偶里，眼中流露的失落之情恰到好处。
    源纯装起小孩子得心应手，没有丝毫违和感，估计以前没少干类似的事，再配合幼闪闪自带的“红颜美少年”属性，魅惑效果拔群，一下子就忽悠住了所有人。
    杰森的嘴角微微一抽，他已经猜到源纯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听完源纯的描述，经理和提姆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妙。
    这对孩子难道是被父母抛弃了？！
    而围观群众对源纯和杰森爆棚欧气的嫉妒也转化为了对他们遭遇的深深同情。
    杰森对向他投来的无数同情目光适应良好——这些人同情的是白发小萝莉杰克，跟他杰森有什么关系？
    只要马甲套得牢，我就稳得住！
    这一刻，杰森微妙地get到了源纯开着红A的号浪得肆意嚣张的快｜感。
    “叔叔，你能帮我们找到爸爸妈妈吗？我可以把纽约旅行、布鲁斯·韦恩和钱都分给你。”源纯双手捏着兑奖券递出去，语气诚恳，“我想回家了……”
    作为一位宝贝刚刚满月的父亲，经理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地抛弃自己的孩子。他努力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愠色，耐心询问源纯：“你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源纯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数字太长了，记不住。”
    “那妹妹呢？”经理看向杰森。
    杰森认真地扮演面瘫，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跟经理对视。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要面无表情？】
    “妈妈说妹妹有自闭症，她不会搭理你的。”源纯抬起手拢在嘴唇边，声音压得非常低，似乎害怕惊扰到什么。
    杰森：“……”
    猜到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真不愧是你啊！我就不该问！
    经理对源纯和杰森愈发怜惜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源纯的肩膀，柔声问：“先跟叔叔去休息室玩一会儿好不好？叔叔帮你找爸爸妈妈。”
    “……不想玩。”源纯的眼睛里渐渐漫上晶莹的泪水，她似乎终于意识到父母的用意不是跟她和妹妹玩捉迷藏，而是不要他们了。
    “呜——我不要玩，我要爸爸妈妈！”源纯扔掉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钢铁侠玩偶，哭着抓起杰森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跑去。
    杰森像轻飘飘的风筝被源纯拖着，他面上保持着面瘫，内心则充满激动。
    终于要结束这魔幻一天的旅程了吗？太好了我再也不会鬼迷心窍跟某人一起出来玩了！
    跑了没两步，源纯和杰森就被经理拦下了。
    让情绪激动的小孩子乱跑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他们刚刚疑似被父母抛弃。
    一双手按住源纯的肩膀，动作温柔地将她抱起来。
    是提姆，他抽出手帕帮源纯擦掉眼泪，看了一眼被丢弃在地的钢铁侠玩偶，笑着提议：“你喜欢超级英雄的玩具吗？哥哥带你们去抓娃娃好不好？”
    经理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源纯窝在提姆怀里，抓着他的胳膊，小声抽泣，不说话。
    【小伙子挺会哄孩子啊。】杰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他力气挺大的，手劲儿很稳，平时肯定有认真锻炼。】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源纯清晰地摸到了提姆手臂上紧绷的结实肌肉。
    杰森满头问号，【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问题？还是他才是你的目标？】
    源纯茫然地说：【怎么了？我只是恰好摸到了，顺手评价一下。】
    杰森：【……】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提姆接过经理捡起来的钢铁侠玩偶，还给源纯，然后去牵杰森。
    杰森冷漠地躲开了。
    源纯从提姆怀里跳下去，把玩偶塞给杰森抱着，她则牵起了杰森披风的一角。
    “这样就好啦。”源纯仰起头看提姆，眼中满怀希望，“大哥哥，你真的能帮我们找到爸爸妈妈吗？”
    提姆单膝蹲下，与源纯平视，语气认真地说：“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努力的。”
    ###
    在连续从娃娃机里夹出三只可爱伊布后，提姆迅速获得了源纯的信任。
    【他是个好人，他给我抓猫猫。】源纯抱紧毛绒绒的玩偶，用脸颊跟它们热情地贴贴。
    给你抓娃娃的就是好人？你对好人的定义太肤浅了吧大小姐！杰森默默腹诽。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提姆侧过身问，“来只蝙蝠侠怎么样？”
    他两只手撑在操作台上，衣袖挽到手肘，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跟源纯摸出来的情况一模一样。
    “不想要蝙蝠侠。”源纯使劲儿摇头。
    蝙蝠侠目前算是敌对阵营，在家里挂他的玩偶太不像话了。
    要挂也该挂红头罩的，可惜商场不卖。
    要不我自己试着缝一个？感觉我应该很擅长做手工活。
    源纯的思维渐渐发散。
    “好吧，”提姆遗憾地耸了耸肩膀，“那超人呢？”
    是没听过的单词，看来我得抽一天时间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了……源纯边想边踮起脚东张西望，“在哪里在哪里？”
    提姆没有丝毫怀疑，指引源纯去看被几只蓝色红色鸟球球和胖乎乎的蝙蝠侠压住的红色披风。
    认识到了超人玩偶长什么样子后，源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憋了几秒，她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要把胖次穿在外面？”
    提姆：“………”
    超人的制服虽然更新迭代了，但一些周边仍然维持了老版本的造型。
    “我不知道，”提姆忍着笑，提出建议，“你有机会可以问问他。”
    两人随意聊天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杰森突然从源纯的口袋里抓了一大把硬币，他走到对面的一架机器前，将硬币投进去，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操纵起摇摇晃晃的钩爪。
    “杰克？”源纯好奇地跑过去，“这里有你喜欢的娃娃吗？”
    杰森一言不发，专著地调整钩爪的位置，然后按下按钮。
    爪子抓起一只小红鸟，快挪到出口位置时松开了。
    杰森没有气馁，他又扔了一枚硬币继续抓。但这次他抓的不是小红鸟，而是另一只小蓝鸟。
    小蓝鸟也掉了。
    杰森扔进第三枚硬币。
    这次源纯和提姆都看出来了，杰森的目标与前两只鸟球球无关，之所以抓它们，只是为了把它们挪开。
    他想要的，是一只穿着黄披风、红上衣、绿色小短裤的大头娃娃。比起周围崭新的鸟球球们，大头娃娃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披风的边缘都卷起了毛毛，原本浓密的头发也秃了不少。
    提姆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了那只很久无人问津的玩具代表的是哪个超级英雄。
    已经死亡的二代罗宾。
    源纯感觉不太对劲儿，她试探着推了推杰森的肩膀。【你怎么了？这个玩具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大头娃娃被夹起来，面朝下掉在出口不远处。杰森的手僵硬地捏着摇杆，过了几秒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看着它躺在那里。】
    感受到从杰森的思绪中传递而来的浓烈悲伤气息，源纯没有再追问，她先温柔地把杰森死抓着摇杆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揉了揉他的指尖，将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她取出硬币投进箱子中，踮起脚尖，操纵摇杆。
    “你喜欢这个吗？哥哥给你抓。”
    【别难过，我们带他回家。】
    现实和脑海中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发小女孩慢慢地靠近了金发小男孩，像被雨打湿毛毛的小鸟啁啾叫着跟同伴贴贴取暖。
    第11章
    源纯只用了一次机会，就成功把大头娃娃从机器里捕获出来了。
    她先将娃娃塞进杰森怀中，然后手臂一伸，连人带玩偶一起抱进怀里，动作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上次杰森偶然想起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头疼得浑身冒冷汗，差点儿晕倒。源纯怕他这次也出现同样的情况。
    在她耐心的安抚下，杰森僵硬绷紧的身体终于缓慢放松，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很快他的声音出现在源纯的脑海中：【我没事，谢谢。】
    乍一听无懈可击，但有点颤抖的尾音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脆弱。
    源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轻拍杰森后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动着，一直没停下。
    【好消息是，我们可以调查的线索又多了一条。】她用轻松的口吻说，【等一下我问问小总裁，看他知不知道这只玩偶代表谁。】
    其他娃娃机里的玩偶大多是活跃的Q版超级英雄，能跟他们放在一起的大头娃娃应该也不例外。
    杰森刚想叮嘱源纯要当心——年纪轻轻就当上韦恩集团CEO的人绝对不会是傻白甜——就见提姆在两人身旁蹲了下来。
    “你需要帮助吗？小公主？”提姆柔声问杰森。
    英俊的长相配上充满关切的眼神，没有一个小女孩不会被他吸引。
    可惜杰森并不是女孩子，也一点儿都不小。
    【哈哈哈哈！】源纯的表情差点儿没绷住，直接在杰森的脑子里狂笑出声，【大哥哥很关心你哦，小·公·主！】
    杰森的面瘫脸绷不住了，他怒道：【……你再说一遍那个称呼试试！】
    对于提姆源源不断散发的善意，杰森没有丝毫感动，还嫌弃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就连记忆碎片带来的头疼感都消散了许多。他正浑身不自在，源纯又来招惹他，把人气得嘴角一抽，表情完全扭曲了。
    幸亏此时他正把脸埋在源纯的肩膀上，遮挡得严严实实，提姆看不到。
    源纯就喜欢逗杰森玩，他越别扭她越来劲儿，【小公主小公主小公主——】
    杰森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用力给了源纯一个头槌。
    “咚”的一声闷响，杰森脑海中回荡的笑声戛然而止。源纯被撞得眼前冒星星，松开杰森抱住脑袋，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呜呜！”
    提姆：“……”
    刚才还好好的很和谐，怎么下一秒就打起来了！
    带孩子真的很令人头疼。提姆边叹气边一手一个分开源纯和杰森，“不要打架，兄妹要好好相处。”
    杰森又恢复了面瘫状态，木着张脸惟妙惟肖地扮演狂躁的自闭儿童，槌完源纯转而揍提姆，手上还用了不小的力气。但他的一切攻击都被提姆用看似无意实则巧妙的手段一一化解了。
    “没事的哥哥，我已经习惯了，”源纯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脑门，露出坚强的笑容，“妹妹只是在跟我玩。”
    【这小子绝对不简单，他肯定是专业的！】杰森这下能确定了。
    源纯表示赞同，【我就说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好看。】
    杰森：【………】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果然他才是你的目标吧！
    提姆安抚地摸了摸源纯的脑袋瓜，不动声色地挤到两人之间将他们隔开，避免杰森再伤害源纯。他问道：“这个娃娃对她来说具有非凡的意义吗？”
    问题合情合理，毕竟杰森是在看到大头娃娃的那一刻才“发病”的，作为暂时照顾孩子们的富有责任心的大哥哥，提姆肯定要搞清楚小姑娘怎么突然就狂躁起来了。
    源纯正在思考该怎么在不惹人怀疑的前提下向小总裁打听娃娃的事，见对方主动开口，她顺势反问：“不清楚，我不知道这个娃娃是谁，哥哥你知道吗？”
    娃娃乖巧地躺在杰森的怀抱中，露出小半张脸，它睁着一双纽扣做的无辜大眼睛，眼睛周围贴着一圈黑色的多米诺面具，嘴角弯弯地勾起，笑容像小孩子用蜡笔画出来的灿烂太阳，极具感染力。
    提姆的目光从娃娃身上扫过，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那瞬间他眼中闪过许多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最终悉数转化为平静。
    “如果我没猜错，它代表的是罗宾。”提姆的语速比正常情况要慢一点点，“你知道罗宾吗？”
    源纯对这个词有印象，她之前查蝙蝠侠的资料时看到了，“知更鸟，是蝙蝠侠的助手？”
    “对，”提姆点点头，“蝙蝠侠只有一位，但他的助手历经了好几任的更迭。这只要么是曾经的初代罗宾、目前单干的夜翼，要么是……”
    提姆的眼前闪过一个场景，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蝙蝠洞，看到了许多蝙蝠侠的收藏，其中有一套沾满鲜血的罗宾制服，被放置在圆柱形状的透明玻璃展柜里，安静地伫立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的声音缓缓放轻。
    “……要么是二代罗宾。”
    ###
    提姆没有详细讲述两代罗宾的故事，因为经理已经查完监控找过来了。
    两人避开源纯和杰森，在角落里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交谈的内容被源纯放出去的隐身鸟型使魔监听得一清二楚。
    “监控覆盖的位置只能看到两个孩子牵手进了商场，没有父母的影像。”
    “也没有目击证人。”
    “他们不记得父母的号码，也不记得家庭住址。”
    “……”
    “现在要怎么办？”
    提姆无声地叹了口气，好看的眉拧在了一起。
    如果提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CEO，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他愿意把两个小孩子带回家暂且照顾，直到帮他们找到父母或靠谱的收养家庭。
    可他不是。
    他身上背负着必须带进坟墓的秘密，他不能把身份未知外人领回家。
    【他在发愁怎么安排我们。】源纯偷偷给杰森转述提姆和经理的谈话内容，【快别愁了，赶紧报警吧！】
    只要源纯不主动掀马甲，警察也查不出来两人的真实信息，最后他们会被当成无家可归的孤儿，在重新录入身份后送入某家福利院。
    【这样我们就能拥有两套完全洗白的身份了。】源纯开心地宣布。
    【是啊，】杰森明夸暗讽，【再耐心等个七八年，你就能以成年人的身份把五万块合法领回来了。】
    源纯：【……】
    【你知道黑｜帮的基础艺能是什么吗？】杰森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源纯想起自己初到淳朴的哥谭市，就被劫财兼劫色（未遂）的经历，随口道：【强抢美女？】
    【……是身份造假。】杰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因为提姆往这边看了一眼。
    混｜黑｜道的人手头都不只一套身份，有些事背着通缉令是没法干的。
    源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评价道：【你很熟练。】
    杰森迅速反击：【而你像个菜鸟。】
    【是啊，】源纯大大方方承认，【虽然我菜鸟，但你确实是黑｜帮老大。】
    杰森露出警惕的神色，【所以呢？你又编了什么故事？】
    【根据已有事实进行合理的推测，怎么能叫编故事呢？】源纯微微一笑，【既然我不是黑｜道大小姐……哥谭谁家最有钱？】
    谁给你的信心笃定自己一定是大小姐？虽然你的财富密码确实BUG得不讲道理……杰森腹诽的同时，目光落在了正跟经理商量怎么办的提姆身上。
    源纯眼神一亮，【得想个办法打听一下，看看他家有没有丢女儿。】
    杰森：【……】
    得想个办法治治你的妄想症。
    第12章
    提姆最后还是决定报警，把源纯和杰森送去了哥谭市警察局。
    接待他们的警员年纪轻轻，满脸朝气，还没有被｜操｜蛋的生活磨平棱角。他激动地跟提姆握手，表达了对韦恩小总裁的崇拜之情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唠叨起最近遇到的各种烦心事。
    最令他烦恼的，是新冒出来的东区老大红头罩。
    “那家伙太高调了，搞出好几件大案子，把哥谭搅得一团糟乱。全局已经连着加了三天班了，我这种新手都被抓去出现场……”
    源纯用饱含同情的目光偷偷瞥了一眼警员。
    你绝对想不到那个让你加班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做什么，他就你的带领下光明正大地参观警局！
    快把他抓起来，你今年的业绩就有了，升任局长指日可待！
    【这地方不错。】杰森忽然感叹。
    源纯：【嗯？】
    杰森：【决定了，以后可以把基地建在警察局下面。】
    源纯欲言又止。虽然但是，你也太嚣张了吧？
    【建基地很费钱。】她随口说。
    杰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是有你吗？】
    源纯满头问号，【我的人设已经变了！】
    不再是那个傻乎乎就能被保镖拐走架空权利的黑｜道大小姐了！
    就算没有变，我为什么要给你掏钱？
    杰森：【又不影响，不管你之前是哪家大小姐，现在还是被我拐走了。】
    源纯：【……】
    可恶，这语气太欠揍了，好想立即解除他的伪装！
    ###
    小警员在絮叨中处理完了遗弃儿童事件，源纯和杰森被暂时留在警局，等调查核实确认是孤儿后，再被送往合适的福利院等待收养。
    提姆留下了一笔钱，承诺明天带礼物来看他们，他还想说什么，却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匆忙告辞。
    【他的神色不对，】杰森注视着提姆匆忙离开的背影，眯起眼睛，【出事了。】
    【布鲁斯·韦恩又跳伞把腿摔断了？】源纯猜测。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正确答案——被放了鸽子的企鹅人恼羞成怒，正式对红头罩帮宣战，下属的势力冲进了红头罩放话罩着的地盘打｜砸｜抢，肆意搞破坏。
    目前好多地区都接到了报警，整个警察局的电话铃响成一片。警察们忙得脚不沾地，能动用的力量都排出去镇压动｜乱和收拾残局了。
    “你们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年轻警员打开电视机，调出一个正在播放《海绵宝宝》的频道后，往源纯和杰森手里塞了两瓶可乐，然后他抓过衣服和帽子，在上司的催促声中跑出休息室，反锁了大门。
    警局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办公室里连个值班的人都看不到了，只剩下无人接听的电话铃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现在得走了吧。】杰森打量着被锁死的门，思考撬锁的方法，【难道你真的想被送进福利院？】
    不管他失没失忆，他都是红头罩帮的老大，属下被欺负，老大怎么能躲在后面没动静呢？
    【福利院有什么不好，管吃管住，还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源纯托腮坐在椅子里，笑眯眯地望着杰森。
    杰森颇感无语，【你的脑子跟随身体一起变小了吗？】
    源纯：【照你这么说，应该是变大了。】
    不管怎么算幼吉尔的年龄都比她大得多。
    杰森：【？？？】
    “叮铃铃——”休息室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报警电话是不会打到这里的，源纯跟杰森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走上前拿起听筒，按下免提。
    一阵刺耳的电流音后，明显被处理过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透着深深的诡异。
    “……气息……确认……找到……回……回收……”
    电话被挂断的同时，大厅门被推开，清脆的脚步声缓慢靠近，停在休息室外。
    “咚咚咚”，有人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杰森拉着源纯一路倒退，直至后背紧贴着安置摄像头的那面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源纯解除伪装，准备战斗。
    源纯没反应，她正仰头死死盯着摄像头。
    【pipi！】杰森在源纯的脑海中出声提醒。
    【雾，】源纯的神情逐渐凝重，【哪里来的雾？】
    天已经黑了，休息室中没开灯，只有播放动画片的电视机闪烁着荧荧的光。杰森循着源纯的目光看过去，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才隐约辨认出来监控摄像头周围确实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熟悉的味道。】源纯皱起眉，用手按着太阳穴，深红色的蛇瞳竖成危险的一线，【想不起来……但感觉很讨厌。】
    敲门声还在继续，且越来越急促。
    没有其他警察听到动静前来查看，似乎整座警局只剩下了他俩。
    杰森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门口的情况，他猜测道：【你熟悉，那就是冲着你来的，打不打？】
    【我——】源纯话刚开头，敲门声戛然而止，有人冲进大厅，扔出一枚烟｜幕｜弹。
    苍白的烟雾迅速充盈整个空间，遮掩了潜行之人的踪迹。
    一道纤瘦的人影被映在休息室的窗户上，他安安静静地挺立着，没有丝毫动作。
    “是新来的警官吗？我没见过你呢，”那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明显的机械感，“戈登局长也不介绍一下。”
    人影没说话，他突然动了，与偷袭的机械音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一般警察不会像你一样把身体变成烟吧？你是变种人？”
    “偏偏在这种时候入侵警局，与企鹅人合作了，还是干脆就是一拨的？”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会显得我很啰嗦哎。”
    【确实啰嗦，有没有人能堵住他的嘴？】杰森被吵得头疼。他悄悄挪到窗户下，将窗帘扒开一条缝隙朝外张望。
    有烟｜幕｜弹的遮掩，大厅里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通过机械音不断的唠叨判断两方目前应该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我召唤我妈了，他马上就到。】源纯走到杰森身旁贴着他坐下，双手抱住他的腰，【我切个视角，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别动……照顾一下他。】
    【切视角？】杰森困惑地问，他把手搭在源纯的肩膀上扶着她，【照顾谁？】
    源纯没有回答，她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眼神没有想象中失去灵魂的呆滞空虚，反而愈发灵动，透着股好奇，以及一丝不加掩饰的危险。
    她先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像某种正在巡视领地的大型猛兽，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微勾露出笑意，最后松开杰森，扶着墙慢条斯理、堪称姿态优雅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五指微微张开穿过金色的头发，将额前的碎发梳拢去脑后。
    “不要让我抱不认识的人啊，Master。”“源纯”抱怨道。
    不，此时叫他源纯已经不合适了，离开了Master的操控，又没有被解除召唤，卡牌的自我意识便主动浮现出来。
    幼年形态的吉尔伽美什王双手抱肩，放松地往墙上一靠，歪着头打量杰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杰森全身的感知都在叫嚣着提醒他危险，他绷紧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将姿势调整至进攻前的最佳状态，谨慎地面对幼吉尔往后退。
    “你是那张卡牌的意识。”他试探地说。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嘛……”幼吉尔虽然是笑着的，但杰森却感觉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就在杰森以为幼吉尔会对他做些什么的时候，金发美少年挪开了目光，将手搭上门板。
    金光闪烁，锁融化了，“吱呀”一声轻响后，门颤巍巍地往后滑去，露出一条缝。
    幼吉尔将门缝推开。
    就在杰森犹豫要不要出声阻止他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幼吉尔的脚步忽然一顿，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视线抬高，准确地落在了天花板下的监控摄像头上。
    “雾……”幼吉尔微微皱眉。
    “有什么不对吗？”杰森忍不住问，“刚刚她也注意到了这点……我是说艾米娅。”
    虽然跟一张卡牌意识沟通挺奇怪的，但对方的表现太像人类了，杰森不由自主就忽略了异常点。
    “……艾米娅？”听到这个名字，幼闪微微皱眉，露出类似吃了颗糖却发现味道好酸的表情，嘴角不满地撇了撇，小声嘀咕，“就不能换个名字……”
    杰森：“？？？”
    他一个普通人类，果然搞不懂卡牌意识都在想些什么。
    ###
    源纯将大部分意识切换去红A那边。
    她离开后不到一秒，就感觉留下的那缕精神被幼闪彻底压制了。
    尽管走前叮嘱了一句，但按照幼闪白切黑的性格，他不搞事是不可能的。
    【Master，】源纯正想联系幼闪，却听到他的声音先一步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怎么把杰克的卡套到他身上去了？】
    【这不是没别的卡能用，我只想起了你们。】源纯操纵红A的身体推开警局的大门，大踏步地前往大厅。
    一路上她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整座警局好像真的空了。
    【嗯……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幼吉尔叹了口气，【要动手吗？】
    【让我来。】源纯赶紧说，【你的身份我有别的用处。】
    其实她不需要解释，她套着幼闪的卡行动时，幼闪的意识虽然不会冒头，但能观察到一切。
    【啧，】幼闪不满地抗议，【我可不想叫你妈妈。】
    源纯满头问号，可能是以前跟幼闪互怼惯了，她脱口一句：【我也生不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
    幼闪：【………】
    他陷入了纠结中，一时看不出来源纯到底是在跟他商业互吹，还是在骂他。
    第13章
    源纯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太尊重的话，她迅速扒拉了一遍能记起来的与吉尔加美什有关的全部记忆，不由得庆幸此刻的金闪闪是表面上最好说话的少年状态。
    假如是青年和老年……她当场滑跪恐怕也拦不住暴怒的老父亲将她拎起来进行爱的教育了。
    而且金闪闪打人非常疼，从来不留情面，动不动就漫天宝具齐射，什么杜兰德尔、昆古尼尔、射杀百头之类的牛逼哄哄的神器不要钱似的照脸砸，源纯精湛的逃跑技术有一半是在王之财宝的威胁下练出来的。
    这可是拿生命当筹码，跑不过就是死啊！
    【对不起我错了。】源纯赶紧道歉。
    【啊？】幼吉尔明显在走神，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源纯在说什么，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放轻松Master，不要那么严肃啦，话题可是我先挑起来的……这不重要，你注意到休息室中的异常了吗？】
    【你指的是那片笼罩摄像头的雾？】源纯快步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战斗发生的大厅外。【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总感觉不太妙，最好别靠近。】
    隔着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几秒钟前还激烈的战斗声和令杰森吐槽啰嗦的说话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只能听到沉闷的呜咽和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意识到战局的天平已悄然发生了变化，源纯不再犹豫是否观察，直接一脚踹开门。
    红A的鹰之眼令源纯的眼睛不受明暗光线变化的刺激，她一眼就捕捉到了此刻大厅中的战况——
    穿着蓝黑作战服、身材好得令人忍不住吹口哨的男人被一团扭曲像绳子的烟雾捆绑着吊在半空，死死捂住口鼻，他努力挣扎着，从腰带里掏出不少小工具挨个尝试，但仍无法摆脱束缚；
    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看不清脸的身影鬼魅般朝着门口飘来，斗篷下摆拖在地上，轻柔地散开，空无一物。
    “这座城市还有鬼？”源纯挑眉，魔力汇聚到掌心，投影出干将莫邪，正面迎了上去。
    错身而过的瞬间，她躲开从斗篷下探出的皮包骨的手掌的袭击，试探着砍了一下。
    刀刃划过对方的肩膀，发出了腐蚀的滋滋声，如同割开绸缎般顺滑，几乎没有击中实体的感觉。分裂的伤口边缘像是被火燎过，一片焦黑，其中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飘散的雾。
    看上去是鬼魂，其实不是，只是外表相似。源纯边想边落在被吊起来的男人身边。
    她对男人的装扮有点印象，蝙蝠侠的资料中提到他的助手统称罗宾，已经传递了三任，第一任罗宾目前在单干，改名叫夜翼，活跃在隔壁布鲁德海文市，但他经常会回到哥谭帮助蝙蝠侠。
    夜翼的特征总结一下，黑色紧身衣，胸口纹蓝鸟标志，身材超级棒，尤其是臀部，特·别·翘。
    此人何止是符合，他已经远远超出了翘臀的标准，肯定是夜翼没跑了。
    夜翼戴着多米诺面具，脸上剩余｜裸｜露的皮肤因缺氧而涨得通红。他似乎看到了靠近的源纯，本已弱下去的挣扎动作幅度又大了起来。
    “不要乱动。”源纯叮嘱道。她收起干将莫邪，投影出破除万物戒律之符。
    小匕首光芒流转的扭曲刀刃汇聚魔力，划过覆盖在夜翼脸上的烟雾。
    破魔宝具的效果立竿见影，雾气倏然消散，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夜翼又活过来了，他剧烈地咳嗽着，“闪……咳咳……闪开——”
    用不着他提醒，源纯回身就是一刀，直接把匕首插｜进了斗篷人枯萎如干树枝的手臂上，然后她拎起夜翼急速后退，释放幻想崩坏，引爆了破除万物戒律之符。
    宝具在斗篷人身体中爆｜炸，扩散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桌椅板凳全部摧毁，散落的纸张漫天飞舞，飘得到处都是。
    耳畔似乎响起了一声遥远的、凄厉的惨叫，斗篷人身影摇晃，像是被刺破的气球，迅速干扁下去，只留下一件委顿在地的破旧斗篷。
    源纯放下夜翼，走过去试着捡起斗篷。
    指尖刚刚触碰到边角，斗篷就风化了破碎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啧。”她的目光不满地一沉。
    【休息室里的雾也消失了。】幼吉尔的声音在源纯的脑海中响起，【看来是一体的。】
    【比起鬼魂，更像特殊的魔偶。】源纯的目光雷达般寸寸扫过大厅，想找找斗篷人是否有留下其它可以追踪的信息。
    就像杰森说的那样，她想，既然是魔术手段，目标或许真的是我。
    目前所有针对杰森的袭击都是黑｜帮的手笔，从混混身上的购物小票，到红头罩，再到黑面具和企鹅人，他失忆前的痕迹一直没断过。
    相比之下关于源纯的线索就非常很少了，大部分都是她的脑补，而她能回忆起来的部分，也与哥谭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要不是今天这一出，她都已经断定自己之前不属于这里了。
    【或许还有一点能作证，】幼吉尔继续说，【你进来前那只傀儡在去门口和来找我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去找你。】
    斗篷人最开始敲的是休息室的门，但在解决掉中途插｜入的夜翼后，他的目标由披着幼吉尔壳子的源纯和披着杰克壳子的杰森，变成了披着红A壳子的源纯。
    重合点是源纯。
    就在源纯找不到遗留的线索，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融入了斗篷人消散魔力的空气兜回去一袋子做检测的时候，被她救了的夜翼扶着墙站起来，揉着留下了可怖勒痕的脖子，笑着朝源纯打了个招呼：“咳咳……多谢帮忙。”
    “不客气，顺手的事。”源纯看了夜翼一眼。
    几秒钟后她又看了夜翼一眼。
    真的不怪她，都是夜翼的身材太惹眼了，也不挂个披肩挡一下，还笑得这么好看，多米诺面具都遮不住他灿烂的笑容。
    等等，我现在顶着我妈的脸啊，你还对我笑得春风满面，就算我刚刚救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热情吧？
    难道我妈男女通杀的buff又被触发了？
    源纯瞬间警惕起来。
    “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尽管夜翼的声音经过处理，但听起来还是挺年轻的，带着一种电子合成音特有的磁性，反而显得更加诱人。
    “算是吧。”源纯含糊不清地说。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对你真的印象深刻，”夜翼活动着筋骨，看似无意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
    源纯觉察到夜翼的目的，给幼吉尔传达了“拦住杰森别暴露”的指令。她想了想，还是报了红A的名号：“Red Archer。”
    “哇哦，”夜翼闻言，夸张地挑眉，“听起来跟Red Hood很相似呢。”
    这已经不是隐晦的暗示，而是直白的试探了，看来蝙蝠侠真的看过了红A的高清证件照。
    源纯刚想说只是巧合，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幼吉尔幽幽的声音：“妈咪，你跟别的男人搭话，爸比知道了要吃醋的哦。”
    夜翼：“……”
    源纯：“……”
    你特么在说什么啊我的祖宗——
    第14章
    夜翼的耳机收音效果很棒，把幼吉尔的话清清楚楚传递到了蝙蝠家的内线中。
    死一般的寂静，别说之前一直存在的神谕咔嚓咔嚓吃薯片的背景音，就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夜翼怀疑她很可能关了麦克风在拍桌狂笑。
    几秒钟后，提姆恍惚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委屈：“所以我是被骗了吗？”
    果然不能小瞧哥谭的儿童，出生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大概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了生存而学习战斗了。
    可这俩小孩子图我什么呢？单纯好玩？还是钱、身份和更大的阴谋？
    提姆聪明的脑袋瓜转得飞快，罗列出若干项补救措施，比如结束战斗后先检查重要资料有没有泄露，再去韦恩家的医院给自己做个全身检查之类的。
    提宝你还是太年轻啊提宝！夜翼不能开口，只能在心里模拟出两只毛茸茸的小鸟，其中一只蓝色的鸟使劲儿用大翅膀呼噜另一只红色的鸟的羽毛，把人家的毛揉得乱糟糟的。
    源纯对蝙蝠家秘密频道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也看不穿夜翼此刻心中的想法，她唯一做的事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幼吉尔开始搞事，源纯反而安心了许多，有种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掉下来了的感觉。
    她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幼吉尔，语气颇为恭敬：“您说笑了。”
    【不要掉马不要掉马不要掉马——】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源纯面上很冷静，心里嗷嗷地喊，【拜托了王，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嘁，没意思。”幼吉尔撇撇嘴，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露出不满的神情，脸颊都微微鼓了起来。
    【五万块而已啊，】他心中哭笑不得，【糟糕的大人平时不给你零花钱吗？那我来，我看看能不能连上宝库……】
    源纯：【不是钱的问题，是……哎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都折腾一下午了，现在放弃很亏。】
    幼吉尔：【……】
    懂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沉没成本。
    “所以，你并非他的母亲？”夜翼看看源纯，又看看幼吉尔和杰森，趁机提高声音问。
    通讯器的另一头，正在打怪的提姆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源纯嘴角一抽，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着夜翼，“倒是你直接就相信了，真令人感到意外。”
    是我家红A的胸肌不够大，还是腹肌轮廓不明显？摆明了性别男，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妈？
    感知到源纯的情绪波动，幼吉尔提醒道：【他不就是你妈。】
    源纯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别人。】
    幼吉尔：【……】
    夜翼听到耳机中响起提姆长长的舒气声。
    “哈哈，你们长得实在是太相似了。”他试图用转移话题来缓解空气中萦绕的淡淡尴尬，“既然你跟他们没有关系，这个时候来警察局做什么？”
    “你不是也来了？”源纯熟练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稍微有点难缠，但比起哥谭本土的蛇精病，还算好说话。夜翼边想边笑了笑，语气轻快道：“我接到警局的求助，来看看情况，今天实在是太混乱了……”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求助，是提姆说有两个孩子被留在了警局，考虑到几乎全部的警力都去处理黑｜帮火并一事了，担心他们没人陪伴会害怕，这才拜托夜翼巡逻路过的时候去看一眼。
    幸好看了，夜翼想，这一趟的收获等于玩游戏时意外开启了剧情丰富的全新支线。
    甚至可能是主线。
    诡异的袭击者为什么要潜入警察局，对两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孩子下手呢？他们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企鹅人选择在今晚挑起战争，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从心里冒出来，夜翼认为这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机会，他决定多聊两句，故意说道：“倒是你，企鹅人的手下正在大肆入侵红头罩的势力，你不去帮他吗？”
    套我话？源纯抱着胳膊往休息室的门框上一靠，摆出放松的姿态，“你也说了是红头罩的势力，他自己的麻烦自己会解决的，又不是什么事都需要我们出手。”
    被源纯严严实实挡住的杰森趁机戳了戳她的腰。
    源纯：【怎么了？】
    杰森：【解决我的麻烦。】
    必须要尽快阻止企鹅人对红头罩帮的进攻，最好来场漂亮的反杀，一举威慑住其他还在观望的哥谭黑｜道势力，让他们明白红头罩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稍等，找个机会给你把伪装卸掉。】源纯叹了口气，【看来我的上户口计划泡汤了，这一晚上我都在忙活什么……】
    杰森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事不靠谱，但你根本不听我的。
    “我以为你们是一拨的？”夜翼挑眉。
    “你的形容好像小孩子过家家。”源纯笑道，“严格来说我们只是盟友，在master的命令下给他提供一定的帮助。master不开口，我们不会做多余的事。”
    夜翼眨眨眼睛，“我猜这个‘master’指的一定不是学位。”
    杰森揶揄道：【你竟然考上了硕士，我以为你还在读高中。】
    这俩人的想法倒是意外的相似。源纯一边对夜翼说：“你可以使劲儿猜”，一边对杰森说：【我确实没上过大学，但我学识渊博。】
    【你又想起什么来了？】杰森敏锐地问。
    【想起我欠某个人一支返校节的开场舞，】沉默片刻，源纯缓缓说，【以及我有个老师叫莱昂纳多·达·芬奇。】
    杰森：【……？？？】
    后半段实在是太劲爆了，令杰森完全忽略了其他内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你说的达芬奇，和我知道的达芬奇，是同一个人吗？
    杰森目瞪喵呆的时候，夜翼在试图分析源纯话里透露的隐藏信息——
    闻所未闻的新组织，成员之一身怀绝技，似乎拥有魔法侧的能力。BOSS的学历至少是硕士，或者是个传统又古板的老家伙，喜欢让手下称呼自己为“主人”……怎么感觉跟布鲁斯有微妙的相似？不不不，是阿福坚持那么叫，他是英国人，可能这位神秘的BOSS也来自英国……
    见杰森和夜翼都在沉默，源纯打了个响指，礼貌地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我就告辞了。”
    夜翼有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他想拦住源纯，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阻拦的立场——
    源纯昨天在蝙蝠车边跟黑面具派的雇佣兵打架算正当防卫，今夜闯进警察局跟诡异的怪物打架算见义勇为。
    定罪是需要证据的，蝙蝠侠制裁阿卡姆那帮疯子们，都是在犯罪现场将其当场逮捕，讲究一个人赃并获。总不能因为源纯跟红头罩走在一起，就把人家抓进黑门监狱吧？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夜翼无奈地问。
    源纯想了想，“为了救你？”
    夜翼：“……”
    “对，我救了你哎！”源纯一拍脑门，双眼放出激动的光，“你怎么报答我？刷卡还是现金？”
    管你是什么身份，送上门的生意绝对不能放过！
    夜翼：“………”
    第15章
    夜翼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十二岁就作为超级英雄出道，穿着罗宾制服的绿鳞小短裤，跟随蝙蝠侠的指引，阻止了无数场恐怖｜袭击，挫败了无数次罪犯的阴谋诡计，端掉了无数个恐怖组织，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但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人救了他，然后朝他索要报酬。
    “要、要付钱吗？”夜翼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什、什么价格啊？”
    源纯也是第一次收钱，完全不懂行情，她挠了挠头，用红A帅气的脸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声音低沉充满磁性：“随意啊，你看着给呗。”
    源纯发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想表达直观意思，她是真的不知道索要多少合适，要多了夜翼给不起，要少了她感觉有点亏，干脆就让当事人自己带价了。
    但其他人听完，纷纷脑补出了方向完全不同的暗示。
    杰森阴阳怪气：【这才几个小时，你就不爱你的提摩西·德雷克总裁了吗？】
    源纯有种电视剧少看了整整一季的茫然感，【我什么时候爱过他？】
    杰森：【哼！】
    源纯正想追问杰森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幼吉尔的声音就冒了出来：【Master，你很喜欢他吗？】
    【还好，】源纯随口道，【蛮可爱的，身材也不错。】
    幼吉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微微一沉，【这样啊……】
    夜翼突然有种被上｜膛的狙｜击｜枪瞄准了脑袋的紧张预感，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肌肉紧绷调整成防御姿势，视线扫了一圈，却完全没发现危险的源头。
    此时蝙蝠家的私密通讯频道内充满了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哦别傻了男孩儿，】神谕又开始咔嚓咔嚓啃薯片，她用带着一点笑意的轻松语气揶揄道，【你真以为他是在要钱？他明明就是在撩你。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可是很经典的搭讪套路。】
    【换成腰细腿长的漂亮大姐姐，他肯定早就反应过来了。】提姆附和道。
    神谕继续输出：【不止，按照‘夜翼惯例’，他这会儿应该游刃有余地反撩回去。】
    夜翼：【……】
    你们这么肆无忌惮，蝙蝠侠知道吗？
    【Bat不在这个频道，】似乎是听到了夜翼的腹诽，神谕说，【你没发现吗？】
    我发现了！我在你吃薯片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这里没有蝙蝠侠！夜翼憋了满肚子话想说，但在源纯、杰森和幼吉尔的注视下，他并不能跟蝙蝠家公然联络，只好在心中拼命吐槽。
    你俩不要开玩笑了，这话换成别人我可能信，Red Archer就算了吧，他绝对是很认真地在要钱！你们没有听昨天被他和红头罩暴揍的雇佣兵们交代的口供吗？他把敌人打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身，搜完了还要嘲讽又是一帮穷鬼，看看这灵性的“又”字，由此可见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习惯性这样做！
    夜翼甚至开始怀疑现在不给钱，源纯会当场翻脸，或者之后趁他夜巡落单时从暗处袭击，然后套他麻袋。
    长长地叹了口气，夜翼慢吞吞地说：“抱歉，我没带现金，或许你可以给我留下银｜行｜卡号。”
    【手机号，当然是要手机号啊！】神谕啧啧摇头。
    夜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银｜行｜卡号也行，也能查。】提姆迅速切换成工作状态。
    “我没有银｜行｜卡。”源纯微微皱眉，显得很苦恼。
    夜翼：“……”我怀疑你在为难我。
    杰森：【……你竟然真的想赚这笔钱吗？你醒醒啊！】
    【你给了我灵感，】源纯兴致勃勃地说，【我找到了合适的赚钱方法。】
    那就是在哥谭人面临生命威胁时从天而降，打跑坏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薄利多销嘛，我也没有趁机敲诈的意思，只收取一点小小的劳务费就够了，】源纯虚心请教，【你觉得五十合适还是一百合适？】
    杰森沉默了片刻，告诉源纯真相：【超人天天这么干，他服务的范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是他是义务救援，换句话说他免费。】
    源纯：【……】
    兄弟太狠了吧？这我怎么竞争得过！
    被打击到的源纯瞬间蔫了下去，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准备走人，“算了，你先欠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在幼吉尔站出来对红A的壳子叫妈咪的时候，源纯制造新身份的计划就流产了。既然如此，继续留警察局待着也没意义，得赶在警察们回来前带着幼吉尔和杰森离开。
    杰森那边还着急去揍企鹅人呢。
    【我要留下，】幼吉尔忽然说，他那双比宝石还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动的光，【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啊？】源纯先是一怔，继而了然道，【懂了，那你当心，有事直接叫我。】
    吉尔伽美什王拥有能看穿未来的千里眼，再加上全知全能之星，有时候他会预感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
    计划流产了，但又没有完全流产，这要怎么搞……
    源纯皱眉思索片刻，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她看向夜翼，认真道：“有件事想拜托你，作为交换，咱俩的账一笔勾销。”
    夜翼没要到手机号，也没要到银｜行｜卡号，正苦恼该怎么留下源纯的联系方式以便日后监控，闻言立即道：“你先说说看。”
    “我家这位……”源纯指了指托腮坐在转椅里的幼吉尔。
    夜翼微微睁大眼睛，左眼写着“你承认了”，右眼写着“你果然是他母亲”。
    “……这位祖宗！”源纯面无表情地强调，“他对福利院很感兴趣，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
    夜翼：“啊……啊？”
    从没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你是指……”夜翼欲言又止。
    “master很忙，没时间陪我，”幼吉尔垂下眼眸，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听说福利院有很多小朋友，我可以跟他们一起玩。”
    “master，”夜翼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所以这位小朋友跟你是同一个组织的。”
    “小朋友”的称呼差点儿令源纯嘴角一抽，但她坚强地忍住了。“没错。”
    虽然这话我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说……夜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还没成年。”
    不，他成年了，源纯无奈地想，不仅成年，还比你大了五千多岁，我只是以幼年形态召唤了他，早知道还不如换成老年形态……
    “你说的对，”源纯点点头，“我们这不是正要把他送去福利院吗？”
    夜翼：“……”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
    夜翼最后还是同意了源纯的请求。
    在他看来，幼吉尔还小，还有走上正轨好好生活的机会，于情于理他都要帮这个忙。
    【假如这个组织是充满了邪恶的秘密结社呢？】耳机里响起神谕询问的声音，【他们派小孩子打入福利院内部是为了踩点，将来会发动一场针对福利院的丧心病狂的攻击。】
    并非是神谕把事情想得太坏，毫无底线的人搞事无所不用其极，永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罪犯们做不到的。
    【那不是更得帮忙，】提姆说，【将危险因素放在视线内严密监控，总好过让他们到处乱跑。】
    至少出事时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OK，你说服我了。】神谕笑了笑。
    “那位小姑娘呢？”夜翼伸长脖子，试图越过红A那傲视在场所有人的身高去看一直待在休息室里没出来过的杰森，“她也一起吗？”
    【我要不进福利院！】杰森抗议。
    【放心啦，我马上带你走。】源纯安抚杰森的同时，对夜翼说，“对，但我得跟她交代几句话。”
    夜翼从提姆提前得知杰森有自闭症的设定，因此对源纯的举动并无异议。
    源纯转身进入休息室，借着高大身材的遮挡，她手指一挥，发动了混淆感觉的魔术。
    夜翼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源纯一手接住幼吉尔从王之财宝里抽出来扔给她的隐身布，一手在杰森的胸口轻轻一拍，把他跟小杰克彻底分开，紧接着她抖开隐身布，迅速盖在了恢复原状的杰森身上。
    “嘘！”源纯竖起手指，隔着隐身布轻轻一点杰森的嘴唇，暗示他虽然无法被看到，但发出的声音还是能被听到的。
    杰森会意，慢慢往后退至窗边，小心地推开窗户。
    已经骑在窗台上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源纯，指了指天花板下的摄像头。
    指完后他愣了一下，怀疑源纯能不能看到。
    事实证明源纯可以，她轻轻摆手，示意杰森不需要担心摄像头。
    杰森放心了，他比了个“回头见”的手势，轻手轻脚地翻出去，灵活地沿着墙壁溜走了。
    夜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能看到的就是源纯在杰克面前蹲下，轻声细语地对神情呆滞的小姑娘说悄悄话，然后态度温柔地抱住了她。
    红A出现的那一刻夜翼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之前他和蝙蝠侠跟红头罩几次交锋，对方酷烈又危险的行事手段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现在想想索要报酬的举动都可以看成是活跃气氛的小玩笑了。
    这让夜翼有了进一步试探的想法，他也付诸行动了：“我能知道你们组织的名字吗？”
    试试呗，失败了也不会怎样……大概。
    源纯抱完杰克又去抱幼吉尔，幼吉尔的反应很别扭，一方面他不想放开源纯，另一方面他又抗拒红A的靠近，最后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充满纠结。
    听到夜翼的询问，源纯的动作微微一滞。
    有个名字挣脱了束缚，从心底缓缓浮现。
    她忍受着大脑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浪潮般的抽痛，缓缓道：“你可以称呼我们……”
    “迦勒底。”
    第16章
    迦勒底这个名字，令源纯想起了很多事。
    但现在她暂时没空整理纷至沓来的混乱记忆，只能努力维持表情不变，先把夜翼应付过去再说。
    “迦勒底？”夜翼那双被遮挡在多米诺面具下的漂亮蓝眼睛眨了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你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很复古啊。”
    何止名字复古，源纯心想说出来吓死你，除了我和学妹，剩下的人都是来自古代的呢。
    “我告辞了。”她对夜翼礼貌地一笑，在杰克的肩膀上轻轻一推，将她推向幼吉尔。
    夜翼脱口而出：“等等——”
    源纯：“嗯？”
    虽然叫住了人，但夜翼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思考一秒钟，干脆发出同行邀请：“正好我也要走，一起？”
    你是上厕所都要结伴的小学生吗？源纯冷酷地拒绝：“我们不顺路。”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夜翼自来熟地凑到源纯身边，同时他也在暗自戒备，以防对方突然偷袭。
    “不管去哪里都不顺路。”源纯无奈道，“而且你现在就要走？”
    夜翼：“呃……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源纯严肃地说，她指了指被斗篷人搞得一片狼藉的大厅，“你现在走了，万一等会儿敌人又来了，孩子们怎么办？”
    话音未落，走廊里响了起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身穿制服的戈登局长率先推开大厅的门，目光如炬，四下扫视，看到夜翼后微微松了口气，看到源纯后又警惕起来。
    源纯：“……”
    夜翼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我猜你的问题解决了？”
    源纯悟了，她就不该跟夜翼废话，像杰森那样直接走人就好。
    这里可是哥谭警察总局，就算内部再腐败，也不敢明着无视无辜小孩的安危。
    想通之后源纯用心灵感应跟幼吉尔打了个招呼，转身一个闪现移动至窗户边。
    【玩腻了就回来，】她推开窗户，【我去接你。】
    幼吉尔笑道：【放心吧master，我会照顾好杰克的。】
    戈登局长反应很快，他迅速掏出枪对准源纯，厉声喝道：“不许动！”
    “等等！这里不是他破坏的。”夜翼示意戈登局长不用紧张，紧接着他对源纯说，“我们没有恶意——”
    源纯的回答是纵身跳了下去。
    夜翼追到窗边，探头张望，却已经看不到源纯的身影了。
    “怎么回事？”戈登局长走到夜翼身旁，“你的朋友？”
    “不，今天……准确来讲是昨天才认识，”夜翼耸耸肩膀，“应该不是个危险人物，不久前他从袭击者手里救下了我。”
    还试图向我索要报酬，并疑似撩我，但这个就不用说了。
    戈登局长不太满意夜翼模糊的用词，“应该？”
    “好吧，暂定为危险人物，”夜翼叹了口气，“现在这位‘危险人物’送来两个孩子，希望能有福利院接收他们。”
    循着夜翼的目光，戈登局长看向了幼吉尔和抱着他的手臂缩在后面的杰克。
    幼吉尔精致美丽的长相和由内而外散发的贵气令戈登局长微微一愣，他下意识露出和蔼的笑容，同时心里莫名产生了怜爱甚至心疼的诡异情绪。
    用力揉了把脸，戈登局长将这归结于今晚忙得晕头转向了。他一面安排跟随的实习女警员去安抚两个孩子的情绪，一边把夜翼拽到旁边，低声问：“你不考虑收养吗？”
    夜翼哭笑不得，他随口道：“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你不如去问问那位。”
    戈登局长趁机调侃：“长相明显不是他的菜啊。”
    全哥谭都知道布鲁斯·韦恩收｜养｜孩｜子的标准是黑发蓝眼，绿眼睛也行。
    夜翼：“……”
    ###
    离开哥谭警局，源纯找了个人烟稀少且没有监控的地方卸掉了红A的卡，避免被夜翼追踪。
    她想联系杰森去找他，把手伸进兜里一摸，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手机。
    明天得去买一个，现代社会没有手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源纯一边腹诽，一边放出追踪用的鸟型使魔，跟随它的指引前往杰森目前所在的位置。
    路上源纯认真思考今晚的行动，回忆是否有留下会暴露的线索。把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后，她确定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当着夜翼的面在休息室里偷梁换柱，把杰森身上的卡卸下来。
    隐身布免疫魔术和光学方法的观测，即休息室中的摄像头并不能记录下披上隐身布后的杰森的身影。
    但幼吉尔打开王之财宝，杰森脱下卡片到披上隐身布，这两段时间虽然非常短暂，短到即使夜翼是清醒状态也不见得能注意到，却仍然有被摄像头记录下来的风险。
    这时候再来个较真的人一帧帧分析录像，杰森的存在和源纯的秘密就完全暴露了。
    必须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源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因为记忆的翻涌和混乱而脑袋一阵阵发胀。
    鸟型使魔在空中盘旋一阵，发现主人没有跟上来，便飞了回去。它落到源纯的肩膀上，收拢翅膀，用尖尖的嘴梳理自己白得发光的羽毛。
    “哪些从者的能力可以作用于网络呢？”源纯把小鸟拿下来，拢在掌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顺滑的毛毛，“让我想想……”
    片刻后小鸟崩解为纯粹的魔力，重组成一张特殊的卡片。跟其他的卡不太一样，这张卡是半透明的，中间流转着一抹似乎拥有“活着”特性的银光。
    银光流动到卡牌边缘，就能折射出绚烂的七彩光辉，非常好看。
    “很好，”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新卡牌，源纯露出满意的笑容，“拜托你了。”
    ###
    离开警局后，杰森匆匆忙忙回临时住所拿上全套的装备，然后直奔冰山会所。
    企鹅人的势力已经在红头罩宣布罩着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了一整晚，即使现在杰森出现，把他们全部杀光，也不能挽回红头罩之前在黑｜道打下的一切名声了。
    唯一的补救方法是擒贼先擒王，直接斩首对方的头领。
    假如天亮后传出了企鹅人已经被红头罩拿下的消息，那今晚的动荡瞬间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或许是人都被派出去的缘故，冰山会所的防御力并没有杰森想象中的严密。
    他布置好机关，通过通风管道一路潜入，毫无阻碍地抵达了企鹅人的头顶。
    金碧辉煌的私密会客厅中，企鹅人正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一手端着红酒，一手划拉着飘浮在半空的虚拟屏幕，通过观看手下人的直播，享受依次爆｜破红头罩据点的快｜感。
    “他还没有出现吗？”企鹅人懒洋洋地问。
    “没有，老板，”手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有愚蠢的警察和蝙蝠侠。”
    “看来我们的红头罩小baby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冒头了。”企鹅人发出刺耳的大笑声。
    同样的对话今晚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能让企鹅人兴奋好一阵子。
    缩在通风口里的杰森听到“红头罩小baby”的称呼，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baby，等会儿就跪下让你叫爸爸！他超凶地想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拿出之前源纯投影的魔力枪握在手中。
    源纯说这种枪外表跟手｜枪没有区别，里面的工作原理她解释了杰森也听不懂，总之就是会自动提取魔力凝聚成子｜弹，使用者是魔术师，就从魔术师身上提取；是普通人，就提取枪械里储存的魔力，等储存和构成枪的魔力都用完了，枪自然就消失了。
    免更换子｜弹，凶器自动销毁，这可是杀人越货的绝佳良品啊！
    杰森当场就请求源纯造了十把，现在全都在他身上挂着。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杰森边悄悄卸掉通风口的铁栅栏，边按照心跳开始默默倒数。
    数到一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整座冰山会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突然断电。
    借着黑暗的遮掩，杰森把铁栅栏拖到一旁，从缝隙中跳了下去，无声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在他落地的过程中，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备用电源自动开启，熄灭的灯光重新亮了。
    企鹅人的视野一黑一明，眼前就多了个人，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竟然笑了。
    “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朋友，”他把酒杯随手一丢，站起身，朝着杰森张开双臂，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等你很久了。”
    果然是陷阱，杰森借着头罩的遮掩无声地叹了口气，并没有感到意外。
    企鹅人今晚的行动绝非一时意气，而是策划已久，他出动了大量的人力搞事，在哥谭四处开花，把警察局与蝙蝠侠两方势力都牵制住，为的就是逼迫红头罩现身，单独处理他——
    红头罩如果还想在哥谭混，就只有两种选择，努力去救自己的手下，或者直接找上企鹅人。
    前者耗时久，成本高，红头罩只有一个人，得像救火队员似的在一片区域内到处跑，还有可能出现刚救了A地，B地又被攻击的窘迫情况。
    后者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麻烦，企鹅人都完蛋了，他手下的势力当然也就成了无人领导的一片散沙。
    杰森又不是傻，当然能看出来企鹅人是在钓他。
    但他非去不可。
    紧闭的大门打开，身穿作战服、头戴防毒面罩的雇佣兵们端着枪鱼贯而入。
    “当心点，不要破坏了我珍贵的收藏品。”企鹅人往沙发后退去，他从兜里掏出遥控器，按下按钮，无数有毒｜气体从之前铺设好的隐秘管道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整座客厅。
    “来试试稻草人的最新产品效果如何，”企鹅人不怀好意地问，“你的头罩能过滤这些毒｜气吗？”
    显然是能过滤的，看来杰森失忆前充分考虑到了这点。
    企鹅人不太高兴，他又按了一枚按钮，加大毒｜气的浓度。
    没有反应，甚至原本正在喷射的毒｜气都停止了投放。
    “怎么回事？”企鹅人怒道，“算了，给我杀——”
    企鹅人的话未说完，便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BB——Channel——”
    甜腻的女声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瞬间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束光从天花板打下，驱散了朦胧的毒｜雾，投影出身材娇小但丰腴的女性人形。
    那是个容貌精致漂亮的女孩子，穿着造型简洁的水手服，外披一件黑色长风衣，紫色长发垂到小腿。她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教鞭，笑容甜美中透着明显的狡黠。
    “能看到吗？”女孩原地转了一圈，开心地挥了挥手，“愚蠢的蝼蚁们，是不是被吓到啦？唉，就知道会是这样，即使再过几千年，你们还是没什么进步，我同情得都要落泪了……”
    她边说边摆出明显虚假的悲伤神色，惺惺作态地擦了擦眼泪。
    企鹅人从呆滞中回过神，暴跳如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谁在入侵？程序员——”
    他边咆哮边举起随身携带的雨伞，连续扣下扳｜机，特制子｜弹从伞头喷｜射而出，朝着女孩的投影倾泻，悉数穿过了她的身体。
    “看看这惊慌失措的模样，真是可爱……”女孩摇了摇头，微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这是月之支配者、违法上级AI、BB酱的亲手放送哦！”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你……当然是master的意愿啦。”
    “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第17章
    即使BB的长相、性格、说话方式、行事作风等都与源纯大相径庭，且对方并没有暗示什么，但杰森就是觉得，躲在暗处操纵那位紫发美少女的人是源纯。
    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相似感。
    而且他认识的人里只有源纯才会用“master”这种念出口充满了复古感、甚至带着一丝丝羞耻的称呼。
    企鹅人还在大声呼喊，让手下人赶紧联系程序员处理这项事故。
    他认为BB是红头罩搞出来迷惑人的小把戏，反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黑进冰山会所的电脑放段录像虽然难，但并不是办不到的事。
    可程序员的电话刚拨通，他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Surprise！”BB欢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音量非常大，不用开免提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公布第一项规则，此地禁止场外求助！请参赛选手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努力通关哦，依赖他人不是好习惯~”
    “你是白痴吗？”企鹅人愤怒地冲到手下面前，抢走手机，挂断电话，“别打网络电话！”
    雇佣兵感到很委屈，“我没有。”
    企鹅人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自己确实冤枉雇佣兵了。
    “比赛已经开始了哦，你们还不动吗？”BB不满地催促道，“喂，那个戴着红头罩的，对就是你——”
    其他人环顾四周寻找红头罩，发现他竟然自来熟地倒了杯酒，此时正坐在企鹅人心爱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戏。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我美丽的女士。”杰森懒洋洋地说，他端起酒杯，朝BB远程敬酒。
    “你怎么可以这样悠闲？这不是显得BB很没用吗？”BB鼓了鼓脸颊，像抱着瓜子小口啃食的毛茸茸的仓鼠。
    说话间BB的投影突然消失，紧接着一个闪现出现在杰森身旁，贴着他的肩膀坐下，“让一让。”
    “是你非要离我这么近。”杰森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往右边挪了挪，给BB腾出了三分之二的宽敞位置。
    企鹅人气得跳脚，“果然是你搞的鬼！”
    杰森耸了耸肩膀，“我现在否认你肯定也不信了。”
    “都说了是master的意愿，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BB的话？”BB皱起眉，漂亮的紫色眼瞳中闪过一抹银色的数据流，“太过分了，竟然敢对BB可爱的前辈如此不敬……”
    紫发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挥动教鞭，在半空轻轻一弹，银色闪烁的星之碎屑纷纷扬扬飘落，仿佛冬日寂静的雪花。
    “来吧，动起来！在原地打转只会更快地迎接死亡，愚蠢又弱小的人类！”
    随着BB的宣告，之前被停止释放的毒｜气再度喷｜射，浓度直逼致死量。
    客厅很快就被苍白的雾气填满了，能见度只有可怜的半米。
    “来真的？”杰森启动了头罩的过滤系统，“你是想连我一起杀掉吗？”
    【放心啦，你这个头罩能扛住毒｜气的，我检测过了。】头罩的内置耳机里响起了BB的声音。
    “这是你给自己捏的虚拟形象吗？”杰森好奇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不是，这个形象就是BB的，如我刚才所介绍的，她是个高级AI，级别非常高的那种。】披着BB外壳的源纯解释道，【我的身体目前在家。】
    杰森捕捉到关键词：“身体？”
    源纯：【说来话长，BB和其他从者不一样，她没有实体，是游走在网络中的电子幽灵，使用她的卡牌后，我的灵魂会灵子化进入网络，在灵魂回归前身体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这么危险？”杰森不赞同地皱眉，“你为什么要进入网络？”
    【没关系，我妈在旁边看着呢。】源纯安抚道，【保险起见，我检查了一下警察局休息室的监控，果然发现有几帧留下了你的影像……别担心，我已经替换掉了。】
    杰森：“那就赶紧回去吧。”
    源纯：【来都来了，趁机把企鹅人解决吧。我已经获得了冰山餐厅的控制权，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这霸气的宣言令杰森眼睛一亮，朝BB的影像竖起大拇指。
    源纯和杰森偷偷开作弊小会议的时候，企鹅人正对眼下的情况感到焦头烂额。
    “聚集起来，尽量两两一组，不要分散！”雇佣兵队长还算沉着，他端着枪护在雇主面前，高声喊道。
    “不可以逃跑哦。”源纯——现在称呼她为源纯更合适——轻柔地笑着，明明是甜美又可爱的声音，听起来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哐当”一声巨响，正门关上了，防爆卷帘门随之落下，彻底锁死。
    天花板和墙壁裂开，露出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保险栓被拉开，子｜弹咔哒咔哒依次上｜膛。
    “雾好大，什么都看不到，”源纯上一秒还在认真地抱怨，下一秒语气突变，愉快地说，“但是没有关系，我可以扫射。”
    “有奖竞猜，这么多枪，哪只会先射出子｜弹呢？你们有三十秒的时间考虑哦。”
    “二十九、二十八……”
    源纯开始倒数。
    “我有个问题，这是你的真实性格吗？还是你又被影响了？”潜行中的杰森忍不住低声问。
    上回源纯大半夜穿着黄金甲站在床头柜上发神经的情景给杰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鬼知道她这次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症状。
    在家折腾也就算了，这里可是敌营，千万不能马虎。
    【我没被影响，但这确实是BB的性格。】源纯回答，【我用了BB的卡片，当然要尽量还原她本人，要不然那么多卡都是一个性格，得多无趣啊，还很容易掉马。】
    说的很有道理，杰森想，但这性格变化也太极端了吧？就没点正常的卡吗？你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他在BB愉悦的倒数声中默默抖了抖，裹紧皮夹克。
    本来是保护主人的机关，但被性格恶劣的小恶魔AI夺取控制权限后，安保系统尽数转化为了玩弄人类的玩具。
    平时企鹅人有多自豪他在冰山会所设下的一切措施，现在就有多恨。
    “老板，接下来怎么做？”队长护着企鹅人迅速转移到吧台后，暂时将大理石的桌子充当掩体，他低声询问，“防毒面罩恐怕挡不住这种浓度的恐惧毒｜气，而且还有枪。”
    “走密道。”企鹅人咬牙切齿地说。
    就怕密道也不安全……我当初为什么要使用电脑程序来控制所有的机关呢？
    队长给其他人发送了密道的位置，拿出对讲机，清点人数。
    然后他发现少了三个人。
    “红头罩队已经开始进攻了，企鹅人队还在磨磨唧唧。”似乎是为了解答队长的疑惑，源纯的声音响起，“四分，他拿下了四分。加油啊红头罩，再来十二分你就获胜了。”
    “谢谢提醒，”杰森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你非要暴露我的行动吗？”
    “我可是公平公正的裁判员。”源纯狡黠地笑道，下一秒她将语音转入私密通讯频道：【三点钟方向，两米六，桌子下面藏着一个，踹他屁股。】
    于是杰森又干掉一个。
    等企鹅人打开密道的门，被队长护着冲进去时，还能行动的雇佣兵们已经从十六人减少到了六人。
    “简直是屠杀啊，”源纯大声感慨，“但很可惜，没有做到全数歼灭。”
    “你们给我等着！”企鹅人先放狠话，然后手动锁死了密道入口。
    他非常庆幸当初设计密道时听从了总工程师的建议，在门内侧加了一道物理锁。
    “等不了多久的。”源纯意味深长地说，“祝您好运。”
    ###
    企鹅人走后，源纯停掉｜毒｜气，打开循环系统，很快净化了客厅的空气。
    “你能打开这道门吗？”杰森曲起手指敲了敲铁门，“不能我就上炸｜药了。”
    “我建议你留在这里休息片刻，会有人收拾他的。”源纯操控着BB的投影伸了个懒腰。
    杰森挑眉，“哦？”
    “我在企鹅人的藏宝库中发现了一件有趣的收藏品，他可能是想用那个来对付你，”源纯眨了眨眼睛，“但我黑了它，于是它现在听我指挥了。”
    杰森：“什么东西？”
    “亚魔卓。”源纯打开一面虚拟屏幕，推送到杰森面前，屏幕上弹出了密密麻麻的资料。
    看完资料后，杰森嘴角一抽，忍不住骂了一声。
    几只家政小机器人从储存室里驶出来，排成一排，停在杰森面前。它们有的端着红酒，有的端着点心，有的端着擦手的热毛巾。
    “放轻松啦帅哥，有我在，你不可能输。”源纯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杰森，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好好享受这一切吧，天亮之后，冰山赌场就是我们的了。”
    两人视线相对，透过那双陌生的紫色的眼睛，杰森仿佛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灵魂在得意地摇尾巴……
    他猛地站起身，从自己的装备中翻出绳子，背对源纯走向之前被撂倒在地的昏迷雇佣兵们，掩饰地说：“我先把人捆起来。”
    这就是躺赢的感觉吗？说老实话，真的挺不错的。在面罩的遮掩下，杰森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第18章
    这场由企鹅人发动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一晚。
    前半夜是黑｜道的狂欢，红头罩的势力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后半夜阿卡姆发生了不知道第多少次暴｜动，疯子们呼喊着加入了派对，将原本就混乱的局势搅得更加复杂。
    直到天蒙蒙亮，骚乱才渐渐平息。
    哥谭市警察局门口。
    整宿都没合眼、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路上的夜翼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地趴在蝙蝠车前盖上昏昏欲睡。
    他的耳机中源源不断地传出提姆有点神经质的絮叨，像十万只小蜜蜂嗡嗡作响。
    “红头罩一直没出现，他是被企鹅人暗杀了吗？”
    “不对，如果他死了，企鹅人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挂起来展览给所有人看，表示这就是胆敢挑战他的下场。”
    “万一杀了红头罩的是浑水摸鱼的黑面具呢？”
    “嗯……黑面具比企鹅人还要凶残。”
    “……”
    夜翼终于忍不住问：“亲爱的，你一点儿都不困吗？”
    “困？哈哈，困是什么？”咕嘟咕嘟喝咖啡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提姆爽朗地笑道，“我现在超级精神。”
    夜翼：“……”
    他露出担忧的表情，甚至怀疑提姆刚刚把整个脑袋都塞进了咖啡壶中。
    别喝了，你快被咖啡腌入味儿了！整个人都变成咖啡的形状了！
    “你这样是不行的——”
    夜翼想劝说提姆赶紧去睡觉，反正一切已经结束了，暂时不需要监控全局。
    话刚开了个头，他忽然听到耳机里响起了刺耳的电流音。
    “嘶！”夜翼倒抽一口冷气，赶紧调整音量，按了两下，却丝毫不起作用。
    装备坏了吗？这是这个月损耗的第几个了？唉又要花钱买新的……他小声咕哝两句，正打算摘掉耳机，电流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欢快到令人胃痛的音乐，和陌生的女声。
    “BB——Channel——”
    夜翼微微一愣，“……什么？”
    “喂喂，听得到吗？是不是被吓到啦？我已经看到你们张大嘴巴目光呆滞的蠢模样了哦，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因为真的太——有趣了！”
    哥谭警局，局长办公室内，戈登正跟蝙蝠侠核对昨晚的情况，挂在墙上的电视机突然打开，屏幕中的女孩子笑容甜美，挥舞着教鞭打招呼。
    “怎么回事？”戈登神情迷茫。
    “局长，电视好像出毛病了！”大厅里有人在喊，“在播放奇怪的东西！”
    蝙蝠侠盯着电视，目光凛然。
    “咳咳，言归正传，先自我介绍一下，这里是来自迦勒底的月之支配者，违法上级AI，你们可以称呼我为BB，或者VV，随你们喜欢。”
    “现在播报的是针对全哥谭市黑｜帮的通知，但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局也能收到呢，真是太奇怪了，嘻嘻。”
    “好吧好吧，master你不要催我，这就说正事。”
    “半个小时前，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先生自愿签署了转让协议，此刻协议已生效，冰山餐厅正式易主，从此之后这就是迦勒底的财产了。”
    “哦，还有红头罩帮，虽然红头罩先生顶多占比1%，但我们还是要尊重合作伙伴的。”
    “冰山餐厅目前正在装修中，装修完成后将重新开业，届时会有很多优惠活动，欢迎新老顾客光临～”
    “具体开业时间另行通知。”
    “以上就是本次播报的全部内容，祝各位周末愉快！”
    BB自带的欢快背景音消失了，通讯恢复正常，夜翼又听到了提姆熟悉的呼吸声。
    沉默片刻，他神情恍惚地问：“我刚才是太困了在做梦吗？”
    “看来我们梦到了同一件事。”提姆的声音无比严肃，他大力敲打着键盘，哒哒的声音仿佛在开｜枪，“那个AI，或者说操控她的黑客，刚刚入侵了蝙蝠电脑，我正在追踪她的痕迹。”
    夜翼只通过耳机听到了声音，而坐在电脑前的提姆不只听到声音，还看到了BB的形象。
    紫色长发的漂亮女孩子，眼中透着不加掩饰的狡黠，和高高在上的蔑视。
    “情况如何？！”夜翼震惊地睁大眼睛。
    那可是蝙蝠电脑哎，防御严密得就算是钢骨偷偷潜入都会被当场抓获。
    “不妙，”提姆敲打键盘的力度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对方的水平比我高，高很多。”
    “……失败了。”
    不到五秒钟，敲击的声音戛然而止，提姆的双手搭在键盘上，因短时间内剧烈的活动而微微颤抖。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疲劳，他正死死盯着面前的大屏幕。
    一张页面设计颇为复古的对话框跳了出来，纯黑底色，几只造型精致的半透明紫蝴蝶扑扇着大翅膀，穿过飞舞的樱花。
    【放弃吧，追我是没有前途的哦～】
    页面只存在了两秒，就化为崩散的紫色流光，彻底销毁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
    黑面具的办公室内。
    尝试关机无果后，暴怒的黑面具一拳锤碎了显示屏，用仿佛看虫子的眼神鄙夷他的紫发女孩终于消失了。
    但她的声音还源源不断地从音响中传出来。
    于是黑面具又踹碎了音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
    “重新购买一台显示器，和一对音响。”戴着黑框眼镜的秘书小姐姐淡定地在本上记录下损失，“其实您直接拔掉电源就可以了。”
    对付黑客入侵，拔网线和断电源永远是最有效的方法。
    “用不着你来教我！”黑面具怒道，“现在去给我查这个迦勒底的资料！五分钟内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
    “好的BOSS。”秘书小姐姐冷静地说。
    阿卡姆。
    BB的直播并没有漏掉这里，于是刚刚才沉寂下来的疯人院再度沸腾起来。
    企鹅人是哥谭著名反派，阿卡姆的常客，住在这里的病人都认识他，有时候大家会联合起来搞事，共同对抗蝙蝠侠，彼此之间总有那么点交情在。
    得知企鹅人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组织干掉了，一时间群情激愤。
    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看热闹拱火的，总之气氛彻底被炒热了。
    “安静！安静！”安保人员用警棍使劲儿敲打墙壁，但他的动静完全压不过病人们。
    纷乱的声音沿着走廊一路前进，抵达了最深处的牢房。
    身穿拘束服躺在床上的小丑撇了撇嘴角，感到生活像没味的白开水一样无趣。
    ###
    源纯并不知道全域广播给哥谭带来了新一轮的动荡，也不在乎，此刻她正借着布满场馆的摄像头，认真观看在人造雪堆中打滚的笨拙小企鹅。
    这是企鹅人饲养的，当然在冰山餐厅更换主人后，它们也就随之成了源纯的。
    “好想摸好想摸好想摸！”源纯把BB的形象投影到雪堆旁边，她蹲下｜身，双手捧脸，不断地念叨着，“太可爱了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我要被萌昏过去了！”
    “你拿下冰山会所，就是为了这些企鹅吧。”杰森凉凉地说，他已经看透了。
    杰森面前围着很多飘浮的虚拟屏幕，每一张屏幕上都显示着一项待办事项。
    得到冰山餐厅很简单——
    源纯掐着点切断了亚魔卓的能源，杰森去密室深处把奄奄一息的企鹅人捞出来，两人对他进行了亲切的慰问与关怀，在一番掏心窝子的谈话后，企鹅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自愿签下转让协议，然后就因为伤势过重而陷入昏迷。
    跟企鹅人谈心的同时，源纯还伪造了一套红A的资料，黑入美国政府的系统，直接将其录入，紧接着她又用这个全新的身份接收了冰山餐厅。
    正常情况下，走这套流程至少需要几个工作日，期间还得接受有关部门的审查，相当麻烦。但在有BB作弊的情况下，一切能被简化的程序都简化了，中间过程全部删除，直接从开始抵达了结果。
    然而有些事情能省略，有些事情却不可以，比如处理企鹅人遗留的各种关系。
    企鹅人利用冰山俱乐部当掩护，私底下经营着无数违法的买卖，枪｜械，毒｜品，文物，人口｜走｜私……只要能出的起价格，说出你的愿望，冰山俱乐部就能帮忙实现。
    源纯和杰森接手后，有些生意肯定是不能再碰了。
    “为什么是我在处理公务？”几乎被虚拟屏幕淹没的杰森不满地抱怨，“这家俱乐部目前属于你妈，希罗·埃米亚先生，我只占了可怜的1%。”
    “那我把我的那份也给你。”源纯沉迷吸企鹅无法自拔，头也不抬地说。
    “你还要保持这个状态多久？”杰森又问，“可以变回去了吧？时间长了会不会有副作用？”
    “应该没事，顶多饿两顿。”源纯控制投食器倾倒了很多新鲜的小鱼，目光慈爱地看着毛茸茸的小企鹅们笨拙地摇晃着从各个角落跑出来，“等天黑了直接让我妈把我的身体抱过来再换，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杰森心里还是感到了一点高兴。
    只有一点点。
    “等会儿我要去见见各级主管，评估一下留用还是辞退，要一起吗？”杰森发出邀请。
    源纯的目光在各个小企鹅之前来回打转，“我想看企鹅。”
    杰森：“……”
    一点点高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9章
    正义联盟，瞭望塔。
    哈尔风尘仆仆地从欧阿星赶回来，正巧赶上了这周的总结例会。
    落座后哈尔发现周围的气氛很奇怪，几乎每个人都在用眼神传递暗示，有些人的表情还挺丰富。他观察片刻，低声询问旁边的闪电侠：“嘿，兄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吗？地球被敌人入侵了？还是联盟里有人办公室恋情结果分手了？”
    闪电侠：“……”这两件事差别有点大吧！你是怎么放到一起比较的？
    他欲言又止，目光时不时往蝙蝠侠所在的位置溜过去，“嗯，这个嘛……”
    这是个网络十分发达的时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网民的一波讨论，更别说源纯这种操控上级AI直接对整个哥谭喊话的嚣张行为了。
    “BB事件”迅速在网络上大面积发酵，不仅哥谭人，隔壁纽约、大都会乃至整个美利坚都在讨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拥有如此高超的技术，此次宣告是否是新犯罪团体的“初次登场秀”，政府部门都被入侵了那我们普通人岂不是更不安全，之类的。
    国家机构也在奋力调查关于迦勒底和BB的一切情报，正义联盟的成员钢骨，和复仇者联盟的钢铁侠都被特工找上门要求协助，但至今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BB就像一滴融入大海中的水，搞完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带手机了吗？”闪电侠小声指点，“打开推特，看看热搜。”
    满头雾水的哈尔在桌子底下摸出手机，戳开APP，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低沉沙哑的声音询问道：“灯侠，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什么想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为什么点我的名？哈尔更困惑了，他茫然地看向蝙蝠侠，一秒钟后反应过来蝙蝠侠指的并不是闪电侠说的热搜，是他自己心虚先对号入座了。
    “啊，关于这个，确实有个挺重要的情报。”哈尔一拍脑门，把手机放回兜里，笑着问，“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蝙蝠侠望着他不吭声。
    “好吧，你总能看出来。”哈尔耸耸肩膀，“是这样的，之前我回欧阿星给提灯充能，宇宙守护者告诉了我一件事——”
    “对不起，打断一下，”钢骨的机械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深红流光，他读取了某段信息，不好意思地举手示意，“来自复仇者联盟的联络请求。”
    正义联盟的成员面面相觑。
    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同为超英组织，在某些危害人类的大危机事件降临时会通力合作，但平时他们都有各自负责的领域，一般来说不会互相干涉。
    “级别紧急。”钢骨补充。
    超人的神情严肃起来，“那就接吧，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蝙蝠侠也轻轻一点头，钢骨这才选择了接通，将视频画面投影到大屏幕上。
    “上午好啊诸位。”带着一点轻佻意味的男声响起，托尼·斯塔克懒洋洋地靠在舒适的转椅里，朝镜头挥了挥手。
    “我觉得没什么重要的事。”这个闲散的态度令神奇女侠单手扶额。
    “托尼——”音响中传来了美国队长不满的提醒。
    “说重点。”蝙蝠侠的声音同时响起。
    “好久没见了，我不能先打个招呼吗？”托尼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五分钟前，我们的法师突然出现，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告诉我‘能影响整个宇宙存亡的人出现了，必须尽快找到TA’。说老实话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让他说详细点，他又拒绝……”
    “啊，关于这个，我有话想说。”哈尔举起手，尽管脸被多米诺面具遮挡了一半，但仍然能看出来他的表情有点震惊，“宇宙守护者告诉我的内容跟他说的差不多。”
    托尼摊开手歪了歪头，露出“看吧我没拿你们消遣”的表情。
    下一秒他被一团红色的斗篷抱住，“嗖”地拖出了屏幕范围，连挣扎和抗议都没来得及。
    穿着朴素法师服的奇异博士在托尼之前的位置上坐下来，他双手交握，抵在桌沿上，指尖不自然地微微颤抖。
    “我们来谈谈吧。”他说。
    ###
    史蒂芬·斯特兰奇，现任奇异博士，守护地球不被黑暗维度入侵的至尊法师，执掌着被称为宇宙奇点的六颗无限宝石之一的时间宝石。
    使用时间宝石，他可以观测任一时间点，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也就是说，你经常会偷偷查看未来要发生什么？”托尼不满的声音响起，看来他已经挣脱了魔浮斗篷的束缚。
    从表情看，托尼的疑问显然也是正义联盟诸位的疑问。
    “我只是看，不会说出来的，”奇异博士神情严肃道，“说出来等于加入了新变量，已经被观测到的情况就会发生改变，很可能导致非常可怕的结果，甚至完全失去控制，这与至尊法师的原则相悖。有句话叫做‘玩弄时间的人终究会被时间玩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从三天前的黄昏起，我就观测不到未来了，不管如何调整，始终是一片被笼罩的迷雾。”
    “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蝙蝠侠看向钢骨。
    钢骨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索可疑事件，却并没有发现丝毫与时间宝石相关的内容。
    超人也在努力回想，几秒后他得出结论：“没什么特殊的啊？”
    “肯定发生了某件事，但我们毫无察觉，”托尼端着一杯水溜达到会议桌边，将水递给奇异博士，他耸了耸肩膀，“总不可能是时间宝石没电了需要充电吧？”
    没人搭理托尼的玩笑，蝙蝠侠又问：“‘影响宇宙存亡的人’是谁？”
    “不知道，这只是维山帝通过梦境告知我的预言。”奇异博士解释，“关于这个我能多说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地球越来越危险了。”
    闪电侠很想说“地球什么时候不危险”，就听见蝙蝠侠说：“根据正义联盟资料库记载的数据对比，从三年前开始，超能力拥有者的数量呈现井喷式爆发，超自然案件的数量也随之激增，每年同比增长大约80%。”
    闪电侠缓缓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这么多？”
    钢骨点点头，肯定了蝙蝠侠的说法。
    “这是因为宇宙的壁垒出现了裂缝，其他维度的力量一定程度上渗透入侵了我们的世界。”奇异博士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堪称恐怖的话，“尽管我一直在努力修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缝隙的规模还是缓慢扩大了。”
    所有人：“………”
    兄弟！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自己掖着藏着三年！
    怪不得观测不到未来了，是因为没有未来了吧！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托尼阴阳怪气地嘲讽。
    “时间宝石跟这件事不存在直接关系，”奇异博士无奈地说，“我无法再使用宝石的力量观测未来，是因为有更高级别的能力掩盖了宝石的光辉。我猜可能是维山帝预言中的那一位在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
    神奇女侠：“为什么要隐藏？”
    奇异博士：“维山帝说TA处于极大的危险中。”
    “所以你才说要尽快找到TA。”闪电侠恍然大悟，“找人交给我，对方有什么特征吗？男的女的？高矮胖瘦？要是能有照片就更好啦。”
    奇异博士有点心虚地挪开目光，“咳咳，很遗憾，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得提醒你一句，TA可能并不是人类。”
    闪电侠：“……”
    这怎么找啊？我看你是在难为我！
    大家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你特喵莫不是在逗我们玩”的表情，只有蝙蝠侠保持着冷静，继续询问：“裂缝是怎么出现的？”
    “……不知道，两年前我继承至尊法师名号的时候，裂缝就已经存在了。”奇异博士心虚得说话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我能怎么办，一问三不知我也很绝望啊！顶着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和其他人嫌弃的眼神，奇异博士面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则在崩溃咆哮。
    古一法师把卡玛泰姬托付给奇异博士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堆烂摊子。成为至尊法师的这两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一个问题：地球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毁灭的，这都能撑下来？！
    “总有方法让你辨认预言中的人是谁吧？”超人无奈地问。
    “这个有，”奇异博士说，“TA使用力量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无限宝石会有反应，具体什么反应不清楚，但看到了就一定会明白。”
    奇异博士这里问不出更多情报了，大家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哈尔。
    哈尔顿觉压力山大，“呃，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的情况跟他说的差不多。”
    甚至要更少一点，比如哈尔完全不知道宇宙壁垒竟然有裂缝。
    “哎，要你何用啊！”沙赞边咂舌边摇头。
    哈尔：“……”成年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由于奇异博士和哈尔提供的信息太少了，最后的大家也没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只能先多多注意平时的异常。
    目前地球上存在的无限宝石有三颗，空间宝石被保管在神盾局，时间宝石在至尊法师手中，心灵宝石在复仇者联盟，因此辨认预言主角的重任就交给了复联。
    “阿斯加德不是还有颗现实宝石吗？”钢骨切断通讯前，听到托尼这样说，“谁去通知他一声？”
    “我来吧。”作为负责巡逻地球扇区的绿灯侠，哈尔主动揽下了这件事，反正去趟阿斯加德对他来说又不麻烦。
    “谢了，有空一起喝酒。”托尼邀请道。
    散会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大厅里只剩下超人和蝙蝠侠。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布鲁斯？”超人忍不住问。
    听说宇宙壁垒有裂缝，神奇女侠和他都忍不住表露出担忧的情绪。相比各路超级罪犯，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危机才是最令人头痛的，他们之中没人知道要怎么解决类似的麻烦，还得求助魔法侧的盟友们。
    只有蝙蝠侠，他从头到尾表现得异常冷静，问的问题似乎也存在一定的目的性，让人不禁怀疑他还掌握着未知的情报，询问只是在论证情报的真假。
    蝙蝠侠摇摇头，“信息不足，无法推算结论。”
    你果然知道！深知蝙蝠侠性格的超人倒也没有催促，他只是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真诚地说：“如果需要我，请尽管开口。”
    ###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因为宇宙壁垒裂缝的事发愁的时候，源纯和杰森正在冰山俱乐部悠闲地歇着。
    与冰山俱乐部各级主管会面的时间原定于上午，但这几天两人一直忙忙碌碌，基本没好好休息过，看着杰森新冒出来的不太明显的黑眼圈，源纯干脆直接通知人事部把时间改到了下午，然后强行关掉了杰森的电脑，推他去睡觉。
    “我睡了，你呢？”杰森对两只戳在他床边站岗的家政机器人问。
    机器人：“我看企鹅，我这个状态不会困的。”
    杰森：“……”
    他面无表情地掀起被子盖住脑袋，转过身背对机器人。
    啊朋友再见！
    完成阶段性目标后，杰森心里的事放下了一些，这一觉他睡得很好，直到下午四点才起床。
    遮光窗帘自动拉开，温暖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地毯上铺下一层淡金色。
    家政小机器人无声地行驶过来，将一杯温水送到床边。
    喝完水，感觉胃里暖和起来，杰森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感慨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晚源纯变回去，他就享受不到这么贴心的服务了，想想还有点小遗憾，谁不喜欢过舒服的日子呢？
    “我决定把BB留在冰山俱乐部当电子管家，有她在，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安全性能也大大提高了。”天花板上打下一束光，身穿短裙的小恶魔蹦蹦跳跳地转了个圈，对杰森露出甜美的笑容。
    早上炸了哥谭后，各种势力的追查就没停过，不到一天的时间，冰山俱乐部的防火墙被攻击了无数次，杰森睡觉的时候，源纯就在网络世界里指挥万千数据流与黑客厮杀，体验割草｜屠｜杀｜新手村的快｜感，玩得不亦乐乎。
    这些攻击者有的来自官方机构，有的来自黑｜帮组织，有的来自民间大神，大多数都不太能打，有能力令源纯稍微提起兴趣的只是少数。
    一位是正义联盟的钢骨，一位是钢铁侠的管家J，还有一位是源纯今天唯一没能查出来源的，她将其命名为F，即“fog”的首字母。
    源纯追踪F失败了，因为F跟BB一样，不是纯粹的电子程序，在被追上的一刹那，它崩解成了一片浓郁的白雾，然后随着数据流的冲刷转眼间彻底消散，没留下一丝痕迹。
    白雾的气息跟之前在警察局遇到的斗篷人有着相似的味道，这让源纯再次断定，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已经是第三次了，源纯想，难道只能这样被动地等待着对方一次次找上门来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杰森叫了源纯好几声。
    “啊，我在思考。”源纯回过神，把杰森睡觉时发生的网络战争讲给他听，并且询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迄今为止，这位神秘的对手派出来试探源纯的装置全是一次性的，毁了就毁了，丝毫不见心疼。他本人始终躲在幕后，藏得非常隐秘。
    杰森戴上面具，示意源纯将对话转入内部通讯，同时他往卧室外走去，准备去见各级主管，“第一次不是留了线索吗？查查那枚宝石。”
    宝石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产地、切割工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点内容。
    【对哦。】源纯恍然大悟，【我这就去。】
    “等等。”杰森下意识去抓源纯掠过他面前时飘起来的披风下摆，但却抓了个空。
    【怎么了？】源纯脚步一顿，回头看杰森。
    这时一堆服务生带着清扫工具迎面而来，看到红头罩和BB，赶紧退到路两旁，以示对两位老板的尊敬。
    借着面罩的遮掩，杰森轻轻磨了磨牙，然后他闷声闷气地说：“跟我来。”
    【你要去哪儿？】源纯小跑着跟上杰森，【那边不是会议室的方向。】
    杰森将脚步放慢些许，含糊道：“先去拿点东西。”
    ###
    虽然嘴上表达了拒绝，但最后源纯还是跟杰森一起去开会了。
    今天下午，所有前来冰山俱乐部面见新老板的主管们都看到了这样一幕令人无语的场景——
    宽敞的会议室内，红头罩翘着二郎腿坐在柔软舒适的转椅中，他腿上放着两把狙｜击｜枪，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扑扇着翅膀的小企鹅。
    投影出来的紫发美少女坐在他旁边的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企鹅，眼神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
    杰森：我帮你撸企鹅，不用太感谢我。
    源纯：你等着！
    主管们：“……”这是在COS教父吗？您找只猫也行啊！抱企鹅……鹅……
    嗯，你别说，看久了还挺萌。
    第20章
    主管们发誓，他们本来没想八卦，尤其是八卦红头罩这位新上任的、凶残的顶头上司。
    但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漂亮小姑娘在旁边呢，老大您抱什么企鹅啊？哦不对，小姑娘是投影，想抱也抱不了。
    等等，小姑娘是投影，是智能AI，不是真人。
    这这这……
    意识到这一关键信息后，主管们的思维就刹不住车了，纷纷滑向更加危险的深渊——
    AI是由人设计的，红头罩的AI，那当然得按照他的喜好来。
    由此可知，新上司的喜好是紫发水手服的恶魔系小姑娘。
    得出结论后，这些人忍不住在心里“噫”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红头罩！
    杰森虽然不会读心术，但部分人的表情稍微有点丰富了，他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些满脑子龌龊的家伙在想什么。
    风评被害的杰森一时间陷入迷茫中，甚至开始拷问自己：难道这是我之前误会艾米娅的报应吗？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坚决否定了这一想法。
    不，要怪就怪她的马甲不是小姑娘就是小男孩，而我只是无辜的受害人。
    “嗡”的一声轻响，唤回了杰森神游的思绪，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行政部的副主管把手进裤兜里，颇有点尴尬地捂紧了手机。
    手机其实已经被调成静音了，但奈何会议室太安静，稍微有点动静就特别引人注目。
    副主管刚想说些什么缓解被所有人注视的尴尬，就听见一直专注盯着企鹅的源纯忽然问：“你不看看吗？”
    他微微一愣。
    杰森闻言，把小企鹅抱到桌上放好，然后拿起搁在腿上的一把枪，握在手中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让你看你就看。”
    “咔哒”一声轻响，他拨开了枪的保险。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脏重重一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被点名的副主管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定了定神，暗暗告诉自己别慌，然后拿出手机，戳开刚刚收到的邮件。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清楚邮件内容的一瞬间，他还是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被吓得脸色发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是一项项罗列清晰的铁证，证明他早已被收买，成为了黑面具一方打入企鹅人势力的内线。
    源纯终于把视线从小企鹅身上挪开了，她先是慵懒地舒展腰肢，随后放松地窝进椅子里，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胳膊上，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副主管。
    这本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但此时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了，没人敢胡思乱想。
    “企鹅人留下的是什么烂摊子啊，都漏成筛子了。”源纯长叹一声，感慨道，“必须在master到来前把一切彻底清·理·干·净。”
    这不是今天他们处理的第一颗钉子了，之前还有双面人的，缄默的，以及一些有名的黑｜帮的。
    难道其他组织也会这样被敌对势力各种渗透吗？还是说这就是冰山俱乐部的特色？
    “我……”副主管想辩解，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眼前发黑，感到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杰森用枪｜管敲了敲桌面，会议室的门打开，安保人员冲进来，将副主管拖了出去。
    “不要杀我！救命！”副主管惊恐地嚎叫起来，他胡乱挣扎着，试图抓住一切能摸到的东西，“我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
    “嗯，我知道，所以我不杀你。”杰森一手支着侧脸，一手举起枪，用很放松随意的姿态瞄准了被拖行的主管，“哪儿来的给他送回哪儿去。”
    “砰！”他微笑着用嘴发出了模拟开｜枪的声音。
    会议室的门被再度关上，阻隔了副主管逐渐远去的哀嚎。
    其他人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杰森放下枪，重新把小企鹅抱进怀里，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它柔软的绒毛，“关于冰山俱乐部今后的发展方向，我的要求是……”
    ###
    直到晚上九点，两人才终于完成了对冰山俱乐部内藏匿的二五仔的初步清理工作。
    贩卖｜毒｜品和拐卖妇女儿童的被当场干掉了，剩下情节没那么严重的，要么被打包送回原处，要么连带证据一起被扔到了哥谭市警察局的门口。
    包括奄奄一息的企鹅人。
    干完活的杰森带着一身哥谭夏日夜晚的潮气，大踏步走进冰山俱乐部。
    由于更换主人加BB在全市范围内发出了闭店装修的通告，平时热闹的冰山俱乐部此时显得分外安静，只有服务生们在领班的带领下根据上司的要求，整改各处的设施和布局。
    源纯和杰森重点审查了各级主管，对普通员工的要求就放松了许多，只要不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没干过特别过分的会被扔进局子里的违法勾当，都能留下继续工作。
    杰森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服务生，大家纷纷对新老板鞠躬示意，有些胆子大的会趁机偷偷看他。
    连企鹅人这种级别的黑帮老大都被干掉了，这让大家一直觉得红头罩是个非常凶残、动不动就杀人的可怕家伙，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新BOSS的性格其实挺好的，至少他没有图省事直接把他们全都辞退换新人。
    杰森无视了一切打量的眼神，用手背抹掉额头的汗水，脱掉外套随手一扔，只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懒洋洋地往接待大厅休息区舒适的沙发上一倒。
    有机灵的服务生正想上前，就见一排家政小机器人们咕噜噜地行驶过来，一只捡走了外套，一只递上毛巾，一只捧着瓶冰可乐送到杰森面前。
    紫发少女的投影幽灵般掠过他的身侧，对他狡黠一笑。
    服务生吓了一跳，赶紧收起献殷勤的心思，捧着工具转身跑了。
    “谢了。”杰森拍了拍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瞬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小机器人的屏幕上绽开一颗黄色的笑脸。
    “你走到哪儿了？”杰森看向沿着铺满精致鹅卵石的小路款款而来的源纯，“我去接你？”
    红A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哥谭的夜晚危险又混乱，犯罪巷距离冰山俱乐部所在的钻石区又很远，路上难免会遇到点麻烦。
    “不用，”源纯笑着摇摇头，将目光遥遥投向入口的位置，“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杰森“啧”了一声，站起身，拎着可乐前去查看情况。
    源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冰山会所的正门前。
    “对不起先生，但您不能进去，这里已经停止营业了。”领班小姐姐虽然很害怕，可还是勇敢地将红A拦了下来。
    这家伙太可疑了！真的不是人贩子吗？他怀里公主抱着的姑娘虽然被挡住了脸，但看状态就知道明显是昏迷的。
    冰山俱乐部以前的生意有贩｜卖｜人口的部分，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见多了人渣欠赌债还不起，于是就把家人、朋友甚至无辜路人骗来卖掉的令人发指的情节。
    “我不是，”源纯操控红A叹了口气，无奈地抱紧自己的身体，心想真是失策，之前应该把红A的照片打印一打贴满整个冰山俱乐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新老板，希罗·埃米亚。”
    什么希罗·埃米亚，根本没听过，我们的老板不是红头罩吗？小姐姐的眼中闪烁着怀疑与不信任。
    “两个老板，”源纯提醒道，“准确地说我才是老板，毕竟红头罩的股份只占了1%。”
    “你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这件事吗？埃·米·亚·先·生。”杰森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的柱子上，阴阳怪气地说。
    见能主事的人来了，小姐姐松了口气，赶紧退开。
    “你知道我也只是个打工的，”面对杰森的嘲讽，源纯淡定地一笑，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抱了抱，“请给我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master需要休息。”
    那你还在门口浪费时间！头罩下杰森隐秘地翻了个白眼，立即转身往俱乐部里走去，“跟我来。”
    “你做的很好，”路过领班小姐姐身边时，源纯对她点头示意，关心道，“已经很晚了，都去休息吧，有什么工作明天再做。”
    小姐姐微微一愣，“好、好的。”
    杰森和源纯都离开后，服务生们聚拢到小姐姐身旁，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他们的谈话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是大老板？”
    “那个睡着的女孩子？”
    “咱们的新上司都好怪，一个戴着头罩，一个据说是超智能AI，现在又来了一个挡着脸的……”
    “至少还有埃米亚先生，他真的好帅！是长在我XP上的黑皮帅哥！”
    “别做梦了，你没听见他叫master吗？”
    “他声音好苏啊呜呜呜。”
    “之前我偶然听到BB小姐和红头罩先生在聊天，也提到过‘master’这个称呼。”
    “更好奇了，真想看看‘master’到底长什么样子。”
    “……”
    女孩们聊着天，结伴回宿舍休息去了。
    ###
    防守严密的主卧室里，源纯用温柔的动作把自己的身体放到柔软舒适的床上，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梳理好，还抖开空调被盖上。
    杰森在看旁边得欲言又止。
    “怎么了！”源纯通过BB的视角看到杰森的表情，“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你快点换过来吧，”杰森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快一整天了，不饿吗？”
    数据是感觉不到饿的，至于身体嘛，源纯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于是信誓旦旦地表示不饿。
    “好吧。”杰森耸耸肩膀，打开餐车的盖子，撕了块热气腾腾的披萨，慢悠悠地吃起来。
    源纯将意识从网络中抽离，解除卡牌附身的状态，只留下BB的卡作为冰山俱乐部的防火墙继续运作。
    她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沉重的身体，单手撑着床沿试图坐起来。
    然后手臂一软失败了，人差点儿栽倒回去，被溜达到旁边的杰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各种感知依次回笼，源纯捂着扁扁的肚子，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妈——饿饿，饭饭——”
    杰森：“……”打脸来的如此之快，说好的不会饿呢？
    第21章
    冰山俱乐部的私密餐厅内。
    红A把饭做好前，杰森一直在揶揄源纯：
    “我之前就想说，整整一天没有进食，怎么可能不饿？你是魔术师又不是机器人。”
    “但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哈哈哈。”
    “为什么不吃披萨？披萨很好吃的，真的不来点吗？我怕你等不到你妈把饭做完就饿死了。”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来一块吧，垫垫肚子。”
    杰森对源纯的倔强与坚持非常不解，他露出同情的眼神，边说边撕了块缀满水果的披萨，塞进源纯的嘴里。
    ……他之前有这么唠叨吗？源纯饿得根本没力气吐槽，也没力气反抗，她瘫在椅子里，不情不愿地叼着杰森硬塞的披萨，两眼发直地望向厨房位置，像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直到红A把饭做好，形势发生了两极反转——
    看着红A一盘接一盘将食物端上桌，杰森的表情逐渐从看热闹变成了震惊，又变成了惊恐，最后定格在呆滞。
    他终于明白了源纯为什么饿得眼冒金星，也要坚持等待。
    他也终于理解了源纯之前说的“冠位Cook职阶”是什么意思。
    此刻狭长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烤得滋滋冒油的嫩牛排、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被奶油蘑菇汤团团簇用的烤鲑鱼、汤底咕嘟咕嘟翻滚的麻辣火锅……
    在杰森看来，麻辣火锅这道菜有点可怕，但混入其他食物中竟然也不算违和，总之空气里充盈着浓郁的饭菜香气，令人胃口大开，垂涎三尺。
    他手里的披萨顿时就不香了。
    源纯仿佛回光返照，整个人挣扎着坐起来，扑到桌边，以极强大的意志力抓住叉子，狠狠地叉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塞进嘴里。
    随后她开启了暴风吸入般的疯狂干饭模式，大约每两秒钟消灭掉一小块牛排，然后啃口鸡腿，再塞点鲑鱼。
    最绝的是，做好饭后就被源纯一缕思维控制的红A宛如尽职尽责的幽灵执事，时不时冒出来，从火锅中夹起一筷子肉，跟冰可乐交替着，一起见缝插针地投喂进源纯嘴里。
    杰森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满桌的饭菜已经消失了一半，而源纯虽然减缓了干饭的速度，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还没吃饱。
    他知道源纯的饭量比一般女孩子要大，但没想到大这么多，看起来根本不像只饿了一天，像出生后就没吃过饭。
    “要尝尝吗？”源纯终于注意到了杰森的表情，以为他很好奇，便热情地推荐道，“虽然还是差了点滋味，但毕竟时间有限，材料也有限，锅底能熬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冰山俱乐部号称什么都有，却连足够带劲儿的辣椒都找不到，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明天就派人去大量采购墨西哥辣椒，反正我现在有的是钱。
    “不了不了。”杰森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隔着一张长桌，他都能被空气中弥漫的辣椒味呛得想流眼泪，更别说吃了，“你吃得开心就好，需要加可乐吗？”
    “谢谢，我自己来吧。”源纯话音未落，红A已经把可乐满上，将杯子推到她面前了。
    杰森：“……”你妈知道你这么会享受吗？
    ###
    红A做了多少饭，源纯就吃了多少。
    咽下最后一口牛排，她心满意足地倒进椅子里，把手搭在微微鼓起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微·微·鼓·起。
    满桌的美食也只是九分饱的程度而已。
    杰森的目光难以从源纯的肚子上挪开，他知道这个行为不礼貌，但他真的非常好奇，源纯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难道她的胃连接着异次元吗？
    “撑？还好啊。”源纯懒洋洋地解释，“我可以把多余的饭都转化为魔力，这样就能多尝几种美食了。”
    普通食物转化成魔力后只有非常稀少的量，对她几乎没有影响，以这种方法对付嘴馋，再合适不过了。
    “真是便捷的能力，”杰森怂恿，“你一定要去参加哥谭的大胃王比赛，一等奖的奖金在朝你招手。”
    “我不想去，我对金钱不感兴趣。”坐拥一半冰山俱乐部的女人双手合十，表示自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冰山俱乐部另一半产权的拥有者杰森：“……”
    之前是谁为了五万块执意假装被抛弃的儿童，非要混进福利院？
    这才一天你就变了！
    源纯选择性无视了杰森谴责的目光，吃饱喝足后，她终于想起了正事，一拍脑袋，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朝杰森勾勾手指，“来，告诉你一件有趣的秘密。”
    感到红A在自己的肩膀上催促地推了一把，杰森无奈地站起来，绕过长长的餐桌，走到源纯身旁，拉开椅子挨着她坐下。
    “什么秘密？”他配合地问。
    “是我之前开着BB的号四处乱逛时发现的。”尽管知道无人能监听，但为了营造气氛，源纯还是把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说，“哥谭地下都快被挖空了，到处都是蝙蝠洞。”
    杰森微微一愣，“啊？！”
    “是真的。”源纯调出虚拟屏幕，先给杰森展示了很多电子文档。虽然没有明确写出“蝙蝠洞”这个单词，但任何看完全部内容的哥谭人都会认为该文档的名字绝对是《蝙蝠洞的建设与改造方案》。
    “编号27，建设已完成。”源纯指了指文档右上角的数字，合理推测，“说明这样的基地至少有二十七座。”
    “我还逛了逛哥谭市的地质研究所，找到了一份两年前的调查报告。报告的内容简单总结一下，是考察团队探测到了哥谭地下存在多处不明空洞。”源纯戳了戳屏幕，打开另外一份文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的最终归宿是资料库最深处的垃圾堆，被粉碎得非常彻底，我花了点时间才将它重新拼起来。”
    “大概一秒钟？”
    杰森闻言，嘴角一抽，心想一秒钟真是太漫长了，对吧？
    “你是在哪儿找到蝙蝠洞改造方案的？”他一目十行地翻看着文档，好奇地问。
    二十七座，造一座都不便宜，更别说这么多了。
    “当然是韦恩集团了，”源纯耸耸肩膀，“整个哥谭除了布鲁斯·韦恩，还有谁有这个财力物力和人力，把蝙蝠洞修得到处都是。”
    杰森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下一秒，杰森和源纯：“……”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某件事。
    “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杰森挑眉。
    “不算秘密吧，”源纯嘴上这样说，实际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充满了八卦的光，“五年前韦恩集团就宣布自己是正义联盟的赞助方了，飘在太空里那座瞭望塔就是他们造的。”
    套着BB的卡漫游网络时，源纯顺便补了个课，对当前世界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杰森振振有词：“造了至少二十七座个人专属基地，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赞助了。”
    “不知道算不算佐证，”源纯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之前红罗宾试图追踪我，当时他的位置就在韦恩庄园附近。”
    “算。”杰森斩钉截铁地说，他摊开手耸耸肩膀，“你看，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布鲁斯·韦恩包｜养了蝙蝠侠，”源纯默契地接过话，“我在AO3上看到的拉郎竟然是真的！次元壁怎么随随便便就被打穿了呢？”
    杰森：“……”你在网络世界遨游时都看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男人，”杰森微微一笑，“我知道怎么对付蝙蝠侠了。”
    “你要绑架韦恩吗？剧情有点老套，而且你的角色通常是反派，这不稳妥。”源纯反对道，她观察着杰森的表情，试探着问，“你好像很不喜欢蝙蝠侠和韦恩。”
    全哥谭市的反派都对蝙蝠侠有意见，但布鲁斯·韦恩的风评其实很好。
    庞大的韦恩集团为哥谭提供了无数工作岗位，古老的韦恩家族投资修建了哥谭的基础设施，包括公共交通、通信互联网、医疗卫生、排水供水系统、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等。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韦恩，就没有现在的哥谭。
    哥谭其他的大家族，继承人大多走上了违法犯罪的不归路，相比之下布鲁斯·韦恩只是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而已，实在是太纯良无害了。
    市民们甚至给布鲁斯冠以了“哥谭王子”的称号，很多女性和一部分男性被他英俊帅气的脸、卓尔不群的气质以及花不完的钱迷得神魂颠倒，做梦都想跟他共度良宵。
    听到源纯的询问，杰森很想回答“因为我们有仇”，但奇怪的是话都到嘴边了，他却死活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将其咽回肚子里，换成了较为温和的“可能以前有什么矛盾吧”。
    看出了杰森的不高兴，源纯赶紧转移话题。她接过红A递来的红宝石——杰森执意要撬蝙蝠车轮胎那晚，他俩在巷子里捡到的那颗——捏在指间，对着水晶吊灯柔和的光，缓慢旋转查看。
    “冰山俱乐部有专门负责做宝石生意的部门，”杰森在虚拟屏幕上一番操作，调出一份员工档案，他转过屏幕，将档案展示给源纯看，“主管叫艾伦·戴维斯，等明天上班了，把宝石送去实验室让他检测一下。”
    使用专业仪器可以鉴定出宝石的原产地，再加上宝石的切割工艺，二者交叉比对，或许就能确定宝石是哪家品牌卖出的商品。
    至少也能圈出一个范围，比大海捞针要强上许多。
    “希望一切顺利吧。”源纯打了个哈欠，“睡觉了睡觉了，我好困，晚安！”
    杰森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凌晨，的确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但他却很精神，没有丝毫困意，似乎早已习惯了熬夜。
    “你先睡吧，我写一下明天的待办事项。”杰森决定尝试用工作来催眠自己。
    源纯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回身扒着门框阴森森地一笑，“熬夜容易秃头。”
    杰森：“……”你好烦人！
    ###
    临近深夜十二点。
    哥谭老城区的某条小巷子里。
    身穿黑色刺客服、手握长刀的少年轻松解决了两个试图向他兜售｜毒｜品的、不怀好意的罪犯，用靴子将白｜色｜粉｜末随意碾压进湿润的泥土里。
    空气中浮动着粘腻潮湿的水汽，闷热令人感到浓浓的不快。
    少年灵活地跃上墙壁，几番跳跃攀爬，转眼间就出现在了最高点的滴水石兽旁。
    整条小巷尽收眼底，他靠着雕像坐下，曲起膝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就是父亲的城市，他想，表面的繁华完全无法掩盖从阴影中肆意滋生的罪恶，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拯救的价值？
    目光越过某处，少年眯起眼睛，看到了一团缓慢飘浮的雾气，散步似的慢悠悠拐过街角。
    夏天怎么会有雾？
    好奇心驱使他从房顶跳下，追逐着雾气的痕迹，一路探索。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时针、分针与秒针在12的位置重合。
    与此同时，少年穿过无形的屏障，站在一处明显已经被废弃的院子门口。
    院子很大，从门口看去，至少能数出三座三层楼高的建筑，每栋楼都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亮，几乎全部隐没在夜色深处。
    院内杂草丛生，两列已经枯萎得只剩下枝干的树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正对大门的楼前，以树为分界点，左边分布着一些秋千和跷跷板，右边是简陋的旋转木马，每只马头都面容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形状。
    长满铁锈的大门没闭紧，开着条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简直是明晃晃的邀请。
    大门顶端焊接着招牌——
    “星星福利院？”少年挑眉，比宝石还透彻的翠绿色眼睛里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有兴奋。
    “哥谭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地方？”
    第22章
    比起源纯快乐又充实的一天, 提姆这个周末过得是焦头烂额。
    早上蝙蝠洞被自称BB的超级AI入侵了；
    中午韦恩集团的技术总监卢修斯打电话过来，说技术部门的电脑里存放的有些关于蝙蝠洞和蝙蝠侠装备的资料似乎被查看过，他正在排查泄露根源, 让布鲁斯做好蝙蝠侠暴露的准备；
    晚上他编写的算法终于跑完了, 搜索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只搜出了关于迦勒底的历史资料, 近代现代的信息完全为零。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都是事实。”提姆抱着胳膊靠在巨大的蝙蝠电脑边，望向迪克的眼睛亮得惊人。
    迪克已经放弃劝提姆去睡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 没人有心思休息，都想着能多做点什么。
    他端起尚算温热的咖啡递出去, “我知道, 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对, ”提姆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捧着，“事实或许就像这个程序显示的结果一样，他们本来就不存在。”
    迪克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人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活动轨迹，干净得哪怕连一点点痕迹都找不到，新生儿都没他们神秘。”提姆抽出键盘, 俯下｜身劈里啪啦地敲打着, 调出一份份资料。
    “Red Archer, 对外宣称的姓名是希罗·埃米亚, 根据Bat的提示，我把亚洲加入了调查范围，仍然一无所获。如果从作战风格上分析，他使用的格斗术与现有流派的相似度都非常低，推测是在长年累月的战斗中逐渐形成的一套适合自己的体系，这说明他曾经生活的环境充满了动荡。他可以凭空变出各种冷兵器，这能力有点类似绿灯侠，但他显然没有灯戒。我询问了渡鸦，她也没有头绪。”
    “BB，绝对不是目前地球上的科技水平能制造出来的超超超超级AI，甚至可以大胆一点，将这个范围扩展至整个宇宙，毕竟融合了天启星母盒的钢骨也对她束手无策。”
    “杰克，外表年龄在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小女孩，白发绿眼，据说患有自闭症，目前尚未展现出特殊能力。”
    “吉尔，外表年龄在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小男孩，金发红眼，性格狡猾，擅长谎言与欺骗，似乎特别幸运，除此之外暂时未展现出特殊能力。”
    迪克一直在安静地倾听，直到听见“擅长谎言与欺骗”时，他差点儿绷不住，嘴角微微上勾了很小的弧度。
    果然还是在意自己被欺骗的事，提宝真是太可爱了。
    “……你是不是笑了。”提姆突然问。
    “没有，”迪克努力维持着正经脸，将话题拉回来，“这样风格迥异、年龄跨度极大、甚至都不是同一物种的五个人属于一个组织，确实令人感到惊奇。”
    红A和BB也就算了，幼吉尔和杰克就离谱，明显是还未成年的小孩子，迦勒底是雇佣童工的黑心工厂吗？
    提姆刚想表示同意，忽然想起了少年泰坦，再看看眼前的迪克，作为初代罗宾跟随蝙蝠侠惩戒罪犯时才十二岁，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怎么了？”迪克疑惑地问。
    “咳，没什么，不重要。”提姆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出脑海，严肃地说，“我怀疑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说不定是从其他宇宙穿越过来的。”
    提姆敢这样猜，一方面是BB实在太BUG，一方面是奇异博士不久前宣布宇宙壁垒存在裂缝。
    但这个观点还是过于大胆，且缺乏更充分的证据，因此提姆只跟迪克说了，并没有将它作为结论告诉蝙蝠侠。
    “似乎有点道理？”迪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哇哦，”被肯定的提姆微微一愣，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你不觉得很……疯狂吗？”
    “兄弟，这个世界上疯狂的事太多了，你要学会淡定。”迪克从椅子站里起来，拍了拍提姆的肩膀，“走吧，换上你的制服。”
    “去哪里？”提姆放下咖啡杯，小跑着追上迪克。
    迪克：“去问问当事人。”
    ###
    可能因为幼吉尔和杰克是韦恩集团的小总裁亲自送去警察局的，相关流程走得很快，第二天下午两人就被安排进入了哥谭市最大的福利院。
    “月亮河。”幼吉尔一字一顿地念出福利院的名字，深红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意味深长的光。
    杰克紧紧贴着幼吉尔，她微微垂下头，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完全看不清表情。
    在了解了杰克的情况后，接待他们的老师感到有些棘手，既不能让杰克伤害到院里的其他小孩，也不能伤害杰克，这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所幸杰克虽然自闭，但并不狂躁，她只是不愿意跟其他人交流，就喜欢待在哥哥身边。
    而她的哥哥则是位令人称奇的优秀小绅士，不仅把妹妹照顾得非常妥帖，还很快跟其他孩子打成了一片。
    等到天黑的时候，幼吉尔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孩子王，所有孩子都对他崇拜得不得了。
    晚饭过后，在幼吉尔的带领下，孩子们聚集在堆满玩具的休息室里，津津有味地听老大讲故事。
    “……面对亚瑟王全力解放的圣剑，CC和学妹勇敢地迎了上去，用不知名的盾牌暂时抵挡住了毁灭的冲击波。但在圣杯的加持下，亚瑟王的魔力是无限的，局势开始朝着不利于CC的方向发展。”
    “啊！”孩子们配合地发出担忧的声音。
    “好了，今晚就到这里吧。”幼吉尔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指针指向九点半，他笑着拍拍手，“我们该睡觉了。”
    “可是还没有听到结局！”一个小姑娘鼓起脸颊，“CC和学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大家纷纷附和。
    “这就是明天的内容了。”幼吉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在老师们的护送下，被吊足了胃口的小孩子们遗憾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幼吉尔和杰克是最后到卧室的。福利院的规定是男女分开住，但杰克情况特殊，经过慎重的考虑，院长特别审批了一间双人房，装饰摆设和其他孩子们的一样，只是房间在另一栋楼里。
    送两人回去的路上，值班老师詹妮弗跟幼吉尔随意闲聊：“吉尔讲的故事很有趣呢，我也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詹妮弗大约三十来岁，梳着优雅的低马尾，身穿中规中矩的套装裙，说话声音温温柔柔。她是月亮河福利院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老师，很多孩子都说她有妈妈的感觉。
    “谢谢你的期待。”幼吉尔的礼貌无可挑剔，但比较他对待孩子们的态度，这就显得非常冷淡了。
    莫名吃了颗软钉子，詹妮弗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无事发生。
    接下来她不再尝试找话题闲聊，而是一直沉默着，直至抵达目的地。
    “到了，就是这里。”詹妮弗推开门，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作息表贴在床头，还有每周值班老师的联系方式，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晚安，老师，你也是。”幼吉尔微微一笑，当着詹妮弗的面关上了门。
    两秒钟后，詹妮弗那仿佛被冻在脸上的笑容终于融化得无影无踪，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门板看了片刻，掏出手机，边写邮件，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
    “你不喜欢她吗？”曲膝坐在窗台上的夜翼笑着问。
    “没敲门就擅自闯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幼吉尔看都不看夜翼一眼，牵着杰克的手进入盥洗室，把门关上后，示意她自己刷牙洗脸。
    作为超级英雄，夜翼总不会无聊到偷窥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帮助杰克洗漱，没必要做戏做全套。
    “他一点儿都不惊讶你在这儿。”红罗宾从夜翼身后冒了出来，在窗台仅剩的一小块位置上坐下，他微微皱眉，“这孩子果然有问题。”
    “或许他只是早熟。”夜翼猜测。
    五分钟后，幼吉尔和杰克从盥洗室出来了。
    杰克全程无视房间里多出来的两个穿着紧身衣的奇怪大人，自顾自走上床，钻进被子里躺平，闭上眼睛。
    “我妹妹要睡觉了，”幼吉尔把木椅子搬到床尾，转身坐下。他放松地靠着椅背，将胳膊肘搭在扶手上，用手背支着侧脸，姿态随意且悠闲，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有什么问题，长话短说。”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椅子，却硬生生被幼吉尔坐出了王座的效果。一时间夜翼和红罗宾同时产生了幻觉，仿佛他们不是来询问线索的，而是来觐见国王的。
    “咳咳。”红罗宾怀疑自己受到了某种暗示影响，心里对幼吉尔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层，他定定神，开门见山道，“你有听说冰山会所的事吗？”
    幼吉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红罗宾，卧室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眼中，像纯透的红宝石里融入了点点星屑，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渐渐的，红罗宾有种整个人都被看透的感觉，就在他差点儿忍不住要挪开视线的时候，幼吉尔终于说话了。
    “你们怎么还在？”金发美少年挑了挑眉毛，回答的内容与问题毫不相关，“弟弟要丢了哦。”
    听到“弟弟”这个单词，夜翼微微一愣，有种心脏瞬间被攫住的窒息感，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幼吉尔使用的是将来时态，而非过去时态。
    所以这是个预言？
    “什么意思？”红罗宾皱眉。
    “意思就是晚安——礼貌地请你们离开。”幼吉尔拖长声音说。
    某种看不见的气场悄然破碎消融，幼吉尔忽然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天真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他不满地鼓起脸颊，双手叉腰，谴责道：“已经到了福利院熄灯的时间了，不要打扰我睡觉，小孩子不好好睡觉会长不高的。”
    “再不走我就大声喊了哦。”
    “……别喊别喊，我们这就走。”夜翼无奈地说。
    小朋友不配合，超级英雄也没办法。
    跳下窗户前，红罗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迦勒底不接你回去吗？”
    “这里很好玩的，”幼吉尔别有深意地说，“等我玩够了就回去。”
    ###
    没点叫醒服务，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源纯这一觉安安稳稳地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醒来后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去餐厅吃饭。
    推开门，她发现有只家政小机器人不知道在门外等待了多久。
    【请跟我来～】小机器人的电子显示屏上写着这样的留言。
    “好，辛苦你了。”源纯笑着摸了摸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跟在它身后，沿着铺设柔软地毯的走廊一路前行。
    靠近公共区域，开始有服务生来来往往，他们统一无视了源纯的存在，只好奇地打量一眼带路的小机器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源纯走进餐厅。
    小机器人完成使命，停在墙角不动了。源纯抱着胳膊往它旁边的墙上一靠，跟它并排站立，安静地看着戴头罩的杰森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
    这菜一看就是红A做的，我妈真棒！源纯在心里默默地夸赞道。
    “你戳在那儿干什么？”杰森说。他把菜放到桌上，动作忽然一顿，“等等，你就这么出来了？”
    不伪装一下吗？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我都戴着头罩呢。
    “我用魔术隐身了，他们看不见我，”源纯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倒是你……你应该也看不见啊。”
    “哈？”杰森叫住来送饮料服务生，指向源纯所在的位置，问他，“那儿有什么？”
    服务生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有个机器人，还有盆栽。”
    源纯捏了捏盆栽翠绿的叶子，竖起手指朝杰森比了个“Y”。
    杰森无奈地摇摇头，把服务生打发走，招呼源纯：“别玩了，过来吃饭。”
    服务生刚走了没几步，迟疑地回头看杰森。
    杰森：“……没叫你。”
    服务生困惑又尴尬地跑了。
    源纯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第23章
    今天的源纯有点奇怪。
    一向信奉“民以食为天”的她, 干饭竟然变得不积极了。
    昨天是暴风吸入，今天是隔两三分钟才舀一勺子，也不操控红A来投喂了, 就一直盯着杰森看, 吃得心不在焉。
    “……你到底想干什么？”杰森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叉子, 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餐厅清场后，为了方便吃饭，杰森摘下了头罩，此刻他是没有伪装的状态。
    “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呢？”源纯把碗推到旁边, 身体前倾，几乎趴在了桌上, 她双手托着下巴, 仰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杰森, 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有问题吗？”杰森问。
    “有，而且非常大。”源纯百思不得其解，“我的隐身技能属于A 级别的大范围精神影响，一旦发动，大部分从者都只能依靠契约来感知我的存在，更别说没有契约也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了。按理说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见也听不到的, 难道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听你这么一说，我隐约记起我有两把叫大种姓之刃的刀，可以从灵魂中汲取力量, 只对魔法具有杀伤力。”杰森做思考状, “但我想不起刀放在哪里了。”
    源纯沉默片刻, 缓缓举起手, “那个……我可能知道。”
    杰森微微一愣，“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就要从我开着BB的号四处漫游讲起了，”源纯的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杰森，“昨天我不是发现哥谭地下到处都是蝙蝠洞吗？其实还有件事，但我太困了就忘记讲了……”
    “别解释，”杰森不轻不重地一拍桌子，“说重点。”
    源纯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说：“哥谭警察局的地下有座废弃防空洞被你建成了秘密基地。”
    杰森：“……”我真把基地建警察局下面了？不愧是我！
    源纯双手抱头，脚用力在地上一蹬，将椅子向后推开，“对不起我错了，为了弥补损失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回来。”杰森回过神，叫住了正欲站起身的源纯。
    源纯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姿态是前所未有的乖巧。
    这让杰森感到很新奇，他挑了挑眉，把切好的牛排推向对面，“你先把饭吃了。”
    “基地就在那儿又不会跑，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
    “……喔。”源纯悄悄松了口气，重新握起叉子。
    ###
    吃完饭，杰森骑上心爱的摩托车，在源纯的指引下前往据说位于警局地下的秘密基地探查情况。
    源纯懒得套卡，仍然保持了隐身的状态，于是只有杰森需要注意别被人发现大白天嚣张地在街上晃悠，毕竟他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黑｜帮｜老大红头罩。
    “这不公平，明明你才是冰山俱乐部的大老板，怎么麻烦都朝着我来了？”杰森不满地抗议，“我们还是友好的合作关系吧？你就不能发扬一下关爱同伴的精神，也给我加个buff？”
    “理智点亲爱的，”反正没人能看到，源纯踮起脚尖模仿芭蕾的舞步，拎着裙摆围绕杰森来回转圈，“你不希望等会儿热搜上出现类似‘红头罩的摩托车无人驾驶，独自飞驰过哥谭街头’的新闻吧？”
    她又嚣张起来了，我就知道乖巧只是暂时的。杰森默默翻了个白眼，侧身闪入小巷，避开不远处路过的巡警，“媒体肯定会猜测是邪恶的BB女士在操控我的摩托车。”
    源纯朝巡警挥挥手，送出一记飞吻，“那你得先给摩托车改装一下，至少按个中控系统。”
    杰森：“……别浪了快过来，接下来该怎么走？”
    两人穿过地下水道，进入废弃的防空洞，在破解了三道物理锁，两道电子锁后，成功打开了杰森的秘密基地。
    “你怎么确定这里是属于我的？”杰森随手一摸墙，就摸到了电灯的开关。
    恰到好处的高度，完美切合他平时的习惯，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因为你在系统里留下了红头罩的标志，非常明显，我闲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源纯回答。
    柔和的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整座防空洞。
    这里的空间非常大，整体呈现出圆柱的形状，有上下两层。
    上层主要存放装备，从战斗服到医药箱，从摩托车到摆满各种型号的枪｜械｜展览柜，杰森用惯的装备应有尽有。
    下层主要用作监控，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弧形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屏幕，此刻屏幕处于待机状态，但不难想象都亮起来时场面该是何等的壮观。
    杰森在武器架上翻找大种姓之刃，源纯溜达到天井边缘，单手一撑栏杆直接跳了下去，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要在冰山俱乐部也整一个，打游戏可太爽了！”
    杰森：“……”这个家迟早让你败光。
    “啊哦。”源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杰森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抬头一看，整个人沉默了。
    源纯激活了休眠状态的电脑，所有屏幕同时亮起，无数蝙蝠侠的脸出现了，他们微微低着头，用锐利如刀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电脑外的人。
    漫长的沉默后，杰森也跳了下来，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踏着坚定的步伐缓慢前行，与正中央屏幕上的蝙蝠侠照片对视，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较量。
    最后杰森停在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不需要回忆，就凭本能调出了一份份资料。
    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关于蝙蝠侠的，剩下三分之一是哥谭市大小黑｜帮和超级罪犯们的合集。
    源纯不禁在心中感慨：电脑有资料一石，蝙蝠侠独占八斗，其余人共分两斗。
    “我想起我来哥谭的目的了，”杰森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源纯聊天，“我要重新构建这座城市的秩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对蝙蝠侠很有意见，我反对他的理念，有些人渣留着没有半点用处，不仅浪费粮食和空气，还会伤到其他无辜的人，把他们清除掉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到此为止，杰森的想法虽然已经踩在了灰色的边缘，但还算正常。
    可接下来他的心里窜出一股邪火，恶意在脑海中悄然滋生，逐渐蔓延扩张。
    杀掉吧，他想，全部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懂了！”源纯突然大声说，她双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侧过身询问地看向杰森，“兄弟，我们接下来砍谁？”
    杰森：“……”
    他被源纯“嗷”一嗓子震得回过神，诡异的想法和激动的情绪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你就不能严肃点！
    “谁也不砍，先把企鹅人的烂摊子收拾好。”杰森没好气地说。
    “喔。”源纯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杰森把从电脑里拷贝资料的任务分配给源纯，自己则去收拾一些最近可能会用到的装备，等下带走。
    虽然冰山俱乐部不缺武器，但枪这种东西，当然是自己用惯的最顺手。
    杰森回到上层，下层只剩下了源纯。
    源纯脸上的表情迅速趋于平静，她保持着撑桌的姿势，只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胸口，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和柔软的皮肤，认真感受胸腔中心脏的跳动。
    刚才她没有主动感知，但杰森的异样情绪确确实实沿着某种通道，被传递给了她。
    第二次了，源纯想，上一次杰森出现异常，还是在他们刚认识的当天晚上。
    鉴于两人其实相识不久，这个频率显然有点高了。
    而且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源纯嗅到了与Fog相似的味道。
    她缓缓皱起眉。
    ###
    杰森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源纯又恢复了干饭的兴趣，她把杰森的装备全都塞进了自己的小背包中，表示这样就不用先回冰山俱乐部放东西，可以直接去吃饭了。
    “……你的包怎么这么大？不沉吗？”杰森目瞪喵呆，从外表看那只是个小巧精致的女士双肩包而已，顶多能放几个iPad。
    源纯背上包，轻快地蹦跳两下展示一番，“是个简单的空间扩展小把戏，不沉，我力气很大。”
    “……行吧。”杰森关灯锁门，“怎么不回家吃？”
    有红A在，谁还稀罕外面的食物啊！
    “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会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源纯语气深沉地说。
    杰森：“……你看我信吗？”
    “好吧其实是我想喝酒了，”源纯叹了口气，“但我妈的卡不会允许我喝的，所以我只能创造他不在的机会偷偷喝。”
    作为卡牌的使用者，源纯只能添加设定——比如让红A卡在她使用金闪闪的卡牌失控前阻止她——但并不能删减设定，这是原主才有的权限。
    鬼知道红A什么时候在卡里写入了“阻拦源纯吨吨吨”。
    “我上次就想问，你成年了吗？”杰森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按我的标准，成年了。”源纯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的酒量很好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杰森不屑地一笑，“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
    一个小时后，哥谭市老城区的某家酒吧里。
    “再来一瓶！”杰森豪迈地把空酒瓶砸在桌上，干掉了今天的第三瓶伏特加。
    源纯：“………”好害怕，我没想到你酒量这么浅！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大叫着让红头罩再来一瓶。
    再来一瓶！你以为刮奖呢！反正他喝醉了不是你负责扛回去，撒酒疯也揍不着你！
    源纯愤怒地瞪向捣乱的人。
    被她瞪视的男人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他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外套，怀疑酒吧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
    “别喝了，回家了——”话刚起了个头，源纯就见其他人欢呼着“敬红头罩”，挥舞着酒瓶冲了上来。
    “……WTF！”源纯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的隐身只是感觉上不存在，实际上人还是在那儿的。酒吧里的人发疯了似的冲过来，她躲闪不及，瞬间被挤开，在汹涌的人潮中随波逐流。
    源纯奋力挣扎，但难以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抗拒人民群众的力量，最后她只好放弃了，被挤到了酒吧的另一头。
    再去酒吧喝酒我就是狗！源纯恨恨地发誓，黑着脸爬上了舞台的灯光架子，占据最高点，观察着人群中杰森的状况，以便能在情况不对后第一时间把人捞出来。
    今晚还算幸运，这帮人就算喝醉了也只是继续喝，没有打架之类的过激举动。
    临近午夜十二点，大部分人都趴下了，少数还能站立，但也早已神智不清。
    “够了吧？爽了吧？能回家了吧？”源纯从架子上滑下去，轻巧地落到杰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围人太多了，不好把他的头罩摘下来看看真实情况……源纯边想边扶起杰森，拖着他往外走去。
    “我想吃汉堡。”杰森忽然说。
    吐字听起来很清晰，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
    “吃吃吃，买买买。”源纯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她把杰森扶上摩托车，然后自己坐上去，将他的手臂搭在腰上，叮嘱道，“抓紧我，别掉下去。”
    杰森突然收拢手臂，用力往后一搂。
    源纯：“噗——你要勒死我然后霸占整个冰山俱乐部吗？”
    奋力把自己差点儿断了的腰从杰森手中拯救下来，源纯觉得这样很不稳妥。
    杰森坐在后面，从路人视角看就是他搂着个隐形人，这不一下子就暴露了。
    得换过来，让他坐前头，伪装成是红头罩在骑摩托的假象。
    “你坐前面去。”源纯把杰森往前推。
    杰森浑身上下满是抗拒，“不、不能……酒驾……”
    “你坐着就行了，我开！”源纯哭笑不得，心想你还挺遵守交通规则的。
    “哦。”杰森迷迷糊糊地蹭到前面。
    两人换了位置，杰森人高马大，很占地方，即使源纯并不腿短也不胳膊短，她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能握住车把手。
    “就这样吧，凑活一下，反正离得不远。”源纯把下巴抵在杰森的肩膀上，发出无奈的叹息。
    摩托车哆哆嗦嗦地行驶起来，走着妖｜艳的“S”轨迹，每次都险之又险地与墙壁的亲吻擦肩而过。
    渐渐地，源纯感觉快坚持不住了，她决定抄个近道，于是凭直觉拐进了右手边的巷子。
    下一秒，源纯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穿过了某个无形的屏障，进入了未知的世界。
    就在她想停下来查看情况时，老实了一路的杰森忽然动了起来。
    杰森一动，源纯顿时失去了对摩托车的控制，慌乱中她只能尽量避免撞墙，最后歪歪扭扭地连人带车冲进了一扇大铁门中。
    “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刺破寂静的夜空。
    源纯面朝下趴在一堆杂草里，身上压着杰森，和一辆摩托车，表情生无可恋。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旁边。
    “看看这是谁？”充满磁性的少年音响起，带着天然的、浓烈的嘲讽意味，“陶德，你的出场方式真令我惊讶。”
    ###
    哥谭老城区，某家电影院外。
    最后一场电影散场了，观众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经典就是经典，《闪灵》果然够带劲儿！要不我们再看一场吧！”
    “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而且明天我们还要回纽约。”
    “快回酒店吧，哥谭的夜晚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们这么多人呢！彼得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你这个胆小鬼！”
    面对同学汤普森的嘲讽，彼得·帕克感到一阵头痛。
    “汤普森，你走错路了。”名为伊丽莎白的女孩子说。
    “没有错，跟我来，这边近！”汤普森一把搂住彼得的肩膀，一手抓着伊丽莎白的胳膊，强行带着两人拐弯。
    伊丽莎白的闺蜜莎拉和彼得的好朋友内德对视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汤普森的不满。但没办法，他们也只能跟上。
    汤普森边走边阴阳怪气地说：“小彼得不是害怕吗？我们得照顾弱者……卧槽？”
    汤普森脚步一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荒凉建筑。
    蜘蛛感应在耳边发疯了似的狂响，彼得目光一沉，灵活地甩开汤普森的胳膊，挡在所有人面前，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这这……怎么回事？！”汤普森的声音开始哆嗦，“别别别傻站着了！快走啊！”
    大家互相牵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向来路。
    但拐过弯，出现在眼前的，仍然是破败的福利院。
    “……见鬼了吗？”内德害怕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彼、彼得？”
    “我不知道！”彼得也有点慌，蜘蛛感应叫得他头疼，而且这是他被咬后蜘蛛感应响得最疯狂的一次，意味着前方存在非常可怕的危险。
    “没、没有信号。”莎拉的声音能听出明显的颤抖，“我们怎么办？”
    “走也走不了，只能进去看看了。”彼得深吸一口气，作出决定。
    “不能待在外面吗？我害怕。”伊丽莎白抱紧了莎拉，两个女孩子贴在一起哆嗦。
    “你们没觉得外面越来越冷了吗？”彼得神情严肃，“而且起雾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等他们注意到时，雾气已经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吞噬了路的两端。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来！”彼得咬咬牙，穿过生满铁锈的大门，并且把同学们也拽了进来。
    汤普森见自己落单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了上去。
    ###
    夜巡的蝙蝠侠被许久不见的故人拦住了。
    “塔莉亚。”蝙蝠侠冷静地叫出女人的名字，“你来哥谭做什么？”
    按照塔莉亚一贯的风格，她应该会先跟蝙蝠侠叙叙旧，调调情，说些浪漫的话，然后再切入正题。
    但此刻她毫无玩笑的心态，直白地开门见山道：“我的爱人，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不会来找你的。”
    “我们的儿子在哥谭失踪了。”
    蝙蝠侠：“……？”
    他的头顶缓缓升起一枚问号。
    “哐当”一声闷响，夜翼从树杈上掉了下来。
    “你听到了吗？”他用颤抖的声音对通讯器那头的红罗宾说，“Bat的儿子，失踪了。”
    幼吉尔昨晚对他们说的话应验了！
    红罗宾：“我听到了。”
    夜翼：“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红罗宾：“我顾不上，刚才秘书打电话过来，说中城高中派来参加知识竞赛的八个学生里有五个失踪了。接待是韦恩集团在负责，出了事我们难辞其咎，我得去找人了。”
    夜翼：“……”
    第24章
    “到底是什么情况？”西装革履的提姆端坐在椅子里, 神情严肃地询问秘书。
    明明收拾得一丝不苟，从表情到坐姿都无懈可击，但秘书姐姐硬是从提姆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隐秘的疲惫。
    想到小总裁今年其实还未成年, 还在读高中, 跟失踪那几个孩子比也大不了多少，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从秘书小姐姐的心底油然而生, 令她望向提姆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她放缓声音解释道：“是这样的……”
    中城高中的领队老师半夜查寝时发现少人了，询问还在的同学，得知失踪那几个孩子结伴去老城区看电影了。老师给他们打电话无人接听，查定位显示没信号，慌乱之下报了警。
    “看电影。”提姆闻言, 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作为比赛的赞助商，韦恩集团不止一次提醒过外地来的参赛选手, 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晚上十点后请千万不要出门, 结果这些青春期的孩子们就是不听，非要叛逆一把，看看，出事了吧。
    根据提姆的经验，失踪了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说不定一两个月后尸体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被发现。但看了看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带队老师, 提姆还是没忍心把这话说出口。
    “知道他们去了哪家电影院吗？”他叹了口气，用力捏了捏眉心。
    秘书说了个很普通的名字，同时递来一只平板, 地图上标记着电影院的位置。
    “我会把地址发给罗宾, 拜托他去看看——”提姆话音未落, 韦恩大厦响起了被入侵时才会启动的警报。
    “怎么回事？”秘书被吓了一跳, 迅速环顾四周。
    “哐哐”，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响起，金红配色的帅气盔甲出现在窗户外。
    “钢、钢铁侠！”中城高中的带队老师惊讶地喊道。
    提姆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摸出手机戳了个指令，赶在钢铁侠动手前，打开了接待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然后关闭了警报。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是正确的，要不然接待室就得重新装修了。
    掌心的光束炮停止充能，盔甲飞入接待室，还没完全降落，就朝着两边展开，身穿简单T恤和运动裤的托尼·斯塔克黑着脸从盔甲中走出，无视了其他人，目光锁定提姆。
    “晚上好啊，男孩，”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托尼正在生气，“听说这里有人失踪了，我来看看情况。”
    提姆扫了一眼托尼的装扮，意识到钢铁侠是匆匆忙忙赶来的，他甚至连正式的衣服都没换。这说明失踪的孩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晚上好，斯塔克先生。”提姆站起身，朝托尼伸出手，“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失踪前最后出没的地点，要一起去看看吗？”
    “……德雷克先生？”秘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赞同。
    “已经很晚了，我会让司机送你和琼斯先生回去。”提姆对秘书和领队老师说，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坚定，“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有钢铁侠在呢。”
    托尼冷冷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那是当然。”
    借着托尼的名气忽悠走了秘书和领队老师后，提姆身上属于德雷克总裁的精英气场渐渐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与坚决。
    “您的消息很灵通。”提姆试探地问。
    “需要我带你一程吗？”托尼答非所问。
    “谢谢，但不必了，”提姆礼貌地拒绝，“稍等一下，我换套衣服。”
    ###
    托尼和红罗宾抵达学生们失踪地点附近时，蝙蝠侠和夜翼已经勘查过现场了。
    蝙蝠侠对托尼的到来没有丝毫惊讶，显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红罗宾微微一愣。
    不是去找丢了的儿子吗？难道说……
    “嗯……也是在附近失去联络的。”有钢铁侠在场，夜翼不好直接说“Bat的儿子”。
    “什么时间？”蝙蝠侠忽然问托尼。
    托尼挑眉，“十二点整。”
    “达……D的信号也是在十二点整突然断掉的，”夜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虽然是昨晚十二点。”
    差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附近的监控看了吗？”托尼仰起头环顾四周，寻找可能在工作的摄像头。
    “都坏了。”夜翼遗憾地说。
    哥谭老城区缺乏养护，再加上很多设施都是十几二十几年以上的老古董，早就变成了腐朽的摆设。
    托尼露出明显的嫌弃。
    “有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有点慢。”红罗宾慢吞吞地说。
    既然Bat的儿子和钢铁侠要找的孩子都是在午夜十二点失踪的，那他们可以在明天的午夜十二点来附近转转，说不定会有收获。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托尼直接拒绝。
    被动等待不是钢铁侠的风格，而且二十四个小时太漫长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不是普通的失踪绑架案。”蝙蝠侠沉声道，“去找康斯坦丁。”
    ###
    “陶德，你的出场方式真令我惊讶。”达米安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低头用嘲讽的眼神打量着杰森。
    杰森不吭声。
    “……喂，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得不到回应的达米安不满地皱眉，他踢了踢杰森的腿，“嗑药嗑傻了？”
    杰森仍然不动。
    “啧，他怎么回事？”达米安转而问源纯。
    源纯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就没搭理他，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现身。
    听声音是个孩子，而他似乎认识杰森，对他的过往有一定的了解……
    就在源纯保持着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姿势思考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身上一轻，压着的重物都被挪开了。
    源纯翻过身坐起来，看到达米安把摩托车一脚踹开，单手拎着杰森的衣领晃了晃。
    小孩力气还挺大。源纯惊讶地感慨。
    “原来你还活着？”达米安看向源纯，“不说话是听不见，还是哑巴？”
    源纯：“……？”
    “你能看见我？”源纯指了指自己，迟疑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达米安颇感无语，“这里还有别人吗？哦还有陶德，但他这不是醉死了吗？”
    他把杰森拎起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嫌弃得差点儿直接将人扔出去。
    源纯：“……”
    怎么回事啊，又来一个能看到我的！
    就在源纯想仔细询问的时候，大门口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推搡着冲了进院子，脸上流露着不同程度的惊恐表情。
    “鬼啊啊啊啊！”看到达米安和他拎着的戴着红头罩的杰森，以及坐在地上背对大门口的源纯，伊丽莎白控制不住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什么？哪里有鬼？”源纯顿时精神了，她四处张望，跃跃欲试。
    之前收拾背包时，她发现魔术材料鬼魂提灯的储备不算多了，正好能借此机会囤点。
    “……她指的是你。”达米安翻了个白眼。
    “我哪里像鬼了？”源纯很生气，“不对，怎么你们也能看见我？？？”
    这座城市太可怕了吧，是个人都能看到我，难道各个都拥有A 以上级别的精神抗力吗？
    源纯扶着摩托车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双手叉腰怒视中城高中的倒霉五人组：“说！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有你！”她也瞪了达米安一眼。
    “为什么要告诉你。”达米安不为所动。
    “我我我我们是学生，”彼得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声音有点不自觉地颤抖，因为蜘蛛感应比刚刚在巷子里时响得更厉害了，他分不清楚危险的到底是这座鬼屋，还是眼前陌生的三个人。“看完电影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拐进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星星福利院。”达米安忽然说，注意到源纯怀疑的眼神，他不耐烦地解释，“大门口挂着牌子呢，你进来前没看到吗？”
    “没看到。”源纯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可是一路冲进来的，谁会注意大门口啊！
    “我想回家……”莎拉蹲下去，双手抱头，崩溃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那就回啊。”源纯露出困惑的神色。
    “走不了！”莎拉抬起脸大声喊道，她的眼里充盈着泪水，“你去试试啊！”
    源纯看不得女孩子哭，她在高中生们警惕又恐惧的注视下走过去，从兜里摸出手帕，温柔地盖在莎拉的脑袋上。
    “别哭了，”源纯安慰道，“行吧，我去试试。”
    莎拉微微一呆，源纯已经穿过铁门离开了，彼得晚了一步没拦住。
    “……我去把她找回来！”咬咬牙，彼得做出决定。
    “你疯了吗？”内德死死抱着好朋友的胳膊。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源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她看起来没受伤，也没受到什么惊吓，只是表情稍显奇怪。
    “路没有了，”源纯若有所思地说，“外面都是雾。”
    而且充满了熟悉的、fog的气息。
    她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看到她了。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翻涌的浓雾洗去了她的魔术式，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她的力量，并且暂时屏蔽了她跟红A、幼吉尔、杰克和BB这四张已经被放出去的卡牌之间的联络。
    不知道没使用的卡牌受不受影响……这样想着，源纯尝试抽出了恩奇都的卡，没有变身也没召唤小恩，直接使用了天之锁。
    银白色的锁链自虚空中浮现，一圈圈围绕着源纯，黄金的锁头落在她手里，闪烁着朦胧的光。
    能用就行，源纯摸了摸天之锁，把他收起来挂在腰上。
    然后她发现达米安、彼得和内德纷纷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你们干什么？”她莫名其妙地问。
    “是你要干什么！”内德警惕地盯着天之锁。
    “当然是找把武器保护我自己。”源纯晃了晃天之锁，“我要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来吗？”
    这破地方暂时出不去，而且还跟一直找她麻烦的神秘组织Fog有关系，当然要趁机调查一番。
    达米安没说话，但以实际行动表态了，他率先向正对大门的楼走去，一副独狼的模样。
    “我不想进去，”伊丽莎白使劲儿摇头，“感觉里面好可怕！”
    “我们就在外面待着吧，这儿挺好的。”汤普森附和道。
    内德也不太想进去，他以前还吐槽过恐怖电影的角色们，但凡他们能少点好奇心，都不会死得那么惨，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绝对不能好奇！
    “行吧，别乱跑，有危险可以喊我，我尽量及时赶到。”源纯也不勉强，她叮嘱一番，去追达米安。
    走了两步，源纯感觉不太对，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把杰森丢下了。
    源纯：“……让你喝喝喝！”
    源纯气呼呼地折回来，扶起倒在草丛里的杰森，毫不客气地“梆梆”敲他的头罩，“醒醒，别睡了，起来干活了！”
    杰森一动不动。
    源纯想了想，恐吓道：“蝙蝠侠偷家了！”
    “哪儿有蝙蝠侠？！”杰森突然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杀气腾腾地问。
    其他人：“……”
    到底是怎样的爱恨情仇啊，你对他的名字也太敏感了！源纯叹了口气，“没有蝙蝠侠。”
    杰森“哦”了一声，往后一仰重新倒进源纯怀里。
    源纯：“……你给我起来！”
    源纯折腾了半天，最后将杰森摆成背对高中五人组的姿势，摘下他的头罩，使劲儿捏他的脸蛋，终于把人捏醒了。
    “……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么多啊。”给杰森讲完前因后果，源纯不满地抱怨。
    “我也不知道我一杯倒，这不是忘了吗？”杰森无奈地说。他还是有点头晕，但至少思维已经清醒了。
    “有个小鬼先进去了，他似乎认识你，叫你陶德。”源纯压低声音说，“这是你的姓氏吗？”
    杰森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头绪。
    “知道姓名就好办多了，等出去后让BB查查看。”源纯站起身，朝杰森伸出手，“走吧。”
    杰森戴好头罩，拉住源纯的手，借力站起身，他指了指一直缩在不远处的高中五人组，“他们留在外面？”
    源纯：“他们不想进去。”
    “外面可能不安全。”杰森随口说道，“根据恐怖片一贯的套路，等会儿这些破烂兮兮的游乐设施就该自己——”
    杰森话音未落，令人牙酸的“吱呀呀”的声音响起，简陋的旋转木马毫无征兆地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动起来了。”杰森的声音越来越轻。
    “……啊啊啊啊！”高中生们吓得齐声大叫，不管不顾地冲向源纯和杰森，躲到他俩身后。
    “你看看你。”源纯感觉耳朵要被震聋了，她朝杰森投去谴责的目光。
    杰森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我刀呢？”
    源纯从小背包里抽出大种姓之刃递给杰森。
    幸亏之前图省事没回冰山俱乐部放装备。
    杰森握住刀，不需要回想，身体自动调集起力量。
    锋锐的刀刃上燃起一线薄薄的火焰，紧接着扩大范围，裹住整个刀身。
    杰森双刀交叉，对着旋转木马狠狠劈下。
    “哐当”一声巨响，还伴随着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的凄惨尖叫，简陋的旋转木马被劈成了碎屑，化为一阵灰尘彻底消散。
    “垃圾玩意儿。”杰森嗤笑道。
    其实他心里吓了一跳——总感觉之前大种姓之刃的效果没这么厉害，似乎被某种力量加强了。
    “好耶。”源纯很捧场地鼓掌。
    其他人跟着一起鼓，他们的神情已经变了，看向杰森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杰森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不太适应这种目光，所幸有头罩挡着，其他人都看不见他的脸。
    “你们还留下吗？”源纯问。
    “请带我们走！”内德语气坚定，态度坚决，“我们会听话的，不要抛下我们！”
    ###
    为了方便称呼，源纯将正对院门的楼命名为A，左边为B，右边为C。
    A楼的大门已经被破坏了，应该是达米安进去的时候弄的。
    源纯打头，杰森断后，一行人鱼贯地进入A楼。
    一层是座开阔的大厅。
    几只脏兮兮的破布沙发摆在左右两端的墙壁下，似乎是用来暂时接待客人的。
    墙上布满斑驳的漆黑污痕，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能看到有杂乱的脚印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两侧延伸出走廊，正前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先往哪儿走？”源纯四处张望。
    “那小孩去哪儿了？”杰森观察了一会儿脚印，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很难分清楚属于哪个人。
    源纯也注意到了脚印的异常，数量繁多且痕迹清晰，说明要么这里断断续续一直有人造访，要么最近突然来了不少人。
    “你们进来的时候是几点？”源纯有了个想法。
    “电影散场是十一点五十，”彼得推测道，“再加上往外走的时间，差不多是十二点。”
    “十二点。”莎拉语气肯定，她抬起手腕，给源纯展示自己的手表。
    时分秒三枚指针重合固定在了十二的位置。
    源纯抓过杰森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撸起来，发现杰森的电子表也诡异地定格在了0:00:00。
    “等会儿见到小男孩，问问他是几点，”源纯若有所思，“如果一样，看来这个时间点很特殊。”
    “我找到点东西！”汤姆森招呼大家，他在被布艺沙发包围的小茶几上发现了一个小本本。
    “你小点声！”伊丽莎白拽了拽他的袖子。
    汤普森一脸无所谓，“有什么好怕的。”
    “我看看。”源纯从汤普森手里抽出小本本。本子上同样落满灰尘，她鼓了鼓脸颊吹走浮灰，小心翼翼地将其翻开。
    纸张摸上去又糙又脆，整体泛黄，稍不注意就被扯破一条小口，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上面印刷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源纯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认出几句话。
    “星星之家……日常守则？”
    “十点熄灯，准时睡觉……禁止离开宿舍游荡……违反规则……”
    “然后呢？”汤普森本来想凑过去，但人高马大的杰森把他挤开了，他不敢招惹杰森，只能怂怂地戳在旁边问。
    “然后会受到惩罚，”源纯慢慢读出了后面的字，“具体是什么惩罚没有说。”
    其他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直冲头顶。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他们所在的位置并非宿舍。
    “咚、咚、咚”，就在这时，楼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有个重量不清的东西踩着吱嘎作响的地板，缓慢地靠近楼梯。
    “有人——”汤普森刚开口就被源纯死死地捂住嘴，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大家赶紧退入左侧的走廊。
    “是那个小孩子吗？”内德用口型问。
    彼得摇摇头，这种动静，至少得是五个达米安叠在一起才能发出来。
    月光穿过高处的窗户，在楼梯上洒下一片冷清的白色。
    一只扭曲伸长的黑影从阴影中逐渐延伸出来。
    第25章
    深夜十二点。
    当源纯进入异界的一刹那, 躺在并不柔软舒适的小床上假寐的幼吉尔感知到了异样，猛地睁开眼。
    隔壁床的杰克睡得乖乖巧巧，毫无知觉, 幼吉尔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视线掠过她胸｜口的宝石吊坠时微微停顿, 随后收了回来。
    宝石内储存着丰富的魔力, 至少他们三个月内不会因为供魔不足而消失了，看来master早有准备。
    但比起确保卡牌能够维持人形，他更希望她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幼吉尔坐起来, 单手捂住额头, 无奈地叹了口气。
    ###
    约翰·康斯坦丁，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认识他的人都一致认为他是个大写的人渣，可有一说一，他再魔法领域的能力的确非常出众, 因此遇到相关问题，大家都会前去咨询他。
    康斯坦丁并不好找, 他很讨厌麻烦，一有风吹草动溜得比兔子还快。但蝙蝠侠毕竟是蝙蝠侠，他还是在康斯坦丁逃窜前把人堵住了。
    “蝙蝠，每次你找我准没好事。”被拎到事发地点附近的康斯坦丁无奈地往脏兮兮的墙上一靠，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风衣被蹭脏了。他抱着胳膊叼着烟,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有五个孩子失踪了。”蝙蝠侠沉声道, 他边说边递出一件由领队老师提供的失踪学生的衣服，“需要你帮忙确定他们现在的位置。”
    “……你把我当狗吗？关我什么事？”康斯坦丁无所谓地说, 但下一秒他就紧急改口了, “好吧我错了我现在就找。”
    托尼冷哼一声, 放下了充能完毕的掌心炮。
    康斯坦丁吐出一口烟，烟没有消散，而是拉成了细长的一线，晃晃悠悠地朝前飘去。
    大家跟在烟后面，开始在小巷中不断地绕圈子。
    绕到第五圈，托尼感到不耐烦了，他拦住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问：“你在耍我？”
    “耐心一点钢铁侠。”康斯坦丁无辜地说，他停下脚步，“多转两圈只是为了保证测试结果更加准确……他们就在这里。”
    托尼环顾四周，寻找可以建筑物，“哪儿？”
    康斯坦丁用力一跺脚，强调：“这儿。”
    托尼收回目光，盯着康斯坦丁看了片刻，再度举起掌心炮。
    “你这个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康斯坦丁迅速躲去蝙蝠侠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不能因为你看不见就否定我地的结论！”
    蝙蝠侠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喂！过分了啊！”
    烟花绽放的滋滋声响起，空中出现了一丝璀璨的金线。金线弯曲画圆，形成空间门，一只奇异博士从里面走出来。
    “他说的没错，”奇异博士开门见山，“看不见是因为那些孩子跟我们不在一个维度。”
    “主持公道的人来了！”康斯坦丁又抖擞起来，他溜达过去拍了拍奇异博士的肩膀，被魔浮斗篷嫌弃地推开手指。“来得正好，接下来有请至尊法师给你们解释，我走了。”
    没走两步，康斯坦丁就被夜翼搂着肩膀拖了回来。
    夜翼笑眯眯地说：“来都来了，留下帮帮忙呗，人多力量大。”
    康斯坦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托尼和红罗宾的站位恰好堵住了他的退路，而前方则是蝙蝠侠，旁边还有奇异博士。
    “你们可真是坏透了。”眼见逃跑无望，康斯坦丁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弃了。
    ###
    地板被踩得微微摇晃，黑影很快转下楼梯，来到正前方，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看清楚黑影真面目的那一刻，大家还是没忍住，纷纷在心里骂起了脏字。
    那是个身高足有两米的人形怪物，它身上套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裙子，脑袋大得出奇，差不多是正常人的三倍，耳朵像支棱的蒲扇。它瞪着一双严重凸出的、被血液浸透的鲜红眼珠，没有鼻子，嘴巴一直咧到耳朵根，但又粗暴地被麻线缝上了。
    怪物停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侧过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它怎么不动了？”莎拉用气声问。她不敢去抓更有安全感的源纯和杰森，只能紧紧搂住彼得的胳膊，瑟瑟发抖。
    “嘘，它在听。”魔力集中于双眼之上，令源纯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她看到了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细节。
    怪物的大耳朵在以很小的幅度扇动着。
    莎拉一惊，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但怪物似乎已经收集完了想要的信息，它的目光准确地锁定了大家藏身的角落，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恶意。
    莎拉拼命摇头，眼神充满了惊恐与抱歉。
    源纯轻轻拍了拍女孩子单薄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被发现之前，源纯对怪物的态度是能避则避。她的能力被迷雾诡异地压制了一部分，自保没问题，想要保全身后这些普通人就稍微有点难度了，况且他们还不知道这座房子里是否有其他的禁制，贸然动手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但已经被发现了，再躲避就没有意义，不如趁着更大的麻烦到来前及时止损。
    这样想着，源纯握住了天之锁。
    然而有人比她速度更快。达米安像身手矫捷的猎鹰，从天花板上扑下，他在半空拔刀，雪亮的刀光准确切进怪物的脖颈。
    怪物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砍成了两段，轰然倒地。
    达米安稳稳地落地，潇洒收刀，他瞥了眼源纯和杰森，“太慢了。”
    虽然达米安没有明说，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他的目光掠过他们时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粒尘埃。
    ——带着一帮拖油瓶，能不慢吗？
    杰森借着头罩的遮掩仔细观察达米安，结果是记不起来这小孩到底是谁。
    他谨慎地选择先沉默，说多错多，鉴于对方态度暧昧，看不出是敌是友，他失忆这件事还是瞒着比较好。
    “你就这么砍了它，不会有问题吗？”源纯倒不是很在意达米安高高在上的嚣张态度，反正他再拽也拽不过青年版本的金闪闪。
    “有什么问题？我昨晚已经砍过它一次了。”达米安轻描淡写地说。
    “这玩意儿还会每天刷新？”汤普森怪叫起来。
    “所以你是昨天十二点来到这里的？比我们早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你有发现什么吗？”源纯追问。
    达米安对源纯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有点排斥，他刚想怼两句，就听见一声愤怒的尖叫从楼上传来：“啊！！！”
    “谁……离开……宿舍……”
    比刚刚更加沉重、更加杂乱的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似乎有无数个庞然大物正在奔跑，整座楼都沸腾起来了。
    所有人：“……”
    “昨天晚上也这样吗？”源纯问达米安。
    达米安黑着脸转身就跑。
    “你去哪儿啊？这时候就别乱走了！”源纯一把揪住达米安的衣领，将他拖入左侧走廊的深处。
    杰森撬开了一间上锁的门，快速扫了一眼，确认里面暂时安全，他招呼大家赶紧过去，“来这儿！”
    “放手！”达米安发现源纯看起来温温柔柔，力气却出奇的大，他用尽全力竟然也没能挣脱，最后被强行拖入房间。
    源纯反手关门，放出天之锁。锁链一层层叠在门上，形成坚固的封锁。
    脚步声冲到门外，无数只怪物开始“砰砰”砸门，门框被震得摇摇欲坠。它们还边砸门边大声咒骂着听不懂的话，那些古怪的言语并非被人耳捕捉到，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深处，拼命往外钻，像无数只蜜蜂嗡嗡作响，令人头痛欲裂。
    诡异的声音，撞门的怪物，逃不脱的房子……各种可怕的元素混合在一起，逐渐碾压人的意志。
    高中生们害怕得不断后退，伊丽莎白和莎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内德和汤普森一左一右挂在彼得身上。
    彼得看起来也很惊恐，但……
    “小子，有点假。”杰森抱着胳膊坐在办公桌上，打量了片刻，点评道。
    他本来是为了消减烦躁感才四处观察的，没想到却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仔细回想一下之前的经过，自从进入这座福利院后，除了源纯、他和酷到没朋友的小男孩，就数彼得最淡定。
    汤普森：“？？？”
    彼得和内德：“……”
    “我我我，”彼得莫名有种即将掉马的感觉，跟这个危机相比，福利院算得了什么！他试图解释，“我没……我只是……”
    “啊！”汤普森惨叫一声，“要断了要断了——”
    “别喊。”源纯无奈地说，“不会断的，你断了他都不会断。”
    那可是天之锁，对神级别的宝具，对方神性越强他的力量就越强……
    等等。
    源纯意识到了什么，她眯起眼睛，盯着正微微绽放光芒抵抗入侵的天之锁，心底慢慢升起一个念头。
    “怎么了？”杰森敏锐地问。
    其他人紧张地看过来。
    汤普森：“果然还是要断了——”
    “闭嘴，再散播谣言引发群众的恐慌情绪，我就把你扔出去。”源纯懒洋洋地威胁。
    汤普森立即捂住嘴巴。
    “我可能发现了一点关于这座福利院的秘密，但证据不足，等我证实了再说。”源纯摸了摸天之锁。
    第26章
    过了大约五分钟, 聚集在门外的怪物们终于意识到无法突破天之锁的防御，不甘心地散去了。
    脑海深处的嗡鸣也随之消失，世界重归宁静。
    “我有点恶心, 好想吐……”莎拉蹲下｜身，按着额头，控制不住地干呕。
    伊丽莎白和汤普森也差不多，他们正分别占据破布沙发的两端, 没精打采地瘫成一片, 完全顾不上脏不脏的问题了。
    内德已经脸色惨白得不想说话了, 要不是彼得扶着他，他肯定直接一头栽倒。
    “我是不是要死了？”内德泪流满面，他抱着彼得的手哭泣，“彼得，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把我保险柜的密码告诉你，里面有个没拼完的乐高死星，请你一定要帮我完成这部作品, 然后烧给我……”
    “嘿兄弟, 不要胡思乱想, 你没事的！”彼得安慰了内德几句，求助地看向源纯。
    源纯走过去，先摸了摸内德的额头, 感觉烫得都能煮鸡蛋了，又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 遍布红血丝。
    她压低声音快速咏唱了一串神秘的音节, 将魔力汇聚到指尖, 在内德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内德顿时感觉舒坦了许多, 眼不花了，耳不聋了，一口上五楼也不费劲儿了。
    见有效果，源纯用同样的方法也给其他人治疗了一下。
    “你需要吗？”源纯笑眯眯地问杰森。
    “我还真有点不太舒服。”杰森倒也不客气，他背对着其他人取下面罩，随意用手把头发捋去脑后。
    源纯感受了一下杰森的精神状况，确认他受到的影响非常轻微，即使不管，顶多五分钟后也能自行恢复，但她还是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杰森垂下眼眸，看着源纯。
    “一种精神攻击，抵抗不住就掉san了。”源纯从背包里翻出一只小口袋，倒出很多五颜六色的漂亮石头，每个石头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她挑挑拣拣选出几颗，分发给大家，“抱歉是我疏忽了，把这个装在口袋里，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能帮助你们抵御伤害。”
    大家纷纷表示感谢。
    送了一圈，卢恩石还剩下一颗，源纯数了数，发现是达米安没有领。
    他也没治疗，自从进入这个房间，就一个人待在角落不知道做什么，怪物哐哐撞门时他无动于衷，怪物们都散去了他也没有放松的迹象，孤僻又不合群。
    这小孩子。源纯摇摇头，朝达米安走过去，“给你一颗。”
    “不需要，”达米安认真翻找书架，头也不抬地说，“别把你泛滥的同情心用在我身上。”
    其他人默默地竖起耳朵吃瓜，但都不敢吭声。
    严格来说是达米安招惹的那群撞门的怪物，但他实力出众，能干脆利索一刀斩掉大头怪物也是事实，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在这座危险的福利院中存活了二十四个小时，即使不遇上其他人，说不定他也能找到离开的方法。
    杰森“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孩脾气太坏了，我以前要是真认识他，肯定没少跟他干仗。
    “你不饿吗？”源纯忽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达米安还没回答，其他人因为她这句话陆续感到了饥饿。
    “吃吗？”源纯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盒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汉堡包。
    其他人：“……”可恶！
    “不吃！”达米安怒道，“别再跟我搭话了！陶德，管管你的——”
    话未说完，所有人都听到达米安的肚子发出了一声非常明显的叫声，似乎在抗议主人的嘴硬。
    达米安的脸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生气。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搭上刀柄，磨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很、好……”
    杰森挺直上身，全身肌肉被调动起来，确保随时都能出手。
    彼得也悄悄挪向墙角。
    只有源纯不为所动，她干脆把背包取下来，从里面往外一件一件掏东西。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源纯拿出来两盒汉堡、两袋薯条、一只装满鸡腿的全家桶、五瓶可乐三瓶雪碧、三盒十三寸的披萨……甚至还拿出了一口锅。
    神情逐渐呆滞.jpg
    “这屋子里有电吗？”源纯问。
    杰森木然道：“没有。”
    放弃涮火锅吧，你感受到饿肚子的人民群众的怒火了吗？这时候但凡有人有条士力架，都会成为阶级敌人，更别说你这种满背包都是食物的异端。
    我们像逃难的，你像来野餐的！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发电。”源纯又摸出了一袋刻着卢恩符文的彩色石头，跃跃欲试。
    达米安已经不气了，他把手从刀柄上放下来，看向杰森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摊上这么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女人，陶德一定很辛苦。
    “你到底带了多少吃的？”杰森哭笑不得地问。
    “也没多少，就平时屯点，反正放在里面的东西不会变质。”源纯摸了半天，发现竟然没有底料，只能遗憾地把锅塞了回去。
    小背包里装的东西真不多，她大部分的家当都塞在了金闪闪的王之财宝里。
    “都别发愣了，快来吃啊。”源纯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出去的路。”
    竟然开始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这就是强者的逻辑碾压吗？高中生们神情恍惚地聚拢过去，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后，大家难得感到了一丝放松。尽管知道周围仍然危机四伏，但至少精神没那么紧绷了。
    “真的不来点吗？”源纯友好地递给达米安一份辣热狗。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探过去劫走了辣热狗，杰森慢条斯理地拆掉包装纸，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这是我的，让他选别的。”
    达米安本来是不想接的，他对辣热狗不感兴趣。但杰森中途截胡，达米安那暴脾气顿时就忍不了了，“想打架吗陶德！”
    “吃饭时间拒绝动手，”杰森把嘴巴部位的面罩掀起来，淡定地啃着香肠，“吃完了倒是可以跟你练练。”
    源纯赶紧给达米安又塞了份苹果派。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达米安狠狠地咬了口苹果派。
    “彼此彼此。”杰森回应道。
    都失忆了还能跟人家聊得毫无违和感，杰森也是个人才啊！源纯在心里默默感慨。
    ###
    达米安最先吃完，他把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站起身继续他之前翻找书架的行为。
    之后源纯、杰森和彼得也吃完了，三人分别选择了办公桌、对面的书架和装着文件的柜子来探索。
    “慢慢吃，不着急。”见高中生们也陆续站起身，源纯笑着说。
    达米安“哼”了一声。
    伊丽莎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除了找线索，我们也帮不上其他忙了。”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办公室，被大量家具塞得满满当当，再加上八位来访者，愈发显得拥挤起来。
    正对门的窗户下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前很近的距离一左一右摆着两只跟一楼大厅同款的破布沙发。达米安负责调查的书架在办公桌左手边靠墙，书架非常大，高度直抵天花板，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书，涉及到的范围非常广泛，有天文学，心理学，教育学，各式各样的童书……而且排列得毫无规律，在没有目的的前提下，很难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办公桌右手边，杰森负责调查的书架就稍微好点了，内容还是一样的杂乱，但至少没那么大，是由两个小的拼起来的。
    彼得负责调查的文件柜也在办公桌右边，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文件夹。他在周围摸索一阵，寻找钥匙无果，干脆挥动拳头直接击碎了玻璃。
    听到动静，除了达米安，其余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彼得满脸无辜地解释：“这个玻璃挺脆的……”
    杰森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彼得随便抽出一只文件夹，是教职工资料，他多拿了几份快速翻看，发现除了老师的档案，还有入住福利院的孩子们的档案。
    意识到这座柜子里兴许会藏着有用的线索，彼得认认真真地查找起来。
    开始搜索前，源纯先绕着办公桌走了两圈。
    桌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台灯被挤得都要掉下去了，抽屉被拉开好几个，柜门掉了一枚螺丝，歪歪扭扭地挂着。
    木制椅子年久失修，摇晃一下就会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椅垫已经破掉了，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棉絮。
    源纯先用两根手指捏起椅垫抖了抖，确认除了棉絮外没有其他东西掉出来，然后才连椅子带垫子一起推到旁边，看起了文件。
    有的文件是关于福利院的经营与管理的，有的文件是关于如何管教问题儿童的，有的文件是已经被领养的孩子的回访计划。源纯看了一会儿，感觉没有太重要的，便暂时放弃，拉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抽屉。
    抽屉里有一只相框，面朝下倒扣着，源纯把相框拿起来，抽出纸巾抹掉灰尘，露出照片的全景——
    照片是在福利院A楼正门前拍摄的，面目模糊的小朋友们根据身高排列成四排，从下面数第一排站着几个成年人，其中一人的脸被烫掉了，只剩下一个洞。
    源纯“嗯”了一声，撬开相框，把照片翻过来。
    上面没有写着姓名，只有一个短句不断地重复着，笔画越来越狂乱，能看出来书写之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
    那个短句是“去死”。
    第27章
    “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内德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触电般挪开目光，似乎那些线条凌乱的文字会跳出来咬他一口。
    彼得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正面的右下角，那里原本印着一行字，应该是烫金的, 但现在已经褪色得连轮廓都难以分辨了。
    “拍摄于……1995年。”他瞪圆了眼睛仔细辨认。
    伊丽莎白和莎拉也凑过去, 帮他一起看, 最后三人一致认为拍摄时间应该是1995年6月12日。
    “很好，我们终于有个确切的时间点了。”源纯打了个响指, “找一下在这个时间之前入职的男性工作人员。”
    尽管脸被烫掉了, 但仍然能从服装看出来，遭人恨的神秘人是一位男性。
    内德、莎拉和伊丽莎白去帮彼得翻档案, 汤普森也不情不愿地去了。达米安坚持折腾他选择的书架，杰森放弃了书架，溜达到源纯身旁。
    “除了这栋楼外, 至少还有两栋楼，每栋楼有三层，每层有好几间办公室，挨个搜索太费时间。”杰森随手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下面抽出一本笔记, 一目十行地翻看，“我们得明确这座福利院把我们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达成这个目的, 或许就能离开了。”
    应该不是单纯的杀戮, 生命是很脆弱的, 杀人用不着这么麻烦。
    “这里一定发生过某种可怕的事——”源纯蹲下去, 握住坏了一半的柜门, 深吸一口气, 双手突然发力, 直接将其整个卸了下来。
    门板一角磕在地毯上，散出飞舞的灰尘，源纯用胳膊挡住脸，猛地往后一闪，撞到了杰森的腿。
    杰森扶住源纯的肩膀。
    “——才导致了它变成了现在这样。”源纯丢掉门板，仰起头望向杰森，“往这个方向查。”
    杰森刚想开口，就听见达米安用他特有的充满嘲讽意味的语调说：“真有你的陶德，在这种鬼地方也有兴致。”
    源纯：“？？？”
    余光瞥见源纯的脸上满是困惑，显然并没有听懂达米安的阴阳怪气，杰森“啧”了一声，岔开话题：“少废话，有事直说，或者你可以接着去捣鼓你的破书架。”
    “哼，你根本不懂。”达米安挥手把一小堆文件扫到地上，转身坐在了腾出空地的桌角。他背对着杰森和源纯，视线一寸寸扫过整座办公室。
    get不到达米安点的源纯把注意力收回来，继续她的工作。
    被卸掉柜门的柜子里空荡荡的，猛一看什么都没有，源纯直接把手伸进去，在最里面的角落摸到了一只小盒子。
    是个方方正正的红丝绒首饰盒，打开盖子，能看到一条红宝石项链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布上，像安静沉睡的高贵少女。
    红宝石足有食指甲盖那么大，镶嵌在圆形的白金托上，周围簇拥着一圈细碎的钻石。
    因为Fog组织接二连三的追杀，这段时间源纯对宝石很是敏感，她立即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宝石打磨光滑的面上，认真感受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熟悉气息。
    “杰森！”源纯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抓着杰森的胳膊站起来，“宝石——”
    之前两人说好，等珠宝部门开工后，就把在小巷里找到的红宝石送去检测产地和切割工艺。但昨天源纯睡到中午才起床，醒来后吃完饭带着杰森去了他的秘密基地，再后来俩人就被困在了这家诡异的福利院里……总之完全忘记了宝石这件事。
    “我已经送检了。”杰森立即明白了源纯想说什么，他打趣道，“等你起床，天都黑了。”
    源纯：“……倒也没有那么晚。”
    “要不要我给你们放首《我心永恒》烘托一下气氛？”达米安缓缓扭头盯着源纯和杰森，面无表情地问。
    “不用不用，”源纯赶紧比了个“请”的姿势，“您说您说。”
    达米安转过头去，继续讲述刚才的内容：“我已经翻过了书架上的所有书……”
    “《我心永恒》是什么？”源纯用夸张的口型问杰森。
    杰森的目光有点惊讶，“你没看过《泰坦尼克号》？”
    源纯：“可能看过，这不是忘了么。”
    杰森：“回去放给你看。”
    源纯：“好耶！”
    达米安毫无征兆地再度回头，看到源纯和杰森正摆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怎么了？”源纯无辜地眨眨眼。
    达米安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他总感觉这俩人在背着他开小差。
    “书架上的书可以简单分为两类，”他干脆转过身，跟不省心的观众们面对面，“一是无效书籍，二是教育。”
    “无效书籍，指那些专门买来充门面的书，基本都是世界名著，没有被翻看过的痕迹，纸张泛黄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
    “教育类，其中童话故事、课本、工具书和科普书是正常被使用的程度，但有几本书，从痕迹看被翻阅的频率远远高于其他书。”
    达米安头也不回地甩出钩爪，从一堆书里准确地抓出几本，拽了回来。
    杰森稳稳地接住，只见封面上写着《规则的建立与习惯的养成》、《管教的艺术》、《贵族礼仪考》、《淑女的养成》。
    杰森：“……”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让我看看！”源纯伸长脖子凑过去，好奇地张望。
    杰森把《管教的艺术》递给她。
    源纯先翻到目录页简单扫了一眼，又挑选了几个关键词突出的题目浏览了具体章节，心里渐渐浮现出一种猜测。
    “有什么感想？”估摸着两人都该明白了，达米安慢悠悠地问。
    “这位老师十分推崇棍棒教育啊。”源纯微微皱眉，“这儿有他的笔记，‘鞭打和饥饿的效果最好，就连最淘气的丹尼尔都变得听话了’。”
    丹尼尔，出现了新的名字，源纯将其记下，决定等会儿去彼得那里看看有没有能对上号的档案。
    “不止，他是个控制狂，”杰森合上书，“还记得我们在大厅里找到的日常守则吗？”
    除了熄灯睡觉的时间，守则里还规定了起床时间、洗漱时间、吃饭时间、午休时间，每周每天需要穿的制服款式，每周需要阅读的书籍数量，每顿饭最少吃多少、最多吃多少……
    这只是能辨认出大致内容的部分，剩下看不清楚字迹的条款还有很多。从厚度来看，这本守则怎么也得有一百页，一百页的规章制度，细化到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想想都令人感到窒息。
    “我倒是觉得还好。”达米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严格，实际上效率很低。”
    源纯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心想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啊，才会认为这只是“还好”的程度。
    “我不想说第三遍，别这么看着我。”达米安凶巴巴地警告道。
    “一个人阅读的目录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他的性格与习惯，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这个。”杰森耸了耸肩膀，“然后呢？你折腾半天不会就这点收获吧？”
    “……总比你强！”达米安怒道，“我还知道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也是福利院的院长，她叫玛丽，最喜欢的孩子叫露西娅。”
    源纯翻开《淑女的养成》，扉页上用精美的花体字写着如下内容——
    赠露西娅：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女孩，愿你如春日的玫瑰般优雅盛放。
    落款是玛丽夫人。
    很好，又多了两个新名字。
    “巧了，我也找到点东西。”杰森把之前从办公桌上随手抽的笔记本扔给达米安。
    本子里记录了所有给福利院捐过款的人物的姓名。达米安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托马斯·韦恩，”杰森轻声道，“1995年5月10日捐款20万。”
    达米安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托马斯·韦恩？”彼得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他抱着几只文件夹走过来，“是布鲁斯·韦恩先生的父亲吗？”
    “我觉得是。”源纯说。
    哥谭市姓韦恩的就那么一家，再加上95年就能给福利院捐出20万的款项，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还以为这里不存在于现实中。”彼得挠挠头，“有点像在玩解谜恐怖类的全息游戏。”
    最大的区别是游戏能存档，死了还能重来，但此刻他们只有宝贵的一条命。
    “这里的确不在现实中，”源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并不代表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形容得不错。”达米安忽然夸起了彼得。
    “说起来你昨天就在这儿了，有什么发现吗？”源纯再度提起这件事。
    之前达米安没搭理源纯，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昨夜达米安进入福利院，也是像今天的大家一样先探索了A楼。
    一层的所有房间都关着门，他尝试暴力破坏，却并没有成功，只好选择上二层看看，紧接着就在楼梯处遭遇了大头怪。
    达米安一个人没那么多顾虑，直接把怪物一刀砍了。
    “二层和三层的房间都打不开，其他楼也一样。”达米安回忆道，“包括另外的两栋楼。后院去不了，有雾拦着。”
    达米安越说，彼得越觉得有解谜游戏的味儿。
    昨天人没到齐，只有达米安，副本无法开启，所以他探索不了，只能杀杀公共区游荡的小怪物。今天人到齐了，游戏开始，该开放的地图就开放了。
    彼得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源纯觉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人到齐了”这个观点。
    为什么“福利院副本”需要至少八个人才能开启呢？
    “等等看明天还会不会来其他人来。”源纯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我只希望明天我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内德哭丧着脸，“我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虽然暂时没有动静，但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什么时候出现，会从哪里蹦出来。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太令人崩溃了。
    “我好困，”莎拉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但是又不敢……”
    “我真的还能回去吗……”伊丽莎白把脸埋进胳膊里。
    源纯敏锐地觉察到了大家的心情又开始低落，她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动，无声地释放了一个安抚精神的魔术。
    “我会把你们全都带出去的，我保证。”她承诺道，并难得对不太熟悉的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达米安闻言，深深地看了源纯一眼。
    “来继续加油吧，”彼得提高声音，“早点找全线索我们就能早点离开了。”
    在他的鼓励下，大家勉强恢复了干劲。
    彼得微微松了口气，将文件夹递给源纯，“在95年6月12日之前入职的男性员工一共有三人。”
    分别是保安罗伯特·艾弗森，厨师保罗·史密斯，以及秘书贾斯汀·约翰逊。
    对比三人的证件照，源纯感觉把这三颗脑袋中的哪一颗安在那具身体上，都显得挺合适的。
    杰森和达米安：“……”
    “要不你俩来！”源纯把照片拍进两人怀里，跟着彼得去找丹尼尔和露西娅的资料。
    五分钟后，她和高中生们把所有文件夹都翻了个遍，也没发现这俩人的档案。
    “怪事。”源纯跟彼得对视一眼。
    “是没有，还是被人拿走了？”彼得困惑地自言自语。
    “或者是被销毁了？”源纯提高声音问，“什么情况下档案会被销毁？”
    杰森随口道：“人死了之后。”
    屋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确定没有？”片刻后达米安打破了沉默。
    源纯：“反正这个柜子里没有。”
    达米安：“那就先不管了，去下一间看看，不能把时间都耗费在一个房间里。”
    伊丽莎白和莎拉用手机拍下了所有档案的简介页。
    源纯把红宝石项链和《淑女的养成》塞进小背包里，她突发奇想，“其实我可以把这些资料也都装进来……”
    高中生们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恐表情：你这个包到底有多大？
    “用不着，”杰森赶紧阻止她，“真有需要我再回来找。”
    “好吧。”源纯遗憾地说。
    她示意其他人退后，自己站在最前面，收起天之锁，谨慎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隙。
    走廊中空荡荡的，看不到怪物的影子，不规律的脚步声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
    “往哪走？”源纯轻声问。
    左侧走廊有三间房，一间是他们所在的院长办公室，一间是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还有一间是对面的大房间。
    达米安：“先去大的。”
    源纯比了个OK的手势，将门缝推得更开，侧身溜出去，走向对面的房间。
    素白纤细的手指在门锁上轻轻一点，魔力破坏掉锁芯，“吱呀”一声轻响，门缓缓向内滑开。
    这是一间会议室，比院长办公室宽阔许多。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周围环绕着八把椅子。一整面墙壁被漆成了黑色，用来充当黑板。窗下放着四只小沙发，窗户旁边立着一只院长办公室同款的档案柜。
    源纯的目光落在档案柜上，眼睛微微一眯。
    注意到源纯单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没有动，杰森、达米安和彼得都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彼得拽着同学们往后退，杰森决定去看看情况，但他还没来得动，天之锁就飞过来撞上了门，将他们关回办公室里。
    愣了一秒，杰森挥拳砸门，怒道：“艾米娅！”
    第28章
    “出来。”源纯站在会议室门口, 对微微摇晃的档案柜说。
    细碎的抖动戛然而止，档案柜安安静静地伫立在角落，似乎从未有过丝毫异常。
    尽管知道普通人很难突破天之锁的防御, 源纯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确认办公室此刻正处于门扉紧闭的状态。
    人多了就得更加谨慎, 否则会有掉马的危险。
    “我给过你机会了。”源纯叹了口气, 垂下眼眸, 抽了一张卡。
    魔力以源纯为中心，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 搅动周围的空气, 形成了旋转的小型飓风。
    她探手在空中一抓，魔力在引导下凝聚成一把通体深红色的长｜枪, 锋锐的枪尖上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弑神——”源纯舒展身体, 像一张柔韧的弓般缓慢展开，高举长｜枪的手臂一点点往后拉。
    魔力在枪尖不断汇聚，直至压缩成凝固的一点。
    她眯起眼睛,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轨道, 调整好投掷的角度。
    “——贯穿死翔之枪。”
    选择斯卡哈的卡，是因为影之国女王对神性和鬼魂特攻。
    被瞄准的档案柜：“……”
    怎么一上来就直接放大招啊？！
    姐，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迦耶伯格脱手的前一秒, 档案柜终于承受不住被因果律武器瞄准的威压，发出了“吱呀”一声呻｜吟般的轻响, 柜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了藏在最深处，双手抱着腿, 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子。
    源纯：“……？”
    “求、求求你, 别叫玛丽夫人来。”小男孩剧烈地颤抖着, 瞳孔因恐惧和紧张而微微放大，他语无伦次地说，“我错了，我不想挨打……我只是太饿了……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别打我……”
    外放的魔力被重新收敛，源纯放下枪，揉了把脸，露出温和的笑容。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直接靠着门框坐下，隔着安全距离对小男孩说：“别害怕，我不会叫人的，毕竟我跟你一样，没有在该睡觉的时间睡觉，还离开了宿舍。”
    听到她这样说，小男孩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眼底流淌的恐惧消散了些许。
    “你叫什么名字啊？”源纯趁机询问，“我叫艾米娅。”
    小男孩往后缩了缩，藏得只露出一小撮头发，他的声音透着一股特有的空灵和幽怨感：“我叫丹尼尔。”
    源纯的目光微微一闪。
    ###
    确认会议室除了丹尼尔外，再无其他人或者危险，源纯就回院长办公室把同伴们放了出来。
    距离她突然出手将门封锁只过了不到两分钟，但杰森却感觉这两分钟比两个小时还难熬。
    他对着门踹了两脚，砸了几拳，还用大种姓之刃砍了好几下，但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寿终正寝的门却结实得纹丝不动，他连一道浅浅的痕迹都没给人家留下。
    这一刻，杰森与之前拼命想冲进来的怪物们产生了微妙的共情感。
    这东西真特喵的硬，不知道能不能挡｜炸｜弹。
    达米安建议换枪试试，杰森听后更气了，因为枪不在他身上，在源纯的小背包里。
    就在杰森思考把铁质档案柜搬起来砸门是否能有效果的时候，门被拉开了，完好无损的源纯再度出现，招呼他们转移阵地。
    看到源纯衣裙整洁，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不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的样子，杰森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底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偏偏源纯还在火上浇油，她没对刚才的举动做出半点解释，似乎那完全不值得一提。
    “你没事吧？！”
    姑娘们先忍不住了，伊丽莎白和莎拉扑过去，一左一右地抓住源纯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
    “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
    “嘘，我没事。”源纯竖起手指在伊丽莎白的嘴唇上轻轻一点，“楼上和走廊外都有怪物，别惊动它们。”
    伊丽莎白赶忙闭紧嘴巴，用力点点头。
    “先过来，别在楼道里站着。”她护送着高中生们快速穿过走廊，进入会议室，并意味深长地提醒道，“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小孩子，他说他叫丹尼尔，你们别吓到他。”
    “卧槽——”汤普森闻言，脚下一滑差点儿栽倒，幸亏走在他身后的彼得反应快，扶了他一把。
    “丹尼尔不是死了吗？”汤普森惊恐地望着彼得，用口型询问。
    到底是谁吓唬谁啊！
    “只是猜测。”彼得安慰他，“而且你忘记了吗？除了我们，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活人。”
    汤普森：“……”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害怕了。
    达米安走在高中生后面，故意放缓了脚步，他看源纯的眼神非常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源纯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达米安终于问出了那个之前就令他感到难以理解的问题，“是为了他们？”
    源纯一时没听懂，困惑地歪了歪头。
    “放着那些人不管，你早就能出去了吧。”达米安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破解一座迷宫有两种方法，找到正确的道路走出去，或者直接拆掉那些挡路的墙壁。
    达米安会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哪种方法更好用，然后选择最优解，他觉得源纯也差不多。
    能干出在鬼宅里跃跃欲试涮火锅这种事的人，绝不会是循规蹈矩的古板性格，恰恰相反，她一定相当叛逆又放肆。
    这点从源纯否定玛丽夫人的教育方式也能看出来。
    她不是不赞同，而是完全的否定，嫌弃得甚至都不愿意把星星福利院的守则装进小背包，直接扔给杰森携带。
    即使那可能是很重要的、需要悉心保护的线索。
    相比之下，源纯对高中生们的态度好的有点离谱了。
    投喂食物、安抚精神、保护安全。
    就连陶德这个曾经的罗宾、蝙蝠侠的得力助手，都没有如此细心地照顾那些人。
    她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些不太明显的自我牺牲的倾向……要不然陶德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这不是遇上了吗？”源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总不能放着不管，看他们遇险。”
    “生命可是很脆弱的。”
    生命可是很脆弱的——不知为何，这句话像烙印般深深刻在源纯的脑海中，每次想起，她的心情都稍微有点惆怅和失落。
    “那你就选择牺牲自己。”沉默了半晌的杰森突然说。
    可能是“牺牲”这个词太过沉重，源纯愣了一下，解释道：“哪有那么夸张，太危险我早就跑了。”
    八个人，明确能打的有三个，其中达米安只能对付怪物，彼得的真正实力不清楚，就剩下杰森能在高中生遇险时保护他们了。
    因此我去探路，杰森留下守护，是基于团队情况作出的最合适的选择——源纯是这样想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更重要的原因，一是她怕掉马，二是避免误伤友军。
    那一记贯穿死翔之枪如果没能及时刹住，别说区区保险柜，整栋楼都能被直接轰平了。
    要不是顾虑到拆迁式破解法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给同行之人带来危险，源纯倒还真想尝试一下。
    “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把你们都喊过来。”源纯总结道。
    等等，她该不会是认为我拖后腿吧？达米安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刚想开口，就见源纯侧耳倾听了几秒，随后一手一个把他和杰森推进会议室，自己也跟着挤进来，转身锁门。“走走走，有东西在靠近！”
    天之锁刚在门板上盘好，沉重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在走廊中不断徘徊。
    “……丹尼尔……”
    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呼唤着，语气中充满了浓烈的、快要溢出来的恶意。
    “……是你吗……我看到了……是你……”
    “你在哪儿……快出来……不要躲了……”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看到了……”
    丹尼尔本就白皙的小脸愈发惨白如纸，他双手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脊背已经抵住了柜壁，但人仍然在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整个钻进墙里。
    档案柜被他带的再次晃动起来，铁质的柜子与墙壁接触，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别！”彼得赶紧去按住柜子，但为时已晚，脚步声准确地停在了会议室门外。
    “找·到·你·了。”
    第29章
    熬夜的疲惫和反复的惊吓令女孩们对恐惧的感知开始变得麻木, 莎拉和伊丽莎白甚至都觉得习惯了，很自觉地往后退去，让开前面的空地, 表现堪称冷静。
    汤普森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仿佛惊弓之鸟, 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疑神疑鬼, 更别说这种恐怖片里经典的鬼敲门情节了, 他被吓得贴着档案柜靠墙坐下，双手抱头闭紧眼睛瑟瑟发抖。
    按着柜子的彼得和内德感觉柜子又剧烈抖动起来, 俩人还以为是藏在里面的丹尼尔出了变故, 低头定睛一看，发现是汤普森在跟柜子共振。
    彼得和内德：“……”
    “忽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内德喃喃低语。
    杰森淡淡地看了源纯一眼, 握着大种姓之刃的手指微微收拢, “打吗？”
    达米安的动作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目光扫向了紧闭的门，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先等等，”源纯踮着脚无声无息地走向门, 侧身倾听，“听听他要说什么。”
    对话能够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门外那位刚刚对丹尼尔说“你看到了”, 合理推测一下,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丹尼尔因为某种原因半夜不睡觉，跑了出来, 无意间发现了一些秘密，随后被当事人追杀。
    假如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丹尼尔很可能最终没能逃脱,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院长办公室的档案柜里没有他的档案, 因为死掉后被封存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座以诡异的方式重现了历史的福利院，到底是希望他们救下丹尼尔呢，还是会把他们一起剧情杀？
    走廊安静了片刻，门外的存在又开始说话了，语气比刚才更加阴森。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竟然有这么多只不遵守规则的小老鼠……”
    “太好了，既然你们都不喜欢睡觉，那就来陪我的孩子们玩玩吧！”
    这话听起来就像某种开战前的宣言，源纯立即警觉，后撤一步远离门，摆出防备的姿势。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外面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说话声再度响起，变得气急败坏。
    缠在门上的天之锁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锁链的一端自动垂落，搭上源纯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你把怪物拦住了？干得漂亮！”源纯竖起大拇指，毫不吝惜地夸赞道。
    我们家恩奇都就是厉害！
    夸完天之锁，源纯转身往门上一靠，抱起胳膊十分嚣张地挑衅：“不是说玩玩吗？你倒是进来啊！”
    怪物成功被源纯激怒了，它发出了一连串虽然听不懂、但明显是在痛骂的咆哮，整条走廊都回荡着它魔鬼般的嘶吼。
    “这就完了？”达米安挑眉，毫不留情地嘲讽。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只有杰森仍然是戒备的模样，没有丝毫放松。
    “快来，”源纯催促道，“再不来我就走了。”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个庞然大物从外面撞到了墙上，整座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紧接着又是一下，这下撞击直接打穿了门旁的墙壁，砖头和碎石块哗啦啦往地下掉，两只血色的小灯在坍塌处亮起，闪烁着幽幽的光。
    不，那不是灯笼，而是充满血丝的大眼珠子。
    眼珠眨了眨，往旁边挪开，随后一只长满了杂草般的黑色毛发的爪子探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
    长长的指甲刮过墙壁和地板，发出尖锐的刺耳声，留下了很多道深深的痕迹。
    “我来了，”声音又说话了，这次挑衅的一方换成了他，“你在哪儿呢？”
    所有人：“……”
    卧槽还能这样吗？
    “我以为只有玩家这种第四天灾才会干出破坏规则的事情。”内德神情麻木。
    “怎么办！”彼得急得冒出了小奶音，“只能打架了对吧？”
    达米安选择直接开搞，一记拔刀斩对着爪子砍了下去。
    爪子没有躲，与刀刃接触的位置瞬间虚化，溃散成轻薄的雾气。
    时间在这一刻被缓慢拉长——
    刀慢慢地砸向地板，雾气绕着刀刃旋转，从墙上的破口中源源不断地钻进来。
    刀尖点地，刀刃切进地面，寸寸深入，没入三分之一才停止。
    雾气砸落在地，“噗”地散开，从下往上再度聚拢，凝成了一只比杰森还高了半头的黑色兽形怪物。
    怪物披着斗篷，脸藏在脏兮兮的毛发后，只露出一双小灯般的红眼睛，顶在脑袋上的耳朵从兜帽里钻出来，灵活地四处转动。它四肢着地，呈蹲踞状，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咧开的大嘴里獠牙根根分明，令人望之胆寒。
    “这这这这是什么？”内德哆哆嗦嗦地问。
    达米安迅速后撤，与怪物拉开安全距离，一向懒得搭理幼稚高中生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回复道：“是狗。”
    他的语气充满了肯定：“从耳朵的形状、头部占全身比例的大小等特征来看，品种应该是德牧。”
    所有人：“……”
    我们读书少你别骗人，谁家德牧长这么高？！
    不对，你怎么还有心情观察它长什么样子？
    源纯瞄了达米安一眼，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闪耀。
    从没见过达米安露出这副表情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达米安命令道：“抓住它。”
    狗狗扫视一圈，似乎认出了达米安是砍自己的人，因此将目标锁定了在他身上，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其他人慌忙躲闪。
    “你在跟我说？”源纯嘴角一抽。
    “普通的格斗术对它没用，”达米安收起刀，灵活地侧身躲掉德牧拍向他的一爪子，“试试魔法手段。”
    “别杀了它，我要养的。”他补充道。
    源纯：“……”
    “他一直这样吗？”源纯看向杰森。
    杰森静静地回望，头罩上写满了“我失忆了，我不记得”。
    源纯长叹一声，拒绝道：“不行，今天你跟它只能活一个，你选择吧。”
    “咳咳咳！”内德忽然咳嗽起来，他双手捂着喉咙，脸色飞快变得惨白，“咳……我……喘不……救……”
    他软绵绵地昏倒，委顿在地，口袋里滚出一颗暗淡无光的黄色石头。
    “喀嚓”一声轻响，刻着卢恩符文的护身石碎成了粉末。
    源纯脸色微变，冲过去扶起内德，指尖凝聚魔力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戳。
    魔力驱散了某种看不见的物质，内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但他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并没有苏醒。
    源纯不敢松懈，她抓了一大把新的卢恩石塞进内德兜里，又给其他人分了分。
    “他怎么了？”彼得这才敢问。他刚刚也觉得呼吸不太顺畅，但还以为是紧张导致的。
    “是雾。”源纯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回头看向墙上的破口。
    众人跟随她的目光望去，看到浓郁的苍青色的雾气正如浪潮般翻涌着，源源不断地从破口处挤进来，逐渐充满整座会议室。
    德牧周围的雾气最浓，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并不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恰恰相反，是它在汲取雾气的力量，借此壮大自己。
    连伊丽莎白和莎拉都看出来了，德牧的速度正在提升，达米安躲闪得也没有之前灵活了。
    “这雾有毒？”杰森将目光投向了窗户。
    会议室不能待了，必须尽快离开。
    雾是从走廊那边蔓延过来的，说明走廊中雾的浓度更高，显然不能从这条路撤退，只能考虑跳窗。
    前提是院子里没有雾，如果有，他们就是无处可去。
    “不，”源纯迟疑地说，“它只是蕴含着很高浓度的……某种能量。”
    这种能量与魔力极为相似，但存在着微妙的区别，具体是什么源纯也说不上来。
    二者之间一定存在很深的渊源，她尝试了一下，发现她能吸收雾气，再将其转化为魔力。
    “讨论完了吗？”达米安的声音从被狗拍碎的办公桌后幽幽地传来。
    德牧是真的记仇，满屋子的人，它谁都不看，就追着达米安咬，异常执着。达米安开始还抱着遛狗的心态，但随着狗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也有点吃不消了。
    “都退开！”源纯做出决定，“我们去院子里！”
    彼得抱起内德，杰森护着女孩们退到档案柜旁边。
    源纯放出自身储存的魔力，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吸取雾气中游离的高浓度能量，被吸过来的能量有一部分在她身前汇聚显形，构造出一张飘浮着的、足有半人高的纯黑长弓。她将手举到身前，掌心朝外，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迦耶伯格从空气中浮现，枪身上流淌着几乎凝聚成实体的深红色魔力，枪尾抵着弓弦，不断后退，直至弓弦张满。
    源纯缓慢转动手臂，枪尖随之调整，以一个略微朝下的角度，瞄准追逐着达米安的德牧。
    觉察到更大的危险即将降临，德牧果断放弃了达米安，转过身面朝源纯。只见它压低前身，背部高高拱起，摆出准备进攻的姿势，喉咙里不断挤出威胁的低吼。
    “弑神——”源纯嘴唇微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德牧后足蹬地，猛地发力，纵身跃起，像一枚发射的炮｜弹，雷霆万钧地撞向源纯。
    会议室虽然大，但以德牧的体型，从左到右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很明显，它追逐达米安的时候严重放水了，或许在它看来那只是玩闹而已。
    庞然大物瞬间逼近，大部分人面对这样的情景都会不由自主地双腿发软，这是一种生理本能。但源纯站得很稳，全身上下唯一颤抖的地方是被气流带起的发梢。
    直到德牧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她脑袋的前一秒，她才攥掌为拳，释放了紧绷到极点的弓弦。
    “——贯穿死翔之枪。”
    压缩到极致的魔力轰然释放，空气都被高温灼烧得沸腾了起来，迦耶伯格几乎是顶着德牧的胸口发射的，它就像菜｜刀切开柔软的奶油一般，轻易地贯穿了整条狗，带着它撞塌墙壁，飞出会议室，将它钉死在前院肆意疯长的荒草丛中。
    被贯穿的那一刻德牧就已经“死”掉了，它没机会留下任何遗言，也没有挣扎，在阳光的照耀下溃散成雾。
    达米安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阳光？源纯微微一愣，发现外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白天。
    “我们成功了吗？”莎拉满怀希望地问，“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风声、鸟鸣声、读书声、脚步声……随着太阳的升起，属于人世间的、充满烟火气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降临。
    绿草如茵，鲜花盛放，喷泉水汩汩流淌，纯白的鸽子落在精致的雕花长椅上，优雅地梳理羽毛。
    穿着相同制服的孩子们根据身高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老师的带领下从宿舍楼走向教学楼。
    二十多年的漫长时光在废墟上留下的深刻痕迹正被逐步洗去，曾经的福利院“活”了过来，与鬼宅渐渐重合。
    第30章
    康斯坦丁和奇异博士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尝试了所有他们知道的相关法术，但没有丝毫效果。
    仿佛吞噬了孩子们的异空间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他们走投无路的臆想。
    “不行, 打不开, 我没辙了放弃了。”康斯坦丁没精打采地说, “你瞪我也没辙, 打不开就是打不开, 你杀了我也打不开。”
    蝙蝠侠收回了落在康斯坦丁身上的目光。
    “目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今天十二点, 看看能不能进去了。”劳心劳力地熬了一整夜, 奇异博士的脸色分外疲惫，他叹了口气, 望向托尼的眼神充满了歉疚。
    大家都很清楚, 时间拖得越久，失踪的孩子们生还的可能性越低。
    托尼满心烦躁无处发泄，生气都不知道该生谁的气。谁能想到只是来哥谭参加个知识竞赛，就能发生这种破事, 孩子找不回来，他该怎么跟梅姨交代？
    康斯坦丁点上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然后才慢慢地说：“这种口袋似的异空间想要诞生, 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比如曾经发生过性质极为恶劣的凶杀案。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如调查一下这周围以前出过什么事，说不定能对症下药, 找到破解的方法。”
    “交给我吧！”红罗宾揉了揉脸, 努力使自己清醒点。
    “还是我来吧。”夜翼搂住了红罗宾的肩膀, 委婉地提醒，“你还有其他事。”
    红罗宾茫然地看了大哥一会儿，想起晚上有个需要韦恩总裁出席捐款的慈善晚宴。
    真的不能推掉吗？他戴上了自己的痛苦面具。
    ###
    本以为经过一晚上的锻炼，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但这一刻，感受着周围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的热闹氛围，高中生们还是体会到了从骨髓中一点一点，缓慢渗透出来的恐惧感。
    “怎、怎么办？”伊丽莎白脸色惨白地问。
    别看白天热闹，还真不见得比晚上更安全。
    很难说到底是被外表惊悚的鬼怪追杀恐怖，还是周围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你无法确定它们何时会朝你下黑手恐怖。
    杰森想起了什么，打开柜子，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空了。
    “丹尼尔呢？”他沉声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之前的情况太乱了，很难顾得上一个藏在柜子里的小孩子。
    “没人从里面出来，”彼得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一直在附近。”
    “本来就不是人，突然消失也正常。”源纯倒不是很紧张，她收起枪，“我出去看看？”
    骚乱的声音由远及近，院子里突然来了一堆人，闹哄哄地停在会议室被毁的那面墙边。
    为首的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套装裙，黑色的长发绾得一丝不苟，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被飓风摧毁过的会议室，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愤怒地对源纯等人吼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她在跟我们说话吗？”内德小声问，“她能看见我们？”
    “也没别人了吧？”彼得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我们是不是被当成这里的孤儿了？”伊丽莎白猜测。
    “有可能，”源纯表示赞同，她拍了拍杰森的肩膀，“看看这位兄弟，脑袋上套了这么大个桶，都没人对此表示异议。”
    高中生们被逗乐了。
    杰森：“……”
    突然想起我还在生她的气，但她却没有一点自觉！
    更气了！
    “女士，我们被一只黑色的大狗袭击了，这些都是它干的。”达米安忽然举了下手，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
    其他人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
    按照你的性格，难道不是二话不说直接拔刀吗？快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达米安：……别用你们浅薄的想法来揣测我！
    “谎话连篇！”女士冷冰冰地否定道，“晚上不睡觉，早上不吃饭，破坏公共设施，不尊重师长……自己数数违反了多少条规则？都给我去禁闭室领罚！”
    达米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士，因此尽管时间非常短暂，他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脸色微变的一瞬间。
    看来她了解狗的事，达米安想，至少不是一无所知。
    一群人高马大的保安冲了出来，按住源纯等人，试图把他们带走。
    女孩们惊恐地挣扎起来，汤普森也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并胡乱挥舞自己的拳头，试图阻止保安们近身，“别碰我你们这些恶魔！松手！松手！”
    其中一个保安瞅准机会，挥起手掌砍在汤普森的脖子上，把他敲晕了。
    “我自己走。”源纯对想要捉她的保安说。
    保安倒是很听话，见她不反抗，确实跟着走了，也就没再碰她。
    其他人纷纷效仿，于是最终只有倒霉的汤普森被保安打晕，扛麻袋似的扛在了肩膀上。
    “他不会有危险吧？”彼得担忧地问。
    “应该不会，”源纯低声安慰道，“看起来白天是安全时间，只要我们不违反这里的守则，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你怎么忽然怂了？”达米安警觉地问。
    揍德牧的时候明明打得很起劲儿。
    源纯目光游离，“因为我发现我用不出魔力了。”
    不知道是天亮了的缘故，还是对她杀狗的惩罚，鬼宅施加在源纯身上的力量压制变得更严重了，魔术不能说完全用不了，但也差不多，她现在释放火系魔术的威力跟打火机持平。如果这时候开打，她就只能依靠体术了。
    “但问题不大，我格斗术也挺棒的。”源纯认真地说。
    杰森都打算动手了，闻言又默默地把刀塞了回去，以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
    源纯鼓了鼓脸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
    五分钟后，禁闭室内。
    “我收回刚才的话。”源纯面无表情地说，“这鬼地方根本不存在安全时间。”
    禁闭室距离会议室很近，入口就在达米安一刀砍死大头怪的那座楼梯的侧方。严格来说这是座地下室，只是被改造成了地牢的模样。
    是的，地牢。
    踩着狭窄阴暗的台阶走到最底层，可以看到道路两边分布着一间间被铁栅栏围起来的牢房。牢房内的空间狭小｜逼仄，也就是大点的笼子，以杰森的身高根本站不直，只能微微弯腰。
    源纯完全不想进去，但一来白天人太多了，探索难度升高，二来大家熬了一宿，作息规律的高中生们已经疲惫得快要撑不住了，综合现状考虑，最好是先休息再做打算。
    保安分别把大家关起来后就离开了，连守门的人都没留下，一副十分信任学生自我管理能力的样子。
    这时候大家还单纯地以为惩罚就是关禁闭。
    直到莎拉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了？”源纯立即睁开眼。
    “好、好像有人抽了我一下。”莎拉的后背紧紧贴在铁栏杆上，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
    “啊！”伊丽莎白也叫了起来，“我也……！”
    “嗷！”这是内德。
    “嘶！”这是彼得。
    杰森和达米安都没吭声。
    很快源纯也感觉到手臂被狠狠地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刺激得她眼泪直接冒了出来。
    到底是我被抽得格外狠，还是就数我最不能忍？
    她边想边卷起袖子，疼痛部位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丝毫伤痕。
    “……真是见了鬼了。”源纯吐槽。
    “规则变了。”隔壁牢房的杰森突然说。
    源纯：“什么规则？”
    杰森晃了晃手里的书，是他们最开始找到的那本破得快散架的福利院守则。“多了一些内容，把违反规定的后果写列出来了。”
    “这玩意儿还能自动更新？”源纯意识到了什么，“不按时上床睡觉是被鞭子抽？”
    “是单纯关小黑屋，”杰森把书翻过一页，“夜晚离开卧房四处游荡是被鞭子抽。”
    源纯有种不好的预感，就玛丽院长那变｜态的控制欲，后面的惩罚肯定一个比一个严苛。
    她在心里默默盘点自己都违反过哪项规则，然后选择了情节最严重的那个，“拆房子是什么惩罚？”
    大家闻言，不约而同产生了疑问：真的会有这一项吗？
    杰森：“……我找找。”
    他翻了半天，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条款，只有个“毁坏公物”勉强算得上。
    杰森：“毁坏公物的惩罚是十二个小时内不能吃任何食物。”
    “那就是这个了，”源纯按着肚子，脸色很不好看，“我现在感到非常、非常、非常饿。”
    胃里像有团火在燃烧，连空气都烧干了，最后抽搐着收缩。这绝对不是正常的饥饿感。
    “你包里还有吃的吗？赶紧吃点。”杰森说。
    源纯拆了盒蛋挞，一口吞一个，很快消灭掉一整盒。但她没有丝毫的果腹感，仍然饿得难受。
    “啧，没用。”源纯把空盒子揉成一团，扔去角落，她闭了闭眼睛，“不行，我不能再吃了。”
    她无法确定这项惩罚的运作原理是直接用神秘的力量抽空被惩罚者胃里的食物，还是单纯扰乱了人对饥饿的感知。
    假如是前者还好，也就是饿一天的事，假如是后者，那可就太阴险太狠毒了。
    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是难以保持理智的，如果这时手边有足够多的食物，很可能会做出“一直不停地吃”这种举动，然后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撑死了。
    “我还是睡觉好了，”源纯直接躺下，枕着包当枕头，委委屈屈地说，“睡着了就不饿了。”
    “先交给你们守着了，两个小时后叫醒我换班。”
    “……睡你的吧。”片刻后杰森的声音响起，平静的语气中藏了一点隐秘的无奈。
    第31章
    源纯说睡就睡, 躺下后不到一分钟，呼吸声就逐渐趋于平稳，如此快的入睡速度令失眠人士万分嫉妒。
    禁闭室的光源是嵌在墙壁上的蜡烛形小灯泡, 每隔一段距离有一枚，亮度很微弱，昏黄的光线难以照进每间牢房。所幸杰森和源纯的位置是挨着的, 他稍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她柔静的睡颜。
    睡着后的源纯美得像幅画，配上周围的环境，很有种公主坠入凡尘的落难感。
    对以往的经历发掘得越深, 杰森越觉得自己失忆前跟源纯其实并不认识。那座位于哥谭市警察局地下的基地里到处都充满了他曾经生活的痕迹，却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证据。
    源纯也是, 她的过去有红A, 有BB, 有幼吉尔……有很多杰森没见过的“从者”，唯独没有他。
    或许同时同地失忆真的就是个巧合, 他们都被一层又一层的谜团包裹着，只是这些谜团彼此之间并没有联系。
    但杰森从来没怀疑过源纯大小姐的身份, 她的很多习惯都证明了, 她的确是被一帮人照顾着的——
    在危机四伏的恶劣环境下，不管受没受过训练，求生本能都会提醒人时刻保持警惕, 难以安然入睡。
    高中生们能睡着是因为过于疲惫, 而且他们睡得并不安稳, 时不时就能听到翻身和不安的呓语。
    源纯就不同了, 她睡得很放心, 这说明要么她对自身的实力非常信任, 要么总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守着她。
    “她倒是心大。”达米安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显然也看出了源纯的特别，“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藏的够深啊。”
    来了来了！这种关于过去的闲聊，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失忆的秘密。杰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心中把达米安的话过了一遍，注意到某个信息点，缓缓皱起眉。
    达米安这句“藏得够深”，暗示他对杰森的过去有一定了解，否则说不出这种话来。
    但杰森已知的过去里同样不包括达米安，说明两人很可能有段时间没联络了。
    趁机试探一下吧，就算真的露馅了也没什么，有本事跳起来打我啊。杰森无所谓地想。
    “监视我？”他的声音沉了下去，透出一股危险的意味。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陶德，”达米安完全没被吓到，甚至还感到有点好笑，他凉凉地说，“这顶多算我母亲的‘售后服务’，谁让你是她救回来的呢？”
    救回来，看来我出过事，是这小子的母亲救了我。杰森根据达米安话语中透露的少量信息继续猜测。
    “而且你想复仇的对象还是我的父亲，她监视你简直太正常了。”达米安突然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杰森微微一愣，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已知他针对的对象有且只有一个，抢黑面具的生意、暴打企鹅人、统一哥谭黑｜帮……都是为了达成最终目标的中间产物。
    最终目标是蝙蝠侠。
    所以这小子……是蝙蝠侠的儿子？！
    得出的结论过于劲爆，杰森沉默的时间稍微有点久，达米安敏锐地觉察到了异常，他警惕地问：“怎么不说话？”
    这话要我怎么接？杰森回过神，冷冰冰地怼了一句：“别再多管闲事了。”
    “嘁。”达米安不屑地撇撇嘴。
    地牢里再度安静下来。
    勉强算是瞒过去了吧……杰森暗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现在都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对自己说，首要任务是赶紧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定了定神，杰森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研究那本诡异的福利院守则书。
    从外表看，书的厚度没有太大变化，至少杰森没摸出来。
    字迹倒是比上个版本清晰了许多，尤其是关于惩罚部分的，似乎生怕人看不见。
    按照目录大致翻了一遍，杰森发现了有趣的事。他叫醒闭目养神的达米安，在对方不满的注视下把规则书递给他看。
    达米安很快也发现了矛盾之处，“福利院禁止饲养猫、狗、鸟类等动物。”
    那昨晚袭击他们的德牧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违反此项规定者将被辞·退，”杰森注意到了措辞上的小细节，瞬间了然，“约束的不是孩子，是教职工。”
    德牧在夜里出没，袭击了丹尼尔和他们；
    守则书是福利院院长玛丽女士写的，它在夜里破旧不堪，白天则变得字迹清晰，还增加了惩罚条款；
    惩罚措施在白天结算……
    将这些零碎的线索汇总，达米安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昨夜指使德牧攻击我们的不是玛丽夫人。男性教职工都有谁？”
    “保安、厨师和秘书。”杰森想了想回答。虽然名字没记太清楚，但好歹记住了职业。
    其中保安明显听从玛丽夫人的命令，指哪儿打哪儿，毫不手软地就将他们拎来了地牢。因此就只剩下了厨师和秘书。
    “两个人而已，很好查的。”达米安“啪”地合上守则书，把它从栏杆的缝隙之间扔还给杰森。他朝着源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休息够了，叫她起来，准备干活。”
    ###
    源纯抱着小包包坐在栏杆前，她双眼发直，目光呆滞，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显然还没睡饱。
    “醒了吗？”杰森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我之前讲什么了？你重复一下。”
    源纯呆呆地说：“福利院不让养狗狗。”
    杰森：“……”
    就只记住了这一句？算醒了还是没醒？他无奈地扶着头罩叹了口气。
    达米安正在努力撬门，听到源纯的回答，他响亮地“啧”了一声，大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
    多大的人了，还卖萌！
    “还饿吗？”杰森又问。他的手往前伸了伸，快触碰到源纯头发的时候突然停顿片刻，随即又默默地撤了回去。
    源纯还处于延迟状态，没注意到杰森的小动作，她缓慢地按了按肚子，茫然摇头，“不饿了……我睡了多久？”
    杰森闻言，面罩下的眼眸微微一闪，“一个半小时。”
    怪不得这么困……源纯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不是说要饿十二个小时吗？”
    “守则上是这么写的。”杰森从兜里拿出守则书，打算再核对一下。翻开后他惊讶地发现，内容不知何时回归到了昨晚的最初版本。
    “又变了？怎么回事？”源纯困惑不解。
    杰森也搞不清楚，他把小本子贴身揣着，却没觉察到丝毫异常，“要不你拿着？”
    “……好吧。”虽然内心充满了嫌弃，但为了线索，源纯还是捏着鼻子接过了守则书，把它放进裙子的口袋里。
    两人聊书的时候，其他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行，我掰不动，”彼得苦恼地抱怨，“这栏杆也太硬了。”
    伊丽莎白颇感无语，“怎么想都掰不动吧？这可是铁做的。”
    “哈哈！”内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故意说，“这可说不——”
    “吱呀”一声轻响，原本扣得很死的铁门竟然被内德随手一拍，推开了。
    “——准呢……”内德的声音陡然变低，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半开的门，目瞪口呆。
    天呐我比蜘蛛侠还厉害？！
    “自己开的。”达米安淡定地一脚踹开门，走了出去，他猜测道，“惩罚结束了吧。”
    守则书上没有具体说不按时睡觉会被关多久小黑屋，而夜游的惩罚鞭刑也只是每人挨了一下而已。
    “不对，”源纯反驳，“我没有睡够十二个小时，但我不饿了。”
    她扶着栏杆站起身，指尖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和覆盖在灰尘下的细微的刻痕。
    “……嗯？”源纯意识到了什么，五指猛地收拢，从上往下一捋。
    栏杆上满是凌乱的划痕。
    因为困倦和饥饿，她竟然忘记要搜索牢房中的线索，只顾着睡觉了。
    受到启发，源纯又去摸最内侧的墙壁，牢房并不大，完全不需要挪动位置，直接伸手就能够到。
    她从上摸到下，从左摸到右，总算在右下角摸出点有用的信息——
    “丹尼尔被吃掉了。”
    “我没有撒谎。”
    “为什么不信我？”
    “我该怎么办？”
    “他们都被吃掉了。”
    源纯低声念出了摸到的句子。
    字迹越来越凌乱，到最后笔画完全飞了起来，几乎不成结构，能看出留言的人当时一定非常恐惧。
    这里曾经关过一个孩子，刻痕是新的，还没有被灰尘覆盖，留言的时间或许就在不久前。
    “那小子果然有问题！”汤普森刚刚苏醒，就听到这个消息，他揉着脑袋大声说。
    这不是废话吗？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去检查自己待过的牢房，但一无所获。
    其他人也是，达米安、杰森和彼得没有动，显然之前已经搜索过了，但没什么收获。
    “所以是这样的，丹尼尔半夜不睡觉，发现了某个秘密，被灭口，凶手行凶的过程被刻字的人看到了。第二天这个人将事情告诉老师，但没人相信。”达米安联系昨天的推论，串联起事情的经过，他沉思道，“为什么不相信呢？”
    杰森在牢房门口堵住了源纯，他动作不是很温柔地拽过她的手，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满手的灰。
    源纯老老实实任他擦，“要么老师是凶手，要么丹尼尔的外表毫无异常。”
    刻字之人使用的描述是“丹尼尔被吃掉了”，哪种吃法？
    吃掉身体……还是吃掉灵魂？
    凶案发生的第二天，TA鼓足勇气，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将一切告知老师，转头却再度于人群中看到仅剩躯壳的丹尼尔。
    这一刻TA内心深处的恐惧一定达到了巅峰。
    有道理，”达米安点点头，朝着地牢出口快步走去，“走吧，需要调查的东西还有很多。”
    ###
    本以为地牢外至少会放个保安看守，但竟然空无一人，门也没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比起昨夜的毫无头绪，此刻的情况顺利得令人不禁怀疑有陷阱。
    源纯的力量被压制后，打头阵的人换成了达米安，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很安静后，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谨慎地朝外张望。
    “天又黑了。”达米安沉声道。
    源纯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守则书变了回去。”
    黑夜还是白天并不影响达米安的探索计划，他正打算前往厨房，就听见寂静的大厅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达米安提醒，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数秒钟后，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手里抱着小布熊的金发女孩喘｜着粗气，从偏门的位置狂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她身后弥漫着一团团黑影，等稍微靠得近点，大家发现那些黑影其实都是福利院的孩子们，此刻他们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全都双眼呆滞无神，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有的匍匐在地爬行，有的四肢弯折走路东倒西歪，猛一看还以为是大群丧尸出笼了。
    “救命啊！”小女孩绝望地呼喊着，“有没有人救救我！玛丽夫人！”
    源纯看不得这个，当即就想出去，但被达米安拦了一下。
    “可能是陷阱，”达米安冷静地分析，“而且你用不了魔力。”
    走廊上起风了，数道黑影从孩子们的身上飞出来，被源纯吸入掌心，她看着达米安，语气同样很冷静：“现在可以了。”
    压制仍然存在，但雾气怎么也不可能压制自己，只要有雾，源纯就能转化力量。
    达米安挑了挑眉，往旁边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等。”这次开口的是杰森，他按住了源纯的肩膀，在她回头时望着她色泽逐渐深沉的眼眸，平静地说，“我不拦你，把枪给我。”
    第32章
    哥谭地下, 某座蝙蝠洞分洞内。
    电脑屏幕散发的濛濛微光照亮了蝙蝠侠神情严肃的脸。
    “已经查出来了？真快啊。”康斯坦丁打着哈欠游荡过来，俯下｜身单手撑着桌子，看向屏幕中央打开的文档。
    “《福利院爆发诡异恶性｜事件, 死伤无数, 据专家称很可能是恶灵作祟》”他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念道，“嚯, 听上去像小报纸为了蹭流量瞎写的。”
    确实, 蝙蝠侠默默地想, 因为情节过于离奇, 通篇充满了胡编乱造的臆想，这篇报道并没有被正规报社的主编采纳, 只能发表在娱乐小报上。
    蝙蝠侠叉掉文档，点开另一张图片。
    《哥谭日报》的扫描件，出版时间是1995年7月13日, 板块是社会要闻。
    二十六年前的老报纸也能找到, 真不容易。
    “《关爱儿童心理健康, 不要让悲剧再度重演》，这个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康斯坦丁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里面的内容简单概括, 是一家名叫“星星之家”的福利院里, 有个孩子因为长期没有被领养, 逐渐产生了心理问题, 最终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独自登上楼顶跳楼自杀。
    作者以此事件作为切入点，剩下的内容全在分析儿童的心理问题。
    “所以那地方以前有座福利院？”康斯坦丁摸着下巴沉思, “死伤无数和只死了一个, 这区别有点大啊。再让我看看那个‘死伤无数’。”
    干他们这行的, 深知有时候胡言乱语未必是假。
    蝙蝠侠把资料打包发了一份给康斯坦丁, 随后他站起身，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康斯坦丁赶紧跑跟上去。
    蝙蝠侠：“去见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康斯坦丁怪叫起来：“你到底还瞒了多少？铁皮罐子要是还在这儿，肯定得跟你打起来。”
    蝙蝠侠：“他不在。”
    被动等待从来都不是托尼的风格，他带着奇异博士跟蝙蝠侠兵分两路了。
    “啧啧，你太坏了。”康斯坦丁感慨道，“同样都很坏，为什么被嫌弃的总是我？”
    “那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蝙蝠侠平静地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但很快康斯坦丁就意识到自己被蝙蝠侠骗了——
    哥谭市钻石区，某家高档珠宝店。
    店外聚满了激动围观的路人，和闻讯赶来的记者、博主们，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店内倒是安静，今日有贵客光临，经理在接到指示后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只为一人服务。
    但在哥谭这座城市里，是不可能有人拒绝布鲁斯·韦恩的。
    休闲西装很好地勾勒出了挺拔的身材，布鲁斯俯下｜身单手拄着桌面，侧过脸仰视着身旁金发碧眼、面容姣好的女士，湛蓝如海的眼眸轻轻一眨，眼波流转，令人怦然心动。
    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好久不见，露西娅。”
    ###
    从孩子们身上吸来的雾气充斥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悲痛、愤怒、恐惧、绝望、杀意等乱七八糟地掺和在一起，一股脑儿涌入，海啸般冲刷着源纯的意志。
    她花了一点精力稳定住心神，建立起坚固的精神屏障，将自己当成无情的转换机器，只提炼力量，绝不为情感所动摇。
    跟昨晚的雾不一样，源纯想，昨晚的雾只蕴含了高浓度能量，并没有被负面情绪污染。
    是跟这些孩子们的状态有关系吗？
    估摸着差不多了，源纯挥手放出天之锁。数根银白色锁链从小姑娘的头顶钻过，交错着扎入地板与天花板顶端，编织成一张封锁走廊的结实的网，阻拦住失控人群追逐的脚步。
    小姑娘差点儿撞进源纯怀里，先是惊恐地大叫，随后定睛一看，抱着小熊微微松了口气，“你身上没有那种雾，太好了……”
    “什么雾？”彼得疑惑地问。
    “控制他们关节的丝线，”源纯解释，“你看不到？”
    细密的雾气像木偶的提线，缠绕在每个失去理智之人的身上，牵引操控着他们做出普通人类绝对无法独立完成的扭曲姿势。
    源纯有理由相信，这些人的关节已经彻底断掉了，即使他们能恢复正常，也会落下终身残疾的病痛。
    “什么丝线？”彼得更加疑惑了。
    “你能看到？”小姑娘惊讶地望着源纯。
    “所以我才是特殊的？”源纯轻声说，“你们都看不到。”
    达米安没表态，高中生们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彼得分析道：“肯定是因为我们不会魔法，所以才看不到！”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源纯抱起小姑娘，“你知道哪儿安全吗？”
    小姑娘打了个寒噤，用力摇头：“不、不要去院子里，外面都是……”
    “外面怎么了？”源纯温和地询问。
    小姑娘看向天之锁，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往源纯的怀里拱了拱。
    异化的怪物们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攻击一切阻拦在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尽管天之锁散发的濛濛微光会灼烧皮肤，电击身躯，甚至鞭笞灵魂，但他们仍义无反顾，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疯子似的用双手拉扯，用牙齿啃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外面都是这些东西。”源纯瞬间了然。
    但异变是在何时何地，因何产生的呢？
    就在源纯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达米安突然拔刀，对着左侧走廊的深处威胁道：“滚出来！”
    翻涌的雾气滚滚而来，丹尼尔于黑暗中现身，他看向小姑娘，昨夜还清澈的眼眸此刻已被浑浊填满。
    “露西娅……”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满了怨气，“你看到了……你没有救我……”
    “对、对不起！”露西娅害怕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紧自己，崩溃道，“我跟玛丽夫人说了！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没人相信！我还被关了禁闭！”
    原来地牢里的文字是你刻的，而你就是玛丽夫人最喜欢的孩子露西娅。
    源纯边想边安抚地拍了拍露西娅的后背，“你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我被魔鬼吸食……”丹尼尔被黑色雾气簇拥着靠近，他发出桀桀的笑声，恶意显露无疑。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它抓住我，把我从桌子下拖出来，双手扒开我的脑子……”
    “别说了，”露西娅痛苦地摇着头，“对不起……”
    “用指甲挖一点，塞进嘴里，就像吃冰激淋，一定很美味……”
    “之后的每一晚，它都会来找我！每一晚！”
    “我明明已经乖乖睡觉了，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泪水从小姑娘翠如宝石的眼睛里流淌出来，沿着脸颊柔和的弧线不断坠落。她哭得直打嗝，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源纯把露西娅的脸按进自己的怀中，捂住她的耳朵。她抱着女孩子的动作是如此的温柔，看向丹尼尔的眼神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的死亡，不是她的错。”沉默片刻，源纯轻声道，“她没有从魔鬼手中救下你的能力，她已经尽力了。”
    “尽力？哈哈哈哈！”丹尼尔哈哈大笑，表情扭曲如厉鬼，“那我会给你们一个舒服的死法！在永恒的噩梦中长眠吧——”
    黑雾溃散，像海啸时奔涌的浪潮，沿着墙壁和天花板席卷而来。
    源纯打了个响指，天之锁再度分化延长，飞过来拦在前方。
    虽然暂时是安全的，但前有黑雾，后有丧尸，他们被困在走廊里了。
    蜘蛛感应发出急促的哔哔声，彼得背靠在墙壁上，警惕地盯着左右前端，“我们往哪儿走？”
    院子里是不能去了，其他房间也没好多少，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昨晚那种会凿墙的动物在游荡。
    “哪儿也不去，干掉他。”达米安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被激发出了战意。
    黑化的丹尼尔一看就充满了关底BOSS的气质，干掉他十有八｜九就能离开福利院了。
    源纯把露西娅交给杰森，她垂下手臂，天之锁感应到御主的心情，尖端探过来，缠上她的手腕。
    “我进攻的时候天之锁的防御会解除。”源纯提醒道。
    达米安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他转身往后走，与源纯错身而过，轻描淡写地说：“小事一桩。”
    其他人跟着达米安后退，腾出空地。
    杰森把露西娅交给彼得，他抽出大种姓之刃，双刀交叉挡在身前，刀刃上炽热的火焰安静地燃烧。
    彼得跟露西娅面面相觑，片刻后满脸泪痕的小姑娘抽噎着说：“谢谢哥哥，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我会保护你的。”彼得摸了摸露西娅柔软的金发。
    源纯向着前方抬起手臂，开始倒数——
    “三。”
    雪白的电光在锁链间自由跳跃，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滔天的黑气分出一部分，聚拢成长满触｜手的扭曲怪物，触｜手劈开办公室的门，蠕动着滑进屋里，奋力拍打墙壁。
    “二。”
    狂暴的魔放几乎凝聚成实体，深红的暗影在源纯周围隐隐浮动，空气的流转开始变得粘稠而缓慢。
    丹尼尔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不管他释放出多少黑雾，都会被源纯面不改色的照单全收，转化为她可以使用的力量。
    但这怎么可能？
    再强悍的人也有极限，就像容器有最大储存值一样。杯子无论怎么努力，也装不下满满一浴缸的水；奔腾的河流再湍急，也吞不下风浪滔天的海洋。
    唯一的解释是，她的上限比我高。
    “一。”
    封锁走廊的锁链一齐撤开，黑气和□□｜控的孩子们扑了上来。
    大种姓之刃与太刀齐出，交错的道光补上了防线的空缺。
    源纯口中吐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古奥语言，她背后隐约浮现飘浮的人形，那人展开双臂，做出将她抱入怀中的姿势。
    灿烂的辉光灌进锁链中，汇聚成一只硕大的金色楔子，楔子先是不断升高，一口气穿透了整座楼，紧接着在坍塌中下坠，准确地将触｜手怪物和妄图逃跑的丹尼尔一同钉死在地上。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整座福利院，黑雾失去了操控之人，开始到处乱窜，被控制的孩子们也纷纷倒在地上，依次消散。
    独立空间剧烈地震颤起来，四面八方不断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咔嚓”声。
    “这里要塌了吗？”伊丽莎白紧紧抓着莎拉的手臂，恐惧地注视着斜前方——她看到空气中出现了可怖的裂痕，而且痕迹还在不断地蔓延。
    天之锁散开无数锁链，在大家周围撑起一块立体的安全区域。
    “塌完就能回去了。”源纯已经清晰地感知到了空间裂缝正在不断扩大，温暖的阳光透进来，哥谭市灵脉无比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露西娅？”彼得闷闷的声音响起，“你……”
    大家纷纷看过去。
    露西娅的身体正变得透明，她的表情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家，直至完全消散。
    “走吧。”源纯轻声说。
    下一秒变故突生，整片天空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下天之锁的光芒静静地闪烁。
    强大的威压降临，迫得人喘不过气。乱窜的黑雾终于找到了主人，纷纷朝着前方汇聚，形成一个披着斗篷的巨大人形。
    “%#*    ……”斗篷发出言语扭曲的沙哑笑声，它一字一顿道，“殿下，您终于归来了……”
    没人搭理斗篷，普通高中生们是吓傻了没反应过来，杰森、达米安和彼得则是警惕陌生人搭话。
    源纯皱眉打量着那玩意儿片刻，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看来殿下仍未彻底觉醒……”
    “停！”源纯抬起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瞬间警觉起来，“谁是你殿下？你哪儿的人啊，随随便便就叫我殿下？”
    大秦还是罗马？乌鲁克还是卡美洛？古印度还是古埃及？
    都不是你叨叨什么！走开走开，跟你不熟！
    斗篷似乎被噎了一下，雾气翻涌的幅度都变小了。
    “别随便攀亲戚，”源纯超凶地警告道，“我爹已经够多了，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来占我的便宜！”
    第33章
    珠宝店二楼的VIP休息区。
    露西娅端坐在舒适的软沙发里, 姿态优雅得像一只敛翅静思的鹤。服务员端来柠檬水递给她，她温柔地说了声谢谢，接在手里, 抿了一小口。
    相比之下布鲁斯就显得很没正形了，他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单手支颐，嘴角微微勾起,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露西娅的一举一动，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与欣赏。
    很快露西娅就有些受不了了，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抿的不是柠檬水而是烈酒。
    “别这么看着我, 布鲁斯。”露西娅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掩饰地擦了擦嘴角，无奈地说。
    布鲁斯的笑意更浓了，像瑰丽的鲜花般层层绽放，他温柔地说：“我只是很久没见你了。”
    如果此时有不了解二人的第三者在场，肯定会以为这是老情人的久别重逢, 还透着一股旧情复燃的暧昧感。
    但实际上……
    我们根本不熟啊, 你的眼神太深情了，我会误会的。露西娅在心里轻轻地提醒自己。
    “你去伦敦读研究生后，我就再没听过你的消息了, ”布鲁斯收敛了一些散发的魅力，开启随意闲谈的模式, “同学都说你留在英国不回来了……这次是出差？”
    露西娅轻轻摇了摇头, “算工作调动吧,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待在哥谭。”
    “那真是太好了。”布鲁斯眨眨眼睛, 摆正坐姿, 瞬间显得正式起来，“我能有幸——”
    话未说完，布鲁斯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把手伸进衣兜里将其按掉，面不改色地继续被打断的话：“我能——”
    或许今天不适合搭讪约会，布鲁斯的手机再一次没眼色地响了，铃声换成了另一支充满急切感的曲调。
    这下布鲁斯忍不了了，他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明显对打电话的人生气了。
    “你先接吧，”露西娅十分善解人意，她劝了一句，“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实在抱歉。”布鲁斯吁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落地玻璃窗。
    露西娅注视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不太明显的惆怅之意。
    布鲁斯很快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完了，他望向露西娅的眼神充满歉疚，“公司出了点事，我得走了。”
    “快去吧，”露西娅笑道，“反正都在哥谭，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布鲁斯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的门后，露西娅脸上的笑容就像倒进沙漠里的水，迅速蒸发气化了。
    她面无表情地待了一会儿，端起杯子，手指越来越用力，直至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
    被源纯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顿的魔雾斗篷还没来得及反击，就随着破碎的口袋世界一起，消散在了温暖的阳光下。
    它最后留下的话是：“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怎么了？”源纯呵呵一笑，把手拢在耳畔作倾听状，“你说啊，我听着呢！”
    高中生们对斗篷的消失乐见其成，大家已经很累了，真的不想再打架了，只想赶紧回家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我竟然活着回来了……”伊丽莎白呆呆地望着碧蓝清澈的天空，片刻后她激动地大叫一声，扑过去用力抱住源纯，“谢谢你啊啊啊！我爱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爱你！”
    “我也是！”莎拉也加入了拥抱的行列，她趴在源纯的肩膀上哭得泪流满面，“我以为我要死了，谢谢你呜呜呜！”
    被两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姑娘夹在中间各种蹭来蹭去地告白，源纯没有丝毫慌乱，表现得非常淡定，还时不时伸手，安慰地拍拍她们的后背，尽显绅士风度。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彼得和内德满头黑线。
    “我也来！”汤普森跃跃欲试。
    “滚啊！”伊丽莎白和莎拉不约而同地出脚，冷酷把他踹走了。
    抱完源纯，两个姑娘又去抱彼得。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每次有危险，彼得都勇敢地挡在她们身前，这样不善言辞、性格腼腆，但会舍命保护你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呢？
    彼得从来没跟除母亲和梅姨外的女性如此亲密接触过，他慌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最后干脆朝两边伸直，活像老母鸡张开翅膀的模样。
    内德在旁边看得好羡慕，然后他就被莎拉抓过来一起抱抱了。
    只有汤普森被抛弃的世界完成了。
    “谁在震？”莎拉奇怪地问。
    “我我我我的手机。”彼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接个电话，喂你好——”
    “彼得·帕克！”托尼的怒吼从听筒中冲出来，撞击着彼得的耳膜，“你去哪儿了？！算了你就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彼得愣住了，“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是我知道的那个斯塔克吗？”
    “天呐彼得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大人物？”
    “我可以要到钢铁侠的签名吗？我好喜欢他！”
    “……”
    高中生们对钢铁侠的狂热崇拜迅速压过了逃生后的疲惫与余悸。
    彼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还没来得及编好对同学解释的谎话，就见旁边开了扇滋滋冒着火花的圆形空间门，托尼黑着脸大踏步地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慢悠悠踱步的奇异博士。
    “看来你昨晚过得很愉快嘛。”看清楚彼得的情况后，托尼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说。
    “我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您了斯塔克先生！”彼得赶紧从拥抱中挣脱出来，语速飞快地辩解，着急得小奶音都冒了出来，“哥谭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就进入了一座鬼屋！到处都是怪物，要不是有——”
    “有什么？”托尼对彼得的话痨习以为常，他漫不经心地问。
    “有……有一位小姐姐……”彼得缓缓皱起眉。
    奇怪，他明明记得戴红头罩的那位先生叫过源纯的名字，可他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不止源纯，他也想不起杰森的名字，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把两人的姓名从他的记忆中抽走了，只留下明显的空白。
    “咦？小姐姐怎么不见了？”伊丽莎白踮起脚四处张望，“还有她男朋友。”
    “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莎拉失落地垂下头，“还想好好谢谢她……”
    ###
    姑娘们去拥抱彼得的时候，源纯跟杰森就撤了。
    走前源纯还悄悄施展了一个混淆记忆的魔术，把他们的名字从其他人的回忆中抹掉了。
    她自己倒无所谓，即使真的暴露了姓名和长相，她也能随便挑个从者的马甲披上，完美地消失在追踪者的视线里。
    但杰森就不行了，他只有红头罩一个马甲，所以必须捂死了。
    “那小孩跟着我们呢，”源纯回头看了达米安一眼，“要灭口吗？”
    “我能听到。”达米安面无表情地说，“谁稀罕跟着你们，离开这里的路就一条。”
    说着他加快脚步，表现出想要超过两人的意思，“你们最好快点走，我身上有信号追踪器，失联的那一刻母亲就知道了，这里是哥谭，他找不到我，肯定会去找父亲……”
    巷子里的路并不宽敞，两个人并肩而行还凑合，再多一个就显得有点挤了。
    杰森懒得跟小鬼头争，达米安靠近的时候，他侧了一下身子，意思是让对方先走。
    达米安目光一闪，毫无征兆地拔刀，朝杰森的脖子砍去。
    天之锁从杰森身后飞来，缠住达米安，把他推到墙上抵住。达米安临危不乱，手腕灵活地一转，竟然钻进了锁链交错的缝隙中，手臂继续朝前一伸，刀尖险之又险地停在了杰森的喉咙前。
    “其实我说的‘灭口’只是在开玩笑，”源纯从杰森身后探出头，诚恳地解释道。
    即使被天之锁捆着，无论怎么发力都无法挣脱，但达米安的表情仍没有丝毫慌乱，他并不搭理源纯，而是缓缓对杰森说：“我开始以为你不是陶德，但你确实是。那么……你出了什么事？”
    源纯微微一惊，心想他竟然看出不对劲儿了？什么时候？
    这也是杰森的疑问，他快速过了一遍进入福利院后发生的所有事，心里有了答案：“在地牢里。”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算得上深入的单独聊天，尤其是提到了过去。
    “嗯哼。”达米安肯定了杰森的猜测，“我说你想找我父亲复仇的时候，你没有否认。”
    杰森：“我该否认吗？”
    看到蝙蝠车会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秘密基地的电脑中塞满了蝙蝠侠的资料，听到蝙蝠侠的名字产生莫名的愤怒……
    除了他跟源纯聊天时，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我们可能有仇”外，所有证据都表明，蝙蝠侠就是他费尽心思想要对付的人。
    达米安皱起眉，他盯着杰森看了几秒，语出惊人：“你失忆了？你还记得多少？”
    杰森：“……”
    源纯：“……”好家伙这也能猜到？我真的要考虑灭口了！
    “你只记得父亲，但是忘了他，有趣。”达米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我不会告诉父亲你还活着，以及你的身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只是想看看……”
    到底是拉撒路池扭曲精神的力量比较强，还是你的意志和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更为坚定。
    达米安和杰森都不说话了，气氛渐渐凝固。
    就在这时，涌动的灵脉传来了示警的信息，源纯感知了一下，暗道不好，收回天之锁，放开达米安，抓着杰森准备跑路。
    “你要去哪儿？”沉思中的杰森回过神，他站在原地没动，反手握住源纯的手腕，“对了，还有你——”
    现在杰森的思绪有点乱，因为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难以迅速消化。此刻他的脑子分成了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想着对蝙蝠侠复仇的理由，一个部分试图从达米安含糊的话语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一个部分在意起口袋世界崩塌前，魔雾斗篷对源纯“殿下”的称呼。
    在此之前，杰森从没对源纯的过去产生过多余的好奇心，就像源纯对他的关心也是点到为止一样，他们会互相帮助对方寻找记忆，却不会探究记忆的内容。
    “蝙蝠侠马上就到，”源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现在跟他打一架？我建议不要。”
    蝙蝠侠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人家带着俩儿子和一个老情人，等会儿跟达米安汇合后就是三个儿子，别说人数，咱俩从气势上就输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要去洗手间。”源纯面无表情地说。
    整整一晚上了！哥！你真的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吗？
    杰森和达米安：“……”
    源纯不提也就算了，她一提起来，他们好像都……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达成共识，不约而同地朝着最近的商场冲出去。
    第34章
    塔利亚最后是在附近一家超市旁边的广场上找到儿子的。
    哥谭老城区的建筑物, 历史大多在二十年以上，饱经岁月的洗礼，呈现出一种陈旧的状态。
    喷泉流水枯竭，只剩下遍布斑驳痕迹的枯黄大理石雕像安静地伫立着；花坛内杂草丛生, 甚至探出围栏, 肆意蔓延到了石板路上；原本被精心修剪的灌木失去约束, 随心所欲地生长。
    这座广场刚刚建成时, 或许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 如今时过境迁，变成这副荒凉的模样，也没多少人光顾了, 反倒成为了松鼠、鸟儿之类的小动物的天堂。
    达米安轻轻用力攥拳，只听“咯”的一声响，两枚核桃在他的掌心中碎裂，他耐心地把硬皮挑出扔掉, 只留下散发着干果特有香气的核桃仁。
    一只灰色的小松鼠竖着蓬松的大尾巴, 沿树干哧溜滑下来，落在长椅的扶手上，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好奇地打量着达米安, 一蹦一跳试探着接近。
    达米安脸上浮起难得纯粹温柔的笑意, 他朝小松鼠伸出手，轻轻勾了勾手指，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后小松鼠跳进达米安的掌心里，抱起核桃仁, 不停地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 小松鼠的动作忽然一顿, 尾巴毛受惊炸开，像朵绽放的蒲公英。它一把抓起仅剩的核桃仁，“嗖”地转身跑了。
    达米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紧接着如退却的潮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拍掉手里的碎屑，听着身后不断接近的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声，平静地说：“母亲。”
    “达米安，你怎么在这儿？”塔利亚皱眉，“我跟你父亲找了你一晚上。”
    塔利亚话音未落，达米安回过头，看到母亲与一个容貌无比英俊帅气，但眼底却充满倦色的男人站在一起。
    达米安下意识挺直脊背，整个人如同张满的弓一般绷紧了。
    他无数次幻想过与这个男人会面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与此时的情况存在半点相似之处。
    但是没关系……
    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达米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酷似哥谭王子布鲁斯·韦恩的笑容，拖长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矮一点，父亲。”
    ###
    解决完个人问题，源纯和杰森十分默契地与达米安分开了。
    再不跑就该跟蝙蝠侠干仗了。
    两人回到冰山俱乐部，这里跟他们昨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意外失踪而陷入慌乱，各个部门运转良好。
    源纯查阅了BB的工作记录，确认不存在异常情况后，她伸了个懒腰，决定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补充熬夜流失的元气。
    折腾一晚上，已经没有什么比床更能吸引她了。
    【就算有一堆风情万种的帅哥在我面前蹦迪，我都能面不改色地入睡。】源纯懒洋洋地躺在按摩浴缸里，用坚定的语气对使用心灵感应联系她的幼吉尔说，【有什么事请等我睡醒再说。】
    【那行吧，你先睡，醒了我再联络你，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幼吉尔哭笑不得，他叮嘱道，【洗完了就出去，别在浴缸里睡着了。】
    以前从者都在身边，源纯泡澡泡得睡着了，随便去个女性或者没有性别的从者把她抱出来就好。现在怎么办，难道让红A去吗？不行爸爸绝对不允许！
    温热的水汽开始蒸腾，源纯昏昏欲睡，含糊地说：【我知道了，咪咪。】
    幼吉尔回了个“咪咪”，两人咪来咪去。
    片刻后源纯忽然睁开眼，【等等，你还记得……对哦！】
    幼吉尔没出声，但他的疑问传递到了源纯这边。
    【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源纯激动地坐起来，拍了一把水面。【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啊！】
    被顶在肩膀上的小黄鸭沿着源纯身体玲珑的曲线滑入水中，随着溅起的水花晃晃悠悠地漂来漂去。
    幼吉尔沉默片刻，竟然拒绝了源纯：【实在抱歉，master，这件事不可以。】
    源纯微微一愣，【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本体的记忆会同步给我，也能从我这里接收记忆。】幼吉尔斟酌着说，【但问题不在这里，你丢失不只是回忆，还有随着回忆一同被封印的力量。我给你讲是没有用的，你必须得自己想起来。】
    源纯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不是很懂。】
    幼吉尔想了想，解释道：【比如困住你的福利院，那是个独立的口袋空间。难以化解的怨气，加上另外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二者共同调和，以极度扭曲的方式重现了昔日的场景。】
    无辜横死前不甘的怨气，极端痛苦时爆发的悲伤，刻骨铭心的仇恨，因爱而生的至高无上的欢愉……极端的情感是有力量的，这股力量会储存在回忆中，在特定时刻以正确的方法使用，能爆发出巨大的威力。
    【力量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只想记起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源纯缩回水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们是谁，也明白你们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我却完全不记得了。】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通过交往中发生的一件件小事大事不断推进累积的。拿走过程，只留下结果，就像是在心里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脸颊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像小心踩下的柔软猫爪垫，源纯愣了一下，抬起手拢住侧脸，【吉尔？】
    【啾啾！】幼吉尔安慰地说，【别难过了，master，你总会想起来的。】
    得到远程亲亲的源纯心情好了一点，她安静地在水里缩了一会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我可以吸收构成福利院的雾，转化为我能使用的魔力。】源纯把漂远的小黄鸭抓回来，轻轻捏了捏，小黄鸭发出细细的“噗叽”声。【雾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也很危险，但我想不起它是什么。】
    【那人还叫我‘殿下’，】她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气。
    【……什么？】幼吉尔的声音瞬间变了，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源纯把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
    幼吉尔听完后明显更生气了，他冷笑一声：【下次再碰到那些杂种，记得召唤我。】
    什么东西也敢来随便攀关系！是我放不出王财了还是端不动EA了！
    ###
    十五分钟后，裹着白色浴衣的源纯握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赤着脚站在盈满水汽的浴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霸占了她最喜欢的那只小沙发、举着本书随意翻看的杰森。
    听到动静，杰森合上书，回头望向源纯，看清楚她此刻的打扮后，他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随便找个了话题：“怎么不吹干？”
    话音未落，红A举着吹风机路过杰森身边，走向源纯。
    杰森：“……”这也要人帮忙吗？
    “你怎么进来的？”源纯懒得穿拖鞋，踮着脚在瓷砖上轻盈地跳了两下，离开浴室区域，蹦向铺满柔软地毯的客厅。
    红A像捏小鸡崽似的抓住源纯，把她按进长沙发里，插上插头，打开吹风机。
    吹风机呜呜地启动了，杰森不得不提高声音：“跟着他进来的，你没锁门。”
    源纯“唔”了一声。
    杰森观察着两人的身影，有点拿不准到底是源纯懒得动弹，于是操控红A给自己吹头发，还是给源纯吹头发就像做饭一样，是写进红A卡的基础设定。
    如果是后者……
    杰森莫名感到一阵酸溜溜。
    源纯的头发很快被吹干了，白色泛着淡淡银光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垂坠在腰际，发梢轻轻摇晃。
    除了在影视剧里，杰森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发色，润得仿佛在月光中洗涤过，染上了月色的清冷与皎洁。
    他突然生出了想摸一下的念头，手感肯定特别棒。
    红A收起吹风机，头也不回地告辞走人，彰显了合格工具人的本色。
    “妈，晚饭我想吃烤牛排，”源纯扯着嗓子点菜，“爱你！”
    红A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他一张卡又不会说话。
    源纯的声音惊醒了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中的杰森，他愣一下，意识到刚刚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后，脸色稍微有点不自然。
    红A走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源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垂着眼眸发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也不主动搭理杰森。
    杰森清清嗓子，试图引起源纯的注意：“咳咳，有点事。”
    “你是一点儿也不困啊。”源纯抬脸看了杰森一眼，无奈道，“说吧，什么事？”
    家政小机器人得到指令，排成队咕噜噜行驶过来，送上了饮料和点心。源纯喝了一口冰可乐，脑子里有些混乱的思绪被成功安抚下来。
    杰森换了个位置，从靠窗的小沙发换到源纯对面的椅子里。他双手交叉，抵在膝盖上，一直沉默地注视着源纯。
    源纯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一部分长发从她圆润的肩头滑落，铺在胳膊上，像裹着层柔软的绸缎。
    漫长的安静后，杰森忽然站起身，“要不你先睡吧，不是很重要，之后再说也行。”
    源纯：“？？？”
    源纯满头问号，困惑地看着杰森匆匆忙忙地离开，甚至都没跟她对视过。
    这人到底是来干啥的？
    ###
    源纯一觉睡到晚饭的点。
    BB牌闹钟把她叫醒，她缓了一会儿，揉着眼睛游魂似的飘去餐厅。
    红A已经把饭做好摆上桌了，主餐正是源纯睡前点的烤牛排。鲜嫩的牛肉滋滋冒油，再浇上调味汁，浓郁的香味一下子散开，馋得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吃饭是最幸福的事了！源纯欢呼一声，坐进椅子里，拿起刀叉，眼中流露出期待之情。
    她低头吃了两口，洗过后柔顺的长发随着俯身的动作滑过来，掉在桌子上。
    源纯把头发别过去。
    片刻后头发又到处乱飘，显然它有自己的想法。
    坐在对面的杰森看她吃得费劲儿，“你绑一下呗。”
    “有道理。”源纯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把梳子递过去。
    杰森：“……几个意思？你自己不会梳吗？”
    源纯：“你看我递梳子的动作如此自然。”
    杰森叹了口气，接过梳子，用沉痛的语气接道：“那想必是不会了。”
    杰森绕过餐桌，走到源纯身旁站定，端详着她的脸，思考该梳个什么发型比较合适……不对我为什么思考起来了？
    “随便绑一下就行了。”源纯的目光在牛排上流连忘返，一副非常着急吃的样子。
    杰森解开衬衫扣子，把衣袖挽到小臂。他示意源纯转过去，然后握住了她的长发。
    手似乎存在某种肌肉记忆，杰森连梳子都没用，直接用手拢了几下，堪称熟练地把源纯的头发抓成蓬松的一把。
    “你这手法可以啊。”源纯惊讶地赞美道。
    杰森确实产生了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他迟疑地说：“我可能……”
    “以前经常给别人梳？”源纯的眉眼间流露出狡黠之色，“妹妹还是女朋友？”
    “谁会喜欢头发都不会绑的笨蛋啊。”杰森脱口而出。
    源纯感觉有被内涵到，她冷冷一哼，把皮筋儿往后一扔，“看你这个样子也找不到女朋友。”
    杰森“啧”了一声，威胁道：“你的头发还在我手里。”
    源纯：“……可恶！有本事放开人质单挑！”
    第35章
    杰森嘴上说着威胁的话, 实际还是认认真真给源纯扎了个简单但利索的高马尾。
    源纯把家政小机器人的电子屏幕当镜子用，对着左照右照，感觉很满意，决定原谅杰森的内涵。她真诚地对杰森说了声谢谢, 拿起刀叉, 继续品尝鲜嫩的牛排。
    半块牛排下肚了, 杰森还在旁边呆呆地坐着，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源纯精致的侧脸，似乎在透过她寻找某个被遗忘的剪影。
    源纯嘬了口可乐, 把手伸到杰森面前晃了晃，“你要不先吃？”
    她倒是不介意杰森看她, 她关心的是再不吃饭就凉了。
    源纯一向奉行的原则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别的事”，她胃里空荡荡的时候脑子基本是转不动的，就算下一秒天要塌了，她也得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再把塌下来的天踹回去。
    杰森回过神, 一把握住源纯的手腕。他深深地呼吸, 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下来，做出了某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能不能……让我再试试？”
    和源纯时不时会想起来曾经有哪些从者, 然后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卡片原地变身不同, 杰森失忆失得相对彻底，迄今为止他对蝙蝠侠反应最明显, 每次看到或听到相关信息, 就很容易不淡定。
    还有一个犯罪巷。犯罪巷触发的记忆是不连贯的片段, 杰森事后梳理过那些破碎的对话, 猜测内容可能是他跟某个人的相遇。
    当时天下着暴雨, 有人在追赶他, 他拉起一个人就跑。
    解锁了这段回忆后，杰森有时会在脑海中勾勒那人的形象。可他对对方的信息一无所知，每次尝试都束手无措，只能描摹出一团模糊的影子。
    直到刚刚，他绑好辫子，略微后仰与源纯拉开距离，评估发型的效果时，一眼看过去，心脏骤然跳空。
    不，虽然不记得了，但直觉告诉他，那人应该是很冷淡的，眼神空洞无神，什么都照不进去，一副跟全世界无关的样子。
    可是……可是……
    杰森轻轻按了按胸口，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跳得剧烈。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他想，很没有道理，与现有的一切推论相悖，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连蛛丝马迹都不存在，有的只是蓦然的悸动，是虚无缥缈、怎么也抓不住尾巴的感觉。
    五指缓慢地屈伸，杰森张开手掌，又攥紧拳头，动作循环往复。
    肌肉的记忆是不会骗人的，他一定无数次重复过类似的行为，才能在潜意识中形成习惯。
    别管荒不荒唐，多试几次吧，或许能想起更多东西。
    “试什么？”源纯感觉杰森忽然变得很奇怪，他好像紧张起来了。
    杰森看向源纯那缕调皮地搭在肩膀上的发梢。
    “你还想梳？”源纯猜测道，“我已经很满意……”
    她才刚流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杰森的眼神就微微一黯，看得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算了，不就是梳头发吗？喜欢就梳吧。源纯有点心软了，她默默地说服自己，可能杰森刚刚get到了换装游戏的乐趣，正在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但一时又找不到洋娃娃，就瞄上了她。
    谁让我长得好看呢，这就是美女的烦恼！她苦恼地叹了口气，捏捏辫子，大方地同意了，“来吧来吧，但你要梳得好看一点哦。”
    杰森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听起来莫名其妙，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承诺道：“我努力。”
    冰山俱乐部里什么东西都有，家政小机器人们排着队，送来了一堆做发型需要的工具和大量的装饰品。接下来源纯继续吃饭，杰森就站在旁边捣鼓她的头发，态度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什么严肃的学术研究。
    等源纯吃饱喝足，杰森已经给她换了十来种不同的发型。
    刚刚完工的是类似于剑阶阿尔托莉雅的公主头，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在脑后盘成蓬松的花苞，没有点缀多余的饰品，只配了一只白金打造、镶嵌无数宝石的璀璨王冠——企鹅人的私藏。
    瞄了眼镜中的人影，源纯感到雍容华贵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种分分钟就要去登基的错觉。
    前提是只看脑袋，不看脖子以下。在家里她图省事，就穿了印满小兔子花纹的可爱棉布睡裙，毫无女王的气势可言。
    杰森这何止是努力，已经努力过头了！我换身衣服就能走T台了。源纯在心里感慨。
    有一说一，杰森的技术真的很不错，万一将来黑｜道混不下去了，他还能改行去给白富美们做造型师，肯定特别受欢迎。
    这就是掌握一门手艺的重要性！
    “还换吗？”源纯伸了个懒腰，扶了扶稍稍有点歪的王冠。
    这玩意儿料给的特别足，又是金子又是宝石，真的太沉了，戴久了脖子疼。
    杰森往后退了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你满意吗？”
    “我满意啊，我开始就很满意。”源纯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尤其满意这顶王冠，虽然沉，但不重要，好看就行了。
    “那就这个发型吧，再挑件你喜欢的衣服。”杰森打了个响指，小机器人们把工具撤走了，抬上来几只挂满服装的衣架。
    源纯：“……”终于暴露了！你果然只是想玩换装游戏而已，还装得那么可怜！
    “后天晚上有个慈善晚会，请柬是之前发给企鹅人的。”注意到源纯谴责的目光，杰森解释道，“我不方便参加，只能你去了。”
    “还有人邀请企鹅人参加慈善晚会，真是绝了，他会捐款吗？”源纯感叹了一句。
    “这可说不准，”杰森嗤笑一声，“慈善晚会，至少哥谭的慈善晚会，不是单纯的募捐。”
    在这个除了韦恩家族，其余富豪基本全部沦陷泥淖的城市里，大部分慈善晚会的作用是给灰黑色地带的人们提供一个明面上合法的社交场所，让他们有机会拓宽人脉，搜集情报，私下勾结，进行非法交易。
    至于募捐资金用作公益事业，只是顺带的添头，可能除了姓韦恩的，没人会傻不啦叽不求回报，大笔大笔地撒钱。
    “我们去参加的理由是？”源纯问。
    “宣传一下装修后即将重新开张的冰山俱乐部。”杰森走到衣架前翻了几下，挑出一条纯白色裙摆镶钻的长裙，隔空朝源纯身上比划，“以及……”
    “调查星星福利院的过往。”
    哥谭是座古老的城市，流逝的岁月掩埋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每遇上一件都认真去挖掘，恐怕一辈子都探寻不尽。
    如果没有最后雾气凝聚成斗篷怪，跑出来对着源纯叫“殿下”的那一幕，离开口袋空间后，星星福利院的事对两人来说就算结束了。
    然而现在这事关系到源纯的过往，那就结束不了。
    源纯挑眉，“你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默默干活。”
    “我只是作息正常，而且也不是我查出来的，我就是转达一下。”杰森耸耸肩膀，“情报是你家那位……小孩子发给我的。”
    想到曾经身穿黄金铠甲、半夜站在床头柜上发疯的源纯，杰森迟疑片刻，选择无视吉尔加美什还有成人版本这回事，就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吉尔？他说了什么？”源纯愣了一下，回想起睡觉前跟幼吉尔隔空聊天的事，进而想到幼吉尔坚持要去福利院生活。
    杰森唤出一面虚拟屏幕，操作一番，打开文件夹，将屏幕转向源纯。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只玻璃展示柜，柜子里存放着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牌和奖状。
    源纯露出羡慕的表情，“吉尔也有手机了。”
    就我没有！
    杰森：“……给你买，现在就让人去买。”
    源纯满意了，继续观察照片的内容。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柜子里的荣誉证明五花八门，涵盖各个领域——有哥谭市少儿绘画比赛一等奖，有哥谭市中学知识竞赛二等奖，还有数学、物理、生物、计算机、钢琴、舞蹈等比赛的奖章。
    有的奖杯落款处刻着“月亮河福利院”，即幼吉尔和杰克入住的那家。看来照片应该是幼吉尔在福利院的荣誉陈列室之类的地方拍的。
    粗滤扫了一遍，源纯没发现照片有什么不对之处。但既然幼吉尔把它给了杰森，杰森还做出了参加慈善晚宴的决定，那说明照片里肯定有隐藏信息。
    源纯将照片放大，认认真真仔细观察。
    终于，在展示柜最下方靠右边的角落，被装饰绿植茂盛的枝叶遮挡了一大半的地方，她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了一张已经泛黄褪色的奖状上的内容——
    天鹅湖杯舞蹈大赛一等奖/月亮河福利院/露西娅·威廉姆斯。
    第36章
    “你觉得这个露西娅, 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露西娅吗？”源纯注视着奖状上的名字问。
    杰森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露西娅’很常见，只有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 先查查再说。”
    但幼吉尔不会发张毫无关系的照片过来, 他能给出这条线索, 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源纯认真回想了从他们见到露西娅，再到露西娅消失的所有场景，发现了明显的不同之处。
    根据幼吉尔的说法, 口袋空间是由难以自然消解的怨气和神秘的强大力量扭曲形成的，而黑雾是二者结合体的基础表现形式，是纯粹的力量, 就像魔术师放出的魔力。空间里的怪物可以通过吸收黑雾来强化自己。作为核心的丹尼尔被杀死的那一刻, 口袋空间崩毁, 怪物们退化为不受控制的黑雾四处逃逸, 紧接着被现实世界照射进来的阳光彻底驱散。
    但露西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被黑雾污染过的痕迹, 她始终是纯洁无瑕的。最后她消失的场景，美得像小美人鱼在阳光下溶为泡沫。
    “她可能是那场制造了口袋空间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源纯大胆假设，“她没有死, 没有被黑雾吞噬, 不属于口袋空间, 只是一段留存于过去、被神秘力量记录下来反复播放的影像。”
    杰森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说, 其他人都死了。”
    源纯闭了闭眼睛, 没忍心把话说得太死：“这是最坏的情况。”
    从星星福利院的规模也能看出来, 当初一定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恶性｜事件, 普通凶杀案是没法形成这么大、这么复杂的口袋空间的。
    可露西娅当时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她是如何做到从绝境中逃生的呢？
    不管她怎么办到的，总之她逃出来了，之后被月亮河福利院收容，继续生活。
    星星与月亮河，两家福利院名字虽然不一样，却存在微妙的相似之处，说完全没关系，源纯是不信的，要么是改过名了，要么是同一个人开的，要么是后者继承了前者的资源。
    慈善晚宴上有对哥谭市福利院的募捐环节，其中就包括月亮河福利院。如此看来，这晚宴还真的非去不可。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看源纯陷入沉思中，杰森拍了拍她的肩膀，“顺藤摸瓜，总能找到真相。”
    “确实。”源纯回过神，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杰森。
    她那双很有特点的深红色眼眸平时在阳光下非常好看，最名贵的红宝石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但此刻光线略暗，红眼珠子就显得很瘆人了，散发着幽幽的光。
    “虽然但是，我出门也不会用我自己的脸啊，”源纯犀利地问道，“你刚才给我换了那么多发型，真的只是在设计适合参加晚宴的造型吗？”
    杰森：那必然不是啊！只是恰好拎出来当个借口。
    源纯完全不知道杰森的内心在纠结什么，毕竟她发现的“真相”是这样的：“你就是想玩换装游戏吧！”
    谁不喜欢换装游戏呢？以前源纯也爱投影出各种好看的衣服，打扮迦里的女孩子们。
    杰森：“……”
    “对，你说的没错。”沉默片刻后，杰森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拎起之前挑出来的纯白色镶钻长裙，朝源纯走去。
    “试试看。”杰森怂恿道。
    “我拒绝。”源纯双臂交叠，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梳头发她可以一直坐着不动，换衣服难道还能让别人帮忙吗？换来换去也很累的！
    “你打算用哪张脸？让我看看。”杰森表现出对换装游戏上瘾的症状，“风格不符合，妆造还得换，晚宴后天举办，趁早定了。”
    源纯：“……”你正常一点啊！别这样我害怕！
    ###
    源纯跑得比兔子还快，从餐厅飞速逃窜回卧室，把门锁死。
    杰森指挥小机器人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走，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中。
    华灯初上，夜色正浓，窗外悬挂的装饰小彩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落在杰森脸上，照出明暗的阴影。他用手背挡住眼睛，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算是糊弄过去了吧，杰森心情复杂地想，在没找到强有力的证据前，他不会向源纯透露自己的猜测的。
    总觉得把这个想法说给她听太奇怪了，不管记忆碎片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她，都充满了替身文学的狗血气息。
    坐了一会儿，杰森揉了把脸，重新振作起来。
    在彻底回忆起曾经之前，胡乱的猜测只会徒增烦恼，不如化焦急为动力，多做点事。
    回到卧室的源纯抱着钢铁侠的玩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困意，毕竟两个小时前才睡醒。
    躺了半天实在无聊，源纯干脆登陆了BB的号，进入网络世界快乐冲浪。
    和城市夜晚的寂静不同，网络世界什么时候都是喧嚣热闹的，无数信息流汇聚又散开，将五花八门的情报带向各种奇妙的地方。
    官方机构和私人黑｜客对冰山俱乐部的进攻断断续续，一直没停过。这种行为就像夏天里绕着人嗡嗡转悠的蚊子，杀伤力一般，但超级烦。
    源纯随手一挥，放出排列整齐的数据大军，轰隆隆地碾压过不知道第多少波敌人，将整片区域瞬间清空。
    补上几圈防火墙后，源纯构建出阳光灿烂的碧蓝天空，吹拂着潮湿海风的金黄沙滩，以及一只带遮阳伞的躺椅。她舒舒服服地躺上去，探手在虚空中一捞，抓出小本本和笔，记录接下来要做的事。
    调查露西娅·威廉姆斯的信息、星星福利院和月亮河福利院、达米安……
    以及杰森·陶德。
    不知道杰森自己查过没有，反正他没跟源纯说，也没有提出请BB帮忙，调查关于杰森·陶特的一切情报。
    可能还没顾得上，也可能找了别的渠道，冰山俱乐部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源纯漫不经心地想着，释放出大量的思维触须，将任务依次分配。
    空中浮现出无数透明的脉络，朝周围无尽地延伸，源纯将思维触须搭上脉络，闭上眼睛，开始地毯式搜索整个互联网。
    旋转的风眼形成，数不清的信息流从四面八方被吸过来，瀑布般环绕在源纯周围——
    一切秘密无所遁形。
    “从俄罗斯高价购买的那批货有问题……”
    “复仇者联盟又毁了我们一座基地……”
    “X战警正在调查变种人失踪的事，最近收敛点……”
    “冰山俱乐部什么时候开业？新老板好帅啊，我看过侧脸照瞬间就沦陷了！”
    “我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我，心里好难过呜呜呜……”
    “布鲁西宝贝儿又换绯闻对象了！可恶，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南极出现异常气候……”
    “我们的货被卡得根本进不了哥谭，黑面具都快疯了，墨西哥那边已经在筹划雇杀手干掉红头罩了……”
    “……”
    源纯集中精神，认真筛选着有效信息。
    像黑面具雇佣杀手刺杀红头罩这种，虽然跟她要查的事无关，还是被作为有效信息保留了下来。
    类似的情报被保留了几百条，能看出来哥谭老牌｜黑｜帮是真的恨死他俩了。
    但奇怪的是，源纯想查的内容，始终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眼里闪烁着困惑的光。
    露西娅·威廉姆斯的搜索结果千千万，月亮河福利院的搜索结果也在正常范围内。
    可一旦把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搜索结果就是极为异常的零。
    换成星星福利院也一样。
    这说明要么福利院里从来不存在一位叫做露西娅·威廉姆斯的女孩子，要么有人刻意抹掉了相关信息。
    看来调查方向是正确的，源纯嘴角一勾，露出愉悦的微笑。
    对其他人来说，在全世界的露西娅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是一件如大海捞针般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对BB来说，也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源纯修正了一下搜索任务，打算退出BB的账号，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睡觉。
    上次的经验教训告诉她，网络冲浪要适度，浪过头了人会受不了。
    就在源纯脱离的前一秒，一条携带了被标记词汇的信息如摆尾的游鱼，悄悄掠过她的视野。
    她将视线聚焦过去，展开消息。
    这是一张哥谭日报的扫描件，报纸发行时间是在三年前。
    在一处不起眼的板块上，刊登着这样一则讣告——
    杰森·陶德，布鲁斯·韦恩的第二子，因意外事故，于2018年3月初不幸逝世，享年16岁。
    刊印的黑白照片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出确实是杰森。
    那时的杰森比现在年轻一些，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嘴角微勾，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洋溢的青春气息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穿了身剪裁贴合的西装，没打领带也没戴领结，衬衫扣子解开好几颗，露出一小段锁骨，看上去很是叛逆。
    这副有点坏小子的模样倒映在源纯深红的眼眸里，令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好奇过杰森的过去是怎样的，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经历过死亡。
    有什么东西在源纯的脑海深处无声地｜爆｜炸了，被释放出去的思维触须在一瞬间全部断开链接，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世界，无尽的黑暗降临，源纯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唯独能感知到的，就是那张静静飘浮在前面的旧报纸。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出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点在了报纸上。
    报纸化为一蓬飞散的流光，绕着源纯温柔地旋转。
    杰森·陶德，死亡信息，已记录。
    源纯再度睁开眼，灵魂已经脱离电子世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挣脱束缚蹦出来。她抬手按了按胸口，感觉这里填满了没来由的愤怒和悲伤。
    甚至还生出了一股毁灭一切的危险冲动。
    【master，发生什么事了？】感知到源纯不太对劲儿，幼吉尔的声音冒了出来。
    源纯摇摇头，将暴虐的念头压下去，【没什么，刚刚得知了一个有点震惊的消息。】
    对生命的消逝产生悲伤的情绪是理所当然的——她尝试自我剖析——但愤怒从何而来呢？
    思索半天也没有头绪，在脑子彻底混乱之前，源纯放弃理智，仅凭着直觉去做了想做的事。
    她从床上跳下去，鞋也没穿，光脚小跑着离开卧室。
    走廊一片漆黑，所有灯都熄灭了，只有应急指示灯闪烁着荧荧绿光。
    不需要用眼睛看，冥冥之中似乎存在某种牵引力，带着她在各层绕来绕去，最终抵达了……配电室。
    杰森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蹲在打开的电箱前，脚边放着工具箱，嘴里叼着手电筒，手上握扳手，正敲敲打打地检查。
    听到沉闷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摇晃的手电光照出了他脖子和肩膀上沿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淌落的汗水。
    “热醒了？”杰森含糊不清地说，他用手背抹过额头，拿下手电筒，“稍等，电路好像烧了，我正在修——”
    源纯沉默着蹲下｜身，从背后抱住了杰森。
    杰森愣住了，手一松，手电筒掉在地毯上，咕噜噜滚到墙角。
    光线明明灭灭地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第37章
    进入六月份之后, 哥谭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潮湿闷热，待在室内不开空调，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因此冰山俱乐部一停电, 没过多久大家就都被热醒了。
    杰森怀疑这是敌对势力搞的阴谋，大夏天断电真的是太卑鄙了, 各种意义上的杀伤力极大。他给员工宿舍楼那边打了个电话, 叮嘱他们别随意出来, 以免发生危险, 自己亲自拎着工具箱去检修。
    创业初期的黑｜帮｜老大就是这么惨, 没有可以信任的手下，万事都得亲力亲为。
    什么？让源纯去？那小姑奶奶洗完澡吹个头发都要指挥红A来, 谁敢给她派活啊。
    修着修着, 身后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有人一路飞奔而来。
    杰森警觉地回过头, 发现是源纯后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口气松早了。
    源纯不声不响地抱上来, 手臂在他腰间一勒，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 却令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愣了几秒，杰森才意识到周围一片黑暗，因为他把手电筒扔了。
    电池是不是摔出来了……不不不我为什么会在乎手电筒怎么样，它一点都不重要！
    “……怎么了？”杰森问, 声音干涩而沙哑。
    他摸不准源纯是在梦游, 还是有别的深意，因此不敢乱动, 整个人僵硬得像雕像。
    源纯没吭声, 抵在杰森后背上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杰森裸｜露在外的皮肤, 令他过电般微微颤了一下。
    ……这是在摇头。
    杰森深深地呼吸，努力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尝试专注在问题本身上，冷静地分析一下源纯到底想干什么。
    摇头就是否定，否定就是没事，没事就是……怎么可能没事，没事她大半夜突然跑过来抱我！
    “就是想抱抱你。”似乎听到了杰森心里的疑问，源纯小声解释，“我……”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开始感到后悔和懊恼了。
    我不该现在过来，至少等到天亮。现在把事情说出来，杰森今晚的美梦就没了。
    可我真的憋不住，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讣告上那张照片晃来晃去……
    谁挑的遗照，挑了张笑容那么幸福的，越看越令人难过，简直是惩罚。
    源纯用力咬了咬嘴唇，以刺痛驱散幻象。她在暂时糊弄过去和解释清楚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这是杰森的过往，没人比他更有了解的资格，其他人无权替他做任何决定。
    源纯发出无声的叹息，松开手往后退了退，轻声说：“有件事——”
    杰森本来觉得自己还算冷静，直到他听到了那句情感真挚又纯粹的低语。
    ……是你先招我的。
    杰森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变得坚定。他攥住源纯的手腕，在她退后时用力一拽，将毫无防备的女孩拉到身前。紧接着他一把抱住源纯，顺势站起身，把人举高高，往墙上一按。
    源纯抽了口气，晃了晃腿够不到地面，又感觉到自己有往下滑的趋势，赶紧伸手搂住杰森的肩膀，挂在他身上。
    杰森屈起一条腿抵着墙，调整了一下源纯的姿势，将她稳稳地托住。
    “你想说什么？”杰森问。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源纯的脸，目光只能勉强描摹她五官的轮廓。但没关系，他已经记住她的长相了，完全能靠脑补猜她此刻的表情——
    眼睛微微睁大，是有点惊讶；
    嘴唇动了一下，是想说话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脸颊鼓了鼓……很苦恼？
    通过神态分析了一会儿源纯的心情，杰森的注意力开始四处飘了，从压在腿上的重量飘到贴着脖颈的手臂传来的触感。
    稍微有些轻了吧？感觉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平时明明吃的很多，肉都长到哪里去了？
    有点凉，又凉又润，像被一块玉石贴着……她之前体温有这么低吗？还是我太热了？
    黑暗放大了视觉之外的感官，思绪在沉默中放肆蔓延。
    源纯发现事情朝着一个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向进化了。
    她有点茫然，开始思考自己最初想做什么。
    一想就感觉心脏疼，酸涩难受的情绪逐渐膨胀，填满整个胸腔，仿佛死过一次的人是她，而不是杰森。
    “我做错了一件事。”源纯边整理思绪，边斟酌着说。
    杰森缓缓挺直了身体，撑在源纯耳边的手滑落，搭上她的肩膀，一点点用力握紧。
    他的眼神无声无息地黯淡下去，翻涌的云翳遮挡了闪烁的星光。
    但他没有阻止源纯继续说。
    不，是我做错了，杰森有些嘲讽地想，天太热了脑子就容易不清楚。
    “或许我应该留到明天再告诉你，这样你就能睡个好觉了。”源纯没注意杰森微妙的变化，她在努力组织语言，试图找到更加温和一点的说法来宣布噩耗。
    但坏消息就是坏消息，不管用怎样动听的声音去说，它都不可能让人喜欢。
    意识到这点后，源纯不再逃避，对上了杰森的眼睛，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自责，“但我不能左右你的选择……”
    等等，你在说什么？杰森逐渐发现两人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源纯收拢手臂，勾着杰森的脖子把他搂过来，又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查到了一件关于你过去的事情，”她贴在杰森的耳畔轻声问道，“你的身份……现在想听吗？”
    杰森顺势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被拉近。他垂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源纯，一时间感到有些无奈。
    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想说这个吗——杰森差点儿脱口而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觉察到事情不太对。
    源纯平时虽然看着不靠谱，可她的行为并非完全肆意妄为，还是会遵循一定逻辑的。
    整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先是停电了断网了，然后源纯跑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接着她说查到了他的过去……
    所以问题出在我的身份上。杰森明白了。
    “停电是你搞的？”杰森挑了挑眉，揶揄道，“你用BB女士的身份干什么坏事了？”
    源纯沉默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杰森的脖子，示意他快选。
    发现活跃气氛没用后，杰森只好切入正题：“当然想知道，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令她表现得如此严肃？
    警察？富豪？穷人？恶棍？黑｜帮？
    别真是之前瞎猜着玩的那些情节吧？也太狗血了。
    杰森随意猜测着。
    比起一直追寻的过往，此刻他竟然更好奇源纯为什么会做出这些意料之外的举动。
    可以理解为她在关心我吗？
    “你的父亲，是布鲁斯·韦恩。”源纯扔出第一枚炸｜弹。
    杰森明显一愣，头顶缓缓升起一枚问号。
    “哇哦……”
    “等等……”
    短暂的震惊过后，轻微的眩晕感袭击了杰森。耳畔回荡着忽远忽近的人声，陌生又熟悉。
    “……你饿吗……”
    “我要找一个能尽全力的、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的人……”
    “要一起看电影吗？你想看什么？”
    “……”
    杰森神情恍惚，眼神明显变了，仿佛原本平整的玻璃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别停，继续说。”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点挣扎，像被卷入风中飘零的蒲公英，努力维持快要被吹散的绒球。
    源纯闭了闭眼睛，扔出第二枚炸｜弹，“我找到了一张……讣告，上面写着，你三年前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
    杰森的表情消失了。裂纹肆意扩散，玻璃破碎成满地的残渣。
    呼啸的风从遥远的时光吹来，风中裹挟着刺耳的、令人恶心的狂笑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某些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再度浮现，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飞速转过，画面逐渐放大，一个接一个朝着他扑过来，将他吞进被遗忘的过去。
    “……这是个陷阱……”
    “哈哈哈哈！叫啊，为什么不叫，叫大声点！爸爸听到了就会来救你了！”
    “你挣扎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可惜你等不到他来了……”
    “……再见了，小鸟。”
    “……”
    头疼，四肢疼，身体到处都在疼。
    杰森有种要被剧痛撕裂成两半的错觉，他双手抱着脑袋，踉跄着后退，想要躲开不知来自何处的伤害，却在慌乱中撞上走廊的墙壁。
    失去支撑的源纯重新踩到地面。她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当机立断，把杰森拉了回来，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将人敲晕了。
    源纯小心翼翼地抱起杰森，走向卧室。
    【你确认他死过？】幼吉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讣告没必要造假吧？】源纯的心情down到了最低点，没精打采地说，【而且他现在的样子……】
    明显是受到刺激，想起了什么。
    但幼吉尔会这样询问也正常。
    愤怒与悲伤被压下去后，源纯冷静下来，开始感到不真实。
    她非常清楚，死亡是这天地间最难以违抗和逆转的事，生命之所以珍贵又脆弱，就是因为只有一次，死了就是结束了，即使有冥府，有影之国，有英灵座……
    那也是结束了。
    【可能是假死。】幼吉尔分析道，【情况太复杂了……】
    幼吉尔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陷入完全的沉默。
    源纯没在意，以为他只是感慨完毕，不想聊了。
    但当源纯把杰森抱回自己的卧室，放到床上安置好的时候，幼吉尔的声音又冒了出来，【master，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什么时候复活的？】
    【讣告的时间是18年的3月初，】源纯皱着眉头回忆道，【复活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
    【问问，推测一下情况，但线索太少了。】幼吉尔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我之后再查一下吧。】源纯把薄被拖过来，抖开给杰森盖上，盖完后又觉得不对，现在可是夏天，还没有空调，盖什么被子。
    对哦，空调呢？怎么停电了？
    幼吉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耳语道：【是你干的。】
    源纯：【？？？】
    【你看到那条讣告后就暴走了，外放的魔力大概能夷平四分之一座哥谭。】幼吉尔的声音十分平静，源纯却听出了某种潜藏在静水之下的汹涌暗潮，【但由于你当时套着BB的卡，大部分魔力都被倾倒进网络世界里了。】
    整个东海岸的网络瞬间瘫痪，其余地区虽然没有直接断线，但也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波动。
    剩下的少部分魔力，以源纯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呈圆形状扩散，无差别攻击了所过之处的一切电力设备。
    【这就是家里停电的原因。】幼吉尔总结道。
    源纯：【……】
    【master，没有空调了，我现在很热。】幼吉尔幽幽地说。
    月亮河福利院在伯恩利区，离冰山俱乐部所在的钻石区挺远的，这都能被波及到，保守估计半个哥谭沦陷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去修！】源纯跳了起来，冲向门外。
    跑了没两步，源纯又折回来了，停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杰森，眼里满是担忧。
    她想了想，施展投影魔术，制造出一只玩偶。
    玩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红色大眼睛，绑白色双马尾，穿黑色作战服，交叠在胸前的双手捧着一堆彩色的圣晶石。
    是Q版的源纯。
    “我去收拾烂摊子，你陪着他吧。”源纯把玩偶放在枕边，贴着杰森的脸。
    她竖起手指，在杰森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低声祝福：“不管你梦到了什么，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了。”
    第38章
    源纯先套上红A的卡, 把冰山俱乐部的供电系统恢复了。
    别问她是怎么办到的，问就是万能的魔术，放出魔力扫一遍构造, 哪里缺了补上哪里就行了……大概。
    过程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总之冰山俱乐部的员工们领先半个哥谭一步，在其他人还苦苦挣扎、与炎热搏斗的时候, 他们已经幸福地吹上了凉爽的空调。
    大家纷纷夸赞新老板真是太给力了, 文能下厨做美食，武能半夜修空调，堪称BOSS界多才多艺的代表人物。
    搞定冰山俱乐部，源纯继续去解决下一个麻烦。
    之前在家里还没多大感触, 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源纯才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失控时干的好事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夜幕降临后的哥谭危机四伏,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座被璀璨灯光环绕拥抱的古老城市真的很美丽。
    她像海里的孤岛, 在肆虐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勉励坚持, 筑起抵挡的防线。
    然而现在半座城市都停电了，放眼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防线崩塌，暴风雨席卷，将岛彻底淹没吞噬。
    今夜成了罪犯们的即兴狂欢节。
    看来除了修电路，收尾计划还得再多加一项, 那就是把趁机作乱的人渣们送去该送的地方。
    事情毕竟因我而起, 总不能放着不管, 我又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这样想着，源纯投影出干将莫邪，抬手一挥，用刀背敲昏了不长眼找她麻烦的小混混们，只留下了一个清醒的。
    “问点事，”她蹲下｜身，拎起小混混，不客气地晃了晃，“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头晕目眩的男人嘴硬道：“关你什么事！”
    因为杰森的缘故，源纯本来心情就不太妙，总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她转了下刀，用刀刃抵住对方的脖颈，“啧，麻烦，那就换个人——”
    在利刃冷冰冰的刺激下，男人终于清醒了，看清楚源纯此刻的长相后，他吓得魂飞魄散，“红、红A！”
    “对，是我，”源纯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再见。”
    “别别别！别杀我！”男人尖叫起来，“你问！我说我说！”
    刀尖在柔软的皮肤上划过来，又划过去，擦出一线细细的血丝。
    就在男人以为自己活不了了的时候，刀被挪开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源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男人，她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男人咽了口唾沫，说了一个小帮派的名字：“老大让我们去、去劫一批货……”
    源纯知道这个帮派，是跟着黑面具混的。既然都是老熟人，那她也不客气了。
    听完自己想要的情报，源纯干脆利索地打晕了男人，把他和他的同伙们结结实实地捆起来，顺路去了趟附近的警局，将人扔在大门口。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源纯制止了八起抢劫事件，十起杀人事件，五起黑｜帮火并事件……
    她抱着一点发泄的意思，下手比平时狠多了，很快，“红A正在四处揍人”的消息就在老城区悄然传开。
    这样下去不行，源纯想，我只有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必须得请出外援了。
    负责电路维修的、负责维护治安的、负责搜索巡逻及时发现险情的……
    挑挑拣拣，源纯抽出十来张卡，灌注足够的魔力后抬手一甩，将其同时撒了出去。
    卡牌化为数道流星，飞入深沉的夜色中。
    【master……】幼吉尔的声音幽灵般冒出来，气若游丝。
    源纯虎躯一震，意识到打得太high了，竟然忘记去给幼吉尔修电路。她揉了把脸，赶紧说：【来了来了！我马上就到！】
    我懂，“马上就到”就是“我刚出门”的意思。幼吉尔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过来了，夜翼刚刚把电路修好了。】
    在面对从者与相关问题的时候，源纯的求生欲一向都是拉到满值的，她当即说道：【这怎么能行呢？夜翼是夜翼，我是我，就算今天不修电路，我也要去看你的，都好久没见了。】
    其实并没有很久，一周都不到，但这不重要，毕竟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吗？】幼吉尔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
    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我错了，打架打得有点上头，】源纯决定先承认错误，再卖卖萌，【咪咪咪。】
    【……噗。】幼吉尔忍不住笑了一下，也发出了咪咪的声音，【那你心情好点了吗？】
    思索片刻，源纯叹了口气：【算不上好，只是冷静下来了。】
    【你真的很关心他呢。】幼吉尔意味深长地说。
    谈起这个，源纯也有点困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得感性起来了。】
    【你打算在福利院待多久？要不回来吧。】源纯换了个话题。
    在得知月亮河福利院与星星福利院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后，她就不太放心让幼吉尔继续待在那儿了。
    从者的力量的确很强，但黑雾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她，说不定对从者也会有杀伤力，即使只是卡牌，源纯也不想冒这个险。
    【快了，再待两天。】幼吉尔漫不经心地说，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笑道，【master，你要把我领养出去吗？】
    【呃……也不是不可以，】源纯一边分出数缕精神，操纵卡牌们做任务，一边跟幼吉尔随意闲聊，朝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但不能用我的身份。】
    在找到足够的关于黑雾组织的情报、充分了解他们前，源纯是不会露面的，她会耐心地等到知己知彼的那一天，制定好合适的计划，再出手反击。
    【而且我也没有身份，不能通过正规的渠道把你领养回来。】源纯欲言又止。
    意思是说她只能套其他从者的皮去领养幼吉尔，鉴于全家目前只有红A一人有合法社保号……
    幼吉尔听懂了源纯的暗示，声音瞬间变得充满嫌弃：【那算了。】
    即使年龄变小，幼吉尔本质也是统御乌鲁克的最古英雄王，从来只有他给别人当爹的份，没人敢让他叫爸爸。
    ###
    老城区的一处老旧公寓楼。
    苏珊贴在墙角，双手握着一把菜刀，努力摆出最凶恶的样子，大声吼道：“拿了东西就滚蛋！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哥谭的夜晚会发生任何糟糕的事，毒｜品助长了某些恶棍的胆子，平时他们只敢在路上抢劫，现在则丧心病狂地踹开不太结实的门，闯入了室内。
    “小姑娘，要不要一起玩玩？”
    “别躲啊哈哈哈！”
    污言秽语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苏珊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跟这些人渣拼了，忽然看见一道银光闪过，长长的锁链飞来，勾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将他拖走了。
    苏珊：“！！！”
    “没受伤吧？”美杜莎闪电般出现在苏珊身前，她甩出锁链，又卷飞了一人，用温柔的声音说，“请躲远一点，我会解决他们的。”
    ###
    红罗宾像只轻盈的鸟儿般掠起，躲过杀手鳄的进攻，并朝他丢出飞镖。
    飞镖击中目标，释放出强大电流，将杀手鳄电得不断抽搐，翻着白眼往后退。
    【你电路修好了吗？】红罗宾抽空对着耳机喊道，【我这里——需要支援！】
    他向地面坠落，抬起一条腿，借着下坠的势能和体重的加持，狠狠一脚砸在杀手鳄的脑袋上，将他彻底踹晕过去。
    【修好了，马上到。】夜翼轻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耐心一点，小红鸟。】
    【我很耐心了，】红罗宾的目光扫过将他团团包围的雇佣兵们，语气沉痛，【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要挨揍了。】
    【这就是你们不带上我的下场。】达米安那自带嘲讽效果的声音切入通讯频道。
    夜翼：【达米安？】
    红罗宾：【你是怎么进来的？】
    达米安：【这很容易，德雷克，别大惊小怪的。】
    红罗宾气得脑壳疼，但眼下的形势不容他分出跟熊孩子吵架的精力。
    手腕一转，红罗宾摸出一枚烟｜雾｜弹，正打算丢出去时，变故突生。
    空气被利刃裹挟的风一路割断，发出悠长的鸣响。
    暗光流转的深红色｜长｜枪从黑暗中飞来，将包围圈撕裂一道口子，深深地斜｜插｜进地里，枪｜尾微微颤抖。
    矫健的身影贴着枪尾冲过来，双手握着枪｜杆，将自己抡起来转了一圈，眨眼间就把所有人都踹翻了。
    库丘林拔｜出迦耶伯格，握在掌心里转了几圈，挽出漂亮的枪花，他朝红罗宾露出爽朗帅气的笑容，另一只手挥了挥，颇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哟，晚上好啊。”
    红罗宾：“……”英雄你哪位？
    ###
    戈登局长带着一队警察，跟贝恩保持着尚算安全的距离，僵持着后退。
    说来惭愧，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贝恩的对手，本不该对上这位残忍的暴徒，可缘分就是如此不讲道理，转角相遇，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已经通知蝙蝠侠了，对方说正在料理稻草人，马上就赶过来，让戈登和他的手下先走，千万不要跟贝恩发生冲突。
    尽量吧，戈登默默地想，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戈登，你准备好了吗？”贝恩嘴角咧开，面具下的眼睛流露出凶残的光，他“咔咔”地活动着骨关节，肌肉在药｜水的作用下膨胀到十分夸张的程度，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当然没有！戈登嘴角微微一抽，但持｜枪的手还是很稳的，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贝恩像个压路机般轰隆隆冲过来，一把抓起架在面前的路障，轻松举过头顶，朝着警察们砸下去。
    “闪开！”戈登大喊，拽了一把身旁的实习警员，险之又险地躲过攻击。
    实习警员跌倒在地，双手抱头滚了一圈，好不容易爬稳了，颤巍巍抬头一看，看到了贝恩的脸，差点儿没吓死。
    贝恩一拳砸下。
    实习警员绝望地闭上眼。
    愤怒的嘶吼声响起，斜里冲出一个庞大的黑影，竟然硬生生将贝恩撞了出去。
    赫拉克勒斯挡在警察们的前方，手里拎着巨大的斧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贝恩，眼神无比凶狠。
    戈登：“……”天、天降猛男？
    ###
    无数头戴白色骨骼面具的漆黑人影分散开来，进入大街小巷。
    夜晚是哈桑们的主场，他们在黑暗中神出鬼没，分工明确，大部分在抢修设备，剩下的一些，有的制止了抢劫和杀人惨案的发生，有的暗中护送无辜的路人回家，有的把罪犯们运送去警察局……
    黑暗滋生的混乱与罪恶渐渐得到控制。
    肉眼不可见的光从从者们的身上飘起来，跨越小巷、街道、高楼，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最终被一只素白的手捏住。
    感知到精神触丝传递回来的一切信息，还在赶路中的源纯眨了眨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39章
    风中夹杂着潮湿的水汽, 呼吸之间充满了粘腻的不适感，令人难受。
    但某些植物显然更喜欢这种环境，可以肆无忌惮地生长。
    一株巨大的花苞从拐角处探出来, 缓缓降落, 贴近地面。花苞打开，露出倚靠着花蕊的风情万种的红发女人。她妩媚地一笑，手指抵在唇上轻轻一吻, 低沉沙哑的声音蕴满情愫：“晚上好啊, 亲爱的，要来一个吻吗？”
    被毒藤女拦住的夜翼停下脚步，露出无奈的神情，他按了按耳机, 低声说：【抱歉，罗宾, 你可能得再多等一会儿了。】
    【什么？喔没关系, 你忙吧。】红罗宾轻描淡写地说, 【我这儿的麻烦解决了。】
    夜翼挑眉：【速度很快嘛。】
    红罗宾：【因为有人见义勇为,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夜翼：【？？？】
    “我站在这里, 可你却跟别人在聊天？”夜翼的忽略令毒藤女非常不满意，环绕在她周围的树藤再度变异, 枝干上绽放出挨挨挤挤的细小花朵。
    一蓬蓬粉色的烟雾从花朵中喷出，摇曳着随风蔓延，很快给街道渲染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滤镜。
    早在毒藤女飞吻的时候，夜翼就迅速摸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烟雾升起来后，他双手握紧电棍, 戒备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踮着脚无声无息地朝墙壁靠拢, 避免毒藤女偷袭。
    “你去哪儿了亲爱的？”毒藤女笑了起来，“让我看看——”
    “嘻嘻嘻……嘿嘿嘿……”尖细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幽魂般飘忽不定。
    “艾斯利，你不要笑得这么瘆人。”夜翼忍不住抱怨。
    “……不是我。”毒藤女的声音沉了下去，“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妈妈……妈妈……我们最喜欢妈妈了……”
    “想要回到……妈妈中去……”
    雾中亮起了深红色的光，一道劲风掠过夜翼的身侧，带着浓烈的、骇人的杀意，冲向前方的毒藤女。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夜翼终于看清楚了潜藏在雾里的存在是什么。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身披黑色披风，白发翠眸，手持两把暗红色的匕首。
    “等等！别杀她！”夜翼瞬间意识到小女孩想要做的事，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探手向前一抓。
    杰克的披风下摆被夜翼死死攥在掌心中，速度骤然降停，在惯性的作用下像风筝似的朝前飘了起来。被勒住脖子的她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呻｜吟，眼里闪过凶光，奋力掷出匕首，打晕了毒藤女。
    “松开！”杰克回头，愤怒地瞪着夜翼。
    看清楚杰克的装扮后，夜翼：“……”
    “对对对对不起！”夜翼赶紧放手，视线尴尬地挪开，“你……你把衣服穿好……不对！”
    杰克拢了下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她懒得搭理夜翼，踩着轻快的步伐，朝毒藤女走去。
    “怎么是你？”夜翼目瞪口呆地跟在后面，“你不是吉尔的妹妹吗？你的自闭症好了？”
    话音落下，夜翼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什么自闭症好了，看她这副蹦蹦跳跳的活泼样子，生病明显是装出来的。
    小孩子的演技也太好了！
    杰克的披风下摆轻盈地摇来晃去，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愉快，“你真的相信啦？”
    夜翼深吸一口气，开始为红罗宾默哀。
    第一次捡孩子就遇到这种事故，怕是会留下心理阴影。
    杰克在毒藤女面前站定。
    手上没沾过人命的人，放不出杰克出手时那般可怕的杀意。想起那危险的一刀，夜翼赶紧拦住杰克，一脸认真地说：“谢谢你帮了我，但我不能让你杀她。”
    短短几分钟，他对迦勒底这个组织的印象一降再降，已经down到了最低点。
    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把小孩子训练成杀手，给小孩子穿充满恶趣味的服装，派小孩子执行杀人任务。
    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她不是想杀人，只是想回归母亲的怀抱。”平静的声音解释道。
    夜翼猛地回过头，看到手里拎着塑料袋、套着红A皮的源纯缓步走来。
    我本来就没想杀人，只是又是夜晚又是雾，对手还是女性，恰好气氛到了，吓唬吓唬而已。源纯忍着抬手去摸脖子的冲动，默默地想。
    刚才夜翼拽披风那一下用的力气太大了，杰克的速度又很快，二者朝相反的方向发力，结果就是她差点儿被披风勒得喘不上气来，脖子很疼。
    源纯望夜翼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谴责。
    “妈妈！”杰克眼睛一亮，收起匕首，蹦蹦跳跳地跑向源纯。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妈妈。”源纯无奈地叹道。她摸了摸杰克的脑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剥掉糖纸递出去，“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等着么？”
    “吉尔说他有麻烦了，我就来看看。”杰克朝着夜翼努了努嘴。
    夜翼微微一愣。
    杰克吃起糖来就不说话了，源纯控制她暂时进入待机模式，准备集中精力对付夜翼。
    刚才她看夜翼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明明上次会面时气氛还算可以，怎么这回夜翼突然就生气了？难道是因为继幼吉尔之后，他发现杰克也骗了他？
    第40章
    源纯还在想该怎么套一下夜翼的话, 就听见对方询问：“什么叫‘回归母亲的怀抱’？”
    还以为会直接质问我，看来挺能沉得住气的。源纯思忖片刻，微笑道：“这个嘛……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夜翼：“你指的是？”
    源纯：“迦勒底。”
    当BB的名号传遍整个哥谭, 向着全世界扩散的时候, 源纯开始思考该怎么给她的马甲们安排合适的来历。
    不光是为了自己不掉马，还为了以后必须要找回来的失散的从者们。
    认真考虑后，她觉得迦勒底原本的设定就很好。
    人理保障机构, 运行守护英灵系统, 召唤各个时代的英灵，保护人类文明的火种延续。
    决定了，等实在需要解释的时候，就这样说。
    “你真的想听我的评价吗？”夜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们想回到, 妈妈中去。”认真吃棒棒糖的杰克突然开口说。她咬碎了糖球，把塑料棍扔进垃圾桶, 仰起脸注视着夜翼, 翠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烨烨生辉, “感觉很温暖, 很安全……”
    说着杰克转身抱住了源纯, 将头贴在对方小腹的位置，表情陶醉地蹭了蹭。
    源纯表现出一脸木然。
    夜翼更困惑了。
    “她的名字叫杰克, ”源纯意味深长地说，“开膛手杰克。”
    夜翼：“……什么？！”
    说完这句话，源纯抱起杰克，朝着月亮河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等等！”夜翼回过神，试图阻拦, 源纯和杰克却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了。
    夜翼绕着整条街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两人, 最后只好选择先处理更要紧的事, 把毒藤女送回阿卡姆，继续抓出逃的神经病们。
    ###
    源纯借着隐形衣躲过了夜翼的追踪，大摇大摆地走进月亮河福利院。
    幼吉尔本想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欢迎源纯，但对着红A的脸，他笑得很是勉强。
    源纯憋着笑，先把杰克和带来的零食安置好，然后脱了卡，在幼吉尔旁边坐下，问：“今天不回去？”
    “嗯。”幼吉尔慢慢放松，伸了个懒腰。
    源纯不再出声了，她学着幼吉尔的样子，曲起腿挨着他坐，两人挤在并不算宽敞的窗台上，欣赏着夜幕下闪烁的星星。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源纯轻声说：“我想你们了，但我感知不到契约之间的联系。”
    契约并没有断，感知不到，说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杰森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去，至少知道了一部分，我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被遗忘的曾经，找到回家的路呢？
    幼吉尔歪头靠在了源纯的肩膀上，他安慰她，声音温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们会找到你的。”
    “我也会找到他们。”源纯认真地做出承诺。
    ###
    “自我介绍一下，库丘林。”蓝色的枪兵将迦耶伯格扛在肩膀上，双手搭着枪｜杆，咧嘴一笑，“一般来讲我们是不会主动自报家门的，但master说在这里无所谓……”
    反正哥谭又不打圣杯战争，没有隐藏真名的必要。
    “呃……很有特点的名字。”红罗宾委婉地评价道。
    库丘林知道红罗宾没有get到真正的含义，但没关系，他很快就能明白了。
    “走了。”不等红罗宾阻拦，库丘林便挥挥手，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问我的名字吗？”美杜莎收起锁链刀，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
    “不不不，不是真名！”苏珊使劲儿摆了摆手，脸颊微微发红，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作为超级英雄的代号……谢谢你救了我，我很喜欢你，想、想支持你……”
    美杜莎听懂了，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不是英雄。代号……就叫美杜莎吧。”
    ###
    贝恩晕倒在地，背后输送药液的管子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蝙蝠侠拔掉了。
    但气氛并没有好转，蝙蝠侠将目光转向了扛着巨大斧剑的赫拉克勒斯，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还、还打吗？”逃过一劫的实习警员哆嗦着说，“他刚刚救了我们……他好高！”
    贝恩已经是人类中非常罕见的高大身材了，他有6.7英尺。而赫拉克勒斯更高，足有8.3英尺，任何人都得仰视他，再加上满身壮硕的肌肉，简直就是神话中的巨人。
    “这不能说明什么，”戈登局长冷静地说，“也许他恰好与贝恩有仇。”
    “我从来没见过他。”另一位警察说。
    “你是谁。”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蝙蝠侠，他用极具压迫力的声音问。
    赫拉克勒斯：“吼——”
    蝙蝠侠：“……不会说话吗？”
    赫拉克勒斯又叫了一声，转身就走，大咧咧地将后背暴露给蝙蝠侠和警察们。
    这举动说明他要么智力存在一定问题，没有警惕心，要么非常自信，确认自己不会因此受伤。
    看看昏迷不醒、身上多处骨折的贝恩，十有八｜九是后者。
    能把贝恩都打骨折了，这得是多大的力量。
    蝙蝠侠没有贸然阻拦赫拉克勒斯，他只是说了一句：“迦勒底？”
    赫拉克勒斯脚步一顿，回过头朝着蝙蝠侠又吼了一声，咚咚咚跑进夜色中。
    “迦勒底，就是那个叫BB的人工智能所在的组织？”戈登皱起眉，“你查到他们的来历了吗？”
    蝙蝠侠摇摇头，说了另外的情报：“网络断开的最初点，大概在冰山俱乐部的位置。”
    “半座城都停电了，是红头罩和迦勒底搞出来的？”戈登抽了口冷气，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停电是绝佳的搞事机会，但今晚并没有哪个组织进行了大规模活动。
    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病人又跑了不算，他们隔三差五就往外跑一次，已经是周常了。
    【红头罩想做什么没人知道，他今晚根本就没出现。】通讯器里传出神谕的声音，【但我知道红A在做什么。】
    戈登：【哦？】
    神谕的声音透着一丝古怪：【他这一晚上都在清理街道，打击罪犯。】
    戈登：【？？？】
    “这……”戈登忍不住看向蝙蝠侠，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蝙蝠侠已经不见了。
    ###
    杰森以为自己会做噩梦，但竟然没有。
    梦里都是美好的事情——全哥谭最有钱的男人把他领养回家，陪着他打游戏、打篮球、看电影，去游乐场……
    就连空气都充满了甜蜜的气息，像融化的棉花糖。
    已经苏醒很久了，他还能嗅到那股淡淡萦绕的甜香。
    记忆还是没能完全恢复，但已经开始恢复就是好兆头，目前记起来的回忆足够他继续往下查……
    杰森坐起身，边想边揉着阵痛的太阳穴，感觉撑着床的那只手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个Q版玩偶，经过仔细辨认后，确认是源纯。
    什么时候做的？还挺像。杰森忍不住笑了一下，戳了戳娃娃软乎乎的脸。
    余光一瞥，杰森微微一怔，看到源纯半躺在地上，头枕着胳膊，靠着床边睡着了。
    床板是硬的，床面也挺高，源纯的身体几乎折了个九十度的角，姿势肯定不舒服，但她睡得很沉，没有半点儿苏醒的迹象，眉宇间还残留着一抹明显的倦色。
    我昨晚是不是干了点什么，比如把配电室砸了，她跟我搏斗一番然后收拾残局……要不然怎么看上去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杰森捏了捏眉心，驱散乱七八糟的脑补，赶紧把源纯抱上床。
    刚把源纯抱起来，杰森就听到一声疑似驴叫的声音，他看见源纯的衣服鼓了鼓，随后一只毛茸茸的小企鹅脑袋从她的手臂下钻了出来。
    杰森：“……”
    他跟企鹅面面相觑。
    “hohoho——”小企鹅可能是饿了，伸着脖子拍动翅膀，接二连三地叫了起来。
    源纯动了动，翻过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脸埋进杰森怀里继续睡。
    杰森赶紧捏住鹅嘴，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叮嘱：“姐姐在睡觉，不许吵她，听到没？”
    小企鹅挥动翅膀猛烈地拍打杰森。
    脾气还挺暴。
    “不叫我就松开你，说好了啊，三、二、一。”杰森松手，小企鹅笨拙地远离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趴倒在源纯的肚子上。
    杰森小心翼翼地放下源纯，又把企鹅抓下来放在地上，赶着它走，“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走了两步，杰森想起了什么，回来把源纯的玩偶拿上了。
    小企鹅啪嗒啪嗒踩过地毯，脚上粘了一片纸。
    杰森弯下腰将纸抽出来，发现是源纯写的备忘录——
    嗨杰森，上午好，如果你看到这份留言，就说明我还在收拾我的烂摊子没回家……你饿了就先订外卖吧，不饿可以等我回来。
    留言的结尾还画了个躺倒的颜文字。
    床上的源纯翻了个身，抓过团成一团的被子揉进怀中。杰森回头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很柔软。
    他将纸仔仔细细地叠成小方块，放进裤兜里。
    小企鹅走到门口，发现人没跟上来，又吭哧吭哧地回去，用短翅膀愤怒地抽打杰森的裤腿。
    杰森一把抄起小企鹅，抱着它和玩偶去觅食了。
    第41章
    又是通宵的一整晚。红罗宾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 目光逐渐呆滞。
    “德雷克，你的眼神充满了智慧。”捧着杯牛奶坐在他旁边的达米安评价道。
    牛奶是阿福给的，老管家表示小少爷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能按时睡觉, 就必须得补充足够的营养。达米安表面上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 但还是乖乖接过了牛奶, 不知道是因为他很在意身高问题, 还是看穿了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食物链顶端。
    达米安来了没多久，但已经足够将韦恩家搅和得天翻地覆了。
    大早上五点起床在花园里练武，把阿福精心修剪的动物造型的艺术灌木砍得七零八落；
    试图开蝙蝠车出门, 被及时拦下，气鼓鼓地离开又去迫害植物们；
    无权限直接黑了蝙蝠电脑查资料, 被提姆发现后两人拼了一场黑客技术, 结果是提姆小胜一筹，然后两人就从线上比拼转为线下格斗，在分出胜负前被匆匆赶来的迪克制止；
    想跟父亲夜巡被拒绝, 决定单独行动, 最后被升级过后的庄园防御系统挡住了, 很生气, 植物又双叒叕惨遭迫害；
    ……
    这些还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根本矛盾并不在于血缘关系，而是达米安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 实在是很不讨喜。
    迪克还好,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老父亲又有了新孩子”之类的问题, 再加上年纪是孩子里最大的, 完全能做到从容处理兄弟情, 即使对方并不礼貌，举动诸多冒犯，他也能一笑置之。
    相比之下提姆就有点烦躁了，他总觉得自己成为了达米安针对的对象，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他身上挂着的韦恩集团CEO的职位。
    “这难道是我想当的吗？”提姆偷偷揪着迪克吐槽，“现在就还给他，正好明天他去开会，我去睡觉。”
    迪克怎么也没想到，十来年过去了，豪门争夺家产的狗血戏码终于还是在韦恩家上演了……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
    “嗯……我觉得，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个。”迪克委婉地说，“他就是嘴比较厉害。”
    天生自带嘲讽效果。
    “我知道，”提姆冷笑，“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打工的，我等着他给我涨工资呢。”
    在经过一系列的吵架、打架、暂时熄火、再吵架再打架再熄火后，韦恩家的三个儿子目前勉强能做到维持表面和平了。
    要是以往听到这种明褒暗讽的话，提姆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敬几句。
    但此刻他毫无吵架的心情，红头罩和迦勒底搞出来的麻烦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再加上他真的很困很困，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睡了……
    总之就是大写的惨字。
    大家都惨，但提姆不知为何格外惨。
    达米安没得到回应，轻轻“啧”了一声，却也没无聊得一直追着提姆叨咕。
    他抿了口温热的牛奶，点开电脑桌面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目光快速扫了一遍——
    库丘林，男，身高目测6英尺，长相英俊帅气，武器是一把深红色的长｜枪；
    美杜莎，女，身高目测5.6英尺，长发过膝，戴着皮制眼罩，额头上有蛇形标记，武器是两端拴着利刃的长金属链，速度非常快；
    开膛手杰克，女，身高4.3英尺，登记年龄12岁，白发绿眸，裹着黑披风，速度很快，行动时有雾气弥漫，武器是两把匕首；
    吉尔，男，身高4.5英尺，登记年龄13岁，金发红眸，性格很讨人喜欢（备注：实际非常有心机），目前没有展现出超能力；
    姓名未知，男，身高目测8.3英尺，力大无穷，精通格斗，武器为造型奇特的石质斧剑，似乎不会使用人类的语言，难以沟通交流；
    姓名未知，性别未知，数量未知，造型统一为黑色身影加白色骨骼面具，神出鬼没，飘忽不定，难以捕捉正面形象；
    ……
    以上是神谕能统计到的、昨夜新冒出来的超能力者，不确定是否有遗漏。
    这种人多出一个都是麻烦，更别说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
    因为他们的出现，迦勒底的危险等级再度提升，甚至直接跨过红线，进入了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警戒名单。
    迦勒底的成员们从哪儿来？分别有什么能力？现身的目的是什么？要在哥谭待多久？会对哥谭造成怎样的影响？
    不确定的问题太多了，必须得在更恶劣的事件发生前掌握足够的情报，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都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蝙蝠侠打破了沉默。
    几分钟前，正义联盟就迦勒底召开了一个小型线上会议，根据投票结果，最终确定的方案是重点观察，寻找合适的机会接触。
    虽然迦勒底展现了强大的、十分具有威慑力的实力，但除了BB的全频道广播，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们是性质邪恶的团体，钢骨反而还通过网络找到了很多哥谭热心群众拍摄的视频，视频里的迦勒底成员全都在见义勇为，做着扫黑除恶的好事，看起来跟蝙蝠侠没什么区别……大概。
    对这个结果，蝙蝠侠显然不太满意，但他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基本不会被主观情绪影响，只会默默地调查真相，在暗地里掌控一切。
    夜翼是与迦勒底接触最为频繁的，因此由他先发言。他将自己跟源纯和杰克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还是没明白他们在暗示什么。”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尽管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份始终没有定论，但业内对于凶手的一些信息还是达成了共识的。比如应当具有专业的解剖学知识，体力很好，有一份固定工作等。
    不管怎么看，迦勒底的杰克都跟实际的开膛手杰克搭不上半点关系，由此推断他们奇怪的名字应该只是代号，跟蝙蝠侠、罗宾、夜翼等是一个性质，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
    “还是有点关系的。”红罗宾迟疑地说。
    作为侦探文学的爱好者，红罗宾对开膛手杰克的故事耳熟能详，还自己认真研究过。
    惨死的五名女性中，有四名被惨无人道地剖开了腹部，挖走子宫。其中最早的受害者还怀有身孕。
    “她说‘想回到妈妈中去’，这明显是孩子的视角。”红罗宾似乎有点紧张，目光频频瞥向蝙蝠侠，见他没反对，才继续说，“再加上她对红A的称呼和贴腹部的举动……”
    “你觉得她是人吗？”红罗宾看向夜翼，认真地询问。
    在星星福利院事件后，超级英雄们开始正视一个问题：每年发生在城市里的无法破获的失踪案，到底有多少是人为的，有多少是被卷入了异空间没能逃脱？
    而那些存在于异空间里的鬼魂，是否有来到现实中作乱的可能性？
    夜翼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听红罗宾一说，思路瞬间开阔许多。
    “摸起来是人类皮肤的质感。”他沉思道，“但他们后来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了，神谕查了监控也没能找到他们往哪儿走了。”
    红罗宾控制电脑，对大家展示另外的调查数据。
    “假设迦勒底的成员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类，人类需要住宿和吃饭。冰山俱乐部目前处于歇业整顿状态，空出来的房间装下这些人没问题，但吃饭这方面，我比对了他们近一个月的食材采购记录，没有明显的变化。”
    “当然不排除这些人不在冰山俱乐部吃饭的可能性，这只是一种佐证。”
    看完满屏幕的数据，夜翼意识到这个观点并非红罗宾今晚的灵光一现，显然他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并且在着手调查了。
    怪不得小红鸟总是困得睡不醒，原来在私下认真做了这么多事。
    大哥望向三弟的眼神愈发充满怜惜。
    对红罗宾的想法，蝙蝠侠不置可否，他表示这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调查方向，大胆假设有了，之后就是小心求证的阶段。
    红罗宾得到肯定，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达米安，”蝙蝠侠忽然点名，“你有什么看法吗？”
    达米安收回落在库丘林照片上的视线，懒洋洋地说：“这不是内部会议吗？”
    我又不是罗宾，连夜巡都不让我去，那关我什么事？
    蝙蝠侠静静地注视着叛逆的亲儿子。
    几秒钟后，达米安变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眸，目光闪了闪。
    确实有点想法，他心想，我见过库丘林手里的那把枪。
    在福利院里的时候，源纯曾经将同样的武器当弓箭使用，一枪｜射｜穿了雾化德牧的核心，顺便搞塌了一间房。
    但把这事说出来，就会牵扯出杰森和源纯，而他已经承诺过了，不暴露这俩人的行踪。
    快速思考之后，达米安决定顺着红罗宾的说法做个补充：“我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些怪物，异化前跟人类也没什么两样。”
    “有高超的伪装技能。”红罗宾总结道，在笔记本上更新了相关记录。
    蝙蝠侠仍然看着达米安。
    达米安倔劲儿上来，也不躲了，直勾勾地瞪回去。
    片刻后蝙蝠侠似乎妥协了，终于挪开目光。
    之后大家又分析了一下库丘林和美杜莎，如果开膛手杰克不是个单纯的代号，这俩名字很可能也不是。
    剩下的人则暂时找不到更多线索。
    “还得去月亮河福利院走一趟，”夜翼皱起眉，显得忧心忡忡，“把吉尔和开膛手杰克留在那里太危险了。”
    达米安不怀好意地建议：“你可以把他们领养出来。”
    夜翼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养自己都很难了。”
    众人安静下来，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蝙蝠侠。
    蝙蝠侠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达米安的脸色顿时一黑，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憋屈感。
    ###
    杰森给小企鹅们的自动投食器倒满食物，往旁边的假山上一坐，守着它们用餐的同时，掏出手机随意刷了刷。
    本来这个举动只是为了辅助思考，机械性地划拉手机屏幕，能让杰森清空多余的念头，更沉浸地去整理刚刚回想起来的记忆，再顺着残缺的记忆推断出原本的复仇计划是什么。
    但刚打开社交软件，劲爆的消息便铺天盖地而来，差点儿把人淹没。
    杰森一脸懵逼，花了点时间研究新闻，感觉自己这觉睡得错过了一个亿。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立即反应过来，明白了昨晚的断网断电是源纯搞出来的，因为她套着BB的身份在网络世界里遨游时，看到了关于他身世的消息。
    很明显，她生气了。
    心脏被某种情绪一点点填满，杰森说不出此刻他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在无光的夜色中缓慢前行，突然被一束从天而降的璀璨星光照亮了。
    一只小企鹅吃饱了，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走到杰森身旁，好奇地用嘴巴啄他的裤腿。
    杰森抄起小企鹅，小心地顺了顺它柔软的绒毛，“你觉得……”
    小企鹅发出嗷嗷的驴叫声。
    杰森：“……”对不起你只是一只鹅，你不能觉得。
    “觉得什么？”充满困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杰森回过头，看到源纯裹着条薄薄的毯子，抱着胳膊没骨头似的歪在门框上，神情慵懒地望着他。
    “这么快就醒了？”杰森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睁开眼没看见人，吓得我……”源纯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让哈桑找了一下，告诉我你在这儿喂企鹅……”
    杰森挑眉，“哈桑？”
    裹着披风的黑色影子在杰森身后缓缓浮现，杰森似有所感，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张苍白的骨质面具。
    百貌哈桑的分｜身之一，朝着杰森礼貌地颔首。
    “你好。”杰森冷静地打了个招呼，“所以他叫哈桑，那位身高8.3英尺的壮汉呢？”
    源纯：“赫拉克勒斯。”
    杰森：“？？？”
    “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他迟疑地问。
    “嗯，”源纯肯定道，“职阶Berserker，狂化版本，献祭理智作为交换，得到了各方面能力的强化……但说实话，我觉得他作为Archer会更强大。”
    杰森边点头边诚恳地说：“对不起，没听懂。”
    源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扶着额头，“你想了解这方面的内容吗？我可以详细说说。”
    “当然。”杰森站起身，朝源纯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也想告诉你一些事……关于我的身份。”
    第42章
    冰山俱乐部的私人影院内。
    两人分别占据了沙发的两端, 一人怀里抱着一只桶，杰森的桶里装的是爆米花，源纯的桶里装的是炸鸡块。
    源纯先说，她向杰森简单介绍了什么是魔术、守护英灵召唤系统和迦勒底。
    “你说过你的老师是达芬奇, ”杰森想起来了, “当时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源纯抽出一张卡, 夹在指间晃了晃，“为了证明我说的是真话，你想见见她吗？”
    杰森：“她？”
    源纯解释：“达芬奇被召唤出来的时候给自己捏了个新身体, 外表是位漂亮的女士。”
    停顿片刻, 她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还是个奸商！”
    骗走我好多圣晶石！
    杰森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来看看？”
    源纯将魔力注入卡牌，激活了达芬奇卡。
    身穿短裙、手持法杖的黑发女性从旋转扩大的魔法阵图中走出来, 她单手叉腰, 在沙发前站定，歪头嫣然一笑, 充满神秘气息的笑容令人心魂震荡。
    杰森感觉达芬奇长得分外眼熟, 他想了想，惊讶道：“蒙娜丽莎？”
    源纯正偷吃杰森桶里的爆米花，她打了个响指, 含糊道：“对。”
    欣赏完美女, 源纯毫不客气地指挥达芬奇的壳子去改造冰山俱乐部的防御系统。这项工作本来是她的，但她一直懒得搞，现在达芬奇来了，她直接就解放了。
    可仔细想想, 也没完全解放, 毕竟达芬奇是她在操控, 本质上干活的人还是她，只是看起来轻松了而已。
    我一个人干了这么多人的活，没有多份工资可以拿，甚至找不到领导讨薪，因为我就是领导。
    还有比我更辛苦的BOSS吗？
    看了眼杰森，源纯感觉他也挺辛苦的，自己建基地，自己打架，甚至自己修电路。
    我们真是难兄难弟！这样想着，她朝杰森发出了“试图达成共识”的眼神。
    杰森完全没get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思考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手则以漫不经心的姿态从源纯的桶里抄走一只鸡块，达成了“礼尚往来”成就。
    那是杰森从源纯的话语中分析出的异常点，他很在意，在意得声音都有一点点紧张：“我接触过魔法，但你所解释的魔术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源纯就强调过魔法和魔术的区别，只是杰森没留心。
    “是。”源纯显得很坦然，“最开始我怀疑这里并不是我之前待过的世界，就是因为力量体系存在很大差异。但奇怪的是我对哥谭的灵脉又非常熟悉……”
    连最大的秘密——英灵和卡牌都展示给杰森看了，其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话是这样说，但完全的坦白还是令源纯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
    本土居民对外来人员多多少少会存在排斥的心理吧？
    她边说边偷偷瞄杰森的表情，试图把握他的情绪变化。
    杰森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沉了下去，眼神有短暂的瞬间凉得几乎要结冰。
    沉思片刻，他猜测道：“可能你在这里停留过，但忘记了。”
    “或许，希望我能早点想起来。”源纯的心跳节奏稍微有点乱，她不想再看，移走目光岔开话题，“说说你的事吧，你还好吗？”
    一晚上过去了，看他现在的模样，应该已经冷静下来、能尝试去面对了吧？
    杰森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源纯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询问得不妥当的时候，杰森闭了闭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承认道：“说实话，不太好。”
    昨夜源纯为了安抚杰森，将他打晕后送了他一场浸泡在甜蜜气息中的美梦。可梦醒之后，除了幸福，难过、悲痛甚至仇恨也随着记忆的恢复纷至沓来。
    各种情绪在心里搅成一锅粥，大火烧开，滚烫地硬灌进他嘴里，沿着喉咙一直下肚……那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梦里有多欢喜，醒来后就有多荒诞。
    源纯没出声，语言有些时候是苍白的，不是当事人也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她只能往杰森的位置靠过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想起了一部分，”杰森整理着思绪，“最关键的一处是空白的……或许是两处，我不清楚。”
    他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拿出二代罗宾的旧玩偶，捏了捏它仍然绵软的脸。“你之前猜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的关系，猜错了。”
    啊，看来这对在哥谭市人气很高的CP走向了BE，源纯遗憾地想。
    “他俩不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杰森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俩就是一个人。”
    源纯：“……？？？”
    BE了，但没完全BE，至少还剩下水仙？
    她愣了一会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非常合理，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厉害”。
    一般人谁能想到，整天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第一富豪，镜头前光彩夺目的布鲁西宝贝，暗地里其实是令全哥谭罪犯瑟瑟发抖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呢？
    布鲁斯·韦恩越高调，蝙蝠侠越神秘，这俩人就越不可能被联系在一起。
    藏得真严实！布鲁斯·韦恩才是套马甲的高手，跟他一比，我这种靠数量取胜的差远了。
    “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你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那你……”源纯在心里罗列了一堆代号和人名，开始玩连连看。
    “我曾经是他的助手，第二任罗宾。”杰森直接给出了标准答案，他把二代罗宾的玩偶放进源纯的怀里，轻描淡写地说，“但后来我死了，他又换了个助手。”
    脑袋嗡嗡地响，呼吸也被缓慢地拉长，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又来了，源纯觉得杰森不是在她怀里放了个玩偶，而是往她心上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盯着造型有些傻乎乎的二代罗宾，源纯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忍一下，这里不是网络，一旦魔力暴走，首先遭殃的就是杰森，然后是冰山俱乐部无辜的员工们……
    我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她再次感到困惑。
    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翻腾的怒气在温柔的抚慰下无声消弭。源纯回过神，发现是杰森的手盖了上去，似乎在试温度。
    “发烧了？”杰森俯下｜身靠近源纯，低声询问。他的眼睛碧蓝而清澈，像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
    有点奇怪，他想，我能感觉得到她在难受？
    “没有，”源纯定定神，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没了，就这些。”杰森后退回最初的距离，耸耸肩膀，“我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可能是某个任务出了意外吧。”
    超级英雄的生活是很危险的，说他们在与死亡共舞毫不为过。每个超级英雄在穿上制服、决定站出来维护正义保护弱小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我觉得……你的死亡另有隐情。”源纯慢慢地说。
    根据正常人的逻辑推断，如果杰森是死在某次任务中，死在某位反派手里，他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回到家人身边，再对杀死自己的反派复仇。
    可他的一切计划都是围绕蝙蝠侠展开的，看起来已经跟曾经的养父反目决裂了。
    难道杰森的死亡是蝙蝠侠导致的？
    不太像。蝙蝠侠的人品有目共睹，故意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是单纯的失误，杰森不会怀抱着如此强烈的敌意。
    而且他对蝙蝠侠的感情非常复杂，不光是恨，还有一种微妙的、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我们有仇”。
    联想杰森在看到秘密基地的电脑屏幕上铺满了蝙蝠侠的照片时，说出他来哥谭的目的是“重构这座城市的秩序”，源纯渐渐有了别的想法。
    “你的……死亡，导致你跟蝙蝠侠的理念产生了分歧。”她字斟句酌地说，“于是你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这座城市。”
    杰森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你把这叫拯救？”
    成为新任｜黑｜帮老大，将走私渠道掌握在自己手中，管控、禁止一些过分的黑色生意，将手下人圈在一定的规矩内活动……
    等等，好像还真有点……
    “想知道我本来的目的并不难，”杰森握住源纯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露出一个稍显邪气的微笑，“根据我对蝙蝠侠的了解，他的电脑里一定存放着关于我的详细资料。”
    蝙蝠洞的防御是顶级的，单靠杰森自己，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成功入侵，找到想要的信息。
    派源纯出马就不同了，在网络世界中，BB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她想，一秒钟内把全世界的核｜弹都发射到太空里去也不是不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源纯竟然摇了摇头。
    杰森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
    “就是不行，”源纯用坚定的语气说，她把手从杰森的手里抽出来，双臂交叠抵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至少今天不行，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杰森好奇地问。
    源纯：“我的规矩是，一天只能听到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你今天已经听过了，没有机会了。”
    说话时源纯的眼神无比认真，杰森差点儿信了这真是她一贯践行的原则，而不是临时编出来糊弄人的。
    盯着源纯看了几秒，杰森忽然笑了起来，他把手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搭，问道：“你昨天不是很尊重我的想法吗？”
    给企鹅们喂食的时候，杰森把源纯昨晚的举动串了一遍，串完基本就明白了她当时的心理变化。
    骤然得知消息，感到愤怒和难过，跑来安慰他，安慰完了又觉得不妥，在隐瞒和告知之间犹豫，最后虽然不忍但还是选择了告知，因为认为自己无权替他人做决定。
    还不到一天，怎么忽然就变了？
    源纯目光闪烁，明显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就不在乎了，她挺起胸膛双手叉腰，态度变得十分强硬：“那我不管，反正今天就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你能把我怎么地？！
    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几秒钟后，杰森先妥协了，“不行就不行。”
    源纯：“反正……哎？哎！！”
    现在轮到源纯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杰森，心想这就放弃了吗？不再坚持一下吗？这可是你最要紧的正事，我都做好翻脸打架的准备了！
    杰森朝源纯伸出手，“来。”
    “来什么？”源纯怀疑地抱紧了罗宾玩偶和炸鸡桶。
    “不查资料也行，总要找点其他事情做吧？今天才过去一半。”杰森露出无奈的表情，他提醒道，“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这话听上去有点可怜巴巴，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源纯总觉得杰森的眼睛里藏着淡淡的愉悦。
    “好吧，你想做什么？”源纯把手搭上杰森的掌心。
    杰森合拢手指，将源纯拉起来，“跟我来就是了。”
    源纯：“……”确定了，他的心情真的变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真是奇怪的男人。
    第43章
    哥谭里世界的动荡被留在了夜色下, 随着互联网和电力系统的逐步修复，天亮之后，现代大都市又恢复了表面上的繁华与光鲜亮丽。
    网络上又开始流传各种迦勒底的信息。最初发帖的都是被救助的市民们, 除了文字描述, 还配上了相当清晰的照片作为佐证，等热度达到一定程度后，BB全哥谭喊话的事再度被翻出来，二者合一，不断发酵扩散,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 最终将话题推上了各个平台的头条。
    【昨晚被迦勒底救了的兄弟姐妹们来这里集合，让我看看有多少人。】
    【举手！库丘林真的好帅,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呜呜呜，他把我从那些人渣的包围圈里抱出来的时候我疯狂心动！】
    【美杜莎姐姐, 说话温温柔柔，动□□厉风行, 走的时候还帮我把门修好了，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我被红A救了, 感觉这位大佬不是特意来救我的, 应该是来打架的, 我只是顺带而已。他昨晚似乎心情不太好, 黑着脸一拳一个恶棍, 有两个拿枪的直接被他踹到墙上抠都抠不动, 后来警察来了，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人弄下来, 戈登局长看得脸都在抽抽……】
    【这么凶残, 闹出人命了吧？蝙蝠侠记小本本.jpg】
    【没, 还剩口气呢，我倒是希望他下手再重点，但他竟然挺有分寸的。】
    【为什么你们遇到的都是帅哥美女，我遇到的就是彪形壮汉？那身高真的吓死人了，快赶上两个我叠在一起。】
    【有没有知情人透露一下迦勒底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正义的还是邪恶的？】
    【亦正亦邪吧，别忘了之前自称BB的AI搞的全市播报，那肯定是非法入侵。但哥谭哪儿有黑白分明的组织，蝙蝠侠还经常私闯民宅呢。】
    【那天我熬夜刚睡着， BB姐就把我喊醒了，看到电视自动打开播放，我还以为闹鬼了，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
    【看了楼上的留言，怀疑迦勒底打算出道，进军娱乐圈。】
    【就迦勒底成员的颜值来看，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提议不错哎，我们迦帅哥美女多了去了，什么风格的都有，全迦出道说不定能垄断娱乐圈。
    哪天缺钱了就派我妈去演戏。源纯边想边切出备忘录，记下这条有些损、但确实能发家致富的点子。
    红A要是知道源纯背后这么算计他，一定会大声抗议：“你怎么不派金闪闪去大街上走两圈，他来钱更快！”
    “看什么呢？乐半天了。”杰森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满意。
    ###
    杰森说带源纯做点别的事，在他的要求下源纯给两人套上了隐身 buff。
    他们没骑摩托也没开车，先坐公交去商场给源纯买了个新手机，然后出了商场，换乘轻轨，最后改坐11路，溜达着来到了犯罪巷附近。
    哥谭市很大，总面积有327平方英里，被划分为几大区域，一些区域的繁华程度跟隔壁大都会和纽约相比也毫不逊色。
    但那又怎样呢？杰森短暂一生的前十二年里，活动范围基本就没离开过犯罪巷，别处再美好，再热闹，也跟他毫无关系。
    犯罪巷的整体基调是阴暗的。
    建筑歪歪扭扭，破败老旧，污水蔓延，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角落里躺着不知死活的人，粗俗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乱搭的电线和晾衣绳在半空纵横交错，分割出支离破碎的天空。
    这里是全哥谭最混乱的区域，到处充斥着洗刷不去的罪恶。除了一些实在买不起普通住宅楼的穷苦贫民，剩下的人，属性基本可以被妓｜女、逃犯、吸｜毒｜者、无业游民等简单概括。
    或者干脆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没救了。
    每天都在重复着浑浑噩噩的过去，活着就是机械的轮回。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犯罪巷都不是一处合适的约会地点，甚至可以说极度糟糕。普通哥谭情侣敢来这地方压马路，要么是决定彻底分手老死不相往来，要么是一方打算把另一方干掉抛尸。
    它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这里就适合犯罪，连警察出警都磨磨唧唧的。
    但杰森还是想带源纯来看看，看看他出生的地方，看看他曾经的生活环境。
    越是靠近犯罪巷，杰森的心情越紧张，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如果源纯得知他是在犯罪巷长大的，十二岁前为了生存坑蒙拐骗什么事情都敢做，曾经有一对无比糟糕的父母……她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有的人天生闪耀夺目，比聚光灯下的钻石还璀璨；
    有的人光是从泥淖里爬出来，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还是摔了回去，活得像个笑话。
    事实证明杰森实在是多虑了。
    听完他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以前就生活在这里”，源纯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小时候挺惨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源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手机上了，目光一直专注地盯着屏幕，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贴上去，一副刚从古代穿越而来、见识到新时代的花花世界、迅速沉迷的网瘾少女模样。
    之前过马路的时候，源纯就好几次差点儿被车撞，还是杰森把她拽开的，那迷迷糊糊的样子简直让人想在她身上拴根绳，把她牵着走算了。
    最后杰森也不矜持了，直接握住源纯的手拉着她，省得一不注意，这光顾着低头看手机的小祖宗就把自己弄丢了。
    “你不再说点什么吗？”杰森忍不住问。
    说什么？源纯茫然地抬起头，想了想，恍然大悟。
    我懂了，来犯罪巷就是为了考察敌情吧！
    他们已经拿下了企鹅人，按计划下一步就是干掉黑面具，犯罪巷属于黑面具的地盘，很多黑｜恶交易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地位还蛮重要的。
    再加上这里是杰森的出生地，他抱有特殊情怀也正常，很多人会在衣锦还乡后大力支援家乡发展建设，这是好事啊。
    “我们什么时候打倒黑面具，解放犯罪巷？”源纯诚恳地说，“既然这里以前是你家，那就都听你安排。”
    杰森：“……？？？”
    你根本不懂，也根本没悟！
    杰森完全不知道源纯的脑子是怎么拐到如此奇怪的方向上去的。
    每次只有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真的是太傻了。
    哭笑不得之余，杰森一直绷紧的心弦也渐渐变得放松。
    其实挺好的，他说出这些不是为了博得同情，当然也不想被鄙夷，就只是单纯地希望对方知道。
    而源纯既不同情他，也没有嫌弃他，态度与往常别无二致……这不就是杰森想要的标准答案吗？
    “暂时不打倒黑面具，玩你的手机吧。”杰森无奈地说。
    源纯“喔”了一声，继续当低头族。
    几秒钟后，她忽然说：“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杰森：“……不玩就把手机交出来。”
    源纯立即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封口动作。
    靠着模糊的记忆，杰森带着源纯在犯罪巷左转右转，最后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家他小时候就开着，现在仍然没有倒闭，苟延残喘了十来年的快餐便利店。
    “我去买东西，你站这儿别动。”杰森叮嘱道。
    源纯头也不抬，“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声。
    杰森走了，几分钟后回来，源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跟他走前毫无区别。
    杰森突然就不乐意了。
    我干嘛要刚出门就给她买手机呢？等结束了回去再买不行吗？
    总之杰森就是后悔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没收！直接没收！
    源纯刚敲完备忘录，掌心突然一空，手机被杰森毫不客气地抽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又被塞进了一只冒着热气的、软乎乎的东西。
    两片面包中间夹着涂满调味酱的菜叶和香肠，是新鲜出炉的辣热狗。
    “尝尝看，”杰森抬了抬下巴示意，“这是我以前经常吃的。”
    源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玩手机时她无比沉溺，但手机没了就没了，她倒也不生气，缓了几秒钟，慢条斯理地剥开简陋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
    千岛酱的甜味和番茄酱的酸味在口腔中交融，配上微微的辣味，感觉无比酸爽。
    “街边小店，比不上你妈的手艺。”看到源纯眉头都皱了起来，杰森咳嗽一声，补充道。
    “没有，挺爽的。”源纯把手伸进杰森的兜里抽了张纸巾，擦掉嘴角沾上的酱汁。她揉了揉久看电子屏后微微酸胀的眼睛，笑容一点点亮起，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我喜欢这种风格，一口吃掉酸甜苦辣咸，就像是在体验人生。”
    说话时她双手捧着热狗，微微仰起脸望着杰森，动作意外的乖巧。
    神似抱着松果抖尾巴的小松鼠。杰森的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定了定神，笑道：“再夸我也不会把手机还给你的，回去之前别想了。”
    源纯感到肚子有些饿，她又咬了一口辣热狗，这次的冲击力没第一口那么强烈了。
    “没关系，”她声音含糊地说，“我看完了。”
    “别客气，吃不下去就算了，”杰森勾起嘴角，露出个有点坏的笑容，“其实我也觉得不好吃。”
    源纯愣了一下，头顶升起一枚硕大的问号。
    杰森憋着笑，狡黠地说：“以前经常吃，不代表我就喜欢。”
    经常吃是因为只能付得起辣热狗的钱，他没有挑嘴的权利。
    源纯：“……”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变坏了一个等级！
    “但你有个评价说的没错，”杰森淡定地侧身一闪，躲过源纯狠狠踩下的一脚，“这玩意儿吃起来的感觉，确实很像我的人生。”
    源纯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一脚踏空，把自己的脚崴了。
    她呆了几秒钟，发出延迟的叫声：“啊——”
    杰森：“……”所以说，你干嘛用那么大力气踩我？
    ###
    杰森抱着源纯去了附近一处破旧公园，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空地坐下。
    “别乱动，我看看。”他握着源纯的脚腕，一点点转着圈活动，同时注意观察她的表情，“怎么样？”
    源纯都能听到关节摩擦的咔咔声，她差点儿跳起来，攥紧拳头敲了杰森两下，“嘶疼疼疼！别动了，我要死了！”
    “这怪谁？”杰森很无奈，想笑又不敢笑。
    源纯理不直气也壮，她眼泪汪汪地控诉：“怪你！”
    要不是你带我来犯罪巷，我也不会吃辣热狗；如果不吃辣热狗，也不会被你套路；如果不被套路，我也不会气得要踩你；如果不踩你，我也不会踩空。
    “行吧，怪我。”杰森注意到源纯的脚腕已经肿起来了，红红的一大片，在她原本白皙肤色的衬托下特别显眼。
    他叹了口气，把她背起来，准备回家。
    “可我们才刚来，”源纯揪了揪杰森的衣领，遥望对面的犯罪巷，“不考察敌情了？”
    本来就没有考察敌情这回事。杰森默默腹诽，随即一本正经道：“不考察了。”
    “唔……”源纯悄悄从杰森兜里拿回手机，她对着天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又对着地面拍下了两人的影子。
    然后她用刚注册的账号，发了条推特——
    乌鲁克风景区区长 @乌鲁克风景区区长·2021年6月15日
    敌占区的天空充满阴霾，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把它解放了。
    [图片][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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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拍什么呢？”杰森听到相机的声音，问。
    源纯眨眨眼睛，“没什么。”
    第44章
    月亮河福利院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早上上课的时候, 老师们宣布了这件事，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在千叮咛万嘱咐, 表示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平时闹腾也就算了，今天不论如何都必须要乖乖听话，如果惹得这位客人生气了，等她走后，有你们好看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答应了, 并没有将老师的警告太放在心上, 只有幼吉尔看出来了, 最后詹妮弗总结的时候, 说话的口吻虽然与平时别无二致, 但那一贯装得很稳妥的眼神确实变了，藏着股阴狠的劲儿,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淡淡的恐惧。
    幼吉尔勾了勾嘴角，将太阳花煎蛋戳成整齐的四份, 给杰克的壳子分了两份，剩下两份自己慢条斯理地吃掉了。
    希望能得到一些有趣的情报，他无聊地想，别让我白在这儿待了许多天。
    詹妮弗跟同事聊完, 走到幼吉尔身边单膝跪下, 笑容温和地望着他，“吉尔，等会儿有个给客人献花的任务，老师可以交给你吗？”
    詹妮弗的声音并不高, 但清晰得恰到好处,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朝幼吉尔投去羡慕的眼神。
    这意味着他有很大概率被选中，可以前往新家庭生活了。
    幼吉尔表现得很淡定，他礼貌地说：“请老师放心，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非常单纯的回答，他口中的任务就只是任务而已，似乎完全没听懂詹妮弗的暗示。
    要不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詹妮弗可能当场就翻脸了。她默默地咽下这口气，继续保持得体的微笑：“很好。”
    吃完饭，孩子们排队去福利院门口迎接客人。
    “恭喜你啊吉尔！这么快就要被领养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待了好久，也没人要……”
    “别难过，只是缘分没到，肯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但愿吧……”
    “也不见啦，”幼吉尔摸摸脑袋，露出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晃了晃牵着杰克的手，“我不可能自己走的，我还要照顾妹妹。”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下来，几个之前略感嫉妒的人也熄灭了小心思。
    大部分家庭都希望领养到的孩子至少是身体健康的，像杰克这种自闭症儿童简直是大｜麻烦，基本不会有人要，吉尔再优秀，也抵不过一个杰克。
    片刻后，孩子们又开始小声安慰吉尔，纷纷鼓励他，让他不要灰心，万一走运了呢？
    幼吉尔从始至终表现得宠辱不惊，反正他根本就不在乎，相比之下，这些孩子们的反应更让他觉得有趣。
    孩子们抵达福利院门口的时候，门边已经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身穿纯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司机正走下来，抽出黑雨伞撑开，然后他走向后座，拉开车门，将伞朝着前方微微倾斜。
    “这也没下雨啊……”一个孩子微微张大嘴巴，抬头看了看天空，小声嘀咕。
    詹妮弗听到动静，回头微笑着看了一眼。
    孩子不好意思地缩起脑袋，吐了吐舌头。
    一双纯白色的高跟鞋探出来，优雅地落在地上。
    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深红色滚金边的波浪裙裾，掐出一道完美弧线的腰身，白丝巾小披风，插着一簇盛放鲜花的宽檐帽。
    帽檐下露出一张容貌姣好，但神情略显忧郁的脸。
    露西娅嘴角微抿，目光中藏着浅浅的凝重，脸上没有笑容，她摘下帽子轻扣在胸口，仰起头看向“月亮河福利院”的招牌，轻轻叹了口气。
    詹妮弗等了片刻，才缓慢走上前，朝着露西娅礼貌地说：“您来了。”
    詹妮弗用余光发出暗示。
    幼吉尔抱着一束鲜花，慢悠悠地溜达过来，他把花递到露西娅面前，也不说话，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露西娅接过花，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幼吉尔的手背，下一秒她忽然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似乎看到了某些难以置信的事。
    露西娅发呆的时间略有些长，幼吉尔露出疑惑的表情，提醒道：“……女士？”
    “啊？哦，抱歉。”露西娅回过神，匆匆把花束抱入怀中。她掩饰地抬起手，将额前的碎发拢去耳后，“谢谢。”
    “不客气。”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幼吉尔的心情变好了许多，他无视了詹妮弗欲言又止的目光，又溜达着归队了。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参观活动。詹妮弗点了几个孩子跟着，把其余人赶回去该干嘛干嘛。
    “这是不是说明我也有机会？”一个小女孩激动地攥紧双拳。
    幼吉尔慢悠悠地说：“最好别。”
    女孩微微一愣，迟疑地问：“什、什么？”
    幼吉尔不说话了，牵着杰克跟在最后。
    詹妮弗也不去管他，自从露西娅出现，她全部的精力就落在了她身上，一直盯着对方看。
    但露西娅全然无视了詹妮弗的眼神，她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围的设施，对老师们过于热情的介绍，也只是很敷衍的点头和嗯。
    “……好久不见了啊，”最后詹妮弗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这句话充满了敌意，连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们都听出来了，大家完全想不到善解人意的詹妮弗老师还有这样一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所措。
    露西娅并不在意，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我也不想来的。”
    “如果不是……”詹妮弗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行程持续着气氛凝滞的状态。尽管詹妮弗恢复了一贯温柔的模样，但她短暂的变脸在孩子们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直到一行人来到后院，情况才发生了变化——
    “想吃吗？”布鲁斯·韦恩蹲在草丛边，从兜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剥掉包装纸，递到一个小姑娘面前，他的笑容闪耀又温暖，像春天里被雨水洗过的太阳。
    被搭话的小姑娘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穿着福利院的统一制服，但跟别的孩子光鲜干净的服装相比，她的衣服皱皱巴巴，裙摆上还有大块大块的暗色污渍，一看就很久没清洗过了。她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玩具熊，她将下巴抵在熊的脑袋上，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往旁边蹭了蹭，远离布鲁斯。
    “不喜欢吗？”布鲁斯笑容不变，又掏出一块巧克力，“这个呢？”
    “……布鲁斯？”露西娅脚步一顿，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詹妮弗，发现她脸上也充满了茫然和震惊，显然并不知情。
    “正好路过，看门开着，随便来逛逛。”布鲁斯站起身，完全不在意腿上沾了多少草屑，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杂草般支棱的短发，将巧克力放进她兜里。
    小姑娘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是谁？”幼吉尔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他在福利院待了好几天，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
    “呃……我也不知道。”女孩尴尬地低声说，“要不是她的衣服，我还以为是附近谁家的孩子跑过来玩。”
    “凯茜，你怎么在这儿？”詹妮弗把小姑娘拉过来，“为什么不去上课？”
    凯茜看了詹妮弗一眼，轻轻哆嗦一下，小声说：“对、对不起老师……我、我……”
    “不能逃课。”詹妮弗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回去吧。”
    别的老师立即站出来，扶着凯茜的肩膀，带着她往回走。
    两人一转身，跟幼吉尔打了个照面，令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一直怯生生低着头的小女孩的脸。
    幼吉尔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见过源纯小时候的模样，但直觉告诉他，凯茜多吃点养养肉，再好好打扮一下，那张脸便能跟源纯有两三分的相似。
    露西娅一直凝望着凯茜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走得看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无奈地看向布鲁斯，“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鬼才信你随便逛逛，谁会毫无目的逛到福利院来啊！
    “好吧，其实是来实地考察的。”布鲁斯完全不在意谎话被揭穿了，他向来都是淡定又从容的，“过两天不是有个慈善宴会吗？我打算撒点钱，庆祝一下。”
    富豪也不是傻子，做慈善前对受益对象进行评估是很合理的行为。
    尽管这位富豪评估的方式很不合理，但他可是布鲁斯·韦恩，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露西娅：“……庆祝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布鲁斯神秘兮兮地说，他将手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韦恩先生，”詹妮弗适时开口，“您要一起参观吗？”
    金主都送上门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布鲁斯微微一笑，双手插兜走了两步，突然停在幼吉尔面前。
    “小朋友，你觉得我怎么样？”布鲁斯看似随意地问。
    幼吉尔瞬间get到了布鲁斯的意思。他隐秘地翻了个白眼，用最真诚的语气说：“我不认识你。”
    所以别问了，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其他人：“……”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吉尔！”詹妮弗低声责备道，“你——”
    布鲁斯却不在意，他耐心地解释道：“送你来的那位大哥哥，提姆·德雷克，他是我儿子。”
    “等等，”露西娅也反应过来了，她跨了一步挡在幼吉尔面前，对布鲁斯露出抱歉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决定要领养他了。”
    詹妮弗闻言一愣，小幅度地抽了口气，“露西娅？！”
    “这样吗？”布鲁斯挑眉，“那不如尊重一下孩子的意愿，看看他怎么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幼吉尔身上。
    幼吉尔牵着杰克的手微微用力，露出一个礼貌得挑不出丝毫毛病的错误，他认真地强调：“我是不可能跟我妹妹分开的。”
    ###
    杰森把源纯背回了家，翻出药箱，给她上药。
    其实我可以用魔术治好，很快的——源纯本来想这样说，但杰森给她喷药时的神情太认真了，她犹豫片刻，还是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疼，放着又不会死。
    几秒钟后，杰森用浸泡过冰水的毛巾裹住了源纯的脚腕。
    源纯：“……”对不起我错了！会死，会被冻死！让我自己治啊啊啊！
    “忍一下。”看源纯抽冷气的模样，杰森感到不忍心，他转了一圈，从茶几下面摸出两块糖，将草莓味的夹心糖塞进源纯嘴里。
    源纯幽幽地盯着杰森，把糖啃得咯嘣咯嘣响。
    杰森：“……”我觉得这不是在吃糖，是在狠狠地咬我。
    【master……】幼吉尔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非常罕见地充满了蔫蔫的感觉。
    【怎么没精打采的？】源纯瞬间就不疼了，【有人欺负你吗？谁，我去砍他！】
    【这倒没有。】幼吉尔清清嗓子，【是这样的，布鲁斯·韦恩和露西娅·威廉姆斯正在争夺我的抚养权。】
    源纯：【……？】
    第45章
    【怎么回事？】源纯怒道, 【你的抚养权不是在我手里吗？】
    那俩人虚空争夺什么玩意儿呢？
    露西娅也就算了，这女人浑身谜团，肉眼可见的别有用心, 怎么布鲁斯AKA蝙蝠侠也来凑这个热闹？
    他看穿了露西娅的阴谋, 想要阻止她对无辜儿童出手？
    但夜翼应该已经告诉他, 幼吉尔不是普通小孩子了。从他们的视角看, 多半会选择暂时旁观，因为幼吉尔背后有迦勒底，真遇到危险不会不管。
    幼吉尔：【……虽然但是, master，我要提醒你一句，是你的抚养权在我手里。】
    咱俩谁是爹谁是闺女，这种涉及家庭地位的严肃问题, 必须得掰扯清楚。
    你之前还叫过我妈呢！源纯默默腹诽一句，将王之财宝打开一条缝，手伸进去摸了摸，摸到冰冰凉凉、沉甸甸的黄金珠宝, 心情大好，遂乖巧地说：【好的，你是爸爸，你说什么都对。】
    杰森看着源纯先是脸色微变，随后她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圈圈金黄的涟漪，她把手伸进去, 表情又从生气变成了陶醉。
    沉默几秒, 杰森疑惑地问：“你干什么呢？”
    “跟我爸的财产交流一下感情。”源纯一本正经地说。
    杰森：“……”总觉得你话里藏着一句“等老头子走了, 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源纯没在意杰森古怪的神色, 她把幼吉尔的事挑挑拣拣告诉了他。
    尊敬的父亲在自己死后的三年内, 捡了一个儿子，有了亲儿子，现在似乎还打算再捡一个孩子——别管是不是为了调查迦勒底，布鲁斯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这样——作为头尾不占的老二，杰森应该是感到生气甚至难过的。
    但那可是吉尔加美什啊！
    青年形态下称呼人类为“杂修”，性格高傲蛮横，唯我独尊的吉尔加美什！
    其他不论，要是碰上达米安，他俩非得打起来不可。
    杰森现在不仅不难过，还相当期待，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是计划还没完成，暂时不能露脸，他甚至想亲自挽袖子下场，敲锣打鼓地把幼吉尔送去韦恩庄园。
    “别想了，不可能的。”源纯扫一眼就知道杰森在打什么坏心思，她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说，“我之前提议用红A的身份去领养他都被拒绝了。”
    “那现在怎么办？”杰森遗憾地问。
    不管是幼吉尔，还是成年形态的吉尔加美什，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人，源纯或许会考虑留个没有案底的合法身份备用，考虑照顾一下普通人摇摇欲坠的、脆弱的世界观，安排个合理且不那么轰动的退场方式。但金闪闪才不在乎，他真的想走，掏出维摩那直接就上天了。
    暴露能力又怎样？被人围观又怎样？
    王的华丽无懈可击，王就该得到全世界的瞩目！
    “看看他想怎么办吧，我问问。”源纯叹了口气，挠挠头，“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想待在福利院不回来，这不是已经查到了关于露西娅的线索吗？”
    总不可能是福利院做的饭比红A做的饭还好吃。
    源纯戳了戳幼吉尔：【你那里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们还在争论。】幼吉尔兴趣缺缺地说，【有，卡一下我的档案。】
    只要办不了收养手续，露西娅或者布鲁斯就没法把幼吉尔从福利院带出来了……大概吧。
    这个简单，交给BB去办就好，她都能给红A凭空造出一个合法身份，阻拦收养程序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还有什么事想做吗？】源纯终于忍不住询问道。
    幼吉尔沉默了非常短暂的一瞬，【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
    “结束通话”后，源纯在精神图景里扫了一遍，选择库丘林，将大量注意力投放进去。
    杰森计划在慈善宴会结束后的几天内，让装修整改过的冰山俱乐部重新开张，所以这两天员工们都很忙碌，源纯有时也会指挥壳子们帮帮忙，比如操控哈桑们打扫卫生，拜托达芬奇画两副真迹挂在墙上，请BB放段BGM激励一下大家的工作热情……诸如此类的。
    奇怪的是听了BB的音乐，员工们纷纷表示感觉胃不太舒服，为了不拖慢工期，源纯只好关掉了BB牌音响。
    此时库丘林正在仓库里搬东西，他周围来来回回总有人路过，大部分是年轻的小姑娘，以及少量精神小伙，大家对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爱慕。
    狗哥实在是太帅了，脸长得帅，身材帅，打架动作也帅，平时很绅士风度，会习惯性地照顾身边的人，普普通通的话被他说出口就莫名带上了暧昧的气息，一个无意的眼神就能撩得女孩子脸红心跳。
    这样的库丘林受到冰山俱乐部员工们的欢迎简直太正常了。
    接到源纯的指示，库丘林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将最后两张茶几叠好。他抬起肌肉结实的小臂抹过脖颈，甩掉汗水，准备出门。
    旁边立即有女孩子递上纸巾，红着脸说：“这个给你！”
    “谢了。”库丘林爽快地接过，开朗一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女孩瞬间感觉心脏被击中，疯狂地跳起来，她按了按胸口，追了两步，忍不住问：“你要出门吗？”
    “master派活儿了，我得走一趟。”库丘林头也不回地说，“大件我都搬完了，还剩下一些小零碎，整理完了你们就下班吧。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master说这个月和下个月工资算双倍的，月末补发，下下个月等情况稳定了，再组织团建，选个合适的地方去度假。”
    听了库丘林的话，全场一片欢呼。
    “好耶！老板大气！”
    “我又有干活的动力了！”
    “……”
    库丘林的壳子只听到这里，就被源纯操纵着离开了，错过了大家接下来的八卦——
    “说起来这么敞亮的老板，我到现在还没见过。”
    “老板不是红头罩吗？”
    “老板不是红A吗？”
    “不是啊，BB小姐说红头罩和红A都是高级打工人，老板是迦勒底的master，女孩子，那天晚上睡着了被红A公主抱过来，还让我们领班给拦在门外了，以为是贩卖人口的。”
    “笑死，领班没被扣钱吗？”
    “没有，红A还夸她干得好。”
    “老板长什么样子啊？”
    “没露脸，只看到头发是白色的。”
    “说起这个，有好几次，我晚上把二楼的游戏房收拾干净，第二天再看却发现被弄乱了，零食扔得到处都是。我去向领班汇报情况，她说是肯定是老板吃的，让我别大惊小怪，再收拾好就行了。”
    大家：“……”
    老板这么活泼的吗？
    “你这还好了，有几次我晚上巡逻，在走廊里看到有影子‘咻’地窜过去，追上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情况汇报给红头罩，他说不用在意，那是老板在梦游。”
    大家：“……”
    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恐怖起来了？
    ###
    把库丘林派出去捣捣乱，吸引布鲁斯AKA蝙蝠侠的注意力，好让幼吉尔能暂时摆脱麻烦后，源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中。
    “不太对劲儿。”她轻声呢喃。
    杰森把源纯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给她换了块冰毛巾。他顺着对方的话随意问道：“哪儿不对？”
    直觉告诉源纯，幼吉尔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还跟她有很大关系。
    “哪儿都不对。”源纯轻轻踢了杰森一脚，“记不记得那个叫我殿下的斗篷怪？虽然我不认识他，但他看起来是真的认识我。”
    FOG组织的成员就如同他们的名字，始终处于迷雾里。不知道露西娅这条线索跟FOG有多大联系，是否能帮忙解开一部分源纯的疑惑。
    杰森一把握住源纯的小腿，示意她别乱动，“珠宝鉴定结果出来了。”
    总算有线索了！源纯目光一亮，腰上用力，猛地坐了起来，“快让我看看！”
    杰森调出一面虚拟光屏，打开电子鉴定报告，将屏幕转向源纯。
    跳过了一大堆自己不了解的数据，源纯直接将页码翻到最后。
    经过包裹体特征、化学组成、同位素组成、光谱测量等一系列项目的检测，又与作为对照组的产地确定的宝石进行了大量对比后，珠宝鉴定部门的主管艾伦·戴维斯给出的结论是，这颗小宝石有90%的可能性是纯正的鸽血红，产地位于缅甸抹谷。
    之所以是90%，是因为艾伦·戴维斯发现红宝石内部残留着一丝丝非常淡的雾状构造。开始他以为宝石是瑕疵品，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些雾状构造不属于宝石本身的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正在逐渐消失，当写下这篇报告的时候，宝石内部的雾状构造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艾伦·戴维斯只用朴实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语言描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并没有提出丝毫疑问。作为能在企鹅人手下安全苟活了这么久的人，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装傻。
    这个源纯可以解释，雾状构造就是构成口袋空间的神秘雾气，不知道FOG组织从哪里汲取这种雾，总之他们把雾填入宝石中，将宝石作为自律型使魔的驱动源。
    点像源纯所知的宝石魔术的变种，区别在于正统宝石魔术是将魔力灌注进宝石中，使用之后宝石就报废了；而FOG组织使用的宝石魔术不会报废宝石，听起来很节约。
    最终艾伦·戴维斯还是无法将红宝石的产地范围缩小到具体某个矿坑，这实在太难了。
    但他见过类似风格的切割工艺。
    “是一家位于德国奥伯斯坦的宝石加工工坊，名叫艾德拉。”源纯对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念道，“您或许没有听说过它的名字，但一定知道它家最著名的合作商——卢弥纳斯。”
    “呃……”源纯眨眨眼睛，“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知道。”
    杰森：“源自英国的奢饰品品牌，主营珠宝，还有腕表、香水等系列。”
    “你很熟悉？”源纯好奇地探头。
    杰森轻轻点了点指尖下的另一面虚拟光屏，“刚谷歌的。”
    看着看着，他忽然说：“嚯，有你熟悉的了。”
    杰森在屏幕上画了个圈，将圈起来的内容推送给源纯。
    是一则刚发布的新闻，新闻内容是，就在昨天，卢弥纳斯对北美地区的管理层进行了更换，新任执行副总裁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她叫露西娅·威廉姆斯。
    第46章
    “我们来盘一下目前所有的线索吧。”源纯往杰森的位置挪了挪。
    闪烁着莹莹微光的光屏漂浮在她身侧, 跟随她的行动而行动，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一切的起因，是黑面具雇佣的对付红头罩的队伍里混进了一只来源不明的自律型使魔, 打掉使魔后, 掉落红宝石一颗，中间藏有成分不明、作用与魔力相似的雾。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基本可以确认，FOG组织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杰森在源纯的屏幕上画下黑面具和FOG两个圈, 把他们之间用线相连，线上打了一个问号，“那么问题来了，FOG怎么知道，你当时跟我在一起？而且你那会儿用的可是红A的身体。”
    源纯和杰森前往犯罪巷是个不确定事件，黑面具能伏击到两人, 是因为他早有准备，他和企鹅人本来就打算在那一晚对红头罩发难。
    随着杰森的话, 源纯的记忆在时间线上不断回溯, 最终停止的节点, 是在哥谭警察局里发生的短暂战斗。
    她想起幼吉尔说, 斗篷怪犹豫片刻后，在幼吉尔和套着红A壳子的她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它最开始在休息室外敲门, 目标显然也是她。
    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渐渐变得清晰。
    “他们有办法辨认我的存在, 并且在我失忆之前，就已经确定了我的大致方位。”盯着屏幕上的圈圈, 源纯轻声说道。
    之所以还没能准确锁定, 是因为她手里的卡牌太多了。
    不管是激活影从者让其自主行动, 还是直接套马甲，源纯都需要先对卡牌灌注魔力，因此每个马甲上都留下了她的气息。
    或许这就是斗篷怪面临选择时曾经短暂犹豫的原因。
    至于它后来为什么选对了……前者所需要的魔力相对较少，后者源纯的本体就在马甲里，魔力浓度肯定更高。
    觉察到这点后，被暗中观察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源纯甚至感觉此刻的冰山俱乐部也变得不那么安全了，她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进入防御状态，搭在膝盖上的手收拢成拳，用力到关节微微发白。
    杰森抬手在源纯的头顶不轻不重地一按，掌心顺着她柔软的长发一路下滑，最终停在脖颈上。
    摸得顺手又自然，就像在给炸毛的猫咪捋毛。
    “别怕，”他语气平静地说，声音里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感觉。“他们找不到你的。”
    源纯现在的应对措施是正确的，处于激活状态的卡牌越多，FOG越难以锁定她的具体位置，情况会渐渐陷入僵局。
    到时候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嗯。”源纯闭了闭眼睛，“我没有害怕，只是不太舒服。”
    一想到FOG在暗中将她的信息摸得很清楚，可她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找她的麻烦，就感觉很憋屈。
    幸亏当初看杰森戴着头罩掩饰自己，我也凑热闹跟着换了身红A的壳子，假如没换，直接原身跑去大街上晃悠，可能早就被FOG找上门了。
    “我是不是该再放几个马甲出去？”源纯开始盘算如何做才能把水搅得更浑了。
    “可以是可以……”杰森沉思片刻，询问道，“你最多能同时操控多少个马甲？”
    没等源纯开口，他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方便回答就不说，我就是想建议你注意安全，别超过自己的承受范围。”
    人类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心二用很难把事情做好，同时操控很多马甲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更难了。
    更别说源纯维持马甲的活动时，付出的不只是精神，还得持续输出魔力。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有多少就能操控多少，”源纯完全没思考，脱口而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我现在有三百张卡。”
    百貌哈桑虽然能分出一百个分｜身，但只算一张卡。
    杰森：“……”
    他的头顶缓缓升起一排问号。
    同时操控三百个小号，这真的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怎么，你不相信吗？”源纯笑道。
    “同时处理不同角色的不同事件，你不会有顾不过来的感觉吗？”杰森不解地问，“而且魔力是有限度的吧？你不可能无限制地释放它，总会有枯竭的时候。”
    “能处理过来，很简单的，只需要把精神分成一缕一缕，分别注入卡牌中。”源纯的双手在半空来回比划，试图让杰森明白。
    但这解释就跟大触的绘画教程似的——先画两个圈组成身体，再补充亿点细节，最后完成。
    从第二步开始就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魔力如果不够用，可以尝试从空气中抽取游离态的魔力，”源纯继续解释，“这也不行，那就抓个人补魔。”
    杰森放弃思考源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他神情木然地问：“补魔？”
    “在构建起连通的回路后，魔力会从高浓度流向低浓度。补魔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体｜液交换，”源纯回忆着从某位没良心魔术师那里听到的相关知识，“血液、唾液和……”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突兀地一停。
    杰森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警觉地追问：“和什么？”
    源纯眨了眨眼睛，乖巧地一笑，“和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不缺魔力。”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一阵恍惚。
    对啊，我为什么不缺魔力呢？
    同时给迦勒底那么多从者供魔，在他们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再确保打架时这帮祖宗能打得酣畅淋漓，随时随地开大招放宝具……一般魔术师早就被吸成灰烬了。
    源纯不仅没事，还活蹦乱跳的，整天精力十足。
    “你说清楚。”杰森“啧”了一声，按着源纯的肩膀将她往前一带，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里透着异常的执拗。
    源纯回过神，望向近在咫尺的杰森，莫名有种被大型肉食野兽锁定的刺激感觉。
    坚持片刻，源纯长叹一声，无奈地妥协了：“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听……”
    她用学术交流的正经语气，郑重其事地说：“是唔——”
    杰森忽然捂住了源纯的嘴。
    源纯：“？”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随即惊讶地发现，杰森好像……脸红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脸红了，不仅脸红了，一直跟她对视的目光也默默转开了。
    你不想听了吗？你的好奇心呢？快松手让我说！源纯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同时尝试把杰森捂她嘴的手往下扒拉。
    杰森木着脸，在脑海里艰难搜索，勉强找到了能打岔的话题。他试图将谈话强行拉回最初正经又严肃的状态：“我查到了关于星星福利院出事的旧闻，报道上是这样说的——”
    “我暂时不想关心福利院，”源纯终于把杰森的手拽开，按在沙发上不准乱动。她打断了杰森的话，强烈表达自己的意愿：“我想——”
    杰森换了一只手，捏住源纯的脸颊，把她的嘴捏得微微嘟起来，像准备发｜射孢子的小喷菇。他冷酷无情地反驳：“不，你不想，给我好好听！”
    第47章
    源纯再三保证, 还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态度十分坚决，这才让杰森松开了死死捂住她嘴巴的手。
    接下来不管杰森说什么, 源纯始终一声不吭，她保持着双手托脸的姿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杰森, 充分展现了对他的尊重。
    你要说她不认真吧, 她的表情无比专注，甚至还从背包里掏出了小本本放在腿上，时不时记录下关键词句，很快就写了一大篇，翻过页继续写；
    你要说她认真吧，她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挑, 勾出的那抹笑容, 怎么看怎么感觉不怀好意。
    不使用魔术刻意隐形的时候, 源纯一贯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容貌和身材都好得宛如神明造物, 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找不到一丝瑕疵，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底色从里往外渐变, 晕开光泽秾丽的红，混合的色彩像夕阳西下时，海滩上方被霞光晕染了半边的天空。
    跟她对视久了会无法抗拒地坠进去，落在柔软的云层里。日光沉下云头, 夜幕升上天空, 明暗交织之际, 太阳的余晖和宇宙星河的倒影在此相映生辉。
    总之就是不能多看, 会沉溺。
    但谁能拒绝被漂亮妹妹目不转睛的凝视呢？
    不管是奔涌的河流、回转的清风，还是轻盈的白雪、盛放的繁花……世间万物都无缘得到她的垂青，只因为那双眼睛里全是你。
    到最后杰森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偏过头与源纯视线相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话听起来，像是被一双手从杰森的喉咙中蛮不讲理地硬拽出来的。
    源纯安静地眨眨眼睛，在小本本上写下一句话，展示给杰森看：听你分析线索。
    杰森有点想冷笑，“我分析了什么线索？”
    翻过一页后，源纯的小本本上只剩下最后一张空白纸了。她刷刷刷写着新句子，速度非常快，没几秒就写了大半页，照这个趋势看，一张纸恐怕不够用。
    杰森抿了抿嘴角，“别写了，说吧。”
    源纯转了转笔，用笔尾轻轻一点嘴角，满脸无辜。
    杰森：“……”你是老天爷派来制裁我的吗？
    源纯用眼神催促杰森快一点，不要磨蹭了。
    杰森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抬起手探向源纯的脸颊。
    平时他揉源纯的头发揉得非常顺手，抓她手腕的动作也相当自然，从来没有产生过顾虑。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柔软屏障在前方阻拦着，他的手越靠近源纯瓷白的脸颊，前进的速度就越慢。
    最后杰森的指尖堪堪悬停在源纯的嘴角旁，手指虚空一捏，沿着她唇形的弧度从左往右一划。
    “你太用力了吧。”源纯抱怨道，“拉链都让你拽掉了。”
    哪有拉链，根本没有拉链，完全看不见！为什么我一个成年人在陪着你玩小学生都不乐意玩的幼稚游戏？
    心里的弹幕疯狂刷屏的同时，杰森用木然的语气说：“下次用线缝。”
    源纯震惊地睁圆了眼睛，目光中充满谴责，“你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以前我大半夜潜入厨房偷吃小蛋糕，被我妈当场抓获，他都没有说要缝我的嘴，只是没收了我全部的圣晶石而已！
    ……呃等等！源纯皱起眉，纠结片刻，感觉很难比较这两种惩罚措施到底哪个更加惨绝人寰。
    男人果然都是冷酷无情的！
    “快说。”杰森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戳一下源纯微微鼓起来的脸。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把停在半空的手臂收了回去。
    “咳咳，《哥谭日报》报道过星星福利院的事，有个叫丹尼尔的小孩子因为长期无人领养，出现了心理问题，最后在深夜跳楼自杀了。”源纯把小本本翻到前面，对着开始记录下的关键词扩充句子，“但根据我们在福利院的经历看，他的死亡没这么简单。
    “躲在柜子里的游魂、禁闭室墙壁上被刻下的字迹、BOOS死前对露西娅的指控……把这些零碎的线索组合在一起，足够拼凑出一个骇人的故事了。
    “某天夜里，饿得睡不着的丹尼尔偷偷离开寝室，前往厨房寻找吃的。路上他撞破了一个阴谋，谋划阴谋的坏人释放出怪物追杀他。丹尼尔逃到会议室，藏在桌子下面，却还是没能躲过，被怪物拖出来……用他的说法是‘吸食脑髓’。
    “露西娅不知什么原因也没睡觉，在外游荡的她看到了这一幕。她害怕地跑掉了，第二天将此事告知院长玛丽夫人，却被玛丽夫人以触犯规则为由，关入禁闭室反省。
    “之后的每一晚，怪物都会出现，不管丹尼尔藏在哪儿都无法逃脱，他越来越虚弱，就这样一点点被怪物杀死了。
    “露西娅不止一次目击到怪物袭击她的同学，开始是丹尼尔，渐渐地受害人越来越多，最后怪物彻底失控，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吃掉了。”
    说到这里，源纯的声音停了下来，她陷入思考中。
    杰森则有点呆滞，心想我刚才分析了这么多内容吗？
    既然聊起了正事，再胡思乱想就不合适了。杰森定了定神，反驳道：“我还是认为，福利院里的人不可能都死光了。”
    当时星星福利院的孩子加上员工，少说有六十人，短时间内都出事了，再大的权力也压不下去，肯定引起社会轰动的。
    至少投资了福利院的托马斯·韦恩是个正直的好人，他不会跟犯罪分子们同流合污。
    但现实是正规报纸对星星福利院的负｜面｜报｜道只有丹尼尔跳楼这一件事。
    “从结果反推原因，口袋空间已经形成了，它的存在就意味着原址上一定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源纯眉头紧皱，“在这一点确定的前提下……死亡是可以被掩盖的。”
    福利院到处都充斥着常人接触后会窒息的高浓度雾气。
    FOG组织可以使用注雾的宝石作为动力源，远程操控使魔。
    “怎么掩盖？找人假扮？”杰森问。
    “魔偶。”源纯轻声说，“只要在出事之后用魔偶冒充真人，暂时糊弄过去，等大众的视线挪开，去关注其他新闻，就可以把这些假人悄悄地处理掉了。”
    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永远有千奇百怪花里胡哨的新闻在吸引大家的注意。热度一旦消退，事件很快会被遗忘。
    “魔偶能做到这些吗？”杰森仍然持怀疑态度。
    源纯打了个响指，从者们接二连三地自空气中浮现。
    蝙蝠般悬挂在水晶吊灯下，头戴白骨面具、全身包裹在黑色披风中，鬼魅如烟的百貌哈桑；
    飘浮在窗台上方，封面绘制着色彩绚烂的爱丽丝奇遇记，书页每隔几秒自动翻过一页的童谣；
    占据了窗台下的沙发，戴着耳机和眼镜，嘴里叼着羽毛笔，漫不经心翻看一本书的安徒生；
    靠门坐着，手里抱着把刀，双目微阖似乎在打瞌睡的佐佐木小次郎；
    以及，修长的双腿上下交叠，倚靠在源纯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持黑色皮鞭，鞭子尖端轻轻抵着源纯下巴的梅芙女王。
    源纯用事实向杰森证明了，可以做得到。
    杰森：“……”等等，最后这个是怎么回事！
    “梅芙女王，不用在意，她就喜欢逗我。”源纯淡定把梅芙的鞭子推开，“库丘林出门了，暂时回不来，你磨我也没用。”
    “master，我现在对你更有兴趣哦。”梅芙嘴角浅浅一勾，笑容魅惑中透着清纯。她顺着源纯的力道起身，指尖轻轻搭在源纯的肩膀上，绕着沙发风情万种地转了半圈，最后面向源纯，倒退着坐进了旁边的椅子里。
    “哎，你就会哄我开心。”源纯苦恼地叹了口气。
    杰森：“……”你自己跟自己对话的习惯是何时养成的？在家里有必要这么严格吗？
    “那当然，”源纯似乎get到了杰森的眼神，解释道，“只有在日常生活中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才能做到关键时刻不出一丁点错误。”
    杰森想了想，心说也对，毕竟三百个马甲呢，稍有不慎，很容易就会露馅。
    虽然但是，感觉还是怪怪的。
    证明完毕，源纯挥挥手，以她为中心，在四周环绕的从者之影们迅速灵子化遁入空气中，隐去了身形。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打包扔出脑海，杰森努力将注意力再度扯回正轨。“除了你，也没人能同时操控这么多小号了吧？”
    “做到以假乱真不容易，临时糊弄一下不算太难。”源纯分析，“前去福利院调查情况的警察、采访的记者、关心此事的社会各界人士，都不会对福利院的孩子们太熟悉。伪装好院长玛丽夫人，就差不多了。”
    她甚至怀疑幕后黑手就算把一个孩子的性格复制粘贴六十份，也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事实真如源纯所说的那样，想到这桩旧案几乎是被彻底掩埋了，杰森的心底渐渐燃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福利院的孩子们本来就很悲惨了，还莫名其妙地撞上这种破事。
    隐藏在哥谭罪恶阴影中的存在，到底还要吞噬多少生命才肯罢休？
    他的目光沉了下去，眼神有一瞬间冷得可怕。
    如果他们不停手，那就由我来肃清一切好了。
    源纯再度感知到了杰森的异常。
    强烈的、不属于她的意识诞生的杀意正在缓慢地填充整颗心脏，令其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次的效果没有之前在哥谭警局地下秘密基地里那回激烈，但也足够清晰了。
    “我们不是正在解决麻烦吗？”源纯用安慰的语气说。她站起身，走到杰森面前，手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推，将他推得跌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
    话音落下的几秒钟后，杀意迅速退去，杰森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不仅正常了，还又开始脸红了。
    “……你想做什么？”杰森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发现没有退的地方了。
    “表达一下友好。”源纯理直气壮地说。
    效果真是立竿见影，但我也没做什么，难道只打断他的思路就足够了吗？要是还有下次，再试试别的方法好了。
    说起来，他这奇怪的情绪波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森盯着源纯，目光充满警惕、怀疑与不信任。
    “继续说福利院。”源纯淡定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想要顺利伪装其他人的死亡，除了用魔偶骗过社会各界人士的注目外，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唯一的幸存者封口。”
    露西娅能从灾难中活下来，一路顺顺利利读到大学，参加工作，目前成为了世界知名珠宝品牌卢弥纳斯的副总裁，这份履历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围一片安静，源纯询问地看向杰森。
    “……根据一些侦探小说的套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十有八｜九是凶手。”杰森慢慢地看了源纯一眼，眼神充满深意。
    “也不见得，”源纯发现小本本上已经被写满了，她放下旧本，把背包拖过来，想找个新的，“露西娅当时还小，能做的事有限，但她肯定很特殊——”
    说着说着，源纯的声音突兀地一停。
    “怎么了？”杰森敏锐地问。
    源纯把手从背包里慢吞吞地抽出来，手腕一翻，手掌朝上，向杰森展示她握着的东西。
    一枚方方正正的红丝绒首饰盒。
    从福利院出来后，源纯一直没有整理过背包，因此直到现在才发现，本该随着口袋世界彻底消失的首饰盒，竟然还好好地存在着。
    杰森也愣住了，他猜测道：“因为被你装进包里，所以才留下了？”
    “福利院守则也在包里，可是它没有了。”源纯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盒，露出里面的红宝石项链，“我有个猜想。”
    “这就是曾经被玛丽夫人收藏在柜子里的那条项链，它一直都存在，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毁灭。”
    没有被毁灭，就不需要用迷雾构造出虚假的代替品。
    杰森拎起项链晃了晃，“看来我们的线索又多了一条。”
    第48章
    一条成品项链能查到的情报, 可比一颗单纯的石头要多多了。
    源纯召唤出勤劳的哈桑，把项链和盒子一起交给他，请他帮忙带去珠宝鉴定中心，给艾伦·戴维斯看看。
    她又给BB设置了搜索任务, 调查星星福利院当年那些孩子和职工们目前的状况。
    如果福利院的人除了露西娅之外都出事了, 背后的主使能借着魔偶之类的假人糊弄一时，也无法隐瞒一世, 在风头过去后, 他们会选择把那些人分批次、不动声色地秘密处理掉。
    做完这些后，源纯翻了翻备忘录, 想看看还有哪些任务没处理，争取晚饭前一并搞定。
    然后她发现待办事项只有唯一一个——陪杰森玩。
    源纯：“……”
    蛮不讲理的撒娇大概只能换来一天的缓冲时间, 明天杰森就会揪着她上BB的号, 去调查自己的死因了。
    不管杰森曾经因何而死，死亡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而再度回忆起死亡, 不管怎么想都糟糕透了。
    根据源纯的理论，一件坏事至少需要十件快乐的事去弥补, 她今天让杰森感受了几次快乐？
    似乎一次都没有, 还让杰森窒息了很多回。
    尽管她并不明白杰森为什么会窒息,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看杰森的脸色变来变去真的太好玩了, 逗几次都不过瘾。他开始那么执拗地想要得到答案, 甚至还爆出了危险的气息，却在猜到真相的瞬间突然退缩, 从此之后就从凶残的老虎变成了警惕的猫猫, 稍有风吹草动就炸毛, 露出一副“你个坏蛋你又想做什么”的戒备模样。
    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吗？
    ……不不不，不对，重要的明明是杰森完全没感受到快乐！
    源纯的脑子里蹦出个神情严肃的小人，她双手交叠比了个大大的叉，飞起一脚将源纯带有一点邪气的愉悦念头踹得七零八落，又挥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扫把，把思维残渣唰唰唰扫进垃圾堆。
    你正经一点啊！小人训斥道，不要再欺负他了！
    源纯晃了晃脑袋，默念几句对不起，关掉手机，看向杰森，目光里充满歉疚。
    是的呢，我好过分，怎么能这样欺负他？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在今天接下来的时光里充分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最好到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该怎么做呢？
    杰森还沉浸在串联线索的行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源纯过于灼热的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一抽，人迅速警觉起来，“又怎么了？”
    这要是只猫，我肯定能看到他的耳朵“唰”地竖起来，弯下腰准备进攻了……源纯边想边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她认真地强调道：“做了会很高兴的那种，比如去游乐园？”
    听到源纯补充的内容，杰森愈发认为这是源纯在强烈地暗示他。
    虽然但是，都快吃晚饭了，你又要去游乐园，你怎么这么叛逆呢？
    “你的脚不疼了？”杰森的目光落在源纯的脚腕上，尝试曲线救国。
    源纯粲然一笑，“简单，用治愈魔术就能解决了。”
    我没事的，你不用顾虑我，选你喜欢的就好——她用灼灼目光传达自己的善解人意。
    然而杰森完全没get到源纯的意思，他还以为源纯的眼神饱含期待，是在对他展现她到底有多想去游乐园玩，想得眼睛都放光了。
    既然你能自己处理，那为什么还任由我折腾半天，你到底什么意思？
    杰森有种轻微的烦躁感，他觉得自己快被源纯闹腾得不正常了，这小麻烦精好像在他心脏里扎了根线，她一拽，线就扯得他心脏砰砰乱跳。
    明明两人之前还算默契，但这一刻，他们的脑回路却怎么也对不上了。
    杰森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源纯再迟钝也能明白这是对提议不满意的表现。她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前跟杰森一起度过的时光，总算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询问：“我们换一件吧？”
    杰森神情恹恹地瞥了源纯一眼。
    “看电影怎么样？”源纯软软地笑了起来，“就看你之前提过的《泰坦尼克号》吧？”
    笑容柔化了源纯容貌里过于凌厉的美感，令她看上去变得温柔乖巧了许多。鬼迷心窍般的，杰森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
    ###
    源纯捧着纸巾盒，哭得稀里哗啦，眼圈都是嫣红色的了。
    尤其是看到杰克和露丝手牵着手在不断进水的邮轮中逃亡的时候，她死死抱住杰森的胳膊，使劲儿掐他，“不是说这是个爱情故事吗？”
    杰森目光闪烁，“嗯……这难道不是爱情故事吗？”
    “告诉我最后是个Happy Ending！”源纯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瞪着杰森，委屈得像只红眼兔子。
    杰森一时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忍不住想笑，一时又对哭得惨兮兮的源纯产生了淡淡的怜惜。他望着她，眼神中透着怜悯，“你觉得呢？”
    “……呜！”源纯差点儿晕过去，她用额头一下下撞着杰森的肩膀，怒道，“你是魔鬼吗？你太可恶了呜呜呜！”
    我看不得BE！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嘶！”源纯没怎么收着力气，杰森被她两三下撞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了。他感觉锁骨在隐隐作痛，有种断了的错觉，心想这脑门还挺硬。
    杰森按住源纯的后脑，将她的脸压进自己怀里，阻止她报复性的袭击，同时试图开导她，“他们之前甜过的。”
    船头经典姿势配上《我心永恒》的BGM，不甜吗？那可是载入影史史册的经典一幕！
    “前面有多甜，现在就有多痛。”因为脸埋在杰森的怀里，源纯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曾经吃过的糖，每一颗都裹着玻璃渣……”
    “那你还看吗？”杰森感觉到自己肩膀位置的衣服迅速湿润了。
    片刻后，源纯抽噎着回答：“……看。”
    后来库丘林还专门过来送了一提新纸巾。
    “你已经……嗝！搞定了吗……嗝！”源纯撕开包装，抽出好几张纸，胡乱往眼睛上一按，委委屈屈地对库丘林说。
    库丘林看了杰森一眼，眼神中透着刀锋般的危险，但他对源纯说话的态度非常温柔：“搞定了，顺手端了黑面具的一批货，确认蝙蝠侠赶来之后我就撤了。”
    杰森：“……”
    虽然源纯已经解释过了，这是必要的演戏，但杰森还是感觉很怪。
    你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还要自问自答！
    以及这位酷哥看我的眼神恨不得下一秒就剐了我，他的芯子真的是你而不是他自己吗？！
    “master，别哭。”库丘林把源纯从杰森旁边扒拉走，像抱玩具熊似的轻松将她端起来，放在自己肌肉结实的胳膊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抽了张纸巾，动作温柔地在她脸上轻轻按压，吸走汹涌的泪水。他承诺道，“我不会让电影中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的！”
    “库酱——”源纯眼泪哗啦啦，只不过这次是感动的。
    杰森：“……”
    “怎么了！”注意到杰森一言难尽的眼神，源纯悲伤道，“我还不能宠宠我自己吗？”
    “……您请。”杰森礼貌地一笑，心想你个坏蛋，我刚才就不该心软！
    一部《泰坦尼克号》根本不够，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同题材的电影。
    等到杰克和露丝在冰冷的海水中诀别的时候，源纯已经不哭了。
    就算她是泄洪的大坝，哭到现在也没水了。
    她捏着两团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抱着膝盖独自蜷缩在沙发角落，目光呆滞地盯着大屏幕。
    库丘林在互诉衷肠后，被源纯派去给做饭的红A打下手了，即使被虐得心如刀绞，她也没忘记吃饭。
    如果源纯也有一张卡，这张卡最基础的设定肯定有一项是“好好吃饭”。
    这时候杰森又心软了，他用余光观察着源纯的动静，悄悄向着她的位置蹭过一小段距离，又蹭了蹭。
    最后两人肩并肩，贴着坐在一起，是个很亲密的姿势。
    源纯默默把头枕在了杰森的肩膀上。
    杰森拿起｜插｜了吸管的水杯递过去，源纯接过，双手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
    “你太坏了。”杰森忽然说。
    记忆中鬼魅般的、连是否存在都要打问号的影子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块阴霾，在真正回想起一切之前，有些事他必须克制住。
    可感情是这世间最不受控的，越压抑越反弹，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只会悄然滋长，沿着奔涌的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彻底扎根，到那时再想拔除，就等于把人整个打碎了再拼凑起来，会很痛苦。
    这怪不得源纯，但他不想讲道理了。
    可能是哭懵了，源纯的反应很迟钝，足足五分钟后，她的脑袋上才缓缓升起一枚硕大的问号。
    “我想让你开心，你却让我如此悲痛，难道看我伤心你就高兴了吗？”源纯“腾”地坐直，瞪着杰森，难以置信地说，“你才坏！”
    杰森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源纯之前为什么非要问他有没有想做的事了。
    因为明天得面对悲伤的过往，所以今天才要积攒很多很多的快乐，最好能多到能将痛苦抵消吗？
    这真的是……
    “嗯，”杰森闭了闭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果然还是你坏。”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栽·了。
    第49章
    源纯久违地决定跟杰森冷战五分钟。
    杰森觉得可以, 正好趁这段时间冷静一下，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源纯的脑袋，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中起身出门了。
    源纯：“……”
    “怎么回事？他今天怪怪的。”源纯回头对空气说，“五分钟是不是有点长了？我现在缩短成一分钟还来得及吗？”
    库丘林从虚空中浮现, 他曲起一条腿, 背靠着源纯坐在沙发靠背上，手里抓着桶爆米花, 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嗨，男人。”
    假如是真的库丘林在这儿, 他肯定会阴阳怪气地想：你这句话说完，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还不快去追。
    “难道跟考前综合症差不多？”源纯猜测。
    明天就要直面往事了, 今晚心里多少会有点忐忑。
    她思考了一会儿，愈发感觉郁闷，用胳膊肘怼了怼库丘林, “库酱，给我来点。”
    库丘林把爆米花桶往后一递, 源纯抓起一小把, 囫囵塞进嘴里, 将腮帮子顶得鼓起来, 像生气的河豚。
    ###
    杰森沿着冰山俱乐部的走廊转了一圈。
    这两天工程队日夜加班, 钱给到位, 再加上源纯会开小号帮忙，该装修的已经都装完了, 仅剩的未完成工作是布置风格不同的软装修。
    角落里堆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装饰光球, 最上面摆放着设计图纸, 图纸呈现出的最终效果是一副立体的卡通猫猫画。
    风格跟冰山俱乐部并不搭调，之所以能被选中，大概率是源纯钦点的，她就是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
    周围没有人，杰森左右看看，最后默默走过去，随便拿起一枚光球，依照说明书的指示，将它们依次贴到墙上。
    重复的、机械性的工作有助于清空大脑，杰森就在贴球的过程中，逐渐得到了安宁……
    个鬼啊！
    看着自己贴出来的成品，一颗硕大的、五彩缤纷的圣晶石，杰森的脸黑了。
    “呃……老、老板，”身后传来员工弱弱的声音，“您……”
    杰森深吸一口气，把图纸扔回去，他面无表情地说，“拆了吧。”
    “挺好的啊。”咕噜噜滑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达芬奇踩着溜冰鞋一阵风般路过，冲到走廊尽头，又绕了回来，稳稳刹停在新壁画面前。她用欢快的声音评价道，“圣晶石哎，我跟master都好喜欢，留着吧！”
    杰森刚想怼一句，回头一看，却发现了不对之处。
    “达芬奇女士？”他挑了挑眉，“您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直接从成年人缩水回了少女，惑人的美丽稍稍减弱，但大幅度提升了可爱的程度。
    “谢谢夸奖，其实我是她女儿。”小达芬奇笑着比了个“Y”的手势，手指在眼前一横，“叔叔好！”
    杰森：“……”虽然但是，叫哥哥就行了，我还没到给人当叔叔的年纪。
    “啊，你信啦？”小达芬奇惊奇道，“刚才是骗你的，我不是女儿，我就是她本人，这是分｜身。”
    杰森：“…………”
    员工看了看小达芬奇，又看看红头罩，感觉气氛很不对劲儿，他心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啊，不要让我承受BOSS们斗法的伤害了！
    “那个……我、我还有点事，领班找我了！”员工找了个借口，迅速溜走。
    “耍我好玩吗？”杰森微笑。
    小达芬奇使劲儿摇头，双马尾甩来甩去。
    “你怎么又生气了？”她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冷战五分钟，一分钟可以吗？”
    嘴上说着错误，显然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实际上也没什么错，只是……
    杰森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他的烦恼，全因源纯而起，却不该朝着目前仍是一无所知的她倾倒。
    “我们去吃饭吧，”小达芬奇举起手比划着，“我给你做好吃的，我的手艺可棒了！”
    “说好了，餐厅见哦！”不等杰森接受或反驳，小达芬奇就踩着溜冰鞋飞快地走了。
    ###
    杰森在拆掉装饰和放那儿算了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既然源纯说她更喜欢这玩意儿，那就留着好了。
    于是硕大的圣晶石被保留在墙壁上，成为了冰山俱乐部日后的特色装饰。
    杰森来到餐厅的时候，看到红A和库丘林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守在厨房门口。
    这两位从者之影都处于没被源纯的思维灌注的状态，此刻的行为基本上顺从了他们的基础设定。
    不知道是不是杰森的错觉，他总感觉红A那张一贯平静的脸此刻竟显得严肃起来。
    “我该进去吗？”杰森问红A。
    红A不吭声。
    下一秒，厨房里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整座楼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杰森：“……”我怎么一点不意外呢？
    厨房的门被推开，源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顶着炽天覆七重圆环，边咳嗽边走出来，原本柔顺光滑的雪白长发笼罩了烟火的气息，显得雾蒙蒙的，还微微炸了毛，看上去似乎被人暴力揉过。
    “妈——”源纯扯着嗓子喊，“我明明是按照食谱做的，怎么又炸了？”
    红A一脸木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库丘林则淡定地进了厨房，杰森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流理台，那熟练的手法显然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事了。
    怪不得你俩蹲门口！
    源纯要是有张卡，基础设定除了“好好吃饭”，肯定还有一项是“厨房特级杀手”。
    这个设定让杰森想起了他的养父。曾经他以为会令厨房爆炸的只有布鲁斯·韦恩一人，看来现在又多了一位。
    虽然但是，厨房到底为什么会炸？同样的食材在红A手里就能变成珍馐美味，在你们手里就是｜炸｜弹｜原材料吗？
    源纯歉疚地对杰森说：“虽然微波炉炸了，但没关系，我在爆炸前一秒把蛋糕抢救出来了。”
    你确定还能吃吗？怀抱着这样的疑问，杰森看到源纯把背在身后的手转过来，掌心里举着一只瓷盘，盘子里放着外表平平无奇的正方体蛋糕。
    “尝尝看，”源纯露出期待的表情，“这是我最擅长做的甜点了。”
    成品的卖相中规中矩，至少形状不奇怪，颜色也不奇怪，很值得鼓励了……杰森接过源纯递来的塑料餐刀，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把蛋糕从正中间切开。
    巧克力酱和浓稠的奶油交织着从切口处流淌出来，里面包裹着细碎的核桃仁、香甜的葡萄干以及软软的樱桃粒。
    杰森挑眉，“夹心的？”
    “嘿嘿。”源纯得意地笑了起来。
    杰森切了一小块蛋糕，在酱汁里一蘸，放入嘴中。
    甜蜜的气息倏然炸开，丝丝入扣地蔓延，逐渐充满整个口腔。虽然甜，但吃起来并不腻，果仁和蛋糕胚子很好地中和了口感。
    “喜欢吗？”源纯有点紧张地问。
    “嗯，”杰森点点头，注视着源纯，认真说，“很喜欢。”
    “好耶！”源纯做了个攥拳的姿势，高兴地原地转了一圈，变戏法似的掏出小本本写写画画。
    搞定一件，还有九件，睡觉前必须完全落实！
    接下的几个小时内，源纯时不时会从杰森周围冒出来，给他个惊喜，然后问他“喜欢吗？高兴吗？”
    最开始是请吃蛋糕，然后是杰森去保养武器时，发现自己的装备都被改造过了，枪｜支增加了无限火力模式，摩托车安装了飞行功能。
    杰森：“……”
    情况逐渐变得离谱。
    小达芬奇戴着黑框眼镜，手拿教鞭挥来挥去，认真给杰森讲述摩托车的飞行原理，讲得眉飞色舞。然而杰森根本听不懂，他现在看摩托车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即将｜爆｜炸的微波炉。
    只有两个轮子就让它好好待在地上啊，飞天太危险了！
    没关系，往好处想，至少我得到了无限火力的枪，杰森尽力安慰自己，大不了不开启摩托车飞行模式就是了。
    杰森骑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摩托车的摩托车出门了。
    源纯今晚没跟他一起，她说要早点睡，明天约了裁缝上门，修改之后要穿去参加慈善晚宴的礼服。
    希望她的哄我开心计划已经结束了，路上杰森木然地想道，我真的很快乐，我是快乐的小熊软糖。
    记忆还有一部分没找回来，但这并不妨碍杰森执行计划。在回到哥谭前，他就已经制定好了一切，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去完成。
    企鹅人已经被干掉了，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黑面具，而杰森需要做的，是不停地破坏黑面具的生意，抢他的货，揍他的人，断他的财路。
    直到黑面具忍无可忍，决定……决定……？
    念头突兀地断掉了。
    杰森踩下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摩托车的速度瞬间归零，停在路边。
    昏黄的路灯将杰森的影子拉长扭曲，印在柏油马路上，他安静地思考着。
    决定什么？决定找谁来对付他？寻找某位外援？
    “大街上发呆，你的脑子已经锈到转不动的地步了吗？”嘲讽的声音响起，身穿黑色刺客服的身影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在杰森身旁。
    “达米安，”杰森回过神，瞥了达米安的装扮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他还没接受你成为新一任罗宾啊。”
    “这只是时间问题！”达米安气得够呛，强调道。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杰森，“你想起来了？”
    杰森不置可否。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忽听“嗖”的一声响，一支拖着长长光尾的箭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射向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穿着紧身制服，胸前绘一只蓝色大鸟的夜翼被这警告的一箭从藏身处逼了出来，他无奈地解释：“我只是恰好路过。”
    刚路过就被射｜出来了，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头罩，”红A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透着股被迫营业的呆滞感，自带360度立体环绕的效果，在寂静的夜空中不断扩散。“master让我问你，你高兴吗？”
    达米安＆夜翼：“？？？”
    杰森：“……”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不是睡了吗？求求你睡吧我的祖宗！
    第50章
    “我很高兴, 非常快乐，特别开心，”杰森声音平平地说。
    从晚饭到现在, 这应该就是她为我做的第十件好事了, 虽然我并不能get到好在哪里，严重怀疑她在凑数,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任务完成后就该消停了……
    杰森戴着面罩，脸被挡得严严实实, 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可夜翼和达米安都能感觉出来, 这位纵横整个区的黑｜帮｜大佬, 此刻的心情无比疲惫。
    就好像社畜在外奔波忙碌了一整天, 回到家发现猫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 还蹲在柜子上甩着尾巴奶声奶气地咪咪。
    社畜能怎么办呢？只能把猫抓过来按倒，把毛RUA乱，再用力吸两口平复情绪，然后凑活着过呗。
    杰森比社畜还惨，社畜能吸猫，他吸不了。
    得到答案的源纯心满意足地撤走了意识，留下红A的壳子隐匿在暗处跟着杰森, 如果有打架的需要，就出来帮帮忙。
    周围无比安静, 没人出声，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凝滞。
    杰森懒得废话, 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 准备开车走人。
    夜翼立即拦住了他, 好不容易发现了红头罩的行踪，怎么能轻易就放他离开！
    “你确定要这么做？”杰森好整以暇地坐在摩托上，启动发动机，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慢拧动把手，给车加油预热。
    真是爸爸的好孩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格雷森。望着夜翼坚定的身影，杰森的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我手里掌握的证据确实不够把红A送入监狱，但你就不同了。”夜翼严肃地说，“既然都遇上了——”
    又是“嗖”的一声响，利刃撕裂空气，箭簇从暗中袭来，带着一阵剧烈的风，擦过杰森的身畔，掀起他的衣摆，直击夜翼。
    夜翼早就在提防红A的偷袭，闪避得很轻松，但就在他躲箭的时候，杰森松开离合，早就准备好的摩托车如同进攻的凶兽，低声咆哮着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夜色深处。
    “恭喜你又掌握了一项红A的犯罪证据，祝你早日把他送入监狱。”杰森嘲讽的话随着风远远飘来。
    夜翼：“……”你俩不是一波的吗？怎么内讧起来了？
    夜翼感到十分困惑，困惑的同时，他打开通讯器，告知蝙蝠侠自己已经找到了逃家的达米安，又把遇到红头罩和红A的事讲了一下，提醒他接下来的夜巡注意安全。
    “他马上来接你，”放下电话，夜翼无奈地对达米安说，“你该回去睡觉了，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容易长不高。”
    达米安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夜翼的充分嫌弃。
    “基因决定了我以后的身高绝不会低于6.1英尺，”他的视线雷达似的在夜翼身上扫描，透着淡淡的怜悯，“至于你嘛……别灰心格雷森，三十岁还能长个的人也不是没有，你还年轻呢。”
    夜翼：“……”这熊孩子气死人了！我非得找个机会揍他一顿不可！
    ###
    摆脱夜翼后，杰森掏出小达芬奇改造的、搭载了BB系统的新手机，点开地图APP，搜索目标。
    源纯一晚上哄了杰森十次，这是最令他感到惊喜的。
    新手机有个功能，地图上可以实时显示蝙蝠侠、夜翼、红罗宾等人的位置，准确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因为不是每条街的摄像头都可以使用，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BB只能根据目标一贯的速度来推测对方走到了哪里。
    但这个精准度已经非常可怕了，借着地图的帮助，杰森成功避开了巡逻的义警们，在蝙蝠侠眼皮子底下搅黄了一桩黑面具的毒｜品交易，砸了三家黑面具操控的黑｜恶｜娱乐会所，打得非常痛快，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虽然杰森忘记了本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是什么，但没关系，只要黑面具奋起反击，就等于落入了他的彀中，他倒要看看黑面具打算请谁来帮忙。
    收工后杰森没有立即回冰山会所，而是去了独属于他的地盘上转了转，看看有没有手下背着他干坏事。
    大老板突击检查，吓坏了俱乐部的负责人。在红头罩成功反杀掉企鹅人后，他一枪一个人头的凶残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甚至很多不成气候的小混混们在听到“红头罩”的名字后都瑟瑟发抖，威慑力仅次于蝙蝠侠。
    负责人带着装扮精致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匆匆忙忙赶来迎接，一群人众星捧月簇拥着杰森走了回去。
    “您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负责人奉承道。
    杰森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似笑非笑，“眼睛是透视的？”
    负责人：“……”
    之前一直负责跟红头罩对接的经理勇敢地站了出来，直接问道：“您这次来，是有事吩咐吗？”
    根据经理的观察，红头罩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讨厌拐弯抹角，办事从来都干脆利索。之前他抢黑｜帮地盘的时候，是扛着枪冲进了秘密会议室，把敌对势力头领的脑袋扔到了谈判桌上，直接以强大的武力镇压了一切反对的声音。
    因此跟红头罩交流，最好干脆地列出目的和要求，然后等着他砍价，砍完了你接受就好。
    不接受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接受。
    “恰好路过，进来看看。”杰森坐进柔软的沙发里，接过服务员端来的酒，裹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透明的玻璃杯口。
    明明是简单又随意的动作，却令周围的服务员们看得目光都发直了。
    这里是会所二楼最特殊的位置，能清楚地观察到一楼的全貌。杰森拒绝了清场的要求，楼下的热闹与往常相比没有任何差别。吊顶的灯球发射着五颜六色的光，无数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摇晃，热烈的BGM三百六十度旋转，气氛被营造得狂热又迷乱。
    跟冰山俱乐部完全不同的感觉，杰森想，确切地说应该是装修后的冰山俱乐部。装修前的冰山俱乐部虽然主打高端路线，但也有类似的舞厅。
    如果没有遇到艾米娅，这就是我的日常了。杀杀人，干干坏事，来一场黑吃黑，跟蝙蝠侠在哥谭的高楼间上演紧张刺激的追逐战，总有一天真相大白，他杀了我弥补错误，或者我杀了他彻底跟过去告别，又或者我们同归于尽。
    不会有人问我高不高兴，给我做蛋糕，把我的装备改得乱七八糟，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支援。
    漫长的沉默后，杰森从怀里掏出一只绘制着古典花纹的精美信封，他把信封递给经理，“顺便送个请柬，冰山俱乐部要开张了，有空可以去玩。”
    大老板亲自送请柬，经理感到分外惶恐，他双手接过信封捧着，跟负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BOSS，我听说，迦勒底……”经理试探地问。
    头罩隔绝了一切目光，经理却能感觉到老板的眼神刺穿镜片，鹰隼般锁定了自己。
    他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与你们无关，”杰森冷冷地说，“没有业务上的冲突，不用管，也别去惹他们。”
    想到源纯那些一个比一个凶残的小号，杰森轻声笑道：“出了事别来找我，我不负责摆平。”
    ###
    回到冰山俱乐部，杰森本来想直接回卧室，但鬼使神差的，他中途拐了个弯儿，去了电影厅。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电影厅的空调温度开得非常低，源纯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里，睡得迷迷糊糊。她身边堆着一些空空的零食袋子，一只手攥着笔，一只手捏着摊开的笔记本。
    怎么睡这儿了？杰森把零食袋子收集起来，塞进垃圾桶，又从她手里拿走笔和本。
    然后他看到了本上的内容。
    那是一幅风格极为凌厉的黑白素描。
    城市上方笼罩着漩涡状的黑云，无数只扭曲的粗｜壮｜触｜手从地下探出，肆意伸长挥舞，击碎建筑物，卷起来不及逃跑的人类抛向天空。
    画面静默无声，但杰森却仿佛能听到凄厉的惨叫与呼救。
    杰森的瞳孔微微一缩。
    第51章
    源纯睁开眼, 就看到床头的小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两枚指针都指向数字八。
    好早啊！她撑着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心想来了哥谭这么久, 总算有一天是早睡早起了，我妈知道了一定会感到很欣慰。
    当然也有可能是把我揍一顿, 毕竟之前的作息很不规律，而他一向对我熬夜的行为持反对态度, 严防死堵……
    “你醒了？”平静中透着一丝压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醒啦！”源纯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早安——咦, 杰森？你怎么在这儿？”
    “嗯。”杰森递给源纯一杯温水，水面微微晃动着，漾起一丝涟漪。
    源纯茫然地接过杯子，还没来得及喝, 杰森的手摸上了她的额头，人也随之靠近。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杰森低声问着, 试了试源纯的体温, 紧接着他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手背上, 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源纯被杰森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点懵, 她一只手稳稳地抓着杯子, 不让水洒在被子上，另一只手绕到杰森的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你怎么了？”
    杰森沉默几秒, 后撤与源纯拉开距离。
    这时源纯才注意到杰森眼下的皮肤微微发青, 眼神充满疲惫, 一副熬了整个通宵、没有好好休息的憔悴模样。
    杰森拿出手机发送指令，家政小机器人们端着丰盛的新鲜早餐鱼贯而入，排好队停在源纯的床前。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他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地对源纯说，“你睡了整整一天。”
    源纯愣住了，“啊？”
    “准确来说，是三十一个小时。”杰森抬起手腕对了一下表，“今天是6月18日。”
    源纯更加困惑了，她看着杰森，把手往枕边伸，摸了几下摸到手机，将它从休眠状态中唤醒，看着屏幕上方硕大的日期，意识到杰森没有逗她玩。
    “……怎么会这样？”源纯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我睡觉前没做什么啊，也没感觉不舒服。”
    “你做了，”杰森抿紧嘴角，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画了一幅画。”
    ###
    情况很诡异，但根据源纯的基础设定，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去处理，否则脑子转不动，更容易误事。
    而且距离杰森所说的、她梦中画了幅画的事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没发生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源纯心态很稳地进了浴室，快速洗了个澡收拾一下自己，用大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走出来，在小机器人们临时支起来的餐桌前坐下。
    她正想揪个附近的从者过来帮忙吹头发，就见杰森举着插好的吹风机对她晃了晃。
    “你要来帮我吗？”源纯笑道，“那麻烦啦。”
    接下来源纯吃饭，杰森则以娴熟的手法打理着她柔顺光滑的长发，不仅吹干，还认真做了个造型，扎出一颗便于行动的清爽丸子。
    就在源纯以为结束了的时候，杰森从腰间的装备袋里拿出一只镶嵌着晶莹剔透的淡蓝色水晶花的发圈，把发圈套上去，给丸子装饰了一下。
    源纯：“……”
    欣赏了一下整体效果，杰森感觉不太合适，取下蓝色发圈，换了个同款的深红。
    源纯：“……”
    这次和谐了，杰森满意地点点头。
    他在用我玩真人版换装游戏吗？这么乐此不疲。源纯哭笑不得地咽下了最后一口牛奶，把空杯子放进托盘里。
    小机器人们认认真真将残羹剩饭打扫干净，卧室很快又恢复了整洁的模样。
    源纯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朝着杰森招手，“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昨……前天晚上我夜巡回来，看到你睡在放映厅，”杰森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将其递给源纯，“手里拿着笔和本，本上画着这幅画。”
    杰森简单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源纯认真打量着画，素白的指尖轻轻按在纸张边缘，从上往下一寸寸地抚摸。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画过，但这确实是我画的。”她感受着画中之物线条熟悉的笔触走向，尝试复原绘画过程，“在我的记忆中，晚饭结束后，你去夜巡，我去放映厅，找了部电影看。等你跟夜翼和达米安分开后，我越来越困，就关了播放机，回去睡觉了。”
    忙碌的一天令源纯颇感疲惫，几乎是脑袋刚沾到枕头，人就进入了梦中。
    “你做了什么梦？”杰森询问，“会不会是梦游？受到了电影内容的影响。”
    “应该不会吧？”源纯迟疑地回答，“电影是《爱乐之城》，网友推荐我的甜蜜爱情故事，不甜不要钱。”
    杰森：“……”
    “看完后有什么感想？”杰森不动声色地问。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源纯回想起了昨晚的心情，本已消散的悲痛再度笼罩了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善良的人吗？我只是想嗑口糖，怎么都用刀子招待我？”
    杰森开始考虑，是不是源纯被刀得太狠了，梦里情感扭曲，决定报社，这才画出了灭世般的可怕情景。
    “《泰坦尼克号》也好，《爱乐之城》也好，这俩电影跟怪兽八竿子打不着。”源纯揉了把脸，将有点歪的话题扯回来。她右手的指尖在画面正中央停顿片刻，紧接着手往下一按，掌心整个贴在画上，盖住了怪兽的大半个身体。“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怪兽，有点像九头蛇海德拉？但海德拉的触手末端有脑袋，这个没有。”
    “像巨型的章鱼，”杰森分析，“与其说是触｜手，不如说是腕足，表面有吸盘。”
    “章鱼不能在陆地上生活吧？”源纯打开一面虚拟光屏，载入哥谭市地图，根据绘画中建筑物的特征，找到了实际的位置，“这里是钻石区，最高那栋楼是韦恩大楼，周围更远处的建筑物都没有遭到破坏，说明不是从港口一路袭击过来的。”
    杰森沉思片刻，缓缓道：“听完你的描述，我感觉这幅画是对未来的一个预知。”
    据杰森所知，韦恩大楼附近从来没有发生过巨大怪兽袭击人类的事件。既然不是过去，那就是未来了。
    “或许，”源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凝重，“画上有残存的魔力痕迹，已经不多了，还在消散。”
    杰森：“这说明什么？”
    源纯：“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基本留不住魔力，即使曾经沾染过，三十个小时过去，也该一点儿不剩的。”
    她边说边把笔记本翻到后面，随便撕了一张空白的纸，将魔力染成深红色，凝聚到指尖，在纸面上随意划了一道。
    杰森眨了眨眼睛，深红色的魔力就变成了淡红色，随即消失不见了。
    “想要达成现在的效果，只有一种办法，”源纯的声音微微发涩，“那就是我在画画的时候，从头到尾源源不断地释放力量，使浓度积累到一个很高的数值，消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给予的速度。”
    源纯把撕下来的纸翻了个面，再度凝聚魔力，持续不断地注入纸中，这次的红痕一直保持着鲜艳的颜色。
    “你给画拍照了吗？”源纯忽然问。
    杰森点点头，“照了。”
    “那就好，”源纯停止了魔放，纸面上的红痕维持了片刻，缓慢淡化。“当魔力彻底消失的时候，承载了过多力量的容器会碎裂。”
    她刚说完，掌心中的纸就碎成了粉末。
    下一秒，笔记本上的画也灰飞烟灭了。
    两人面面相觑。
    杰森：“你能再预知一下具体时间吗？”
    “不能，”源纯无奈地说，“我都不知道我还会这个，而且只是推测而已。”
    “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杰森长叹一声，“先把慈善晚会搞定吧，然后将韦恩大楼加入重点监控范围内。”
    在得知布鲁斯·韦恩等与蝙蝠侠的那一天，你就已经把他家大楼列入观察列表了吧！源纯默默吐槽。
    “等一下，慈善晚会！”源纯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挺直腰背，“是今天吗？”
    杰森：“是的呢。”
    源纯哀嚎一声：“我的礼服——”
    她多睡了一天，礼服没挑成，现在去选不至于来不及，但时间确实非常赶。
    源纯不喜欢紧张的状态，她想了想，决定打开王之财宝，选个成品。
    “其实我给你准备了。”杰森忽然说。
    源纯先是露出高兴的神色，随即又蔫了回去，她叹道：“那也穿不了吧？我的身高和她的身高不一样。”
    “你打算用哪个从者的外貌？”杰森询问，“梅芙女王还是美杜莎？”
    源纯微微一愣，“是梅芙……你怎么知道？！”
    她从来都没跟杰森说过。
    “猜的，”杰森微微一笑，“这两位比较符合宴会的风格。”
    尤其是梅芙女王，仪态风情万种，笑容魅惑人心，一看就是在交际场合游刃有余，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手。
    “你真是大聪明！”源纯夸奖道，“让我看看新衣服！”
    第52章
    晚上七点钟, 哥谭钻石区，阿斯兰酒店。
    宴会厅二楼，无人踏足的半开放式区域。
    露西娅·威廉姆斯穿着一身剪裁贴合、完美勾勒出身材曲线的纯白鱼尾裙, 仪态优雅地倚靠在栏杆上。这个角度能令她轻松看清楚楼下的全貌，但在布局恰到好处的绿植的遮掩下，无人能发现二楼竟然藏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以及美人身后，大半身体都藏在阴影中，身披斗篷头戴兜帽, 看不清容貌的可疑男性。
    “你不该用凯茜去试探布鲁斯·韦恩。”露西娅的神色微微发冷，声音也紧绷着，似乎在压抑某种感情。
    “而你不该抛弃神谕选定的圣女, 转而选择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杂种。”男人用沙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怼了回去。
    露西娅嘲讽地一笑, “‘圣女’？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圣女’的？把她关在孤儿院里, 不给她饭吃，总是找借口关她禁闭, 引导同伴孤立她欺负她，让她一直都处在人为制造的悲惨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值。”
    “的确没有，她唯一的价值就是身体, 她只是具容器罢了，”男人冷酷无情地说, “这是必要的过程, 她必须憎恨, 只有足够的憎恨，才能承受殿下赐予的力量。”
    仅仅只是提到“殿下”, 男人的声音中就流露出了浓烈的恐惧, 同时还伴随着狂热的、几近扭曲的崇拜之意。
    “六年了, 你们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实验，又有几次成功了？”露西娅好看的眉已经深深地拧了起来，“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就是不行——”
    露西娅的声音突兀地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气音。
    黑暗中探出一双干瘦如枯败枝条的手，五指紧紧扣住露西娅的脖颈，将她半拖入阴影中。
    露西娅仰起的脸迅速涨红，缺氧令她神情恍惚，眼前的场景模糊成了大片大片绚烂的色块。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恐惧，反而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露西娅·威廉姆斯，认清你的身份，”男人压低的声音中透着暴虐的气息，轻薄的雾气从他身上逸散出来，渐渐变浓，“你之所以还活着……”
    “是因为……你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容器……”露西娅努力睁大眼睛，男人的身影在她的视野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艰难但冷静地，一字一顿地说，“用不着……一次次提醒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怕吗？！”
    就在男人即将把露西娅掐断气的前一秒，露西娅的胸前忽然亮起一道光，深红色的枝蔓从她的心脏处生长出来，迅速蔓延到脖颈。
    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将男人的手掌烫得血肉模糊，他痛呼一声，松开手恐惧地往后退两步，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求您宽恕，”男人似乎恢复了理智，他垂下高傲的头颅，恭敬道，“是属下僭越了。”
    露西娅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按着胸膛，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不觉得……很好笑吗？”
    身处黑暗之人，行使黑暗之事，使用黑暗之力，所崇拜的神明却充满了圣洁的光明。
    “我们都是堕落者，”男人缓缓站起身，“只有殿下能洗刷我们的罪恶，赐予我们无上的安宁。”
    露西娅面对男人，倒退出阴影，回到最开始站立的位置上。
    其实并没有多远，也就是大跨一步的事，但露西娅坚持要站在光下，这股执拗似乎透露了某种讯息。
    “她已经死了，”露西娅咬牙切齿地说，“是被你们害死的。”
    男人试探地伸出手，这次却不敢触碰露西娅了，只停在她身前，指尖微微颤抖。
    看着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痕迹被温柔的光治愈，他意味深长地说：“只要她的记忆还在，那她就活着。”
    “不愉快的话题就这样揭过去吧，我们来聊聊最近的事。”男人朝着露西娅微微躬身示好，他“礼貌”地说，“你们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凯茜只是一只半成品而已，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也值得你怜惜？”
    “还是因为，你的不忍心并不是对她，而是对布鲁斯·韦恩？”
    露西娅直面男人的探究，面无表情道：“你们男人就是容易骄傲自大。布鲁斯·韦恩是正义联盟的投资人，把他牵扯进来，就等于与正义联盟为敌，有什么好处吗？”
    “哈哈哈哈哈！”男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从压抑逐渐到癫狂，他笑得弯下腰，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摆了摆，“抱歉，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忍不住。”
    “正义联盟算得了什么？你竟然会怕他们？”男人轻蔑地说，“我们难道是第一次与正义联盟为敌吗？结果又是什么？”
    “可怜的韦恩，他至今都不知道……呵呵。”
    “那也不是现在，”露西娅冷冰冰地说，“我说过了，自大迟早会毁灭你们。A-07号空间是怎么消失的？”
    男人的声音不易觉察地停顿了一瞬，“进入空间的人里有刺客联盟的少主，那是个棘手的麻烦。”
    “影探们发现了塔利亚·艾尔·古尔的踪迹，”露西娅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刺客联盟这个时候来哥谭做什么？”
    “有传言说，恶魔之女的孩子是黑暗骑士的。”男人感兴趣地说。
    露西娅显然对超级英雄和反派之间的八卦没什么兴趣，“别再出岔子了，想个办法把他们支走。”
    “你放心好了，这次不会有问题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男人话题一转，“倒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收养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听男人提到幼吉尔，露西娅妆容精致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递给我鲜花的时候，我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她的声音压得非常轻，似乎害怕惊扰到可怕的东西，“然后我感受到了……来自深渊的气息。”
    男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哦？”
    “跟……她还活着的时候的气息十分相似。”露西娅微微｜喘｜着气。
    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汇聚成无尽的漩涡，任何凝视深渊的人，终有一天会被深渊吞噬，有一瞬间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跌落进去了。
    “听起来，那小崽子似乎更适合当容器。”男人摸了摸下巴，“但他的身份有点麻烦。”
    “圣堂有关于迦勒底的资料吗？”露西娅烦恼地问，“我派出去的影探毫无收获。”
    只能每天晚上暗搓搓拍下迦勒底的从者们游荡在大街小巷，暴｜打｜黑｜帮，救助普通人的英勇身姿。
    说好了是与红头罩合作的邪恶组织呢？也就BB刚上线那天对着企鹅人邪恶了一把，接下来的时间全在干好事，救起人来比蝙蝠侠都积极，这像话吗？
    男人：“大祭司的命令是你不用管，他们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
    露西娅：“那是在对吉尔下手之前。”
    “哦，所以你决定牺牲这个可怜的孩子，来拯救你深·爱·的·凯茜。”男人拖长声音，“你的行为跟我有何区别？”
    露西娅闭了闭眼睛，罕见地没有反驳。
    是啊，她和这帮刽子手一样，他们献祭的是无辜的生命，她找来替代献祭的，也是无辜的生命。
    借口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行为本质上的卑劣。
    其实露西娅一点儿都不爱凯茜，她跟她完全不熟，想救她，纯粹是因为那张脸。
    她把凯茜当成了情感投射，似乎只要救下她，就等于回到曾经，保护了没能保护的人。
    她终究无法像玛丽夫人所期望的那样，如春日的玫瑰般优雅盛放。
    花期还没到来就已经凋谢了，往后余生，只有枯萎的花瓣不断坠落泥淖。
    男人欣赏够了露西娅痛苦的表情，终于决定放过她。“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你的目标骗出来观察一下。钻石区有个新开业的游乐园，就那里吧，具体我来安排。”
    再度睁开眼，露西娅又恢复了之前冷淡的模样，“迦勒底的出现令蝙蝠侠提高了警惕，这时候动手，会被他盯上的。”
    “那就找个机会做掉他，”男人轻描淡写地说，“蝙蝠侠的确很碍事，他的存在会影响后续计划的展开。”
    露西娅欲言又止，她总觉得结果会是男人被蝙蝠侠扭送监狱。
    “美人，作为今夜的焦点，你该登场了。”男人的语气很温柔，态度却是无可反驳的强硬。
    “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他彬彬有礼地牵起露西娅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柔的一吻。随后他不断后退，滑入更深的阴影中，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露西娅露出厌倦的神色，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酒精湿巾，用力地擦着被亲吻过的手背。
    ###
    晚宴的发起方是一家名为阿罗斯基金会的慈善组织，该组织一直致力于救济贫困的妇女儿童，投资范围覆盖整个美洲，在全球内享有盛誉。它的本部并不在哥谭，只是今年将活动地点选在了这里而已。因此除了哥谭本地有名的富豪外，许多名声斐然享誉海内外的企业家们也都应邀前来参加了。
    莱克斯集团的董事长卢瑟那锃光瓦亮的脑袋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他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礼貌地回绝了一些凑上来套近乎的路人ABC，从路过的服务生手里端走了一支香槟，朝着热闹的吧台走去。
    “好久不见，斯塔克，没想到你也来了。”想要挤进钢铁侠周围可不容易，但卢瑟毕竟是卢瑟，围在托尼·斯塔克身边的人们一看到他的脸，便主动让开了位置，给他腾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你不是也在这儿？”托尼三指捏着玻璃杯的杯口，手腕轻轻摇晃，淡金色的香槟荡漾出柔软的弧度。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卢瑟一眼，眼神冷淡。
    他跟卢瑟不太对付，不管是性格，还是对方对超级英雄的看法。必须要敷衍的正式场合里他都懒得给卢瑟好脸色看，更别说放松的酒会了。
    卢瑟完全不介意托尼的嫌弃，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柔和的灯光打下来，落在他的脑袋上……更刺眼了。
    托尼有点痛苦地撇过头去，准备起身走人。
    满场的漂亮女孩子们，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跟个光头一起喝酒？
    “介意给我们留一些单独的空间吗？”卢瑟微笑着对周围的人说，“有点事情想交流一下。”
    怀抱着各种心思停留在周围男男女女们识趣地散开了。
    托尼起身的动作一顿，“你要跟我在这里谈？”
    “别的地方堵不到你，”卢瑟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托尼，“复仇者联盟把神盾局保管的空间宝石提走了。”
    “看来尼克·福瑞还是没能完全搞定内部的奸细啊。”托尼嘲讽道。
    “斯塔克，这件事情你们不该瞒着我！”卢瑟狠狠一咬牙，“关于世界裂缝——”
    “先生们，你们在聊什么，介意加我一个吗？”充满好奇的欢快声音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欢呼，布鲁斯·韦恩面带笑意款款而来。
    托尼和卢瑟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冷淡嘛。”布鲁斯露出迷人的笑容，他先是拥抱了托尼，在托尼忍受不下去、推开他前自己松手，转而拥抱了卢瑟，“我们难得有机会欢聚一堂……”
    “莱克斯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卢瑟阴阳怪气地说。
    “下次办舞会记得邀请我。”布鲁斯潇洒地一挥手。
    因为布鲁斯的到来，已经被打断的话题无法继续下去，大家只好聊起了另外的内容。
    “最近的社交场好无聊，”布鲁斯叹了口气，“我打算去南极看看企鹅。”
    托尼＆卢瑟自动翻译布鲁斯的话：我打算隐藏几个月，干票大的。
    他们不动声色地交流着眼神。
    “想看企鹅啊，哥谭不就有吗？”卢瑟意味深长地说，“就是不知道冰山俱乐部要歇业到几月份呢？”
    “据说是马上要开张，但我还没收到请帖，”布鲁斯摊开手，困惑地歪了歪头，“难道新老板不打算邀请我去观礼吗？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
    “是她。”跟随布鲁斯来凑热的一位姑娘小声纠正。
    布鲁斯、托尼和卢瑟同时看过去。
    “不是红头罩吗？”卢瑟故意问。
    姑娘从来没被这么多大佬一起注视过，瞬间感觉呼吸一滞，她定了定神，激动地摇摇头，“我、我有朋友在冰山俱乐部工作，她跟我聊天时说起的，取代了企鹅人，成为冰山俱乐部新任老板的，是个女孩子。”
    “迦勒底的首领？”托尼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跃跃欲试地说，“希望能有机会见她一面。”
    托尼日常的活动范围在纽约，哥谭很少来，他对迦勒底其他成员的了解仅限于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搜集的相关情报。
    除了BB。
    自从智能管家J先生跟BB交过手后，托尼就陷进去了，他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复盘两个超级AI攻防的全过程，推演了无数次，最后不得不承认，BB的智能等级比J先生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
    与其说她是AI，不如说她是一个人的灵魂进入了网络，成为一段不可破译、没有缺点的无敌代码。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研发出BB的，”托尼的眼里闪烁着光，“以目前地球的科技水平，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或许她来自另外的世界？”温柔的声音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露西娅端着酒杯从人群中走来，礼貌地颔首，“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与你们共同探讨呢？”
    “当然欢迎。”布鲁斯率先表态，他跟露西娅行了个贴面礼，看似亲昵的态度引起了周围不少人嫉妒的目光。
    “介绍一下，露西娅·威廉姆斯，卢弥纳斯北美区新上任的执行副总。”布鲁斯将露西娅介绍给众人，他用调侃的语气说，“也是我今天的女伴，虽然我之前完全没看到她。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呢？”露西娅优雅地微笑着，“我很喜欢吉尔的，为了不被你抢走他，我也要来。”
    “那孩子真的很特别，他是第一个不愿意被我收养的人。”注意到托尼和卢瑟有点好奇的目光，布鲁斯无奈地解释道。
    “哈，接受现实吧，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托尼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显然不是在安慰而是嘲笑。
    布鲁斯淡定地回应道：“至少我有三个孩子，而你一个都没有。”
    托尼：“……”我有！我家小蜘蛛一个顶你们仨！
    “又见面了，露西娅，”卢瑟伸出手，“原来你拒绝我的邀请，是因为先答应了布鲁斯吗？”
    “这是一桩交易。”露西娅笑道，“胸花很配你，莱克斯。”
    卢瑟的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朵造型精巧、流光溢彩的红玫瑰胸针，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款式。听露西娅的语气，显然这是出自卢弥纳斯珠宝行的作品。
    托尼吹了声口哨，“所以你们都认识。”
    露西娅正想回答，喧哗的声音从门口位置一路传过来，似乎有人引起了骚动。
    “发生了什么？”布鲁斯张望。
    路人激动地回答：“来了位没见过的美人，她拿的邀请函是企鹅人的。”
    ###
    源纯从企鹅人的车库里挑了一辆她喜欢、梅芙也会喜欢的纯黑色兰博基尼，充当今晚赴宴的座驾。
    杰森单手搭在敞开的门框上，俯下｜身似笑非笑地问源纯：“不配个司机吗？”
    源纯仰起脸看他，“你有驾照吗？”
    杰森语气深沉地说：“没有，但我开过蝙蝠车。”
    沉默片刻，源纯突然踢出一脚，杰森下意识往后躲避，她冷笑一声，趁机关上了车门。
    “敌人！”源纯愤怒地谴责道。
    杰森：“？？？”
    “谁不想开蝙蝠车呢？”源纯酸溜溜地说，“我也想要，给我整一辆！”
    第一次见蝙蝠车，源纯就被它英俊酷炫的外表彻底折服了，要不是特制装甲车内部构造肯定非常复杂，她早就用红A的投影魔术复制一辆了。
    杰森：“……”说实话，这个要求真的有点难，难度不亚于把蝙蝠侠捆了扔进冰山俱乐部的地牢。
    “你自己去没问题吗？”杰森果断换了个话题，他曲起手指敲打车门，毛遂自荐，“带上我，你将拥有一个可以在暗处随时支援的强力狙｜击｜手、一个能够正面搏杀的近战格斗专家，一个可以使用魔法招数的剑士，一个擅长破译软件的黑客。”
    我只是参加个宴会而已，你说得好像是要上战场。源纯单手扶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四个人。”
    杰森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放心你。”
    “也不是不行，”源纯露出思索的神色，眉宇间闪过一丝狡黠，“但我的车上没位置了……”
    她边说边光明正大地从王之财宝里拖出一只硕大的圣晶石抱枕，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驾驶位上。
    “……所以只好委屈你了。”源纯乖巧地眨着眼睛。
    杰森冷笑一声，抬手在车门上一撑，借力纵身跃起，擦着源纯，稳稳地降落在驾驶位上。
    敞篷跑车，你关门我就进不来了吗？
    圣晶石抱枕被杰森垫在腰后当靠垫，他看着源纯，挑衅地勾起嘴角。
    “厉害啊，”源纯小海豹股掌，“你也是学跳高的？”
    杰森有些茫然地问：“什么？”
    今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由源纯套着梅芙的马甲进入宴会，以康诺特女王A级黄金体的魅力吸引全场的注意力，将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趁机打探关于月亮河福利院的情报。
    这项计划源纯一人就能完成，不需要杰森协助。可既然他强烈地要求了……
    源纯转过头，看向杰森之外的方向。
    跑车没有玻璃，因此她也就无法注意到，此刻她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没什么，”源纯用轻快的语气说，“开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
    源纯套上梅芙的卡，换好杰森挑选的礼服，将及腰的粉色头发卷出一次性的小卷，戴上钻石王冠。
    十五分钟完成一套绝美造型。
    本来她想把头发挽起来，但杰森不知为何拒绝帮忙，她又不会自己梳，只好搞了个最简单的。
    所幸梅芙女王的容貌无可挑剔，长发不管是束起还是放下，都别有一番风情。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杰森给源纯拉开车门，护送她坐进去。他换上了冰山俱乐部司机的标配，白衬衫黑马甲黑外套，结实饱满的肌肉将西装撑得非常好看，尽管裹得严严实实，还是很能吸引人的视线。
    “因为我不用化妆啊。”源纯嫣然一笑，“梅芙是A级黄金体，完美的女神身材，美貌永驻。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说着侧过身，歪头托腮，双目含笑，深情款款地凝望着杰森，纤细长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微微颤抖，像受惊的蝴蝶。
    杰森与顶着梅芙壳子的源纯视线相对，他微微一晃神，随即恢复正常，似乎透过梅芙融化蜜糖般甜美的眼睛，看到了另外的灵魂。
    “还好，”杰森淡定地点点头，收回目光，“我习惯了。”
    源纯愣了一下，她能从杰森的眼神中看出来，他确实没有被诱惑，只是单纯在欣赏美，而且这欣赏的存在也很短暂，转瞬即逝，只留下礼貌的赞美。
    幸亏梅芙不在，你要是当着她的面也这种表现，她会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将你当场推倒，拖进钢铁战车里先这样再那样……
    源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具体哪里不对劲儿说不上来，总之她忽然不开心了。
    “什么习惯？”源纯鼓了鼓脸颊，不满地问。
    “你说呢？”杰森轻飘飘地瞥了源纯一眼。
    我怎么知道？源纯更气了。
    我问他对梅芙有没有感觉，他说还好习惯了，但梅芙又不是天天出现在他面前，能达到习惯这种级别的频率的……就只有我吧？
    源纯忽然悟了，她微微睁大眼睛，心底冒出来的小小郁闷一扫而空，整个人又变得开心起来。
    “你夸我好看！”她用坚定的语气说。
    “是的呢。”杰森露出一点笑意。
    总算有点进步了，他想，虽然脑回路没能完全对上，但至少没出现跑偏的情况。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杰森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询问道：“你的魔法有没有时间限制？”
    源纯给杰森施展了混淆容貌的魔术，让他在其他人眼中变成了相貌平平无奇、看过就忘的普通人。
    少了一层头罩的遮掩，杰森感觉很不适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加护给人的安全感严重不足。
    源纯懒得纠正是魔术不是魔法，她优雅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着镜子调整眼尾粘贴的碎钻，“有啊，十二点准时失效，你可一定要记得在那之前赶回来。”
    否则就会被爹发现踪迹，一路追赶，然后全哥谭贴大广告重金寻子。
    杰森用余光瞥了眼源纯，发现她笑得不怀好意，瞬间警惕起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辛黛瑞拉。”源纯回过神，一本正经地说。
    杰森慢悠悠地说：“你要是王子，我不介意当辛黛瑞拉。”
    源纯：“我明显是神仙教母哎！”
    杰森：“……那是睡美人！”
    我想当你男朋友，你却想当我妈？？？
    刚才的进步果然是错觉！
    第53章
    “我听到的版本就是神仙教母, ”源纯十分固执地说，“神仙教母给灰姑娘变了漂亮的舞裙和水晶鞋，让她乘坐着南瓜马车去参加王子的舞会, 王子对她一见钟情。”
    杰森叹了口气, “哪个傻瓜给你讲的故事？”
    “我不记得了, ”源纯微微皱眉，“但是你不许骂他，你才是傻瓜！”
    杰森：“……？？？”你都不记得了, 你还为了这个不记得的人骂我？
    他瞬间感觉好郁闷。
    源纯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是谁给她讲的故事, 直到抵达目的地, 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确定不是迦勒底的从者们讲的。
    “一个故事而已, 有那么重要吗？”杰森好气又好笑, “记不起来算了，别一会儿又头疼。”
    “这倒不会, 除了罗马尼，我想起其他人的反应都很平缓。”源纯微微皱眉, “奇怪，怎么会这样？”
    以往触发关键词后, 相关记忆很快就会冒出来, 这次却什么都没有。
    但她很明确地知道，这里肯定存在着重要的记忆点。
    就好像按照官方攻略打游戏时, 提示面前有一只宝箱，但不管怎么挖掘，都无法摸到宝箱的半点痕迹, 只能干瞪眼。
    “是啊, 真的挺奇怪的。”杰森有点酸溜溜地说, “为什么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呢？”
    几秒钟后，源纯才反应过来杰森指的是罗马尼，她沉思片刻，认真回答：“是一种预感。”
    “总觉得如果我忘记了这个名字，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了。”
    ###
    阿斯兰酒店门口围满了人，有各大报纸的记者、各个娱乐小报的狗仔、明星们的粉丝、试图走捷径寻找机会的小网红……
    当然人数最多的群体，还要数布鲁斯·韦恩的迷弟迷妹们。
    如果地点在纽约，这个群体就会换成钢铁侠的迷弟迷妹们。
    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保安们艰难地维持着治安，扯开嗓子喊，用大喇叭喊，也难以抵抗人们狂热的欢呼，就算布鲁斯已经进去了，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大家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后面还有辆车没进来，怎么办？”一个保安急得焦头烂额，“难道要让客人走过来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这情况就算蝙蝠侠来了都控制不住吧？”队长擦了把汗，“是谁家的车？”
    保安回忆道：“看车牌……我记得应该是企鹅人的。”
    两人面面相觑。
    等等，企鹅人不是进了监狱、产业都被红头罩和迦勒底接收了吗？所以来的人是……？
    一张装饰精美的请柬被递到面前，拿着它的手戴一双纯黑的皮质手套，手掌宽大，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拿请柬可惜了，应该握枪，只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冷冰冰的枪，配上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气，才能完美衬托出这只手的美感。
    视线沿着手腕一直往上，越过肌肉结实的手臂、修长挺拔的脖颈，保安们看到了一张相貌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的脸。
    普通到如果扔进人群里，再眨眨眼睛，就完全找不到了。
    突然感到好失望！保安们不约而同地想，本以为身材如此完美的男人，应该是个不输布鲁斯·韦恩的大帅哥。
    源纯扫一眼就知道保安们在想什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地看了杰森一眼。
    杰森：“……”别看我，这不都是为了隐藏身份。
    “请让让，”源纯挽住杰森的手臂，用无比甜美的声音说，“我要进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保安们下意识看过去，紧接着一秒沦陷，魂儿都不知荡到哪里去了。
    “啊……哦……您、您请……”
    他们神情恍惚地接过请柬，痴痴地盯着源纯，跌跌撞撞地往旁边退去。其中一个走了没两步，膝盖一软，竟然直接跪下了。
    不知从何时起，尖叫声、呼喊声、交谈声、吵闹声、连续按动照相机的快门声……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停止了，唯独源纯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轻叩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走得万分优雅。
    世界在这一刻停滞，只有她踏着流动的璀璨星河，从凝固的时光中款款而来。
    “太夸张了吧？”杰森轻轻抽了口冷气。
    源纯的嘴角一直勾着惑人的笑容，她缓缓摇了摇头，“不要小看A级的黄金体。”
    真正夸张的是几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你啊！
    在梅芙的美貌威慑下，堵住路的人群纷纷敬畏地后退，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源纯和杰森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分别，杰森去开车，源纯前往宴会。
    “随时保持联络，”杰森低声道，“我停好车就混进去。”
    反正他的脸现在普普通通，穿什么衣服像什么职业。
    “怎么说呢……”源纯打量着杰森，露出迟疑的表情，“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身材也掩饰一下？”
    杰森：“？”
    源纯：“你穿西装太辣了。”
    杰森：“……”
    赶在源纯继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震撼人心一万年的话之前，杰森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然后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夸他身材好，他不开心吗？”源纯困惑地皱起眉，“唉算了，男人真的很难懂。”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店门口，围观群众才如梦初醒，爆发了比刚才更加狂热的浪潮。
    “那是谁？那位女神是谁！”
    “天呐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姐姐……”
    “一分钟内，我要知道她的全部资料！”
    ###
    源纯在门里遇到的情况和门外差不多，看到她脸的人接二连三地呆住了，她的目光扫过一圈，最终定格在吧台的位置。
    布鲁斯·韦恩，托尼·斯塔克，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以及露西娅·威廉姆斯。
    她也来了？那正好。源纯从呆立的侍者手中端走一杯香槟，目标明确，光明正大地迎了上去。
    “如果是她引起了轰动，那我能理解。”托尼的眼睛亮了起来。
    很难具体形容梅芙的美丽，她同时兼具了魔鬼与天使的特征，美艳而纯洁，热情又冷淡，神圣且淫｜靡……许多完全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这种时刻处于反差中的状态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布鲁斯瞬间意识到披着梅芙壳子的源纯不是普通人，恐怕来者不善，他反应极快，抢在所有人之前朝源纯伸出手，“布鲁斯·韦恩，我能有幸听闻你的名字，并且请你跳一支舞吗？”
    很难得见到布鲁斯的态度如此礼貌且庄重，轻佻被完完全全收敛，一丝不剩。
    托尼＆卢瑟：“……”
    下手也太快了吧！而且威廉姆斯女士还在这里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露西娅，发现她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嘴角却抿了起来，瞳孔也微微放大了。
    这是……害怕的表现？
    源纯上下打量了布鲁斯一番，慢条斯理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中，摸到了粗粝的茧子和累累的伤痕。
    这明显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该有的手啊，他的女伴们都选择性失明了吗？
    布鲁斯合拢手掌握住源纯手指的前一秒，源纯突然反客为主，先一步抓住了布鲁斯的手，她猛地用力，将比她高了快5.5英寸的布鲁斯轻松拽了过来，同时端着香槟的另一只手朝前一探，玻璃杯沿稳稳地抵住他的胸口，又将他阻挡在了安全与暧昧距离之间。
    “韦·恩·先·生……”
    玻璃杯缓慢上移，接触感若有若无，一路滑过布鲁斯的脖颈，最终停在他淡红色的唇前。
    源纯仰起头，隔着玻璃杯中的淡金色香槟，静静地望着布鲁斯。她眼波流转，如盈盈秋水，一时令人分不清到底是香槟晃得太醉人，还是她的目光本来就那么缠绵悱恻。
    “……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根本没有因我而沉醉，心里还在打着不可告人的坏主意。”源纯遗憾地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只有布鲁斯能听清她到底说什么。
    “幸亏你长得很好看，好看的人都是有特权的，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源纯把杯子收回来，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她毫不在意唇角残留下了极淡的酒渍，那点痕迹也不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还给她平添了一丝魅惑。
    布鲁斯的眼底快速闪过一道意味不明地情绪，随即很好地保持住了表情，只露出一点被美人拒绝的无奈和苦恼。他从西装口袋中抽出一方雪白的丝帕递出去，“或许你需要这个？”
    源纯接过手帕，优雅地按了按嘴角。被她使用过的帕子上没有留下一丝印记，干净得像是刚刚拆掉包装。
    看到这一幕的托尼低声对卢瑟道：“她没化妆。”
    卢瑟：“……”你观察得还挺细致。
    源纯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三两下就将手帕叠成了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她将花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卡进布鲁斯的口袋里，言语间似乎在暗示什么：“不要再欺骗女孩子纯粹的感情了，韦恩先生。”
    说完，源纯放下空杯子，踩着猫步走向另外的位置，临走前她回头看了露西娅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源纯的身影很快被勇敢凑上去搭讪的男男女女们淹没了。
    布鲁斯收注视着她背影的目光，快速眨了一下眼睛，将凝重的情绪彻底掩盖。
    “露西娅，你怎么了？”他像没事人似的关心女伴。
    托尼和卢瑟也很好奇，露西娅对源纯转瞬即逝的恐惧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到底为什么会害怕她？难道以前见过，还发生了不好的事？
    “……没、没什么，只是看呆了，”露西娅很快回过神，抑制住了异样的情绪，仿佛重新给自己带上了一张面具，表情再度变得完美无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恰好到处的欣赏与淡淡的嫉妒，“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
    源纯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游走，熟练地打发掉找她瞎侃的人，不动声色地套有价值的情报，渐渐问出了不少东西。
    从她欺负布鲁斯开始，藏在耳蜗里的袖珍耳机就在连续不间断地传达着杰森阴阳怪气的话。
    要是杰森接受了套卡的提议，源纯还能跟他使用心灵感应交流，可惜杰森打死也不想用别人的身体了，情况就变成了他说，源纯只能听。
    为了缓解说不出话的憋闷感，杰森每说一句，源纯就在心里也来一句。
    【你要跟老头子跳舞吗？他跳得可差劲了，会踩你的。】
    ——不至于吧？没听过有布鲁斯·韦恩把女伴的鞋踩掉的花边新闻。
    【……你到底想干嘛？别撩他了，他不会搭理你的。】
    ——我这明明是在欺负他，哪有这么撩人的。
    【我把你喝酒这幕拍下来了，将来一定要给你妈看看。】
    ——你拍的是梅芙，跟我源纯有什么关系？
    【露西娅·威廉姆斯似乎很害怕你，总不会是因为你太美了吧？】
    ——谢谢夸奖，我觉得不是。
    ……
    【那人鼓起勇气找你握手前，一直在用手帕擦手，都快擦掉皮了吧。】
    ——你藏在哪儿呢？这都能看到？我怎么看不见你？
    【那杯酒别喝，酒里下｜了｜药！哥谭果然到处都是卑劣的人渣！】
    ——其实没事的，这种药对我不起作用……别生气啊，我是不是听到保险被打开的声音了……至少别当着你家老头子的面杀人啊！
    源纯三言两语绕晕了给她下｜药的男人，把馋了脏东西的酒灌回了它主人的嘴里。
    “……迷雾……宝石……诅咒……”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关键词，源纯眼神一凝，礼貌地谢绝了周围人热情的邀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位黑发披肩，形象干练的女士正在讲故事，她言语生动，极具感染力，周围人坐了一小撮人，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不打扰她，源纯故意收敛了周身的光芒，降低存在感，给路过的人全部下达了“忽略我”的心灵暗示。
    “……伯爵夫人不信邪，拍下了那枚项链，并且戴着它举办了一场宴会。之后悲剧发生了，无人知道那一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侍卫们前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死了，死状极为惨烈。伯爵夫人最惨，她的身体坐在主位上，怀中抱着自己的头颅，红宝石项链仍然挂在她的胸口，泡满了淋漓的鲜血。”
    人们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嫌弃神色，个别胆子小的女士还发出了惊呼声。但没人制止女士，让她闭嘴别说了，看来围在这里听故事的人，都对猎奇传说很感兴趣。
    “伯爵夫人的遗产被匆匆拍卖，项链被一位富商买走。富商送给了他最爱的女儿，那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姐很是喜欢这枚项链，经常佩戴它。不知道是诅咒已经结束，还是小姐有神明护体，她戴了好长时间都平安无事。富商的生意越来越好，财产积累非常迅速，工厂开遍乡下。小姐也寻到了一桩大好的姻缘。就在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时，厄运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在与未婚夫的订婚典礼上，小姐忽然发疯，她关上了礼堂的大门，一刀一个砍死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狂笑着自杀。”
    源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之后项链数次易主，每一任主人都不得善终，其上笼罩的鲜血诅咒也越来越浓厚。据说它最后的出没地点是哥谭，但到底被谁买走，这就不得而知了。”女士神秘地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说，“说不定某一天，我们又能在拍卖会上见到这串恐怖的项链，它也会再度开启杀戮之旅……”
    “哎，你别吓唬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明知道死过这么多人，还有人敢买，这项链得漂亮成什么样子啊！”
    “我有个脑洞，我觉得，会不会是……那家……”
    “不可能吧？你别乱说！”
    “韦恩夫妇死得那么惨……”
    “啧，听故事就听故事，别咒我布鲁西宝贝！他活得好好的！”
    “别生气别生气，她就是瞎猜啦。”
    “……”
    听完故事，源纯慢悠悠地端了杯香槟，溜达到人少清净的阳台。
    【又喝酒？一杯还不够？】杰森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到底在哪儿呢？感觉你在我身上放了个眼睛。”源纯好奇地四处张望一番，没发现有疑似杰森的人。
    真要命，我施展的伪装魔术有这什么厉害吗？都找不到他人了！
    就算脸再普通，我也能认出他的身体啊！
    【刚才在你对面，现在不在了，我在四处移动。】杰森回答。
    “你觉得那个项链……是我太敏感了吗？”源纯迟疑地问。
    杰森：【你想起了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玛丽夫人柜子中收藏的那个，对吧？】
    源纯点点头，“惨案和精美的红宝石项链……或许只是巧合。就是个都市传说。”
    几秒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沉，“不对！宝石和诅咒都有，迷雾呢？后面没讲啊！”
    源纯又掉头回去寻找那位女士，经过千辛万苦的跋涉，最后在布鲁斯身边发现了她。
    源纯：“……”
    不久前我才欺负了老头子，现在过去真的好吗？
    等等，我怎么也被杰森带的叫布鲁斯·韦恩老头子了？明明人家外表挺年轻的，实际年龄也不大，才三十来岁……
    源纯边想边靠过去，听到布鲁斯透着无奈的声音响起：“露易丝，你什么时候调岗去了八卦板块？”
    “我问问题，就是一定要写报道吗？你这是刻板印象。”被称为露易丝的女士用轻松愉快地声音说，“我只是单纯八卦而已，你知道的，人都很八卦。”
    布鲁斯：“……我不知道。”
    “哇，你真好看！”露易丝注意到了迎面向她走来的源纯，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之色，她站起身，朝着源纯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期待地问，“我能有幸听闻你的名字吗？”
    布鲁斯：“？”
    你打招呼的方式是从我这儿copy来的吧！那你没戏了，她才不会——
    “你好，我叫梅芙。”源纯笑得眉眼弯弯，拉着露易丝的手，跟她一起在吧台前坐下。她单手托腮，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坠落的细碎灯光，像藏了万千闪耀的小星星。“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布鲁斯：“？？？”
    很少在女性面前吃瘪的布鲁斯陷入了沉思中。
    “露易丝·莱恩，很高兴认识你。”露易丝招手叫来酒保，询问源纯想喝什么酒。得到源纯“能请你帮我推荐吗”的回答后，她选择了红粉佳人这款鸡尾酒。
    “颜色很配你的头发，”露易丝解释道，“都是漂亮的粉红。”
    源纯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你，我很期待。”
    看着两位女士的互动，布鲁斯神情木然，他觉得自己完全沦为了背景板，也找不到能插嘴的时刻了。
    “啊，韦恩先生！”这时源纯才露出了一副终于发现了布鲁斯的模样，她抱歉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
    布鲁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当然没有，你们聊。”
    话虽这样说，他也没有走开，给源纯和露易丝留下单独的空间。
    不过两人都不在意，反正聊的不是私密话题。
    “采访韦恩先生很容易，采访你就非常难得了。”露易丝眨眨眼睛，双手交叉放在桌沿上，用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源纯，“迦勒底的梅芙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对你们真的很好奇，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可以啊，”源纯笑眯眯地说，“我们来交换吧！”
    “我刚刚听到了你讲的故事，”她边说边露出懊恼的神色，“可惜的是我只听了中间和结尾，没有听到开头，这真的太难受了。之后我越想越好奇，于是就来找你了。”
    源纯竖起纤细修长的手指，比了个数字“三”，“三个问题，换一个故事的开篇，露易丝女士，你觉得怎么样？”
    “梅芙小姐喜欢听这种坊间传闻吗？我觉得是我赚了，成交！”露易丝爽朗地笑道，她与源纯击了个掌，“我先讲给你听？”
    得到承诺的源纯很好说话，“既然是由我提出的要求，那就让我先回答问题吧，你想问什么？”
    第54章
    在露易丝报出名字的时候, 源纯就远程操控BB的壳子在网络世界转了一圈，尝试搜索关于对方的情报。
    她觉得布鲁斯·韦恩跟露易丝闲聊的态度是舒缓而放松的，没有应付普通搭讪者的漫不经心, 也不是特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说明露易丝很特别。
    事实证明源纯的直觉果然非常正确——
    露易丝·莱恩，《星球日报》业务过硬的金牌记者，文笔犀利, 鞭辟入里，撰写的文章曾多次获得普利策新闻奖，在业内十分有名。
    她与同事克拉克·肯特结婚，育有一子, 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
    克拉克·肯特……源纯盯着他的照片, 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位大兄弟长得分外眼熟，很像以一己之力“垄断”整个行业, 令她的“付费救命计划”还未上线就直接破产的超人。
    于是源纯又搜索了克拉克·肯特, 在经过多方比对后, 她确认这就是超人的普通小马甲。
    开始源纯还怀疑露易丝是FOG组织的人，故意放出情报来钓她上钩, 但得知露易丝的身份和家庭成员后，这种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要钓也是蝙蝠侠在钓。FOG组织试探她都只敢派出可远程操控的自律型使魔，被发现了当场销毁工具人逃之夭夭，蹿得比兔子还快，直接把人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不太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那露西娅又是怎么回事呢？越来越多的线索证明她与FOG组织存在着十分紧密的联系，很可能是其中一员, 而且是较为重要的人物,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 总感觉透着阴谋的气息……
    “梅芙女士？”注意到源纯的眼神似乎有点飘，露易丝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你说，我听着呢。”源纯回过神，笑眯眯地说。她注视着露易丝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好，第一个问题，”露易丝拿过空了的高脚玻璃杯，举到源纯面前，假装是话筒，“目前大众已经的迦勒底成员的名字都很有趣，这是你们根据自身特点取的代号吗？就像超级英雄一样？”
    布鲁斯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过来。
    酒保呈上了制作好的红粉佳人鸡尾酒，源纯道了声谢，素白的手指搭在透明的杯沿上，无规律地轻轻敲打着。“不是。”
    露易丝：“哦？”
    “库丘林、美杜莎、梅芙，你指的是这些吧？”源纯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润湿的嘴唇色泽嫣红。她的嘴角缓慢勾起，笑容意味深长，“我们的名字，就是真实的姓名哦。”
    “凯尔特神话中的太阳神之子，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以及……”
    源纯朝露易丝举杯，周身的气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笑意被收敛，下巴微微抬起，妩媚动人的气息淡化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特有的迫人威严。
    没了浓烈情感的修饰，偏金的琥珀色眼瞳显得分外冰冷，眼神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似乎此刻身下坐着的并不是普通的吧台高脚椅，而是金碧辉煌的王座。
    她一字一顿地说：“康诺特女王。”
    露易丝的呼吸明显凝滞，心脏因感知到危险而剧烈跳动起来，一副想要从胸腔中逃离的模样。
    布鲁斯的身体则瞬间紧绷起来，他抑制住了攥拳的下意识反应，手背青筋暴起，又缓缓蛰伏。
    魔放只持续了几秒就被源纯截断了，她又恢复了之前风情万种的娇媚模样，竖起手指调皮地晃了晃，提醒道：“还有两个问题哦。”
    露易丝很快回过神。她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感到震惊。既然正义联盟里有来自亚马逊的公主，复仇者联盟有出身阿斯加德的神明，迦勒底的成员为什么就不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呢？
    “这可太酷了！”露易丝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飞快地翻了翻，找到一张照片，她将照片展示给源纯看，“我能知道这是哪位英雄吗？”
    照片上是B叔伟岸的背影，夜风吹起他凌乱的长发，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
    拍得还挺好看，谁这么专业啊？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源纯确认。
    “不是，”露易丝遗憾地问，“所以我得不到答案了？”
    “我不至于这么小气，就当是免费赠送了，”源纯眨眨眼睛，“他的名字叫赫拉克勒斯。”
    “那我猜对了！”露易丝眼睛一亮，明显变得高兴起来，她朝坐在源纯旁边的布鲁斯伸出手，“来吧韦恩先生，愿赌服输。”
    布鲁斯：“……”你抢在我前面霸占了赫拉克勒斯这个答案，这也算赌吗？
    布鲁斯叹了口气，默默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五美元的纸币，他恳切地说：“这是我最后的财产了。”
    “没关系，我不嫌少。”露易丝开开心心地拿走了布鲁斯“最后的财产”，仔细叠好，放进手包里。
    “第二个问题……”露易丝又拿起了玻璃杯话筒，正要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源纯的眼睛微微一眯。
    “怎么了？”露易丝敏锐地问，“不喜欢酒的口感吗？”
    源纯缓缓摇了摇头，她单手撑着额头，语气慵懒地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人会处理的，不用介意。”
    “我们继续说？”
    “我觉得……还是得介意一下吧？”露易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
    那是社交软件刚刚推送的哥谭市新闻——
    有一批身份不明的暴徒正在围攻冰山俱乐部，请居住在冰山俱乐部附近的市民们关好门窗，不要出行。
    【琳达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人在炮｜轰咱家。】杰森平静的声音从源纯的耳机中响起。
    琳达·米勒，冰山俱乐部的服务员，就是那个尽职尽责阻止红A带源纯进门的领班小姐姐。
    我感知到了——不能开口回答他的源纯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回复——我设下的保护冰山俱乐部的魔术式被触发了，安保系统正在运转，普通｜枪｜炮｜破不开我的魔术防御，只要俱乐部里的人不离开，就无须担心。
    【有个女孩子今天请假外出，去学校办理毕业手续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杰森继续说，【琳达怀疑她可能出事了，向我求助。】
    源纯的眼神瞬间变冷了。
    用身边无辜的人来对付她，这是源纯最讨厌的事。
    【现在走吗？】杰森问，【还是你留在这里？走敲一下，留敲两下。】
    源纯曲起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一敲。
    仿佛心有灵犀，杰森瞬间get到了源纯的意思，【那你按住老头子，我去救人。】
    “韦恩先生，你要去哪儿？”源纯忽然抓住了布鲁斯的胳膊，她看似没用力气，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不管如何尝试挣脱，那双肤色白皙的手始终都稳稳地禁锢着他的手臂，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他拖回了椅子里。
    在互联网时代，有点风吹草动都传得飞快，再加上策划进攻的人有意加速新闻的传播，确保该看到的人能看到它，很快冰山俱乐部出事的消息就被宴会的与会者们得知了。
    大家开始只敢小声议论，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了吧台的位置，最后一个圆脸长发的女孩子忍不住站了出来，对源纯说：“女、女士，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新闻……”
    “谢谢，我知道。”源纯慢条斯理地喝着酒，“这只是小麻烦，不用在意，没必要因此扰乱了大家的兴致。”
    “在梅芙女士的眼中，无辜之人被要挟是小麻烦？”布鲁斯忽然轻声问。
    “对迦勒底来说，这的确是小麻烦。”源纯挑眉，“但master应该会很生气，她最讨厌被这样威胁了……”
    “master生气，才是最恐怖的。”
    ###
    尽管官方呼吁大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门，但总有不怕死的非要凑过去看个热闹。
    很快网络上就有冰山俱乐部附近的居民开直播了，直播设备还挺高级的，画面清晰稳定。
    源纯也点了进去，她把手机斜靠着杯子，一手亲密地挽着布鲁斯的胳膊，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露易丝和布鲁斯在源纯看不见的角度交换眼神——
    露易丝：她为什么一定要阻拦你离开？难道她知道你的身份？
    布鲁斯：这是最坏的情况。
    迦勒底立场暧昧，一旦他们确认且有证据证明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夸张点说，跟握住了核｜弹｜发射器的按钮也没什么两样了。
    根据现有的资料分析，迦勒底肯定有处理这项危机的能力，那源纯撒泼耍懒也要阻止蝙蝠侠插手，理由就只有一个。
    他们动了杀心。
    ###
    冰山俱乐部内的情况和外界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其实很安静。
    在库丘林和红A的指挥下，宿舍里的员工们早就整齐有序地迅速撤入了地下安全区。
    那里本来是企鹅人建造的私牢，后来被源纯改成了类似防空洞的堡垒。
    “我们不会有事吧？”有的年纪比较小的姑娘害怕地缩在角落，神情惶恐。
    穿着黑色lo裙，扎淡紫色双马尾辫，怀里抱着一本巨大童话书的童谣蹦蹦跳跳地来到女孩身边，她踮起脚尖，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姐姐别害怕，我来保护你。”
    第55章
    源纯不是没想过, 黑面具在被逼急的情况下，可能会做出直接进攻冰山俱乐部的举动。
    反正哥谭｜黑｜帮们互相砸场子已经是老传统了，不久前为了逼红头罩现身, 黑面具和企鹅人就干过类似的事, 在杰森完全失忆的时候将红头罩麾下的势力揍得奄奄一息, 最后还是杰森和源纯反杀了企鹅人, 这才扭转了倾颓的局势。
    但场子归场子, 总部归总部, 直接上门偷家, 得是情况坏到一定程度后才会被考虑的计划。
    发展到这一步，意味着两方势力完全不存在和解的可能了, 结局不死不休。
    虽说黑面具和红头罩本来也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杰森每次情绪上头都恨不得把这群法外狂徒鲨光，直接填进哥谭湾浇成水泥桩, 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但事情的进展还是太快了一些。
    难道是杰森夜巡的时候做了什么，将本就尖锐的矛盾再度激化, 导致黑面具忍无可忍, 终于决定开战？
    源纯只能靠猜，她从来不干涉杰森的具体行动，并不知道他每晚骑着小摩托去夜巡都干了些什么，顶多放个全自动从者之影悄咪咪跟在后面，在杰森打架需要支援的时候搭把手。
    如果这就是杰森未失忆前的计划……等等！
    源纯的目光微微一闪, 她忽然意识到计划出现了偏差, 这个偏差正是由她的存在导致的。
    如果杰森没有失忆，没有遇到她, 没有跟她组队一起寻找记忆。
    局势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杰森故意挑衅, 哥谭黑｜帮应战, 双方折腾几个来回, 杰森罩着的场子被砸，杰森为了报复直接找上黑面具差点儿把他打死，黑面具铁了心要干掉杰森，寻找外援，最终杰森计划成功，钓出了他真正想要的目标。
    这条路径上的杰森没有得到冰山俱乐部，没有很亲密的战友，只有用利益和威胁捆绑过来的手下，因此不会有人知道更多他的信息，很难调查出他到底住在哪里。
    杰森行踪成谜，黑面具找不到他，自然没法反击攻打他的总部。
    所以，冰山俱乐部被袭击，无辜的女孩子可能已经被抓走当作人质……与我脱不了干系。
    源纯面色不变，仍然是神情慵懒地注视着直播的画面，手臂紧紧挽着布鲁斯，杜绝一切他偷溜走的可能性。
    但她心里掀起了一阵风，风声呼啸，风中裹着细碎的冰茬，所过之处冻结一切。
    “炮｜轰了快五分钟了，真是大手笔，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看来还是迦勒底更胜一筹啊。”主播被处理过的电子音带了一丝兴奋，“有人知道这是科技还是魔法吗？”
    下方的滚动弹幕中有人推测：【应该是魔法，如果是类似瓦坎达那种能量罩，被击中的时候是肉眼可见的。】
    另外的账号反驳道：【我见过奇异博士的魔法，花里胡哨的，可好看了！】
    两个账号争论了起来。
    “我们来猜猜看，冰山俱乐部能坚持多久。”主播又把镜头拉近了一点，“他们就打算这样一直扛着，不做点什么吗？”
    已经开始了呀。源纯勾起嘴角，露出浅淡的微笑，她的目光落在画面中冰山俱乐部最高的房顶上。
    眼睛一闭一睁，主视角切换，周围的场景瞬间从觥筹交错的热闹宴会，转换到了闷热的室外。
    炮｜击暂时停止了，隐约的争论声被潮热的夜风送过来，听动静似乎是发生了分歧。
    被源纯接管的阿周那之影飘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防御系统阻拦在安全线外的暴｜徒们，他面无表情地翻过手掌，从虚空中握住一把通体银白、弦泛蓝光的长弓。
    抽箭，挽弓，拉弦……瞄准。
    狂暴的魔放掀起他飘逸的衣摆，凝聚成数枚蓝色的能量球环绕在周围。
    箭上流转的光芒愈发耀眼，当光亮到极致的瞬间，阿周那松开手，箭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威势，穿过冰山俱乐部的防御屏障，和能量球一起在屏障外突兀地显形，灿烂似炽烈之阳，压过了清冷的月光，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卧槽怎么回事？！”在主播惊恐的尖叫声中，直播画面持续白屏了足足三十秒，酷烈的光才缓慢消退。
    直播间一片寂静，吧台周围不知何时也安静了下来。
    偷偷围观直播的人们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向源纯的眼神里也染上了些许惊恐之色。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位妩媚的女郎为什么会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小麻烦，不要因此扰乱了大家的兴致”。
    因为真的……不用在意。
    布鲁斯挺直的背影微微一僵，他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缓缓转向源纯。
    “他今天有点暴躁啊，”源纯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了挽着布鲁斯的手，她随意猜测道，“因为master生气了吗？”
    画面中的光散去了，冰山俱乐部外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阿周那一箭｜射｜炸｜了｜迫｜击｜炮，强烈的冲击波与飞溅的碎片放倒了周围所有人，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鲜血淋漓的暴｜徒们，伤势严重的直接昏迷濒死，轻一点的满地打滚，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回荡在深沉的夜空下。
    “……那是谁？”露易丝轻声问，同时给布鲁斯打了个眼色。
    源纯：“阿周那。”
    余光瞥见布鲁斯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她平淡地收回目光，并不是很在意。
    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等布鲁斯换装蝙蝠侠再赶过去，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压过了哭号。
    停在屏幕边缘的一辆车被拉开门，有人从车里走出来，还拽出了一个被捆住双手，用胶带贴着嘴的年轻姑娘。
    男人动作粗暴地卡着姑娘的脖子，态度强硬地将她一路拖到最前方，他朝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冰山俱乐部大喊：“你们也不过如此！我还活着呢，不继续吗？”
    主播离现场毕竟还有段距离，设备再高级，被浓度逐渐拔高的魔力影响，也难以拍摄清楚姑娘的长相。但立于冰山俱乐部房顶上的阿周那作为Archer，拥有C 级别的千里眼，借助他的视角，源纯确定被挟持的女孩子就是冰山俱乐部的员工，杰森说的回学校办理毕业手续的那个。
    好像是叫……爱丽丝？是个有着童话风格的好听名字呢。
    源纯平静地想。
    她对爱丽丝有印象，不单纯是因为记忆好，还因为跟其他员工相比，爱丽丝有一点点特殊。
    爱丽丝不是哥谭本地人，她考上了哥谭大学，才来到这座城市生活。在她大二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奶奶受到刺激病重，为了给奶奶治病，她开始四处打工，好多次差点儿被骗去卖身，最危险的一回被夜翼救了，从此之后成为了夜翼的铁粉。
    俱乐部里的其他女孩们很照顾爱丽丝，企鹅人还在的时候就总护着她，比较危险的场子排班从来都轮不到她。她们觉得爱丽丝是唯一纯洁的那个，如果她能在这座城市好好生活，就代表其他人的人生也有变好的希望。
    源纯接手冰山俱乐部前，爱丽丝的奶奶去世了，孑然一身的她最终决定毕业后留在哥谭。这座城市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在爱丽丝眼中，她遇到的大部分还是好人。
    现在，这座城市最强烈的恶意终于降临到她身上了。
    男人撕开了爱丽丝嘴上的胶带，将她挡在身前，手臂死死勒住她的脖子。
    爱丽丝努力仰起头，张大嘴急促地呼吸。
    “叫啊，之前抓你的时候不是叫得很惨吗？怎么现在不反抗了？”男人抓住爱丽丝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哭大声点！让你的老板听听，看看她会不会在意你的命？”
    “她刚才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呢，也不知道我死了多少个弟兄……”
    “但是不重要，哈哈哈，只要能让我看到她……”
    男人的神情时而亢奋时而恍惚，眼神中透着明显的癫狂，精神状态一看就很不对劲儿。爱丽丝怕得发抖，但除了因伤口的疼痛小声呻｜吟外，她一直坚强地忍耐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你怎么不叫！”男人怒道，他掏出刀子，刀｜尖威胁地抵在爱丽丝光滑柔嫩的脸颊上，“再不说话，我划烂你的脸！”
    恐吓完爱丽丝，男人又看向了冰山俱乐部的方向，他大喊道：“看到了吗？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
    “或者你们可以继续啊！就像刚才那样，BOOM！”
    “太阳，耀眼的太阳，哈哈哈哈！”
    ###
    黑面具的办公室内。
    大屏幕中投影着男人笑容疯狂的脸，他放肆挑衅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蠢货！蠢货！”黑面具气得七窍生烟，双手攥拳，在办公桌上狠狠一砸。“到底是谁让菲利普去冰山俱乐部找事的？！”
    秘书姐姐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回答暴怒老板的问题：“之前我询问过，菲利普说是您给他下达的命令。”
    “我没让他发疯！”黑面具大声咆哮，“他现在这副德行明显是吸high了！要么就是被稻草人毒傻了脑子！”
    秘书姐姐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但监控显示，确实是您在这间办公室内给他打了电话。”
    “那时候！我在饭店！跟墨西哥人！谈做掉红头罩的事！”黑面具抡起椅子砸在办公桌上，把椅子和桌子一起砸碎了，然后他单手拎着半截椅子腿，气势汹汹地走向秘书姐姐，“而你！就在！我旁边！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失忆了？！”
    秘书姐姐微微后仰，避开了乱挥的椅子腿，“我的意思是，有人潜入了这间办公室，冒充您发布了虚假的命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秘书姐姐身后的保镖团们集体露出痛苦的表情。
    姐姐！求您别说了姐姐！您看看老板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老板每次生气，倒霉的都是我们！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啊！
    “我他｜妈｜当然知道！”黑面具面色狰狞地吼道，“问题是谁敢冒充我！”
    “还有你们！”他猛地转身，一脚踹飞距离最近的保镖，随后旋步转身，将椅子腿抡圆了砸在第二个保镖脸上，直接把人敲晕了，“你们是废物吗？连个办公室都看不住？我的钱白花了！白花了！废物！废物！”
    黑面具把椅子腿当成了棒球棍，疯狂地挥舞着，打碎他能打的一切东西。
    整洁的办公室很快犹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我现在就出发，去制止他。”秘书姐姐说。
    “来不及了，”黑面具终于停了下来，把椅子腿扔到地上，他喘着粗气，扯松了领带，“看到刚才那一箭了吗？那是个讯号，接下来不是我杀了红头罩，就是他来杀我，我们得动用更危险的力量了。”
    秘书姐姐挑眉，“您想做什么？”
    “找个能对付他的，”黑面具冷笑道，“在哥谭，永远有一片最恐怖的阴影盘踞在人们的噩梦中。”
    “还有！”黑面具想起了什么，又开始生气，“给我查到底是谁在冒充我！”
    这个问题不解决，难保之后还会有冒充事件发生，他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
    布鲁斯本来都站起来打算溜了，结果形势突然变化，他又站着观察了一会儿。
    挟持爱丽丝的这人他有印象，名叫菲利普·怀特，是黑面具手下负责军｜火｜生意的一个小头目，性格狠辣，手段残忍，他干过的最出名的一件案子是以问题合同诱骗单纯大学生借｜贷，高｜利｜贷｜利滚利还不上了，他提出让对方以身体还债，最后却残忍地将其奸｜杀了。
    此案因为证据不足，大量线索被毁灭，再加上各种资本施压，黑｜幕｜重重，菲利普·怀特最终在法庭上被当场释放。戈登局长气得病了一个礼拜，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这种人……这种人……
    布鲁斯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拳头，又缓缓放松，吁出一口气。
    “菲利普·怀特？他的状态不对劲儿吧。”露易丝眉头紧皱，作为《星球日报》的金牌记者，她对业内各种有价值的新闻了如指掌，自然也听说过这个臭名昭著的人渣，“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种性格？”
    接收到露易丝询问的眼神，布鲁斯轻微摇了摇头。
    菲利普·怀特是个十分冷静的人，做事滴水不漏，令警方分外头疼。如果他是这种疯狂的性格，戈登局长早就能抓住证据把他送进黑门监狱终身监｜禁了。
    “你认识他？”源纯好奇地问露易丝。
    “我听说过他做的事。”露易丝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说句……的话，我觉得他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
    听完露易丝简单的讲述，源纯的脸色变得比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寒冷。她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也这样想。”
    源纯回过头，布鲁斯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两位女士最后的议论。
    ###
    同在钻石区，慈善宴会的举办地点和冰山俱乐部相距并不遥远，源纯用阿周那射完箭后没多久，杰森就赶到了现场。
    他绕圈走后门回了家，换上红头罩的装备，然后去找在一楼大厅坐镇的库丘林。
    披着库丘林壳子的源纯搬了把全店最豪华的椅子，摆在正对门的位置，他架着二郎腿坐得舒舒服服，迦耶伯格横放在腿上，单手托侧脸，双目阖拢，似乎是在沉睡。
    听到杰森靠近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回来了？”
    “得赶紧救人，”杰森神情严肃地说，“那人不对劲儿，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哈桑们已经去了。”库丘林伸了个懒腰，拿起枪扛在肩膀上，“走吧，我们去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杰森在前，库丘林在后，两人走出冰山俱乐部，来到了门前的空地上。
    看到红头罩，菲利普的眼中闪过明显的失望之色，他把目光投向库丘林，“她人呢？！”
    “你是来找我的？”库丘林漫不经心地问。
    “人呢？你的master！让她出来！”菲利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勒着爱丽丝脖子的手臂忽然收紧，“杀了她，杀了我，哈哈哈哈！”
    爱丽丝泪眼汪汪地看向库丘林，眼神中满是哀求。
    库丘林安抚地一笑，比了个口型。
    他说的是“别怕，闭上眼睛”。
    爱丽丝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紧紧闭上，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沿着圆润的脸庞，一直流淌到下巴尖，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菲利普的声音突然拔高，从笑转为痛苦的嘶吼。
    黑暗中寒光一闪，身披黑色斗篷，头戴白骨面具的百貌哈桑幽灵般现身，手中的刀旋转着起落，干脆利索地砍掉了菲利普的双臂。
    另一只哈桑斩断了捆绑爱丽丝的绳子，抱起她撤向冰山俱乐部的位置。
    颤巍巍的泪水在高速移动中被甩飞，终于坠落下去，滴在爱丽丝胸前的衣襟上，绽开一朵湿润的花。
    她搂着哈桑的脖子放声大哭，边哭边不断说谢谢。
    见人质已经被顺利救下，杰森不再犹豫，打开枪｜支保险，将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摔倒在地、挣扎哀嚎的菲利普。
    一只手探过来按下了枪｜管，杰森侧过头，深深地望向库丘林。
    “嘘，再等等。”库丘林轻声说。
    “吾为所持剑之骨，此身为剑所成……”
    咏唱声响起，红A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顶上，他神情肃穆，声音透着凛然的杀气。
    “……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
    风声停止，空气融化出模糊的边界，以红A为中心，心象风景倏然展开，将选定之人统统囊括进去。
    杰森微微睁大眼睛——
    昏黄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硕大的圆形空洞，晕染的颜色从外往里逐渐加深，最中间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只看一眼就会令人产生极致的恐惧，有种即将被吸入、分解成粉末的毛骨悚然感。
    空洞正下方种着一株濒临枯萎的巨树。
    树周围的土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武器，从远方一直延伸过来。
    菲利普·怀特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整个世界荒芜且寂寥，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这是……哪里？”杰森莫名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红A的宝具·无限剑制，展开后是一片永无止境的荒野。”库丘林解释道，“根据使用者的不同，无限剑制呈现的心象风景也存在一定差异，因为是我在用红A卡，所以这其实是我的心象风景……”
    注视着天空中的深渊，库丘林的声音中透出一点困惑：“奇怪，那是什么东西……”
    被凝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杰森挡在了库丘林身前，“别看了，你本来打算做什么？”
    “喔，是这样的，无限剑制是固有结界，打开它就等于打开了一个不同的小世界，严格来说此刻我们已经不在于哥谭的土地上了，所以嘛……”
    库丘林掂了掂手里的迦耶伯格，将它高高举起，朝着前方扔了出去。
    红光“嗖”地闪过，因果｜枪提前宣判了菲利普的死亡，锁定他的心脏，贯穿他的胸口，将他的尸体牢牢钉死在地上。
    杰森微微一愣，回头看向库丘林：“你……”
    库丘林咧开嘴角，露出一丝带着邪气的坏笑，“怎么？”
    “没什么，”杰森收起枪，“我还以为你……”
    以为你会反对。
    “下次我来。”他强调道，“这种事情我来就可以——”
    “哎呀不要废话了，快走快走，”库丘林拍了拍手，迦耶伯格化为灵子消散。他伸长胳膊勾住杰森的脖子，“再不走蝙蝠侠就来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忽悠走……”
    杰森瞬间炸毛，“别顶着这张脸离我这么近啊！”
    ###
    看到红A展开无限剑制，源纯就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了，她吁出一口气，声音轻快地说：“结束了。”
    露易丝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源纯，她怀疑迦勒底这些“神明”之间存在一套特殊的联系方式，能令他们实时共享信息，并且觉得是自己刚才的讲述令源纯最终下定决心，给同伴传达了“杀人”的意思。
    “不是的哟。”似乎是看出了露易丝的想法，源纯笑着摇了摇头，“master的想法，我等无权干涉，也无法动摇，而她大概是在得知爱丽丝被抓走后，就已经决定要如何做了。”
    “如果让她知道他以前还做过什么，他的下场会更惨。”
    “菲利普·怀特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对无辜之人下手。”
    “master一直认为普通人是很柔弱的，他们的生命脆弱得不可思议，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受伤之后很难救治，特别容易死……所以必须要好好保护。”
    单纯就这项理念而言，露易丝认为迦勒底的master还是很不错的。她试探地问：“所以你们行动的目的是保护普通人？”
    源纯收起手机，“这是第二个问题吗？”
    露易丝点点头，“对。”
    “你可以这样理解。”源纯回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要现在问，还是存着呢？”
    露易丝敏锐地问：“你要走了吗？”
    “虽然问题解决了，但菲利普的死亡只是开端，”源纯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凝重，“想必你也看到了，他临死前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儿，包括挑衅我们的行为。”
    虽说菲利普·怀特是黑面具的手下，但黑面具应该不会失智到派这样一个疯子直接打上门，再加上他点名要找的并不是红头罩，而是一直不太被黑面具重视的迦勒底及其首领，源纯有理由相信，他可能是被某种力量迷惑了心智，控制着做出了疯狂的事情。
    而针对源纯的神秘力量与组织只有一个，那就是FOG。
    仔细一想，最开始FOG组织的自律型魔偶偷袭源纯时，也是藏在了黑面具派去狙杀红头罩的雇佣兵团队里。
    “能请你提前支付报酬吗？我现在就想知道故事的开头。”源纯恳切地询问道。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绘制精美的请柬递给露易丝，“冰山俱乐部马上要重新开张了，邀请你来参加开幕式，最后的问题我会为你保留。”
    “当然可以。”露易丝收下了邀请函，她本来就有去新冰山俱乐部采访的计划，“那则传说的开头是这样的，迷雾中的魔鬼将力量化为精美的项链，扔向人间，作为对人性的考验。祂作出承诺：只要献上足够的祭品，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第一位捡到项链的女巫观察一番，认为这东西充满了邪恶，她把项链丢进河水里，希望奔腾的流水能带走这可怕的东西。但项链污染了河水，整个村子的人因此发疯，互相残杀，鲜血染红了河流，令宝石的色泽更加艳丽。”
    听到这里，源纯的心脏重重一跳。
    真是熟悉的结局啊。
    “项链被保安官捞起，作为证物带回去。可没过多久，项链却离奇失踪了。”露易丝继续说，“它再次出现，是在十几年后的一场拍卖会上。拍卖师讲述了它的故事，说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某位侯爵夫人，她年老色衰，不得丈夫喜爱，在家中备受冷落。侯爵夫人很生气，花重金包｜养了帅气嘴甜的年轻人供她玩乐，其中一位向她献上了红宝石项链。得到项链后的每一天，侯爵夫人的容貌都在变得年轻，她欣喜若狂，视其为珍宝，整日佩戴，很快就重拾了十八岁时的美貌。
    “再次见到夫人的侯爵大惊失色，得知前因后果，他认为此物妖邪，必须销毁。侯爵夫人瞬间变脸，从袖子里掏出刀，干脆利索地捅死了丈夫，然后伙同情人伪造现场，制造出侯爵有事出远门的假象。
    “侯爵夫人和情人在城堡中快乐地生活着，等侯爵的私生子感觉情况不对，带人找上门的时候，情人已不知所踪，而侯爵夫人残忍地杀害了无数仆从，她将红宝石项链浸泡在盛满鲜血的金碗中，笑着对来客说，你们都是我给那位大人的献上的祭品。”
    “接下来就是伯爵夫人拍下了项链，她相信项链能令她重回青春。”露易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面的故事我听过了，谢谢你。”源纯真诚地握了握露易丝的手，蜜糖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她感慨道，“这是一枚会给人带来厄运的宝石呢。”
    露易丝与源纯告别，“看来你并不相信传言。”
    源纯认真地说：“不，我很相信。”
    正是因为相信，才认为厄运是由宝石招致的，而不是什么无法通过考验的人性。
    第56章
    蝙蝠侠赶到现场的时候, 事情已经结束了。
    夜翼和红罗宾正在处理黑面具的手下，这帮人躺得满地都是，昏迷的昏迷, 哀嚎的哀嚎, 一些伤势较轻的看到蝙蝠侠后，竟然激动得泪流满面, 甚至被捆住了、还想挣扎着爬过去抱他的大腿。
    “是蝙蝠侠！蝙蝠侠来了！”
    “蝙蝠侠！杀人啦！你不管吗！”
    “救命啊蝙蝠侠！迦勒底太可怕了吧！快把他们关起来啊！”
    “我们顶多开开普通｜炮, 他们怎么直接上｜核｜武｜器了？这不公平！”
    蝙蝠侠：“……”
    吐槽不符合蝙蝠侠的人设，但这一刻，他内心深处也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红罗宾在面罩下狂翻白眼，“干坏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被制裁呢？”
    “你说的对！”那人疯狂点头，“快把我关进监狱吧！球球了！”
    夜翼用力一拽绳子，似笑非笑地调侃道：“然后你们很快就越狱了？”
    被捆绑的歹徒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不越不越！这次我该待多久，就待多久！”
    曳尾流星般的金光从天边飞来, 降落在蝙蝠侠面前，钢铁侠的目光转了一圈, 啧啧感叹：“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受欢迎的一天。”
    蝙蝠侠沉默不语, 他跨过一具具在地上翻滚的人类身躯, 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来得够晚的啊, 这不像你的风格。”托尼收起盔甲, 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跟在蝙蝠侠后面。
    蝙蝠侠回头，沉默地盯了他一眼。
    “卢瑟非要跟我谈点事，”托尼瞬间get到了蝙蝠侠想说的话, 他耸耸肩膀, “被他拖走私聊去了, 等我俩聊完，发现错过了一件大新闻。”
    只看直播回放一点儿都不过瘾，托尼想，都怪卢瑟，如果不是卢瑟事多，凭借他的速度，绝对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占据最佳席位。
    蝙蝠侠转了一圈，完全没发现菲利普·怀特的身影，连残骸都没有。
    在直播的最后，所有观看的人都清楚地看到空气产生了一阵诡异的波动，紧接着菲利普·怀特与迦勒底的人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从未存在。
    警方终于赶到了现场，夜翼和红罗宾协助普通警员们将处理好的歹徒们带上车，该去医院去医院，该回警局回警局。
    戈登局长叼着根烟，神色凝重地走向蝙蝠侠。他沉声道：“找到那个人渣了吗？”
    蝙蝠侠淡淡地看了戈登局长一眼，沉默地摇头。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冰山俱乐部的正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要去打个招呼吗？”托尼怂恿道，“还是你们打算潜进去？”
    “进不去吧？”夜翼摸着下巴，“我看直播里展示的情况，那些人都被阻拦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外了。”
    红罗宾试探地往前挪了挪，见蝙蝠侠没阻止，他又挪了挪，再挪了挪……就这样一直挪到台阶前。
    再往前就是紧闭的大门了，他回头看向其他人，以目光询问到底要不要继续。
    蝙蝠侠还没表态，就在这时，“滋滋”的火花声响起，金色的空间门在托尼身旁打开，奇异博士探出一颗头毛杂乱的脑袋，脸颊上还擦着几抹灰尘，很让人怀疑他之前在做什么。
    “哥谭发生了什么事？”奇异博士从门里走出来，开门见山地问。
    “你下次出现之前能不能提醒我一声？”托尼闭了闭眼睛，抬手按住胸口，不满地抱怨道，“神出鬼没的。”
    “情况紧急，我很严肃，不要开玩笑了！”奇异博士四处张望，“刚刚时间宝石有反应了！”
    “有反应就有——”托尼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音调提高了一些，“你说什么？”
    翠绿色的时间宝石悬浮在奇异博士的掌心中，它散发着朦胧的光，光线正缓缓减弱，很快就黯淡得与未激活前没什么两样了。
    “这就是异常状况？”托尼摸着下巴，好奇地问，他想用手指戳戳时间宝石，但是被奇异博士警惕地拍开了。
    托尼翻了个白眼，“小气。”
    “我先联系了班纳博士，他说复联大厦保管的那颗空间宝石也发光了，可以确认这并非巧合，”奇异博士小心翼翼地收起宝石，正色道，“宝石指引我能量扩散的源头位于哥谭，但无法锁定具体地点，我来问问专业人士，知道哥谭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了蝙蝠侠。
    明明吃瓜吃的没比奇异博士早多少，但托尼仍然理直气壮地问：“你都不上网吗？”
    奇异博士露出礼貌的微笑，“抱歉，我在为了生计打工，没有玩乐的时间。”
    托尼＆夜翼：“……”这也太惨了吧！
    “确实出了点状况，你知道迦勒底吗？”托尼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冰山俱乐部——红罗宾还立在门口，身影看上去分外茫然——他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现在我们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拜访。”
    奇异博士偷偷瞄了一眼蝙蝠侠，实在看不出这位面无表情的酷哥到底是什么态度，但他感觉人家估计不想带托尼玩。
    戈登局长抽完一根烟，掐灭烟蒂，直接扔进垃圾桶，他双手插兜，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为什么不能？出了这种事，警方上门询问不是很正常吗？”
    在戈登局长的率领下，一行人与红罗宾汇合了。
    戈登局长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吱呀”一声响，门被一双小小的手费力地推开一条缝，身穿黑色lo裙、扎着可爱麻花辫的童谣怯生生地探出头，有点害怕地问：“你、你们是谁啊？”
    所有人：“……”怎么是个小姑娘？！
    夜翼和红罗宾瞬间警觉起来，他俩可不止一次被迦勒底的孩子们骗得团团转。
    “你家的大人呢？”面对小孩子，戈登局长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俯下｜身，努力露出慈善的笑容，软声询问道，“怎么让你来开门？”
    “都这么晚了，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大人们当然已经睡觉啦，”童谣乖巧地说，“现在是小孩子们的时间哦！”
    童谣眨巴眼睛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水汪汪的目光里仿佛藏着流淌的河。托尼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道：“不对吧？小孩子更应该早睡早起，要不然长不高。”
    童谣微微皱眉，用手指点着下巴，困惑道：“可我本来就长不高，我是小孩子嘛。”
    托尼又摸了摸，“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能长高了。”
    “童谣——”咕噜噜的声音由远及近，小达芬奇踩着旱冰鞋一阵风般地冲了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童谣，晃了晃手臂，她欢快地说，“怎么这么久？茶会都开始啦，我们在等你讲故事！”
    “哎，你们是谁啊？”发现门外站着一堆陌生人，小达芬奇微微收敛笑意，她把童谣往身后一拽，双手叉腰挡在她前面，尽显大姐姐的风范，“这么晚了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来找master的，”童谣小声解释道，“不要放他们进去，他们穿得奇奇怪怪的，好像童话里的大魔王！”
    穿得奇奇怪怪的蝙蝠侠＆夜翼＆红罗宾：“……”
    奇异博士左看右看，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也算吗？”
    魔浮斗篷伤心地卷起了下摆。
    作为唯二的正常人，托尼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找master啊，”小达芬奇露出遗憾的表情，“master已经睡了，谁也吵不醒她，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从敞开的门缝中隐约可见门内的情况。正厅中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悠扬的音乐声如安静的溪水般流淌着，还有浓郁香甜的蛋糕味不断飘过来，诱得人只想流口水。
    里面似乎真的在举办茶会。
    假如不是亲眼看了黑面具手下进攻冰山俱乐部的直播，戈登局长此刻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来错地方了。
    “反正我不能放你们进去，”小达芬奇坚持道，“万一你们要干坏事呢？”
    “我发誓我们不会干坏事的，甜心。”托尼举起手，一本正经地承诺，“就只是看看。”
    童谣双手抱住对她来说无比巨大的门，吭哧吭哧往里推，努力将门推到尽头。
    小达芬奇往旁边让了让，抱着胳膊，微微撅起嘴，“那看吧，看完就走哦！”
    自从企鹅人被扔进监狱后，就一直在封闭的冰山俱乐部终于对外人展露了新装修的一角。
    正厅非常宽广，原来只有一层，现在从三楼到一楼直接打通了天井，六根｜粗｜壮的柱子围绕着撑起天花板，晶莹剔透的水晶大吊灯垂落至二楼，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梦幻的色泽。
    左右两边有白色大理石雕砌的旋转楼梯可以上楼。
    天井做了悉心的布置，中间安置着一张铺碎花桌布的圆形茶桌，桌上摆满精致的点心，几个小孩子围桌而坐，手里捧着童话书，正欢笑打闹。
    听到童谣开门的动静，她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眼中充满好奇。
    红罗宾偷偷拧了夜翼一下。
    夜翼：“嗷！”
    “有反应，看来是真的，不是幻觉。”红罗宾喃喃道。
    夜翼：“……”虽然但是，你怎么不掐自己呢？
    “看过了吧？”小达芬奇不满地说，“可以走了吗？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哥谭市警察局局长·戈登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达芬奇的脑袋，夸奖她：“做的好，继续保持这份警惕性，不要让陌生人进门，哪怕是警察也一样。”
    “告诉你家大人，我们会再来拜访的。”戈登说完，头也不回地告辞了。
    蝙蝠侠也走了，夜翼和红罗宾紧随其后。
    托尼打量着奇异博士，“还不走？小孩子不欢迎我们。”
    “如果迦勒底的master就是我要找的人，那我必须尽快联系上她。”奇异博士眉头紧皱，“世界壁垒的缝隙越来越多，单凭卡玛泰姬，要阻拦不住黑暗维度的入侵了，我需要她的帮助。”
    奇异博士从兜里掏出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信封，将其递给小达芬奇，神色郑重道：“能请你帮忙转交给迦勒底的master吗？”
    “我不关心哥谭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想找到能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他强调道。
    听到“拯救世界”，小达芬奇挑了挑眉，接过信封，干脆利索地答应了：“好，我帮你送信。”
    奇异博士微微松了口气，“多谢了。”
    小达芬奇伸出手，勾勾手指。
    奇异博士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报酬啊！”小达芬奇理直气壮地说，“请人帮忙，给报酬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奇异博士显得有点窘迫，他摸摸鼻子，“你要多少钱？”
    托尼忍着笑准备发动超能力，给小达芬奇转账。
    “身为魔法师，谈钱太俗了吧！”小达芬奇抬手一指，“我要你兜里的东西。”
    奇异博士微微一愣，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粒包装简简单单的奶糖。
    这是他之前在广场上给小孩子们吹气球时，一个得到了“跳舞公主”气球的女孩送给他的礼物。
    小达芬奇大大方方地拿走奶糖，拆掉糖纸，把糖塞进童谣的嘴里，她朝奇异博士和托尼挥挥手，蹦跳着关上大门，高声道：“晚安！”
    第57章
    冰山俱乐部的大门重新关闭后, 天井中的舞台戏并没有停止，孩子们快快乐乐地继续围绕着餐桌，神情专注地听童谣用软软的声音朗读童话。
    二层正对着大门的围栏边, 披着库丘林壳子的源纯手肘拄着栏杆，看似在欣赏楼下举办的茶话会,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神很空, 视线的焦点并没有聚集在孩子们身上。
    小达芬奇沿着大理石旋梯咔哒咔哒跑上来，动静很大，她在库丘林身前停下，递出奇异博士的信封，“那个魔法师给你的。”
    库丘林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就像木偶忽然有了灵魂, 他回过神, 抽走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名片。
    “你称呼他为‘魔法师’……”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拇指抚过名片表面，摸到了凸起的烫金印花。
    史蒂芬·斯特兰奇/守护地球的至尊法师/地址纽约圣殿
    以及潜藏在花纹之下的、不断涌动、如同深邃暗河般的混乱时间流。
    接触到时间流的一刹那, 源纯的灵魂似乎从卡牌和□□中剥离出来，她的神情瞬间恍惚, 意识被卷入无尽的漩涡。
    胸腔中裂开了空洞, 呼啸的风来回穿梭。
    冰山俱乐部范围内, 空气中游离的魔力与地脉中奔腾的魔力受到无可抗拒的吸引力，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很快形成狂暴的激流。
    已经被激活的卡里的力量也被抽走了。
    天井中开茶话会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消失, 变成一张张轻飘飘的牌, 落在桌面上；
    倚着栏杆的库丘林和踮着脚张望的小达芬奇消失, 与奇异博士的名片一同坠落；
    在周围巡逻的哈桑们，刚把女孩子们送回宿舍、正步履轻快往回走的美杜莎，守在男寝楼门口的佐佐木小次郎……就连正跟杰森一起处理菲利普·怀特尸体的红A，都陆续变回了卡牌的形态。
    但是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不管汲取多少魔力，甚至抽空城市，毁灭国家，枯萎大陆，摧毁世界——
    也填补不满那看起来并不大的空洞。
    因为那本就不是能用纯粹的力量去填补的东西。
    冰山俱乐部的地下车库，刚刚停稳的跑车内。
    异状发生的太快，源纯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最后的理智，维持住BB的存在。
    所有卡牌都能掉线，只有BB不能。一旦她消失，那些日夜窥探冰山俱乐部的黑客们绝对会抓住机会，一拥而上，彻底攻破防御，挖出一切关于红头罩和迦勒底的情报。
    不知过了多久，吸取魔力的行为终于停止了。
    源纯长舒一口气，缓缓放松，发散的意识逐渐收拢。
    身体被冷汗浸透，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瘫在椅子上，抬起手背，搭着额头，挡住了落进眼里的光。
    奇异博士在名片上留下了关于时间的力量，这种力量本不会对源纯产生多严重的影响，只是个表明身份与传承法系的温馨小魔术。
    正常情况下，她会忽然想起一两件小时候的事，比如第一次去游乐场，比如被母亲轻哼的歌哄睡觉。
    但是她想不起来，她丢失了自己的记忆。
    不只是与迦勒底的大家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更为久远的，在那之前就已经失去的记忆。
    于是身体开始自动搜索，扫过一圈又一圈，逐渐暴躁，仍然一无所获。
    “真不愧是魔法师。”源纯喃喃。
    微凉的手探过来，一只拉开她的胳膊，一只抚上她的额头。
    杰森站在跑车外，低头看着源纯，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神色。
    红A变回卡牌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妙了，赶紧捡了他的卡，从医疗室跑出来，一路上回收了不少牌，装了满满一兜，最后才在BB的指引下来到了车库。
    “怎么了？想起了以前的事吗？”杰森轻声问。
    源纯茫然地摇了摇头，眼里冒出一丝委屈。她朝杰森伸出手，扁了扁嘴，小声说：“我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
    杰森感觉心脏被什么击中了，他无声地抽了口气，十分冷静地解开了源纯的安全带，然后弯下腰直接将她抱了出来。
    源纯主动搂住杰森的脖子，像冬日里被雪水打湿羽毛、冻得瑟瑟发抖的鸟球球不管不顾地贴向最近的热源。她颠三倒四地嘀咕着：
    “好烦啊……”
    “我到底失忆了几轮……”
    “明明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可是不记得了……”
    “重要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呢……”
    说着说着，源纯还生气了，脸颊像吹气的河豚般鼓了鼓，小腿乱踢。
    “别乱动，要掉下去了。”杰森无奈地把她往上抱了抱，“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就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这件事难道不重要？”
    听到杰森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的死亡，源纯不知为何更气了，她猛地收拢手臂，死死扣住杰森的脖子，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不许、这么、说！”
    不记得死亡，一定是因为太痛苦了。
    人为了保护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甚至忘记一些痛苦的事。
    源纯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尽管她想不起具体的经历了，但仍然会有一丝残存的情感在隐约提醒着她，那是非常快乐和温馨的。
    “如果那时候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失落地消失了。
    假设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永远不可能回到那个料峭的初春，阻止悲剧的发生。
    源纯用劲儿用得很诚实，杰森真的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他轻轻地咳嗽两声，源纯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松开手。
    “对不起。”源纯老老实实地道歉。注意到杰森的脖颈出现了明显的红痕，她凝聚起魔力，指尖从左到右温柔地扫过。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直接触碰，杰森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眼神变得危险，他的目光落在源纯身上，像准备进攻的猛兽锁定猎物。
    源纯认认真真地弥补自己搞出来的错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感知敌意的雷达仿佛坏掉了。
    也可能因为那并不是敌意，但这种情感显然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她并没有储备对应的经验，所以完全意识不到有微妙的变化正悄然滋长。
    在治疗魔术的滋润下，微微红肿的痕迹很快退去了。源纯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好啦”，手指习惯性地一勾，才收了回来。
    杰森：“……”
    开始怀疑之前的判断是否正确，她真的不是故意在玩我吗？
    说起来她在宴会上散发魅力散发得很熟练，都数不清有多少男男女女今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也不光都是看脸的！
    源纯一抬头就对上了杰森狐疑的眼神，她愣了愣，真诚地说：“真的好了！不信你自己照镜子！”
    我可是梅林那老混蛋教出来的Caster！他就剩魔术水平能看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算了。”杰森抱着源纯路过一楼天井。
    “我要吃华夫饼，刚才没吃完，就咬了一口，太浪费了。”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甜香，源纯突然精神，“腾”地直起上半身，朝举办茶话会的桌子探过去，像长颈鹿努力伸脖子够枝头的嫩叶。“那你指的什么？”
    ……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杰森好气又好笑，为了不让源纯掉下去，他只好改变前进方向，带大小姐继续去吃她啃过一口的华夫饼。
    把源纯放进椅子里，杰森直接转身坐上桌子，端起一杯没人碰过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抿了一口。他用随意聊天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你经常参加宴会吗？社交很熟练呢。”
    源纯专注地盯着华夫饼，认真吃掉它，“还好吧，我只是学习梅芙，她平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是源纯扮演的守则，既然演，就要像！
    红A必须每天早晨都被自己帅醒，狗哥要又撩又酷，美杜莎是温柔优美的大姐姐，童谣的天真可爱中隐约透着黑色，小达芬奇活泼的同时不改奸商本质，B叔其实是最简单的，只要吼得很大声就行了……
    红A：你确定我每天早晨帅醒，而不是每天早晨在厨房苏醒？
    “这样吗……”杰森沉思，“那你还学了点什么？”
    源纯手一抖，从空气中抓出一根尾端造型奇怪、很难不让人想歪的细长鞭子。
    鞭子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尖端抵住杰森的下巴，微微朝上一抬。
    “直视我！”源纯模仿梅芙的声音说。
    杰森：“这个角度我只能往上看。”
    源纯：“喔，那算了。”
    “噗！”杰森忽然笑了起来，撑开手捂着眼，转过身背对源纯，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源纯：“……”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我学得有那么失败吗！
    以前对梅芙练习的时候她明明夸我好棒，还激动得眼睛都放光了！
    源纯气得一口啃掉了大半个华夫饼。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杰森没被手掌挡住的下半张脸，染上了明显的薄红。
    第58章
    阿斯兰酒店。
    哥谭今晚又出了大新闻, 再加上布鲁斯、托尼、卢瑟等社交场合的风云人物因为各种意外陆续提前告辞，晚宴最后结束得实在有些仓促。
    所幸前半场已经将该募捐的善款都筹集齐了，有几位世界级的富商在，KPI甚至超额完成, 这令阿罗斯基金会派来的负责人非常开心。
    送走所有宾客后, 负责人笑眯眯地刷卡进入顶楼总统套房。
    一开门, 面前的景象宛如遭遇抢劫, 装饰物和家具翻倒在地, 窗帘和桌布被撕扯成碎条，飘得到处都是。
    露西娅披头散发, 眼神涣散, 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明显神志不清。她手臂青筋暴起，五指成爪，死死卡着穿黑色斗篷的男人的脖子，将他用力按进沙发里, 手指还在不断收拢, 发出骨骼急剧摩擦的可怖咔嚓声。
    深红色的枝蔓印记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四肢上, 像某种诡异的寄生物。
    “放松……放松……”男人艰难地深呼吸, 笨拙地安抚暴怒的露西娅，“已经没事了……”
    负责人明显一愣, 脚步迟疑地停在客厅外。
    然而露西娅已经听到了动静，下一秒, 一阵风“嗖”地掠过，这次换成负责人被掐着脖子提起来, “哐当”按在墙上了。
    “女士……我是……无辜的……”负责人手里的包掉在地上, 他试图去掰露西娅的手, 但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劲儿，不管负责人怎么挣扎，她的手指始终像铁钳，纹丝不动。
    “你求她是没用的，她只是个容器。”解放了的男人扒着沙发靠背坐起来，他揉了揉脖子，声音沙哑地说，“要命，只是试探一下，至于疯成这样吗？明明之前都没什么事……”
    男人缓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这时负责人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眼看很快就要命赴黄泉，他实在挣扎不动了，凸出的眼睛哀求地注视着男人。
    “看你怂的，又不会真的让你死了。”男人抱怨一句，从斗篷里抽出一只注射器，他的身体虚化成雾，鬼魅般飘到露西娅身后。雾气卷起注射器，猝不及防扎入露西娅的脖颈，将纯黑色的药水推入她的身体内。
    效果立竿见影，露西娅眼睛一闭，晕了过去，直挺挺地摔倒，散开的长发和裙摆在柔软的地毯上铺开，配上她皮肤表面纹身似的枝蔓，整个人就像一朵枯萎的植物。
    负责人得救了，他沿着墙壁滑下去瘫坐在地，捂着脖颈剧烈地咳嗽，嗓子疼得快要爆｜炸。“老、老板……咳咳咳！这是怎么回事啊？”
    “应该是殿下那边出了点问题……”雾飘回沙发里，聚拢成一脸烦躁的男人，“我得回圣堂一趟，回来之前8号容器的安全就由你负责了。”
    “看着点，别让詹妮弗那个蠢女人把她折磨死！”男人吼道，“8号可是资质最好的一只！”
    “还有，”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露西娅身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殿下还活着的事，她并不知道，也不要让她知道。”
    他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但负责人明白，一旦敢对露西娅透露绝对禁止项，他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负责人点头如捣蒜。
    ###
    “又到了我不是很喜欢的环节，”源纯喃喃，“因为每次分析结束，都能发现一些令我无比心塞的事。”
    源纯瘫在沙发的一边，手下意识按着胸口。自从被奇异博士打招呼的友好小魔法算计后，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看起来柔弱度增加了50%。
    “那就明天再分析。”杰森干脆地合上准备记录线索的笔记本。
    “今日事今日毕，来吧！”源纯悲愤地说。
    杰森：“……”
    严格来说今天才刚刚开始，你完全可以睡醒再折磨自己……杰森边在心里吐槽，边默默地又把笔记本打开了。
    “你先说。”源纯抓了一颗水果硬糖，朝杰森扔过去。
    比起披着梅芙壳子万众瞩目的源纯，假冒服务生的杰森在宴会上的行动更加自由。
    杰森将糖纸剥开，叼着糖块磨了磨牙，“月亮河福利院最大的投资方是阿罗斯基金会……老头子每年也捐不少，但他给哥谭每个福利院都捐。”
    韦恩集团，雨露均沾，从来不厚此薄彼。
    “阿罗斯基金会有什么问题吗？”源纯唤出光屏，一通操作，给BB的搜索程序增添了新的关键词，很快搜出不少信息。
    阿罗斯基金会，1921年由东欧小国马克维亚的皇室成员建立，最初目的是关爱本国的贫困妇女儿童，后来马克维亚解体，阿罗斯基金会却保留了下来，还逐渐发展壮大。
    现任理事长卡洛斯·格林，是个长相英俊帅气、性格温文尔雅的男人，爱情小说里描写的优雅绅士活过来就是他的模样。他唯一的缺陷是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导致双腿残疾，从此后只能依靠轮椅出行。
    车祸后卡洛斯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大部分活动都是由秘书代为出面，今晚他也没来。
    “暂时没问题。”杰森总结道，“直觉不算，没有证据。”
    “那就先放着，我这儿有重大发现。”源纯浏览完了新邮件，将光屏转过来对准杰森，给他展示艾伦·戴维斯的回复。
    邮件是昨天送到的，但当时源纯睡过了，又着急赶晚会，因此没能第一时间查看邮箱。
    “我在宴会上听了个故事……”
    源纯把露易丝讲述的“红宝石喋血的一生”快速给杰森复述了一遍。
    故事其实并不特殊，还很俗气，类似的情节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且存在多个版本，有宝石，有玉雕，有名画，有古董……不管主体是什么，内容都大同小异，得到这些宝贝的人统统受到诅咒，死的死，疯的疯，没一个有好下场，最后不信邪的人死光了，宝贝也不知所踪。
    要不是被神出鬼没的FOG组织折腾得分外烦躁，听到关于“雾”的单词就敏感，源纯根本不会在意。
    源纯讲完，杰森也看完邮件了。
    邮件大部分内容跟露易丝的故事是重合的，不重合的地方概括如下：
    艾伦·戴维斯对源纯送检的红宝石项链表示了惊讶，他的确认得这枚宝石，因为他曾在三十多年前亲手将其拍卖出去，买家是哥谭当时小有名气的名媛丽娜·约翰逊，后来她和丈夫双双病逝，儿子贾斯汀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家产在他手里被迅速败光。从那之后就再没听说过关于传奇宝石的任何讯息了。
    “贾斯汀·约翰逊，”杰森将这个名字用红笔圈起来，“听着耳熟吗？”
    源纯轻声说：“星星福利院的秘书。”
    BB恰好在此时完成了对“星星福利院儿童与职工目前状况”的调查，提交出一份长长的文档。
    贾斯汀·约翰逊有个姐姐名叫玛丽，与丈夫离婚后开了一家福利院，1995年，福利院发生了儿童跳楼自杀事件，她大受打击，将福利院转让，离开了哥谭，前往读大学时的城市维也纳生活，两年后因车祸不幸逝世。
    贾斯汀倒是留在了哥谭，失去姐姐的资助，他过得愈发穷困潦倒，一年后遭遇抢劫，被醉酒的歹徒失手打死。
    厨师保罗·史密斯，凭借过人的厨艺入职一家连锁餐饮店，两年后某天在后厨吃饭时误食了海鲜，严重过敏死亡。
    保安罗伯特·艾弗森，失业后加入了社区｜黑｜帮，两个月后在与敌对势力的冲突中丧命。
    ……
    用阿加莎·克里斯蒂一本著名的小说来形容——无人生还。
    即使已经从源纯那儿听过一遍猜测了，但答案真正被确定的一瞬，杰森还是感到背后发凉，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怒意。
    “这帮人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用来记录线索的碳素笔被杰森捏得咔咔作响，他很久没有如此愤怒过了。
    “生命，是用于献祭仪式的最好材料，”源纯面无表情地说，“如此大范围的死亡，我怀疑曾经有人在福利院里召唤过某种东西……或者对着红宝石瞎搞术式，无意间召唤了邪恶。”
    可惜福利院早就被推平了，异度空间中由雾气复刻的福利院也被摧毁了，不然还能去找找线索。
    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除了露西娅，就是FOG组织。
    “既然宝石是真实存在的，那关于它的传说再离谱，也总有化用现实的部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分辨。”源纯拍了拍杰森的肩膀，换了个话题，“结合我们的经历来看，我认为宝石上的诅咒，来源于封入其中的雾，而往宝石里灌注雾，显然是FOG组织惯用的手段。”
    例子已经很多了，足够分析出这些来源未知的神秘雾有什么特性——
    它与魔力类似，可以成为魔力的替代品。源纯将其吸收后，能够把雾转化为魔力。但FOG组织可能无法像她一样做到直接转化，这才开发了宝石魔术。
    它具有污染性。内德、莎拉等普通高中生难以抵抗它的侵蚀，只能依靠源纯的卢恩符文石保护，彼得、杰森和达米安相对好一点。
    “剩下的特性是我猜测的，没有直接证据，毕竟只是传说……下次遇到可以尝试验证一下。”源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似乎是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杰森认真倾听着。
    源纯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它还能实现人的愿望。”
    年老色衰的侯爵夫人在得到宝石后，容貌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
    富家小姐在得到宝石后，家里的生日蒸蒸日上，她也寻到了一桩大好姻缘。
    “但他们后来都死了。”源纯继续说，“愿望实现，付出生命……”
    “这是向魔鬼许愿了啊。”
    第59章
    类似这种诱骗人们许愿, 挑起争端，再收割生命的机制，源纯不是第一次见到, 很清楚它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小范围举办的仪式, 会伤害到周围的邻居；大范围举办的仪式, 会令整条街、整个区、甚至整座城市的无辜者遭殃。
    能干出屠杀福利院这种丧心病狂的恶性｜事件的邪恶团伙，即使最初没有“宏大的志愿”, 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的增强, 他们必定会追求更高级别的东西。
    献祭的脚步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了，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必须尽快搞清楚FOG的目的, 将这帮藏在暗处的害虫们揪出来。”源纯神色凝重地说。
    把事情往坏处想，对标圣杯战争, 前期需要大约六十年的准备时间, 才能令大圣杯从地脉中汲取到充足的魔力。假定星星福利院的团灭意味着FOG组织开始行动, 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
    而且这二十六年间并不太平——
    与哥谭接壤的大都会天上掉过外星飞船，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与哥谭接壤的纽约天上掉过外星飞船, 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哥谭虽然没有掉过外星飞船，但内部乱得就像战场, 各大黑｜帮轮流登台演出，今天阿卡姆的精神病们飞越疯人院, 明天黑门监狱的罪犯大逃亡……算下来无辜惨死的人也累积很多了。
    生命的过度流逝会加速仪式所需要的魔力的积攒。
    总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不定我的梦, 就跟这场灾难有关系。”源纯明显开始焦虑, “那条大章鱼就是他们召唤的邪｜神。”
    杰森把预言画碎成粉末前拍下来的照片打开, 平铺在光屏上, 他盯着占据了画面五分之三的触手们, 点评道：“长这么胖，伙食不错啊。”
    源纯哭笑不得：“你怎么也想着吃！”
    杰森很无辜，“你吃了华夫饼，我可什么都没吃。”
    源纯：“……等着。”
    源纯重新开了从者们的号，给大家分配工作。
    守门、巡逻、玩、毁尸灭迹、睡觉……以及做饭。
    红A路过中央天井的时候，源纯犹豫一下，捡起了奇异博士的名片。
    名片上的小魔法是一次性的，已经被触发过了，现在的名片就是普普通通的卡片纸。
    源纯扫了一眼记下地址，将名片揣进兜里。
    “等等，我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源纯忽然抓住杰森的手臂，“奇异博士来找我，说的是‘只想找到能拯救这个世界的人’。这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危机是全世界范围的……”
    源纯特地查了奇异博士的资料，了解到他是复仇者联盟的成员，继承了至尊法师的称号和阻挡黑暗维度入侵的重任，是货真价实的地球守护者，说出来的话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圣杯战争也就祸祸一座城市，波及全世界，那得是人理烧却和地球白纸化级别的——
    杰森忽然感到一阵剧痛，源纯毫无征兆地发力，猛地收拢了握住他胳膊的手，她用了非常大的力气，五指压着衣服深深地陷进肉里，骨骼发出了被挤压的咯吱声。
    但杰森顾不上管自己，源纯的状态很不好，她的额头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抖，掌心没有一丝温度，凉得像冰块。
    杰森当机立断，扔了笔记本，将源纯抱起来横放进沙发里。
    “能听到我说话吗？”他焦急地问。
    “……没……事，”源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话，“就……记忆……一部……”
    杰森连蒙带猜，勉强拼出了源纯想说的话——没事，就是记忆恢复了一部分。
    没事才怪！以前的反应哪有这么激烈啊！
    他不自觉地问出了声，可源纯已经听不到、也无法回答了。
    一份份回忆从相对应的卡牌里被提取出来，汇聚成奔腾的洪流，一股脑地吞噬了源纯。
    数不清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缭乱的声音响彻脑海。
    但她能准确地区分画面和声音都是属于谁的，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它们一一吸收。
    九个大特异点，五个亚种特异点，七个异闻带。
    一个地球的两次毁灭，人理烧却与白纸化。
    九死一生，但波澜壮阔的旅途。
    掉入异界的源纯接过了原本与她无关的责任，两次拯救了那个倒霉的世界。
    最后为了保护修复完成的世界不被当作新的异闻带剪定，也为了保护进入虚弱期的源纯，抑止力给予她祝福后，将她送去了另外的宇宙。
    记忆的丢失是因为被燃烧掉了，源纯献祭了与从者们的羁绊，换取到能够打败敌人的强大力量。但因为她复制过卡牌的缘故，卡牌记录与本体同步更新，曾经和从者相处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保留了下来，静静等待主人再度想起它们的时刻。
    现在这一刻到来了。
    被宇宙壁垒屏蔽的契约线恢复连接，向着遥远时空的彼端不断延伸，将信号传递出去；
    深红色的树状令咒自背后的皮肤下浮现，枝蔓延伸，叶子舒展；
    记忆收束归位，沸腾的思维重新平静下来。
    源纯缓缓睁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视野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
    过于清晰了，能很清楚地瞥见天花板角落极细微的裂缝。
    魔力在体内奔涌流转，随着呼吸不断地翻倍翻倍再翻倍……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幼吉尔非要她自己想起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记忆是有力量的”。
    源纯将外放的狂暴魔力收敛，又调整了一下清晰度，把视力定在正常的2.0，这才将目光转向杰森。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
    恢复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不可控制的情况，沙发周围的家具因此遭了殃。要不是源纯把冰山俱乐部改造成魔术工坊的时候顺便加固了地板和墙壁，此时恐怕整座建筑物都没了。
    唯二幸存下来的，是杰森和承载着两人的沙发。
    “你没事吧？！”源纯颤巍巍地伸出手，想碰碰杰森，然后她发现自己有一只手从头到尾一直抓着他的手臂……
    卧槽！根本没有幸存啊啊啊！源纯触电般松开手，忍住了尖叫，赶紧施展治愈的魔术式，光速修复好了杰森差点儿被捏碎骨头的手臂。
    “你是傻瓜吗？”源纯又气又心疼，“看我不对劲儿还任由我抓着，掰开啊！”
    她气的是自己，心想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要改掉乱抓人的毛病，一般人哪儿受得了这个！
    杰森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漫不经心地说：“你用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是不想让我离开啊。”
    溺水之人拼了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如果稻草从指缝间溜了，人就得被淹死了。
    所以不但不能溜，还得主动缠上去，死死绞住。
    源纯想反驳那也不应该傻乎乎地承受伤害，无意识的伤害也是伤害，即使很快被治好了，疼痛的记忆也无法消除，就像对折过的纸上永远会留下痕迹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显得得体，无论以何种方式道歉，与对方受过的无妄之灾相比，都显得太轻飘飘了……
    源纯用力咬住嘴唇，眼睛冒出了酸涩的感觉，心里也又酸又苦，比就着柠檬吃苦瓜还难受。
    泪水很快盈满眼眶，啪嗒啪嗒落下来，她的眼睛还是睁圆的，哭得非常安静，不喊也不喘，只偶尔小幅度地抽一下鼻子。
    就像初夏的一场急雨打湿了枝头颤巍巍的梨花。
    杰森活动手臂的动作突兀地停下，他震惊了，呆了十几秒没动。
    源纯会因为疼痛而生理性落泪，会因为露丝和杰克的神仙爱情而悲痛欲绝，但怎么也不会因为把我胳膊捏断了就哭……吧？
    “……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哭了？”杰森回过神，有点慌，也有点想笑。
    他去拿纸，可沙发以外的东西全都被毁了，最后他在身上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摸到一包纸巾，赶紧抽了一张。
    杰森认认真真帮源纯擦眼泪，纸用了一张又一张，很快一包就用完了，也没能止住源纯开闸般的泪水，他无奈地拽长了袖子，动作温柔地抹过她微微发肿的眼角，“别哭了，眼睛开始肿了，我真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很痛的啊！”源纯仰着脸，愤怒地说，“掰不开就用你的刀砍掉啊！又不是装不上！”
    杰森：“…………”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舍不得啊。”杰森轻声说。
    反正总有一个人要疼。
    源纯气得揪头发，杰森干脆抱住她，将她的脸按进怀里，还使劲儿RUA她的脑袋。
    源纯的头发先是被自己揪，然后又被杰森揉，再顺滑也变得乱七八糟，炸毛成了蓬松的蒲公英球。
    蒲公英球晃了晃，总算不再哭了。过了一会儿，闷闷地声音响起：“对不起……”
    “嗯。”杰森点点头，下巴轻轻抵着源纯的头发，他的眼神变得柔和，“我接受了。”
    第60章
    杰森去接水, 回来的时候发现源纯哭累睡着了，她面朝着沙发靠背蜷缩起来，背影看着可怜兮兮的, 有点像下雨天被遗弃在纸箱子里的猫。
    杰森看不得这个, 迅速把猫抱起，送回她的卧室安置好。
    不知道其他女孩子的卧室是怎样的，源纯的卧室怎么看怎么感觉空，但这里已经是冰山俱乐部最豪华的套房了, 改造前属于上一任主人企鹅人，屋内的装饰品从名画到古董一应俱全，每个角落都透着穷奢极欲的气息, 怎么会空呢？
    杰森带着困惑, 站在床前环顾四周, 思考了半晌, 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装潢太像酒店的缘故。
    只有衣帽间内存放着不少新衣服，除此之外，其他位置找不到一件属于源纯自己的东西。
    源纯从异世界带来的行李, 所有重要的物品，全被装在那个容量成谜的双肩背包里, 反正包又不沉, 她走到哪儿都带着它，随取随用。
    假如有一天她忽然决定离开, 也能背着包直接就走, 完全看不出跟平时出门的差别。
    再奢华的套房, 也只是套房, 不是家。
    明白了这点的杰森心里升起一丝凉意。随着心跳的收缩与舒张, 凉意随血液泵出, 沿着血管奔腾，很快蔓延到全身。
    源纯才不是被遗弃的猫，没人能遗弃她，只有她不要别人了。
    就像在星星福利院，她选择把所有人关在相对安全的办公室，独自面对会议室里未知的怪物。
    在其他人眼中，这是强大者对弱小者的保护，是责任感和高尚道德感的体现；
    在杰森眼中，这就是源纯的遗弃。
    原来这事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被翻篇，我一直都记着。杰森注视着源纯安静的睡颜，开始思考一些危险的事情。
    比如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关起来，阻止未来某天可能会发生的不告而别。
    ……或许这两句话应该反一下，程度的递进很重要，侧重强调的点完全不同。
    普通的房间肯定不行，赫拉克勒斯一拳就能砸穿了。
    带有电子锁的高科技产物也没什么用，在BB面前都是小意思。
    得从魔法侧找，但魔法侧什么级别的人能扛得住她狂暴的魔力压制？
    逐渐混乱的思绪驱逐了理智，导致杰森错过了脑海中的灵光一现——
    源纯这副该死的行事作风令他感到分外熟悉，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个可恶的人。
    胡思乱想中，杰森走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件东西，又回来了。
    沸腾的思绪一点点平息，杰森盯着源纯看了半晌，从兜里取出二代罗宾陈旧的玩偶，轻轻放到她的枕头边。
    源纯翻了个身，恰好跟玩偶贴贴。她不知梦到了什么，抽抽鼻子，抬起手抓住玩偶，心满意足地揉进怀里。
    杰森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顺了顺源纯被抓得有点毛躁的长发，低声说：“晚安。”
    从源纯的房间出来，杰森关上门，转头跟推着餐车的红A撞了个正着。
    杰森：“……你们从者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吗？”
    红A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杰森。
    杰森被看得浑身发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红A的气场比以前更强了。
    “找我有事？”杰森警惕地问，随即感觉跟空壳聊天的自己也挺搞笑的。
    都是源纯，潜移默化把他带跑偏了。
    红A当然不会回答。他和餐车堵着走廊，不知道要干什么，杰森总觉得一走了之很不妥当……等等，餐车？
    ——你怎么也想着吃！
    ——你吃了华夫饼，我可什么都没吃。
    ——……等着。
    心里冒出一个猜想，杰森试探着伸出手，从红A手下推走了餐车。
    红A见工作完成，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化为灵子消散在空气中。
    一车的精致夜宵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源纯因为回忆而头疼不已，痛苦万分的时候，红A在认认真真做饭。
    断掉对卡牌的供魔，她当时或许能好受一些，或许不能。
    但她没有尝试。
    杰森盯着空空的走廊，半晌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这种总在不经意间搞突然袭击，探出爪子在人心脏上挠一下的操作……他真的快扛不住了。
    ###
    哥谭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源纯睡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东西从怀里落下去，掉在腿上。
    定睛一看，二代罗宾的秃头玩偶正朝着她傻乎乎地笑。
    于是源纯也跟着笑了，她拿起玩偶，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脸颊，又用力亲了它一口。
    最后源纯把二代罗宾玩偶顶在脑袋上，带着它去洗漱。
    BB设定好的程序执行，拉开窗帘，令阳光洒满整座房间。
    枕畔落着一朵淡粉色的花，在光的照耀下，它渐渐淡化，分解成明灭闪烁的尘屑。
    ###
    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员工们，杰森做主放了三天的带薪假，让大家好好休养。
    但经历了昨晚的袭击，大家还处于后怕中，暂时都不敢出门，生怕再被哪个疯子绑架了，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同时，还要被当作人质要挟老板。
    商议之后，他们借用了三层以上的活动厅，干脆直接在自家俱乐部度假。
    冰山会所，从高尔夫球场到游泳池，从图书馆到游戏厅，从电影院到动物园，吃喝玩乐一条龙，应有尽有，还安全，比外面强多了。
    杰森对此并无异议，只提出了唯一一点要求：“别动南极馆的企鹅。”
    那帮企鹅可是源纯的心头宝，她每天再忙，都会抽空去看看它们，有时还会抱出来遛弯。
    杰森话音落下，当即就有小姑娘露出了遗憾的神色。看来企鹅还真是冰山俱乐部的团宠，人人都想撸。
    懒得在意其他人是否失望，杰森准备离开众人聚集的天井。
    他本来就是恰好路过，被领班鼓起勇气叫住，询问能否使用冰山俱乐部设施的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他该继续回办公室处理黑面具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愉快的笑声传来，源纯迈着轻松的步子悄悄溜进天井。
    天井聚集了很多人，用热闹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杰森仍能从杂乱的声音中准确地捕捉到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直接看了过去，两人隔着人群安静地对视。
    源纯眨眨眼，跳了一下，朝杰森挥手。
    杰森注意到她的肩膀上坐着二代罗宾的玩偶，在头盔的遮掩下，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微笑。
    ###
    “你怎么还能看见我啊，太奇怪了。”源纯跟在杰森身后，叽叽喳喳地说。
    找回部分记忆的她升级了，隐匿咒的效果自然也跟着增强了，但这些对杰森仍毫无用处。
    要不是员工们宛如标准的小聋瞎，完全没意识到真正的大老板来了又走，源纯都要怀疑自己的魔术水平是不是退步了。
    杰森不是很在意，“都多久了，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真的很奇怪。”源纯叹了口气，“可能你身上存在着我不知道的特殊之处吧。”
    死而复生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被杰森遇到呢。
    杰森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过身让源纯先进去，“你也非常特殊。”
    “那当然。”源纯伸了个懒腰，熟练地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舒服地打了个滚儿，“我的幸运是EX级别的，这意味着我办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比如拯救一个差点儿被剪定的世界。
    源纯显然没get到杰森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但无所谓，杰森已经开始习惯了。
    “今天要做什么？”源纯扒着沙发靠背探出头，饶有兴趣地看杰森摘掉面罩，脱下夹克，只穿一件黑色工字背心，肌肉结实的胸前和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你已经出过门了？这么早！”源纯挑眉。
    “去查了黑面具，”杰森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整理满桌的资料，“他们开始谋划什么了。”
    经过昨晚的动乱，黑面具再傻也能发现自己的地盘上被楔入了钉子，他下一步的行动除了反击红头罩，还会多一项“抓叛徒”。
    源纯也要找FOG，正好借一下黑面具的光。
    提到黑面具，源纯就想起了昨晚，想起昨晚，就想起自己捏断了杰森的胳膊然后抱着他呜呜哭……
    好丢脸啊啊啊啊啊！
    咳咳！但是都已经过去了！这是崭新的一天！杰森显然没有揶揄我的意思，所以我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就让它安安静静地翻篇吧！
    一通自我说服后，源纯摆正了心态，打算跟杰森谈一件事。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听到杰森好奇地问：“你的眼睛没事了？”
    源纯瞬间警觉，“能有什么事？”
    杰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通常来说，哭完之后，眼睛多多少少都会肿。”
    源纯：“……”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提起来！坏人！你是坏人！
    “因为我是仙女，”源纯努力绷紧表情，冷酷地说，“仙女的容貌完美无缺！”
    赶在杰森附和或是继续揶揄她之前，源纯干脆利索地开启了新话题：“我要去趟纽约。”
    新话题果然把杰森的注意力牵走了，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询问的神色，“一起？”
    他没问源纯要去纽约做什么。
    表情过渡的有些突兀，像是被抽走了几帧的动画，中间本该还有一种情绪……这个念头在源纯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深究，“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找奇异博士问点事。”
    恢复记忆后，源纯意识到自己跟从者们的分离是被迫的，以她对迦里人的了解，他们一定在疯了似的找她。
    源纯也想找到从者们，但她回不去迦勒底原来的世界了，不知道最后有几个从者愿意跟她在异世界生活……
    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源纯借着契约的联系释放了信号，发送出自己的坐标。可她跟迦勒底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过宇宙屏障的阻隔，掉进哥谭的。
    正好奇异博士送来了名片，作为守护地球、阻挡黑暗纬度入侵的至尊法师，他一定清楚怎么打开空间门。
    因此源纯决定去拜访一下奇异博士，询问他能否给予一定的帮助。
    大不了做个交易，她拯救世界，他开空间门。
    这桩买卖源纯一定是赔本的，但为了从者们，她懒得斤斤计较。
    “奇异博士？找他做什么？”杰森好奇地问。
    杰森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源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了。
    末了她总结道：“走之前我会先查出来你是怎么……死亡的，还是你想等我回来后再说？”
    这不是个好话题，但问题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消失，总得去面对。
    杰森选择现在。
    蝙蝠家族的巡逻时间是夜晚，白天他们应该在休息，因为缺少操控人，单纯依靠系统，蝙蝠电脑的防御会相对较弱。
    此刻是进攻的好时机。
    “行，那就现在。”源纯亮出BB的卡牌。
    对于死亡，除了记忆刚恢复时的头疼外，杰森一直表现得比较淡然，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源纯却有种预感，她觉得杰森现在的态度，只是因为他还没能想起最关键的事。
    如果真的不在乎，他对蝙蝠侠的怨念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开始了啊。”源纯紧张地看向杰森。
    杰森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始吧。”
    死的是我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就像昨晚胳膊被捏断的是我不是你，你哭什么？
    源纯总能在不经意间可爱到他。
    瞪了杰森一眼，源纯套上BB的卡，进入浩如烟海的网络世界。
    源纯曾经在蝙蝠电脑里偷偷留了记号，不管是蝙蝠侠、红罗宾还是钢骨都没发现。借着记号，她很快锁定了具体坐标，出现在防火墙前。
    感应到外敌入侵，防火墙启动，抵抗进攻的同时，也发出了警报。
    ###
    上午九点四十分十二秒，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韦恩庄园。
    几乎是听到动静的一瞬间，刚睡下没多久的布鲁斯就睁开了眼睛，眼神冷得像海上的浮冰。他迅速翻身下床，冲向蝙蝠洞。
    根据声音的种类判断，是蝙蝠电脑被入侵的信号。路上布鲁斯冷静地分析着。而能入侵蝙蝠电脑……
    九点四十一分三十二秒，布鲁斯与迪克在密道入口处相遇。两人进入蝙蝠洞，发现洞里已经有人了。
    提姆黑着脸站在椅子旁，他边上是阿尔弗雷德，椅子里坐着达米安。
    寂静的蝙蝠洞内回荡着响亮的敲击声。达米安翠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速弹奏，速度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但从他和提姆的表情能看出来，他的抵抗基本无效。
    蝙蝠电脑的防火墙就像被燃烧的刀切开的奶油，柔弱得不堪一击。
    “父亲……”听到脚步声，达米安转头看向布鲁斯，他的眼中难得出现茫然甚至无措的神色。
    达米安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从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最严苛的训练，再加上传承自父母的顶尖天赋，实际年龄只有五岁的他已经远比大部分成年人更优秀了。
    可惜他的对手是BB。
    布鲁斯扫一眼就明白此刻是什么情况了，他没有让达米安走开自己接手，而是当机立断，直接切断了整座蝙蝠洞的电源供给。
    没电没网，就算是科技水平远超这个时代的BB，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吧？
    这是唯一能抵御她入侵的方式。
    “启动备用电源，连接内部网络，查一下她的目标。”布鲁斯说。
    迪克去开启备用电源，提姆把达米安坐着的转椅往旁边推了推，两人执行着布鲁斯的命令。
    达米安的脸色被重新亮起的显示屏照得微微发白，他用力咬了咬牙，不太甘心地站起来。
    转身的瞬间，达米安的视线捕捉到了异常，他眼神骤变，“唰”地拔｜刀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喝道：“你是谁？！”
    黑暗中打下一束温柔的追光，穿水手裙、披黑披风的紫发女孩缓缓抬眼，对蝙蝠家人微微一笑。
    她明明是笑着的，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达米安还在抵抗的时候，源纯的一支精神触须已经沿着防火墙的裂缝，溜进了蝙蝠电脑。
    这里像一座宏大的图书馆，空间非常大，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满了资料。
    从布鲁斯·韦恩发现电脑被入侵，到他做出断电的举动，源纯估算了一下，顶多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足够她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关于杰森的资料被安置在最底层，最隐秘的位置，书架的门框上还别了一朵枯萎的花。源纯扫了一眼，感觉应该是白玫瑰，她打开书架，拿出资料，转身靠在书柜上，直接浏览。
    上次找到杰森的讣告，源纯气得炸了整个东海岸的网。
    这次她却意外地很平静，所有的愤怒与哀痛都在眼中慢慢凝固，结冰。
    源纯的世界下雪了。
    亘古的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啸而至，日月星辰坠落，河流冰封，生命断绝，一切都被苍白覆盖。
    “啪”的一声，图书馆断电了，光迅速熄灭。
    源纯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合拢资料，按照原本的角度将其分毫不差地放回去，又清扫了来过的所有痕迹。
    从灵魂深处一直到体表，我已经被冻透了，她漫不经心地想，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第61章
    源纯本打算跟蝙蝠侠聊两句的, 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显得不礼貌。
    转念一想，她现在用的是BB的身体, 代入BB的思维，看到关于杰森的资料后，她内心大概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倒是可以伪装成我让BB传达我的意思, 但太麻烦了, 而且蝙蝠侠过于敏锐,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揪住小辫子。
    说多错多，最后源纯干脆一言不发，只对着全神戒备的一家五口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随后就灵子化消散在空气中。
    “不是切断电源了吗？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达米安怀疑地问。
    迪克迟疑地说：“可能是在断电前就入侵了，断电后走不了了？”
    “不, 她的痕迹消失了。”提姆给电脑来了个全面杀毒，却完全找不到源纯残留的任何踪迹, 似乎她就是闲得无聊，随意来转转。
    “是你技术不行吧？让我来。”达米安挤开提姆。
    提姆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然后他突然想起件事，瞬间脸色苍白，无法冷静了。
    “她看到你们的脸了。”提姆的声音中透着死一般的平静。
    事发突然，布鲁斯和迪克匆忙赶来，没来得及换上制服。达米安还不被允许参与夜巡活动，以前也没有掩饰长相的习惯。只有一直窝在蝙蝠洞的提姆穿了全套的装备。
    但有什么用呢？爹、大哥和弟弟都掉马了，他当然也跑不掉。
    “啊……这可不妙……”迪克轻轻抽了口冷气, 目光忍不住飘向布鲁斯。
    穿上制服, 成为超级英雄的第一天起, 迪克就考虑过身份暴露的情况。
    考虑的结果是还好, 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隔壁复联好多超英的身份都是透明的呢。
    但蝙蝠侠不行，哥谭市的情况太特殊了。一旦蝙蝠侠等于布鲁斯·韦恩被直接证据证实，迪克想象不到他会遭受到怎样疯狂的报复。
    “怎么办？”提姆轻声问。
    最可怕的不是已经暴露的敌人，而是潜藏在暗处，连真实目的都摸不清的对手。他们不知道迦勒底出现在哥谭到底想做什么，连防范都无从下手。
    “我会处理的。”布鲁斯平静地说。
    比起儿子们，可能受到最大伤害的布鲁斯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位，从他的眼神和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似乎掉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中午吃什么”没太大区别。
    “尽量不要出门，”布鲁斯对提姆和迪克说，“或者可以结伴行动。”
    “那你呢？”迪克露出不满的神色。
    “父亲！”达米安难得对迪克的观点表示赞同，他三两步追上布鲁斯，“您要去哪儿？请带上我！”
    布鲁斯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达米安。亲生的小儿子有着一副跟他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就连神情就那么相似。拧起来的眉毛，倔强的眼神，眼底蕴藏的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淡淡期待与渴望……
    沉思片刻，布鲁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达米安的肩膀。
    “留在家里。”简短的发言后，他坚定地走向黑暗中。
    达米安那张尚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鼓了起来，像吸饱水的河豚。如果是迪克或提姆对他说这句话，他绝对当场拔刀砍过去，尝试以武力值打破可笑的年龄权威。
    但发出命令的是他尊敬的父亲，他能怎么办呢？
    “迦勒底是吧？我会查清楚的！”达米安气哄哄地走了。
    除了蝙蝠侠之子，他还是刺客联盟的少主。作为一个成立数百年的组织，刺客联盟的资源在某些方面可比韦恩集团和正义联盟靠谱多了。
    阿尔弗雷德跟了上去，“达米安少爷交给我。”
    迪克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蝙蝠车咆哮着冲出轨道，蝙蝠洞里只剩下迪克和提姆两个人。
    “我觉得他心里有数，”迪克把目光从蝙蝠车离开的位置收回来，拽了把椅子坐在提姆身边，“但是他什么都不说。”
    “不管迦勒底是什么来路，事情的严重性都不会改变分毫。”提姆把关于迦勒底的全部线索都调了出来，密密麻麻铺满整个电脑屏幕，他一目十行地浏览这些信息，在脑海中将其重新整合，排列出各种可能性，“BB的入侵肯定有目的，她想找什么资料呢？”
    “黑面具？”迪克也在思考，“黑面具昨晚刚刚袭击过冰山俱乐部，迦勒底和红头罩肯定会报复他。”
    “但那不像黑面具的手笔，而且黑面具一直以来针对的目标都是红头罩。”提姆轻声呢喃，“黑面具……让我看看黑面具现在在做什么……”
    ###
    源纯睁开眼，看到杰森正坐在她旁边，还朝她张开了手臂。
    “什么意思？”源纯扶着沙发靠背坐起身，茫然地问。
    杰森眨眨眼睛，“要抱一下吗？”
    源纯：“……”
    她立即明白了什么，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杰森给了源纯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将下巴抵在源纯的肩膀上，侧过脸在她耳畔轻声说：“也没有很久，昨晚你睡了之后吧。”
    他把红A做的那桌子饭都吃完了，撑得肚子滚圆，根本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干活。
    其实在得知自己名叫杰森·陶德，曾经是二代罗宾后，很多过去被迷雾笼罩的线索瞬间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杰森·陶德的死因不好查，二代罗宾的死因在哥谭里世界却并非秘密。
    虽然没有实锤，但经历过那段黑暗时期的反派们，心里多多少少都猜到真相了。
    杰森殴打了不少人，在他们支离破碎的言语中逐渐回想起被尘封的真相。
    他以为自己会非常愤怒，会立即找到蝙蝠车把老头子连人带车炸上天，会揪出那个可笑的代替品揍他一顿，会冲进阿卡姆把小丑拖出来，用撬棍殴打他，将他打得奄奄一息再弄死……
    但杰森并没有，他只是找了座高楼，靠着一只饱受风雨侵蚀的滴水石兽，坐了整整一晚上。
    过去十九年的人生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回——
    他想起破败的犯罪巷，想起偷蝙蝠车轮胎被蝙蝠侠逮个正着，想起热气腾腾的汉堡；
    他想起奢华古典的韦恩庄园，想起书房浅淡的墨香，想起阿福做的饭；
    他想起在哥谭林立的高楼间飞翔的刺激感，想起亲手抓住罪犯的成就感，想起……撬棍打在身上时的剧痛。
    最后一块拼图被按进残缺的回忆中，他完全理解了失忆前的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到底想对蝙蝠侠做什么。
    他气愤的不是死亡，甚至都不是小丑，他气得是蝙蝠侠为什么在他死后，还能放任小丑活在世界上继续作恶。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源纯说。
    杰森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脑子里的话讲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杰森松开源纯，往后退了提，将距离拉到正常范围内，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都准备好备用网络了。”
    “情绪的爆发是递进式的，我已经宣泄过一次，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源纯平静的语气下藏着汹涌的暗潮，“但是……”
    冰封一切的极寒，和将万物燃烧殆尽的火，这二者其实没有区别，只是愤怒的不同表现形式而已。
    “你想通过黑面具把小丑放出来，”了解了一切的前因后果，源纯瞬间get到了杰森失忆前的布置，“不能直接抓住他吗？”
    不管杰森想要对小丑做什么，干掉他也好，用他把蝙蝠侠钓出来也好，直接找上小丑是最方便的。
    “他被关在阿卡姆精神病院深处，防护最严密的牢房中，”杰森的声音逐渐低沉，“我一个人进不去。”
    所以才需要各种迂回，算计，将整个哥谭黑｜帮拖入局中，把水搅得越来越浑浊，抛出大量的无效信息，消耗蝙蝠侠和他助手们的精力。
    “真聪明。”源纯忍不住赞美道，她看了杰森一眼，微微一笑，“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就像黑｜帮骤然发难的那个夜晚，杰森被困在冰山俱乐部时，源纯开着BB的号赶到了一样，这次她也会帮他把小丑从阿卡姆里逮出来。
    逮出来，再杀掉。
    当然不能让他死的那么容易，得想个办法让他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痛苦。
    尽管源纯很怀疑小丑这种人还能否感知到属于人类的情绪，但她会努力的。
    “啊，不太好吧，”杰森目光闪烁，他的声音里透着股隐秘的愉悦气息，“你不是还要去纽约拜访奇异博士吗？”
    源纯：“……”这话听起来真的怪怪的。
    “留在哥谭也不妨碍我去纽约。”源纯用没什么威力的眼神瞪了杰森一眼，控诉道，“你是故意的吧？”
    知道我在了解了关于小丑的信息后，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离开哥谭，留你一个人独自面对。
    “也对，你可以开马甲……你的马甲能跑这么远吗？厉害！”杰森故意无视了源纯的抱怨，他沉思道，“但对方好歹是至尊法师，我们不亲自上门，会不会显得不够尊重？”
    差不多行了啊！再说我就把马甲留下，本体去纽约了！源纯撇撇嘴，“那就选个足够尊重他的身份好了。”
    她从兜里摸出一张花里胡哨的卡牌。
    真的很花里胡哨，背面除了卡牌统一的枝繁叶茂的大树图案外，还飘着不少粉色花瓣。最特殊的是，这张牌的底色猛一看是白，但在光的照耀下，它比钻石还璀璨。
    传说中的五彩斑斓的白。
    源纯松开手，卡牌落地，变成一位非常漂亮的男人。
    流光溢彩的白发，披着白斗篷，手持造型奇怪的法杖。他的眼睛是烟雾般轻柔朦胧的紫色，让人想起梦中安宁恬静的故乡。
    杰森：“……”很好，又一个帅小伙。
    想到源纯有三百个马甲，他不禁眼前一黑，心里的柠檬酸得都冒泡了。
    这得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才能让这些从者甘愿把力量复制一份，借给她随意使用。
    越深入思考，杰森心中的危机越强烈，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输了！
    “介绍一下？”杰森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是什么身份？”
    源纯：“花之魔术师，阿瓦隆剑圣，人类最古网络骗子。”
    杰森：“？”
    源纯：“他叫梅林，是亚瑟王的老师，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亚瑟王。”
    杰森：“……”
    第62章
    阿斯兰酒店。
    露西娅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 感觉胸腔里痛得发胀，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骨骼, 破开皮肉，鲜血淋漓地钻出来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即使是很久以前——
    “砰”的一声闷响，卧室门被踹开, 披着斗篷的男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一副赶了很远路的模样。看到露西娅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他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大踏步走进来, 语速飞快地说：“跟我走。”
    “走哪儿去？”露西娅按住胸口, 茫然地问。
    注意到她的动作，男人的眼神愈发幽深，“大祭司说你有危险，先离开哥谭。”
    露西娅还想问什么,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把将她扛起来，毫不客气地带走了。
    露西娅：“……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我今天跟布鲁斯还有个会要谈，分店的选址也没定下来——”
    “跟你的命比起来, 那都是小事！”男人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露西娅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停下了挣扎, 发出一声冷笑。
    因为姿势的缘故, 男人看不到此刻露西娅的表情, 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眼底闪过了了然的情绪。
    “用不着你一遍遍提醒我这个, ”露西娅按着胸腔的手微微颤抖，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着充满嘲讽的话，“等到该死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死的。”
    ###
    “你说他是梅林？亚瑟王传说的那个梅林？那不是个老头子吗？”杰森难以置信地问。
    源纯意味深长地笑了，“他年纪确实挺大的了，但这不妨碍他长得好看啊。”
    而且梅林长得好看算什么，你要是知道我迦里的亚瑟王是女孩子，能凑两桌麻将还有剩余，还不得惊讶得下巴掉在地上。
    源纯控制着梅林走了两步，活动一下，伸了个懒腰，还朝着杰森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别管梅林人怎么样，他这张脸是真的很美，曾经迷倒过许多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可能还有不少小伙子。
    但杰森却露出了明显抗拒的神色，他后退两步，皱起眉，“他……”
    “怎么了？”梅林好奇地问。
    “你在控制他吗？”杰森看向源纯，迟疑地说，“我觉得他的眼睛有点怪……”
    烟紫色的眼眸像沉在水底的宝石——不是形容，不是比喻，是单纯的描述，杰森真觉得梅林那俩眼珠子是宝石做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情感，透着冰冷的、无机质的光。
    “你倒是挺敏锐的。”源纯挑眉，“还记得亚瑟王的传说吗？他是人类与梦魔的混血，不是单纯的人类，据他自己说更加偏向梦魔，因此感受不到人类的情感，只能像镜子一样模仿。”
    梅林虽然一直这样坚信着，但源纯多多少少能分辨出其中微妙的差别，至少他对阿尔托莉雅和她，是不太一样的。
    “原来如此。”杰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感觉放松了许多。他主动换了个话题，“他要怎么去纽约？”
    源纯的表情十分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跑着去。”
    杰森：“……我假设你知道从哥谭到纽约的距离有多远。”
    其实没多远，这俩城市是邻居关系，严格来说在边界线上反复横跳，一秒就能完成从纽约到哥谭的旅程。
    可从冰山俱乐部到复仇者大厦很远啊！除了闪电侠和快银这种以速度见长的超能力者，谁会愿意徒步往返。
    “这点距离对梅林来说不算什么的。”源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梅林也跟着点头，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可是人类最古长跑冠军，曾经昼夜不眠不休，从阿瓦隆一路跑去乌鲁克。”
    很好，继“人类最古网络骗子”后，又出现了更加奇怪的称号。
    杰森：“虽然但是，他跑不就等于你跑吗？你确定？”
    源纯和梅林露出了同款呆滞表情。
    “你说得对。”源纯抹了把脸，神情严肃地说，“还是开车吧，你会开吗？”
    梅林迟疑道：“会……吧？”
    源纯一拍桌子，“把‘吧’字去了！你必须会！你可是梦魔，为什么不会骑乘？！”
    杰森：“……”你说的骑乘是我理解的那个骑乘吗？
    “那我试试吧。”梅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翻车了，master你记得来接我哦。”
    源纯冷酷地说：“你可是无敌的大魔术师，自己想办法。”
    梅林抱着他的魔杖，发出一声呜咽，他哀怨道：“master，你也太无情了。”
    ###
    在杰森欲言又止的注视下，源纯给梅林塞了满兜的现金，然后把他赶走了。
    “好，奇异博士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怎么把小丑抓出来吧。”源纯拍拍手，指挥BB查到了关于阿卡姆的资料。
    跳过一大堆介绍阿卡姆历史的文本，她直接在虚拟光屏上展开设计平面图，试图规划潜入的路线。
    “一旦阿卡姆被入侵，触发警报，蝙蝠侠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现场，这个时间大概是十分钟。”杰森分析道，他指了指地图最深处的某个位置，用红圈将其圈起来，“小丑大概被关押在这里，他的牢房是最隐秘最牢固的。”
    然而没什么用，该越狱的时候小丑还是会越狱的，他就像无处不在的梦魇，没有任何枷锁能禁锢住他，他现在还待在那儿，只是因为没有出去的理由。
    想突破阿卡姆的防御其实并不难，挑个攻击型从者放宝具就能清场了，但那样肯定会跟蝙蝠侠起冲突。不管是杰森还是源纯，都在有意地避免“跟蝙蝠侠打起来”的选项。
    杰森是什么情况有点难猜，可能他设计了一个终极对决，只有时间到了才会跟蝙蝠侠打起来。
    源纯是虽然不认可蝙蝠侠的某些理念，但在充分了解黑暗骑士的所作所为后，她尊敬他。
    杰森调出了阿卡姆员工们的资料，搜索合适的目标，“我们可以尝试买通内部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开个门。”
    源纯随口问：“要花多少钱？”
    杰森：“不贵，市场价参考价三百万。”
    源纯的头顶缓缓升起一枚问号。
    “阿卡姆员工可是高危职业，碰上哪天病人暴动，说不定就没命了。”杰森耸耸肩膀，“而且他们开门要承担很大风险的，事后会被蝙蝠侠暴打进医院，扣除一部分医疗费，也剩不下多少了。”
    “三百万哎！那可是三百万！”源纯震惊道，“你给我三百万，这个门我来开！”
    杰森哭笑不得，实在摸不清源纯的金钱观念。她有时候能为了五万块差点儿把自己送进孤儿院，有时候有对金钱又表现得不屑一顾。
    “区别在于钱是不是花在我身上，”源纯似乎读懂了杰森的困惑，解释道，“给我和自己人花钱，当然随意了，换成根本不认识的路人甲，那就是要我的命。”
    杰森挑眉，“这钱难道不是给我花的吗？”
    “又没有落到你的口袋里。”源纯的态度十分坚决，“别说了，这事听我的，我不花一分钱就能安全进去，不仅不花钱，还能让他们倒给钱。”
    杰森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说说看。”
    “格局打开，拓宽思路！”源纯调出阿卡姆疯人院的官网，有理有据地分析，“阿卡姆虽然关着一堆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它其实是个精神病院吧？精神病院是由什么构成的？病人，医生，护士和保安。”
    找到招聘栏目。
    “按你的说法，阿卡姆的员工损耗率是很高的，这样的医院肯定会常年招聘。”
    点进去，开始填写简历。
    “既然不好闯，那就直接走正规渠道。”
    至于简历能否通过，会不会被录用之类的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让BB去改个小数据就好了。
    杰森：“……”
    沉默片刻，他“啪啪”地鼓起了掌。
    确实是不花一分钱、还能让阿卡姆倒给钱的潜入方法，就是不知道工作时间只有一天，能不能拿到工资。
    “这里我一定要吐槽一句，”源纯边填简历边说，“为什么要把罪犯关到精神病院啊？哥谭不是还有个黑门监狱吗？”
    杰森：“因为他们都是精神病。”
    源纯：“……无法反驳。”
    “你有医疗执照？还是说打算应聘保安？”杰森好奇地凑过去，看源纯都写了什么，他开了个小玩笑，“总不会是假装病人住进去吧？”
    “我很精神，不需要得精神病了。”源纯白了杰森一眼，“我没有，但我的从者里有一位伟大的护士。”
    杰森看清楚了简历上填写的名字。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提灯女神，护理事业的创始人。
    杰森肃然起敬。
    ###
    时隔三个月零二十四天，阿卡姆疯人院终于再度迎来了新入职的勇士。
    新人是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她有着一头柔顺的蔻粉色长发，穿一身红黑配色的职业套装，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深红色的眼睛情绪淡漠，给人端庄又高贵的感觉。
    耶鲁大学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应聘的职位是心理医生。
    名字非常响亮，令医学生难以忽视。
    负责接待南丁格尔的是阿卡姆精神科的资深医生葛丽琴·维勒斯，她一遍遍地看着简历，点了根烟咬在嘴里，深吸一口，吐出浓郁的烟圈，然后才用沙哑的声音问：“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披着南丁格尔壳子的源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淡淡地看了葛丽琴一眼，用平静的语调说：“很不卫生，你在给你的肺增加负担。”
    明明没有展现太多的情绪，但葛丽琴跟源纯对上眼神的瞬间，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了一阵凉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下意识掐灭烟，“谢谢关心，但你待久了就知道，在这里工作，烟是必需品。”
    阿卡姆这种过分压抑的环境下，不管是医生还是警卫，压力都非常大，每年都有工作人员发疯变成精神病人的事件。而抽烟能很好地缓解精神紧张。
    “干净整洁的环境才是必要的，”源纯坚定地说，“这里，不行，必须整改。”
    葛丽琴：“……”新同事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不是她性格多疑，实在是跟类似的人打过太多交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但人都招进来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葛丽琴站起身，拿了一串钥匙，对源纯说：“请跟我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第63章
    源纯去阿卡姆报到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谈完话四点半，当场入职，葛丽琴医生带着她转了转办公楼, 简单熟悉工作环境, 五点二十的时候，参观结束, 两人去餐厅吃饭, 饭后回办公室歇息。
    晚上七点，晚班开始, 源纯终于正式踏入了之前参观时没能逛到的、阿卡姆疯人院戒备森严的区域——住院部。
    第一天工作就值夜班是件很倒霉的事, 但没办法，阿卡姆人手严重不足，葛丽琴的上一任助手已经辞职两个月了。
    这位助手很倒霉, 他给病人送药的时候, 被对方趁机抓住手腕，大半条胳膊拖进门上的小窗里，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卡在门上, 最后被解救下来时，身高六英尺的小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尖叫着缩进角落瑟瑟发抖。
    前任助手的身体没受到太大伤害, 但内心深处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导致从此之后看到有窗户的门就吓得哆嗦。
    “我们的工作, 是负责住院部A区与B区病人的身体健康。”葛丽琴带着源纯去查房，挨个登记病人们的状况, 两人并肩穿过幽长的走廊。
    A与B区的病人是普通的精神病人, 疯的程度没那么严重, 杀伤力远远不及恶名昭著的超级罪犯。
    尽管如此, 住院部的整体环境还是很压抑，别说以南丁格尔的标准来看，就是以源纯的标准，都严重不合格。
    老旧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光线昏黄的吊灯，灰白的墙壁上布满斑驳的痕迹，水泥地板的角落有可疑的暗色污斑，走廊两侧敷衍地摆着落灰的塑料绿植，一扇扇紧闭的冰冷铁门上开着狭小的透气口，里面射｜出无数充满恶意的视线。
    这可是精神病院，病人本来脑子就有问题，还住在这种环境里，病情不加重才怪呢。
    注意到源纯不赞同的眼神，葛丽琴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人手真的不够……而且就算每天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出事，又得重修。”
    再加上阿卡姆的病人们很多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家就更懒得为他们搞卫生了。
    【渣滓们只配住在下水道里。】耳机里响起了杰森冷酷的声音。
    ——然而下水道又做错了什么呢？源纯心里这样想。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两人分头行动，杰森去盯黑面具，源纯去阿卡姆抓小丑。
    杰森又双叒叕拒绝了套从者的壳子，看来杰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没办法，源纯只好像之前参加宴会一样，再度掏出了隐秘的耳机戴上，与他保持单线交流。
    “医院的康复率如何？”源纯放缓速度，跟某个藏在铁门后观察她的病人平静地对视。
    病人莫名感到心脏重重一跳，有种直视了深渊的窒息感，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葛丽琴没注意到异常，她被源纯问住了，支支吾吾：“呃……这个……”
    康复率？什么康复率？阿卡姆竟然还有康复率？
    更尴尬了！
    【开什么玩笑，你不如问问死亡率。】杰森笑得好大声。
    源纯无声地叹了口气。
    “嗯，我懂了。”源纯点点头，周身的气势一变，眼神渐渐狂热起来，她微笑着，郑重其事地对葛丽琴承诺，“放心交给我吧，我会让这里变得更好的！”
    【才进去没多久，你就被阿卡姆影响了吗？】杰森调侃道。
    ——我只是在尝试模仿南丁格尔的人设，把握她的精髓有点难……对，忘记告诉你了，护士长的职阶是Berserker，跟B叔一样。她治病的方式很有特点，很快你就能体会到了，嘻嘻。
    葛丽琴：“……”救命，这小姑娘不会真的有蛇精病吧？她怎么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了？
    阿卡姆到底什么风水，能不能来个正常人！
    确定了目标的源纯挺起胸膛，英勇无畏地奔赴前方的战场。
    葛丽琴从呆滞中回过神，一边小跑着追赶源纯，一边掏出手机狂翻人事部发来的文件和源纯的简历，试图分辨她到底是来应聘的，还是来办理住院手续的。
    走廊的尽头，葛丽琴追上了源纯。
    “里、里面是C区，”常年坐办公室，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导致葛丽琴跑两步就有点喘，“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源纯隔着铁栏杆张望，“C区不需要登记吗？”
    “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你现在不能接触他们。”葛丽琴的态度非常认真，“C区关押的都是哥谭市恶名昭著的疯子，他们真的能在三言两语间把人搞疯……我以前有很多同事都是这样变成了我的病人。”
    源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孩子，我得对你负责，”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继续说，“我不希望你——”
    “哦豁，”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看看这是谁？葛丽琴·维斯勒医生，很高兴你还活着，与你一起游戏的快乐时光令我铭记至今。”
    葛丽琴的脸色微微一白，她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将源纯拽到身后，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瞬间投射过来的、无数充满恶意的视线。
    “爱德华·尼格玛，”葛丽琴冷冷地说，“不打扰你了。”
    “哐当”一声巨响，有人一脚踹在了铁门上，也可能是整个儿撞上来的。
    仿佛按了下某种开关，安安静静的C区沸腾了，每一扇门都被敲响，刺耳的尖叫，大声的狂笑，悲痛的哭泣……
    各种声音如奔腾的潮水般纷至沓来——
    “我看到了！是新来的医生吗？让我看看她！”
    “好可爱啊……可爱得让我想把她从中间撕碎成两截！哈哈哈！”
    “克制一点杀手鳄，难得有新玩具……”
    “医生，你们看我的病还有救吗医生？”
    “把她送过来！让我看看她！”
    “……”
    从走廊到C区之间还隔着两扇坚固的铁门，即使病人突破了病房的桎梏，也会被铁门阻拦，短时间内难以逃脱。但这帮人疯起来危险性太高了，光是听他们说话，都能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走！快走！”葛丽琴试图拽着源纯离开，却没拖动她。
    源纯稳稳地立在原地，一只手搭上了铁门的栏杆，紧接着五指收拢，将其握住。
    【黑面具……在去阿卡姆……路上……你当心……】杰森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他行动太快了……竟然今晚就动手……】
    黑面具这种帮｜派老大跟源纯和杰森不同，不用万事亲力亲为，搞定阿卡姆守卫之类的小事，肯定是交给手下人去完成的。他只会在一切处理完毕后，直接去找目标小丑谈判。
    杰森的话意味着阿卡姆里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只有这样，才能让黑面具登场的时间显得刚刚好。
    脚步声由远及近，头戴面罩、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作战服里、手持｜枪｜械的神秘雇佣兵们出现在葛丽琴的视野中。
    医生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愤怒地盯着给雇佣兵带路的保安，“泰瑞，你疯了吗？！”
    “抱歉，维斯勒女士，我真的很需要钱。”被称为泰瑞的保安用歉疚的语气说，随后他看向雇佣兵的首领，“我建议你们消除祸患，要不然她肯定会向蝙蝠侠告密的，这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雇佣兵首领举起枪，枪｜口对准葛丽琴，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道：“你小子真恶毒。”
    黑面具敢来劫人，就不怕蝙蝠侠知道事情是他干的。害怕的只有泰瑞，他又想要钱，又不想暴露，因此必须干掉葛丽琴和新来的医生。
    就在首领准备扣动｜扳｜机时，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他的动作一顿，跟随众人一起朝着音源处望去，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长相妩媚大气的年轻实习医生，单手拧断了足足有成人小臂粗的铁门栏杆，她冷静地将葛丽琴推进扩大的缝隙中，转身面对雇佣兵们挡在门前，用刚卸下来的铁棍敲了敲地面。
    源纯嗅到了从雇佣兵们身上飘来的浓郁的鲜血味，以及呛人的硝烟气息，证明他们是一路杀过来的，怪不得动静闹得这么大都没有保安出现。
    “考察完成，”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声音无比严肃，说出来的话却颠三倒四，“肮脏是医疗行为的敌人，因此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病，不能让生命继续流失下去了，我要拯救你们的生命，即使会因此夺走你们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葛丽琴：“……”新同事果然是蛇精病。
    雇佣兵们：“……”哪里来的女疯子？从病房里跑出来的？
    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首领懒得深究源纯到底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这可疑的女人是完成任务的障碍，而障碍，必须要扫除！
    首领干脆利索地开｜枪了，源纯跟他同时行动的，她看似随意地抡了一下铁棍。
    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几乎是咬着子｜弹｜出｜膛的炸裂声响起来的。
    铁棍击｜中｜子｜弹，将它打了回去，撞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弹起来，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射｜中了站在最前方的雇佣兵的大腿。
    那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倒了下去，血液很快渗透出来，流了满地。
    “……受伤了，”源纯的神色更加肃穆了，她坚定道，“必须尽快治疗！再妨碍我，我会将你们统统消灭！”
    在狭窄的空间内｜射｜击，很容易出现跳｜弹的危险情况。正因如此，首领才选择了自己开｜枪，没想到子｜弹只有一颗，也能被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返还回来。
    “草！给我上！杀了她！”首领发出一声怒吼，扔了枪，率先冲过来，他三两步踏上墙壁，在半空转身，借着下坠的势能和体重，对准源纯狠狠地砸下一脚。
    这招是首领近身搏斗的“必杀技”，他靠着队友牵制打配合，曾经如此踹断过一个人的头骨。
    但这次首领的技能失效了，源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扔了铁棍，紧接着手腕翻转，抬起胳膊一扣，便稳稳地锁住了他的小腿。
    我们护士长B 的筋力和B 的敏捷难道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在首领惊愕的目光中，源纯朝他微微一笑，旋步转身，以抡铁棍的手法抡起首领，将他迎面砸在了铁门上。
    首领当场晕了过去。
    这还没完，源纯直接把首领当成武器，又抡了一圈，痛击了他那群冲上来的队友。
    顷刻间雇佣兵倒了一大片。
    源纯拍了拍手，看向剩下的雇佣兵，“你们也需要治疗。”
    技能发动，“人体理解”，赋予自身对人型生物特攻特防；“天使的吼叫”，强化自身的攻击力；最后以御主的身份给卡牌赋予极速和防御。
    “请不要妨碍我，”源纯眨眼间出现在幸存雇佣兵的面前，“我要拯救生命。”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切掉就好了。”
    “我会治好你们，请相信我。”
    雇佣兵们甚至连抗议都没来得及说，就全军覆没了。
    走廊恢复了寂静，C区的神经病们都不吭声了。
    源纯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着抱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泰瑞走去。
    “别！别杀我！我只是想要钱，我只是想要钱！”泰瑞恐惧地喊道，他试图往后退，但背后就是墙角，根本无处可逃。
    源纯在泰瑞面前停下，她打量着哭得极为狼狈的男人，边思考边说：“你有病……脑子有病……”
    “对对对我有病！”泰瑞疯狂点头附和。
    “我不会让你丧命，我会治好你的，”源纯神色郑重地说，“脑子有病，就砍掉头。”
    泰瑞：“……？？？！！！”
    源纯举起手，手掌攥拳。
    “你才有病啊！”泰瑞崩溃了，“救命！来人救救我！蝙蝠侠——”
    话未说完，源纯一拳砸在泰瑞脸上，将他打晕了。
    “南、南丁格尔女士……”葛丽琴抱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说，“请、请冷静，已经没事了……”
    “维斯勒女士，”源纯礼貌地对葛丽琴一点头，“你的脸色很不好，我认为你需要治疗。”
    葛丽琴：“……不不不我没事！我很好！”
    “心率120，远远超过正常范围，必须立即治疗。”源纯脸色微变，她跨过满地的人，快步走向葛丽琴，在她紧张的注视下，从她穿的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一盒药。
    服下常备的救命药后，葛丽琴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人缓了过来。她惊魂未定地说：“谢、谢谢……你到底是……”
    “维斯勒女士，请躲去安全的地方，事情结束前不要出来。”源纯摇了摇头，简单解释，“黑面具计划劫走小丑，我是来阻止他的。”
    听到小丑的名字，葛丽琴的呼吸微微一滞，感觉自己又需要吃药了。
    或许是源纯对待她与对待雇佣兵截然不同的态度令她产生了信任感，葛丽琴鼓起勇气问：“我能报警吗？”
    源纯比了个“请”的手势：“你随意。”
    ###
    葛丽琴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
    源纯叫了只哈桑暗中护送她，然后开始清扫战场。
    她清扫的方式，是把雇佣兵们携带的枪｜械一支支掰成两截，清脆的“咔咔”声回荡在走廊里，不绝于耳。
    处理掉武器，源纯捡起铁棍，先穿过缝隙，再把铁棍放在它原来该待的位置，用魔术焊死。
    搞定这一切后，源纯慢条斯理地来到了C区的第一间病房门口。
    “爱德华·尼格玛，”源纯回忆起葛丽琴曾经叫过的名字，“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谜语人：“……你去问蝙蝠侠啊！我怎么知道！”
    “狂躁，易怒，对过去的记忆产生了混乱，”源纯胡乱分析谜语人的性格，并瞎捷豹诊断，“你有病，需要治疗。”
    谜语人怒道：“我看你才有病！”
    “请稍等，我马上来治疗你。”源纯自顾自地说着，挥拳砸在门上，一拳把门砸穿了。
    锋利的破碎铁块边缘擦过源纯白皙的手，连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硬度还是人吗？这是美国队长的盾牌成精了吧！
    谜语人没有超能力，格斗术也普普通通，他犯罪依靠的是聪明的脑子，如此柔弱的男人，肯定扛不住源纯热情的招呼。
    看着那只手臂缓缓退出去，打算再来一下，一副不破门而入誓不罢休的姿态，谜语人的求生欲瞬间拉满，脑子转得飞快。
    “别别别别过来！”他大喊道，“还有人比我病得更重！你再不去治疗就要死掉的那种程度！”
    源纯的动作一顿，声音中流露出些许兴趣：“哦，是谁？”
    谜语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病友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了——
    “说话注意点！”
    “谜语人，你要是敢把麻烦引到老子这里，你就完蛋了！”
    “医生，你看我的病还有救吗医生！”
    “等我出去就都杀了你们！”
    “……”
    门后的谜语人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一群带不动的猪病友，把女魔头推给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谁能治得住她？
    她各个击破，我们很快就全军覆没！
    重担当然要交给最邪恶的那个，只要拖到蝙蝠侠来，我们就胜利了！
    谜语人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你知道吗？明面上阿卡姆的住院部只有ABC三个区域，但实际上，还存在最为隐秘的D区。”
    听到D区的一瞬间，精神病们的声音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般戛然而止。
    不安的气氛悄然蔓延。
    “D区是重症监护病房，里面居住着病得最重的人。”谜语人摸了摸下巴，咧嘴一笑，“他需要你的拯救。”
    “谜语人我艹你%￥#@*&！”一个女声发出刺耳的尖叫，“你怎么敢！”
    “哈莉！不要管他了！”另外的女声劝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但、但是……我没有办法停止对他思念！”
    “男人是靠不住的！他是个混蛋！”
    女生们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听上去是某种情感问题。
    源纯也想听，但人设不允许她好奇，她只好假装没听到姑娘们的聊天，认真询问谜语人：“D区在哪里？”
    谜语人尝试讨价还价，“我可以给你带路。”
    源纯微笑：“好，我先给你治疗——”
    “往前直走到头坐电梯下楼，地下三层，只有一个房间。”谜语人语速飞快地说，“电梯需要A以上级别的安全卡才能刷动，你自己想办法。”
    源纯回走廊拿了许多被她折断的枪｜械残骸，当成材料按在门上，敲敲打打，用魔术修复好了。
    谜语人：“……”还以为能蒙混过关。
    精神病们开始好奇源纯要怎么做，才能突破系统的封锁，乘坐电梯下楼。
    源纯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对着麦克风说：“BB，开门。”
    听筒里传出年轻女孩元气满满的声音，因为周围过于安静，她的声音特别清晰：“黑面具差点儿发现他的小废物们已经被你干掉了，幸亏我糊弄过去了，快谢谢我！”
    源纯想了想，真诚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擅长给AI治疗……”
    “我没病！”BB无语，“唉算了算了，门开了，快去吧！”
    源纯坐着电梯下楼了，当电梯显示的层数为“-3”后，走廊里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BB是那个对着整个哥谭广播的超级AI！女疯子是迦勒底的！”
    “迦勒底找小丑做什么？”
    “迦勒底不是来找小丑的吧，女疯子不是被谜语人忽悠过去的吗？”
    “那迦勒底来阿卡姆做什么？”
    “我想出去！放我出去！”
    “说不定是红头罩的阴谋，迦勒底不是跟红头罩是同盟关系吗？”
    “唉，院里消息太闭塞，是时候出去玩了！”
    “……”
    ###
    跟BB查到的情况互相验证后，源纯确认谜语人没有说谎。
    她满怀期望地朝最终目的地走去，越靠近小丑的病房，脚步越轻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看到蝙蝠电脑里关于杰森死亡的卷宗后，源纯就在思考该怎么报复小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可以执行的方法。
    谈不上绝妙，至少能恶心到小丑。
    小丑这种混乱邪恶阵营的纯粹恶人，心里对世俗的欲｜望没有半点追求，金钱无法打动他，感情无法影响他，直面死亡他也不会感到恐惧，源纯怀疑假如杰森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撬棍把他揍得奄奄一息，他也只会哈哈大笑。
    看起来毫无弱点，实际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可能，世界上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东西。
    源纯已经隐约摸到弱点的边了，她打算试验一下。
    不对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她可以跟小丑慢·慢·沟·通。
    【玩得爽吗？】耳机里忽然传出杰森的声音，打断了源纯的思绪，【我看到你战斗留下的痕迹了，啧啧，真惨烈啊。】
    满地的人，周围散落着断成两截甚至三截的枪，的确很具有视觉冲击力。
    杰森开着摩托车一路狂飙，终于赶在黑面具前面抵达了阿卡姆。
    源纯回过神，控制BB接管阿卡姆的监控系统，终于可以跟杰森交流了，“还好，就是活动了一下筋骨。”
    对这种凡尔赛行为，杰森拒绝评价。他换了个话题：【门关着，你怎么进去的？哦是电子锁，BB可以开门。】
    “不，其实我卸了根铁栏杆，又给安回去了……”源纯视线飘忽。
    杰森：“……”你真是个人才。
    【计划稍稍做个改变，黑面具派雇佣兵进入阿卡姆，肯定已经惊动了蝙蝠侠，接下来我们得速战速决了。】杰森挽起袖子开始干活，【我把被你干掉的人都拖走，尽量将现场还原成无事发生的样子，你埋伏好，等黑面具过去了做掉他，再把小丑带出来。】
    【蝙蝠侠由我拖住，你成功了给我发个信号我再撤退。】
    眼下的情况，如果一定要带走小丑，要么撞上黑面具，要么撞上黑面具和蝙蝠侠。
    这还是在小丑乖乖听话完全不反抗的前提下，实际绝对不可能，带走小丑花费的时间会更久，而且更危险。
    他俩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动手，原定的计划是先混进阿卡姆踩点，然后再抓人。
    这次黑面具的行动力太强了，令人措手不及。
    最保险的方法是现在、立刻、马上掉头就走，小丑不要了，让黑面具和蝙蝠侠去battle吧。
    但来都来了，杰森和源纯都不甘心就此放弃。
    错过这次，阿卡姆的防御肯定升级，下回更不好混进来了。
    “注意安全。”杰森的临时计划已经很完备了，源纯没有反对，只关心了一句，然后让BB把通往C区的门打开，伪造成雇佣兵们已经顺利通过的假象。
    【你才要注意安全，】杰森叮嘱道，【蝙蝠侠不杀人，但小丑不是，别跟他废话，直接打晕。】
    如果不是来不及交换任务了，杰森会跟源纯换一下，自己去对面小丑。
    他真的担心小丑会伤害到源纯。
    小丑是疯狂的、毫无底线的魔鬼，他总能蛊惑人心，看穿弱点并加以利用，将一切毁得支离破碎。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源纯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谁看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那种。但她的声音跟平常别无二致，甚至为了安抚杰森，还变得软了一些。
    【黑面具到了。】杰森闪进暗处，悄悄观察，【等等，那些疯子们会告诉他真相。】
    “我觉得概率一半一半，”源纯很淡定，“说不定他们喜欢看好戏呢？”
    真的暴露了也没关系，大不了铁门一关，破罐子破摔，随机抽个从者过来放宝具，今晚谁也别想跑。
    ###
    黑面具匆匆路过杰森简单清理的案发现场，没有丝毫怀疑。
    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告诉他，小丑已经被控制住了，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请老板指示。
    “别跟他交流，别听他说话，把人看好就行了。”黑面具再三强调，生怕手下人又被洗脑了。
    阿卡姆精英精神病们对黑面具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今天可真热闹！嘿老伙计，来得正好，快放我们出去！”
    “好久不见啊西恩尼斯，看来你混得不错。”
    “帮个忙嘛，只需要把锁打开……”
    “我为什么要放你们出来？”黑面具正心烦，听这么多人的唠叨，他的心更烦了，没好气儿地怼道。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蠢货才会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别妨碍我。”黑面具嘲讽道。
    竟然无人骂回去。
    黑面具本该觉察到情况不对，但即将与小丑谈判的事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令他无暇顾及其他。
    秘书姐姐倒是微微皱起了眉，但看老板一脸不耐烦，她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你是来做什么的？”谜语人问。
    “关你屁事！”黑面具大踏步地走向尽头的电梯，用早已准备好的A级权限卡刷开了电梯。
    看来钱没白砸。黑面具扯了扯领带，微笑着走进电梯。
    一直憋到电梯又停在“-3”层，精神病们才再度开始了热烈的交流。
    “该死的黑面具！最好跟迦勒底的女疯子同归于尽！”
    “等会儿蝙蝠侠来了，他肯定会被抓进来，到时候我可得欣赏一下他的表情。”
    “黑面具去找小丑做什么？他疯了吗？”
    “据说黑面具这段时间被红头罩打压得快破产了，他想找小丑对付红头罩吧。”
    “你消息很灵通嘛。”
    “红头罩到底什么来路？蝙蝠侠也治不了他。”
    “这谁知道。”
    “……”
    讨论的声音里没有谜语人，他正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对迦勒底的女疯子吐露了小丑的位置，把她引过去，到底是巧合，还是她原本的目标就是小丑？
    迦勒底也是来找小丑的？
    “得尽快想个办法出去，”谜语人低声喃喃，“这次在笼子里待得有点久了。”
    ###
    黑面具推开了小丑病房的门。
    里面没有他的手下，只有一个蔻粉色长发的女人，正掐着被五花大绑的小丑的脖子，将他按在桌上掐晕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女人淡定地看过来，深红色的眼眸里闪过锋锐的寒意。
    “今天的病人真的很多，我会全力以赴。”女人平静地说，“稍等一下，我治好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黑面具：“………”我开门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第64章
    黑面具来了, 黑面具下去了，黑面具再也没上来。
    杰森抱着胳膊靠在隐蔽的角落，安静地听着通讯器里时不时传出的各种动静。
    肉｜体相撞发出的沉闷“砰砰”声, 挨揍后凄惨的嚎叫，以及南丁格尔声线冷淡的“你需要治疗”。
    万万没想到护士长竟然是在冷静中发疯的性格……杰森打了个哆嗦，回想起源纯在他面前套上马甲后的场景——
    蔻粉色长发的女人淡淡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里透着莫名的光,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怪不得我当时下意识警觉了, 那会儿她心里绝对在想该怎么给我治病！
    很快杰森就没空听热闹走神了，他设置在走廊另一端的小机关被触发，但弹出的两张电网都没能捕捉到目标。紧接着“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敌人投掷的烟幕弹悄然引爆，白雾迅速填满了视野。
    蝙蝠侠来了。
    抽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犹豫片刻后, 杰森选择关掉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 随后他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走进烟雾中。
    在夜视功能的辅助下，杰森清楚地看见一道漆黑的影子正贴着墙壁潜行，迅速靠近。他嗤笑一声，举起双枪，毫不犹豫地连续扣下扳｜机。
    蝙蝠侠在杰森抬手时就侧翻偏离了原路线, 躲避的同时甩出一把蝙蝠镖, 其中一些挡掉了倾泻的子｜弹，剩余的撞到墙壁上, 以刁钻的角度二次弹射, 从四面八方飞向杰森。
    杰森淡定地旋步转身, 一枪一个将蝙蝠镖打开, 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侧过身子，准确地闪避了蝙蝠侠的拳击。
    “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杰森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眼神，他边说边扔掉打空了子｜弹的枪，扣住蝙蝠侠的手臂将他往前一拖，同时抬起腿试图给他一记膝顶。
    蝙蝠侠的嘴角微微抿紧，除此之外，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动作更是干脆流畅，顺着杰森发力的方向朝前一扑，带着杰森一同翻倒在地。
    翻滚中两人互相挨了对方狠狠的几拳，随后拉开安全距离。这时杰森发现蝙蝠侠不知何时抖开绳索缠住了他的胳膊。
    “看来还是有点儿进步的。”杰森嘴角一抽。
    蝙蝠侠按下按钮，绳索释放出强大的电流，杰森猝不及防被电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后背抵在墙壁上，感觉脑袋晕晕的。
    “哦，这可不妙。”他轻声说着，嘴角勾起深深的笑意。
    细微的“滴滴”声响起，蝙蝠侠眉头一皱，反手拽过披风，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砰”的一声巨响，被杰森贴在披风上的圆形小｜炸｜弹｜爆｜炸了，冲击波将他弹飞老远。
    杰森用刀割断绳索，冷笑道：“勉强扯平了。”
    ###
    源纯占据BOSS刷新的地点，先干掉小丑，又守株待兔，等来了黑面具。
    黑面具有些惊讶，眼睛瞪得很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源纯懒得跟他废话，随意打了个招呼，直接动手。
    比起雇佣兵，跟在黑面具身边的保镖们战斗力显然更强一些，而黑面具本人也是格斗高手，这让源纯花费了比预计要多一些的时间，才彻底摆平了第二波麻烦。
    将昏迷的黑面具和他的手下捆在一起，扔去角落后，源纯忽然意识到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听到来自杰森的声音了。
    呼吸声、打斗声甚至是极细微的电流声，统统都听不到，这意味着杰森关掉了麦克风。
    有什么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吗？蝙蝠侠？
    源纯皱起眉，调整了一下耳机的音量，尝试呼叫杰森：“红头罩？”
    无人应答。
    “真是热情的招呼啊！”身后响起懒洋洋的声音，源纯微微一愣，回过头发现小丑竟然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
    注意到她的目光，小丑咧开嘴角，露出夸张的笑容，“早上好，或者晚上？抱歉，我不记得时间了。”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源纯不满地皱眉，心想看来还是下手轻了，应该更重一些。
    她朝小丑走去，活动着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哇哦哇哦哇哦，冷静一点女士，不要上来就这么粗暴，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天吗？”小丑讪笑着不断往后蹭，“比如我们以前见过吗？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熊熊燃烧的怒火——”
    源纯不为所动，干脆利索地将小丑一拳砸晕过去，然后揪起他的衣领，拖麻袋似的拽着他走向门口。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她小声咕哝。
    走廊里的监控照不到杰森所在的范围，源纯很担心他目前的处境，决定亲自去看看。
    打开病房的门，源纯脚步一顿，跟扛着杰森的蝙蝠侠打了个照面。
    源纯：“……”
    草，这就尴尬了。
    杰森似乎昏过去了，挂在蝙蝠侠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他的头罩好好地戴在脑袋上，没有被摘下来，也没有暴力破坏过的痕迹，看来之前改造的防掉马装置正平稳运行中。
    从源纯的角度看不出杰森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虽说蝙蝠侠从不杀人，但他殴打起罪犯来也不会手软，杰森状况堪忧。
    怎么办怎么办？源纯有点着急了，我要跟蝙蝠侠打架把杰森抢回来吗？不是不可以，但是……但是……
    莫名的感觉浮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提不起动手的兴致，可能是因为更担心杰森的安危？
    思维飞速运转着，源纯定了定神，想出一个解决方法。她保持住南丁格尔一贯的表情，不慌不忙地扫了蝙蝠侠一眼，冷淡地说：“你需要治疗。”
    源纯展现出的态度无比坦然，似乎混进阿卡姆还拖着小丑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需要。”蝙蝠侠拒绝道，“迦勒底找小丑有什么目的？”
    “执行master的命令。”源纯歪了歪头，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一秒钟后她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重新看向蝙蝠侠，单手把小丑拎起来晃了晃，认真地说，“换人。”
    蝙蝠侠声音低沉地问：“如果我说‘不’呢？”
    源纯换了个手，掐住小丑的脖子，五指缓缓收拢。她是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寂静的走廊中甚至能听到细微的骨骼摩擦声。
    “他需要治疗，”源纯打量着小丑的脸，“脑子不好……就切掉脑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蝙蝠侠又问。
    “你随意。”源纯微微一笑，五指越扣越紧。求生欲令昏迷的小丑开始下意识挣扎。
    蝙蝠侠毫无征兆地扔出两枚蝙蝠镖，一枚爆｜炸形成了浓郁的烟幕，另一枚打着旋儿飞向源纯。
    源纯拖着小丑闪开，紧接着被迎面而来的雾吞没了。
    蝙蝠侠潜入蔓延的烟幕中，他迅速靠近源纯，挥出一拳。
    源纯淡定地拖过小丑挡在身前，于是蝙蝠侠那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小丑的身上。
    小丑被捶了一下，迷迷糊糊苏醒过来，神色很是茫然，还没搞清楚眼下的情况。
    蝙蝠侠持续不断地进攻，小丑持续不断地挨揍，几秒钟后，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得骂了一句，拧腰抬腿踹向身后的源纯。
    小丑虽然被绑着手，但没被绑住腿，这对他来说跟完全自由也没什么区别。
    “抗拒治疗，看来只能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了。”源纯避过小丑的腿击，把他当成某种重型武器，朝蝙蝠侠扔过去。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攥紧拳头，手臂向后拉开蓄力，“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拯救你的生命——”
    这一记急救拳是瞄准小丑的，小丑砸在了蝙蝠侠身上，力量会将他们两人一同贯穿，但有小丑垫着，蝙蝠侠受到的伤害不会致命。
    就在源纯蓄魔完成、即将发力的前一秒，撕裂般的痛楚从脑海深处爆｜炸，沿着神经飞速扩散至全身，无形的枷锁自虚空中浮现，牵扯着源纯的四肢，使劲儿将她往后拽，试图阻止她接下来的行为。
    源纯差点儿站不稳，身体微微地踉跄了一下。她咬着牙，在剧痛的影响下出拳，威力只有原定的一半，但也将小丑和蝙蝠侠成功击飞了。
    源纯压抑着、无声地｜喘｜了两下缓解疼痛，所幸痛感不是持续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在消散了。她努力忍着不适迅速转身，冲向被放在墙角的杰森，抱着他头也不回地撤了。
    烟雾散尽，蝙蝠侠用电索将小丑结结实实地捆住。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已经看不到源纯和杰森的身影了。
    夜翼从通道另一端匆匆赶来，余光瞥见躺在地上被捆成粽子、嘴里还堵着布的小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淡淡的遗憾。
    祸害命真大。
    “没有人通过，上次红A和杰克也是这样突然消失的，可能是某种魔法。”夜翼猜测。他好奇地问：“你知道红头罩的长相了吗？”
    “不知道，”蝙蝠侠举起一枚沾了鲜血的蝙蝠镖，“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
    离开阿卡姆，找到一处没有监控的角落，源纯打开王之财宝，召唤维摩那，带着杰森坐了上去，飞回冰山俱乐部。
    脑海深处还残存着微弱的痛感，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舒服了一些。源纯用力按压太阳穴，眼底一片幽深。
    想不到来了一趟阿卡姆，还能得到关于自身的意外收获。
    在对小丑，准确来说应该是对蝙蝠侠发动带有魔力的攻击前，源纯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然存在某种限制攻击的禁制。
    第65章
    源纯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策划以及实施混进阿卡姆的方案, 被送出去找奇异博士的梅林卡就仿佛没人爱的小白菜，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了。
    杰森都感觉不太稳妥，但源纯本人一点儿不担心卡牌是否会遇到危险。就算是卡, 那也是梅林的卡, 从来都只有他坑别人的份。
    源纯只给梅林卡设定了一个任务——等见到奇异博士后再联系她, 由她来谈判。剩下的全部交给梅林卡自由发挥。
    于是梅林卡换了身符合现代人审美的日常服装, 隐藏起法杖, 在路边买了支加足料的冰激淋, 沿着街道溜溜哒哒，边吃边走，欣赏风景。
    白天的哥谭还算安全, 梅林没遇到劫财劫色之类的突发事件, 倒是遇到不少热情的女性来找他搭讪要电话。梅林微笑着听完, 凭借卡牌本身的特性, 努力思考片刻, 心安理得地留下了杰森的手机号。
    询问一位女性去纽约该往哪个方向走, 得到“我可以捎你一程”的答案后, 梅林对好心人表示感谢, 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前往纽约的顺风车。
    “你不是哥谭人吧。”金发女郎单手搭着方向盘，饶有兴趣地打量梅林, 用肯定的语气说。
    梅林慢条斯理地扣上安全带，笑眯眯地点头，“被你发现啦。”
    等红灯的时候, 金发女郎侧过脸, 暧昧地瞥了梅林一眼, “去纽约度假？”
    阳光斜穿过玻璃, 洒在梅林身上, 给他镀了层柔和的浅金色，令他本就出众的颜值变得更加惹眼。
    “不，”梅林温和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去见一个人。”
    “哦……”金发女郎拖长声音，“女朋友？”
    “当然不是。”梅林托着下巴沉思片刻，谨慎地回答，“算是……同行？”
    开始金发女郎觉得梅林人很闷，必须得问一句才能答一句，但很快梅林就变得开朗了起来，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不管金发女郎说什么，梅林都能接上，再举一反三拓展话题，且尺度把握得非常到位，恰好踩在了“让人惊叹学识渊博的同时又没有卖弄之感”的区间内。
    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金发女郎已经被这位萍水相逢的神秘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她恋恋不舍地凝望着他，故意压低声线，尝试挽留：“有兴趣一起吃个晚餐吗？”
    梅林的眼神微微一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遗憾地摇摇头，“实在抱歉，恐怕今晚我得加班了。”
    金发女郎的目光变得哀怨，“真是个狠心的人。”
    梅林想了想，“能把你的手给我一下吗？”
    金发女郎好奇地伸出手。
    梅林竖起手指，在她的掌心上方看似随意地画了几笔，然后将她的手轻轻一推，合拢成拳头。他歪头一笑，“好啦，谢谢你送我来，祝你平安。”
    金发女郎：“……”可恶！明明知道是小把戏，但还是忍不住心动，他实在太好看了！
    ###
    梅林站在路边感知了一会儿，找准方向，朝着纽约著名地标景点——复仇者联盟大厦走去。
    夕阳西下，广场上游人如织，鸟儿漫天飞舞，一只雪白羽毛的鸽子掠过低空，收敛羽翅，落在梅林的肩膀上。
    梅林摸了摸鸽子柔顺的羽毛，鸽子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一人一鸟互动片刻，感知到口袋里的名片突然发热，梅林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锁定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厦正门旁边的奇异博士。
    奇异博士双手交叉划过胸前，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梅林回过头，发现面前被一扇镜子般的巨大障碍物阻挡住了。镜中央有一圈圈朝外扩散的涟漪状裂痕，由此形成的每一面小镜片都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辉，倒映其中的人像与风景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透着诡异的美感。
    梅林露出好奇的神色，他试着用手指戳了戳裂痕原点，破碎的效果便向着四面八方不断延伸，很快同化了视线所及的一切空间。
    风声消失，树影错位，阳光断裂成一节节，空气的流动停止了极为短暂的一瞬。
    紧接着整个世界颠倒，马路、地面翻转到头顶，湛蓝的天幕坠落成无尽深渊，梅林和奇异博士之间的距离被抽走，两人骤然靠近。
    埋头梳理羽毛的鸽子受到惊吓，展翅飞起，却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晕了过去。
    梅林伸出手接住昏迷的鸽子，把它放进口袋里。他随着世界转了180度，脚下明明无依无靠，却还能稳稳地“站立”着。
    “这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吗？”梅林环顾四周，对着即使被悬挂到半空、也仍能支撑车辆从表面通行的马路发出惊叹，“真是奇妙的魔……法。”
    奇异博士感觉梅林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但仔细想想，确实是他为了试探迦勒底先动的手，人家不高兴也正常。
    “嗯，是的。”奇异博士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用坚定的语气说，“这里是镜像世界，很安静，适合谈话。”
    “我懂了。”梅林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啪”地打了枚响指，脚下瞬间绽放出无数鲜花，周围扭曲的房屋、广场、街道、车辆等也纷纷变成了花，乘着吹拂的风轻飘飘地落下，将瑰丽的镜像世界覆盖成鲜花盛开的辽阔原野。
    “这里是阿瓦隆的投影，”梅林热情地介绍，“不仅安静，还风景优美，最重要的是隐蔽性高，一般人进不来，更适合谈话。”
    林立的高楼消失后，周围忽然多出了一些陌生的男男女女，梅林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问奇异博士：“是你的朋友吗？他们刚才藏在哪儿了？我完全没发现耶。”
    奇异博士：“……”
    强烈要求参与会面的托尼、被托尼硬拽来的美国队长、凑热闹的黑寡妇和鹰眼：“……”
    被当场抓包，略尴尬。
    ###
    按照奇异博士的想法，与迦勒底Master的初见应该是在严肃又神圣的场合，由维山帝作为见证，双方进行友好的初步交流，互相了解。
    但托尼对这份计划表示严正抗议，他认为此事不仅关系到卡玛泰姬，还与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世界壁垒一旦崩毁，宇宙中的生命还能存活吗？
    因此除了奇异博士，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也应当到场。
    地球是我家，幸福生活靠大家，共同协作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案。
    “那你要不要再通知一下正义联盟？”奇异博士忍不住问。
    “这就不必了。”托尼迅速回答，“毕竟是你对迦勒底的Master发出了邀请，你属于复仇者，她应约前来，就是复仇者的客人，关正义联盟什么事？”
    奇异博士：“……”很好，是你的风格。
    在托尼的据理力争下，最终会面地点被定在复联大厦，主要由奇异博士出面交流，剩余复仇者暗中观察，根据迦勒底代表团的人数，决定己方出场的人数。如果迦勒底来了一位，复联就派出两位，如果迦勒底来了两位，复联就派出四位，以此类推。
    迦勒底目前的名声亦正亦邪，行事作风颇为暧昧，令人难以摸清楚立场。以防万一，还是多带点人比较好。
    等男人们商量完了，黑寡妇娜塔莎慢悠悠地提出问题：“你跟迦勒底约在哪天见面？我看看有没有任务，提前倒一下。”
    奇异博士&托尼：“……”
    小达芬奇只答应了帮忙送信，但没人承诺过迦勒底的Master一定会来啊！
    “我留在名片上的魔法被触发了。”奇异博士试图找理由说服自己。
    娜塔莎：“她看了你的名片，跟她来见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奇异博士沉默片刻，抬手就要画空间门，冲去冰山俱乐部把见面的事敲死。
    “你冷静点。”美国队长赶紧拦住奇异博士。
    “我觉得她会来的，直觉。”娜塔莎眨眨眼睛，“如果她不想跟你交流，你连名片都送不出去。”
    听了托尼对当时场景的描述，娜塔莎和克林特这两位曾经的神盾局顶级特工一致认为，守门的小姑娘之所以会松口，明显是听到“拯救世界”的说法，这也意味着迦勒底知道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但我需要确切的时间。”奇异博士显得颇为烦恼，“没有目标的等待太煎熬了。”
    娜塔莎和托尼对视一眼，后者不满地“啧”了一声，敏锐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没有。”奇异博士叹了口气，“当初古一法师走得太仓促了，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说清楚，我只能自己去翻卡玛泰姬的记录。但魔法师遗留的典籍大多晦涩难懂，我很难分辨出哪些事非常重要，哪些事值得注意，哪些事无关紧要。”
    “我还在学习中。”奇异博士抿了抿嘴角，“我不是那么的……”
    “合格”这个词卡在喉咙里，难以被吐露。
    这些都是借口，奇异博士默默地想，至尊法师是地球对抗黑暗维度的重要防线，既然选择了扛起责任，我就必须做好。
    托尼意会了奇异博士微妙的心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可留给奇异博士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就在这时，奇异博士忽然眼睛一亮。
    名片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内。
    耐心等待名片移动到家门口前的广场上之后，复仇者们立即执行了定好的试探计划。
    可惜对手完全不配合，彻底打乱了节奏，反客为主。
    ###
    奇异博士飞快地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镜像空间完全被替换了，悬戒失去作用，无法开启传送门，也无法判断这片花海到底是哪儿……等等，他刚刚是不是提到了“阿瓦隆的投影”？
    阿瓦隆，凯尔特神话中的理想乡，亚瑟王最终的长眠之所。
    不管鲜花原野是不是阿瓦隆，迦勒底的魔法师能使用幻境覆盖镜像空间，证明他是位非常厉害的高手，实力远在我之上。
    暂时感受不到他的恶意，但被动的局面太难受了……
    奇异博士思索解决方法的时候，托尼率先打破了沉默。
    “水平不行啊。”他拍拍奇异博士的肩膀，调侃了一句，随后看向梅林，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好，有兴趣跳槽吗？你也看到了，我们很缺魔法侧的人才。”
    美队在后面小声说：“……托尼！”
    哪儿有上来就挖墙脚的！还挖得这么随意。
    “没有哦。”梅林竖起手指，在嘴唇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他压低声音说，“这句话不能让Master听到，她会生气的。”
    “那真可惜。”托尼耸耸肩膀。
    “或许我们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注意到奇异博士一直在沉默，梅林贴心地提醒道。
    “史蒂芬·斯特兰奇，是守护地球的至尊法师。”奇异博士往前踏出一步，将托尼挤到后面，他郑重地行了一个法师间通用的礼仪，“冒昧地确认一下，你不是迦勒底的Master？”
    “我是她的老师。”梅林单手按着胸口，微微低头阖眼，勾起的嘴角流露出温柔的笑意，“花之魔术师，梅林。”
    奇异博士：“……你的代号很特别。”
    “哈哈，不是代号哦。”梅林的目光意味深长，“这就是我的名字。”
    “我记得蝙蝠侠已经确认过这件事了，”梅林捏着下巴，摆出思考的姿势，“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没有。”托尼凉凉地说，他抱起胳膊，翻了个白眼，“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亚瑟王传说中的梅林？！”奇异博士回过神，震惊道，“那迦勒底的Master……”
    是亚瑟王？亚瑟王是女孩子？！！！
    奇异博士的想法完完全全写在脸上，梅林一眼看穿，感觉很有趣。
    推理过程虽然是错的，但结果竟然蒙对了，这还真是……够·奇·异·的。
    “王是王，Master是Master。”梅林好脾气地解释，“她们不是一个人。”
    “哦……”奇异博士偷偷松了口气。
    “Master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梅林结束寒暄，切入正题，“不如我们坐下来谈？”
    阿瓦隆投影的幻境崩散成纷飞的花，梅林和复仇者们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天已经完全黑了，璀璨的灯光环绕整座广场，汇聚成流淌的星河。
    漫天鲜花打着旋儿飘落，被风吹散的花瓣纷纷扬扬，似一场冬日里悄然而至的大雪。
    “哪里来的花？”
    “哇！天上都是！好漂亮啊！”
    “是有活动吗？复仇者们在庆祝？”
    “好好看！太浪漫了——”
    “……”
    路人们注意到了花雨，纷纷掏出手机拍摄。还有小情侣觉得气氛刚刚好，搂在一起甜蜜地亲｜吻。
    梅林安静地注视着欢闹的人们，清澈透明的淡紫色眼眸里倒映出绚烂的光彩。看了几秒，他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只摇头晃脑的鸽子。
    鸽子细声细气地咕咕着，低下头用鲜红的喙轻轻啄了啄梅林的手指。随后它展开翅膀，飞入花雨与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的娜塔莎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梅林先生？”美国队长轻声问。
    “没事，走吧。”梅林笑了起来。
    ###
    杰森苏醒的时候，眩晕的感觉像涨潮的海水般一波波席卷而来，后脑还残留着被敲过的剧痛，他抽了口冷气，胳膊拄着床面，试图坐起。
    带着凉意的指尖抵上杰森赤｜裸｜的肩膀，源纯没怎么用力，就把他推得躺回了床上。
    “别起来，继续睡。”她的声音带着不常见的沙哑，以及一丝隐秘的疲惫。
    “……我昏了多久？”杰森老老实实躺好，但没有闭上眼睛。
    源纯心不在焉，过了几秒才回答：“没多久，大概二十分钟。”
    这里是冰山俱乐部，杰森的卧室。他躺在这儿，源纯坐在旁边，肉眼可见的不快乐。
    “小丑对你说了什么？”杰森瞬间紧张起来。
    源纯神色茫然，“忘记了，反正不重要，都是废话，他没说几句就被我打晕了。”
    还好。杰森偷偷松了口气。既然不是被小丑影响，那就是……
    “你用小丑把我从老头子那儿换过来了？”杰森挑眉。
    他是被蝙蝠侠打晕的，蝙蝠侠解决了拦路的他，接下来会去确认小丑的状况。算算时间，等源纯拎着小丑出来的时候，肯定会撞上蝙蝠侠。
    想象了一下双方狭路相逢的场景，杰森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他不是等待被交换的当事人质之一，他会笑得更大声。
    “本来可以不换！”源纯的声音逐渐烦躁。
    杰森：“……”
    虽然我也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怪怪的，但什么叫“本来可以不换”？你本来打算看着我被老头子拖回蝙蝠洞扒掉小马甲吗？
    “本来我能把你和小丑都带走，但是……”源纯磨了磨牙，憋闷的情绪找不到发泄口，又开始揪头发，“我被下了某种禁制，目前表现出来的效果似乎是‘不能以魔术手段伤害蝙蝠侠’。”
    杰森：“……啊？”
    源纯把事情的经过对杰森讲了一遍。
    “我在病房里揍小丑的时候没问题，用小丑砸蝙蝠侠的时候没问题，发动南丁格尔的技能，准备出拳的时候，有问题了。”源纯尝试分析，“说明这个效果就是针对蝙蝠侠的。”
    问题是谁、在什么时候、给她下的禁制。
    能令她平时完全觉察不到的魔术，得是梅林那个级别的魔术师才能做到的事。
    但梅林、吉尔伽美什王和所罗门都不在这里，他们也没理由这样做。
    杰森露出迟疑的神色，他字斟句酌地说：“根据你的说法，其实还有一个人能办到……”
    源纯双手撑着床沿，俯下｜身靠近杰森，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谁？”
    杰森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源纯的额头，“你自己。”
    源纯的眼睛缓缓睁圆了。
    “我……我也不可能吧？”源纯感觉自己就像一台系统错乱的电脑，眼前哔哔哔跳出来的全是乱码，“我又不认识蝙蝠侠，平白无故搞这个做什么？”
    杰森差点儿问出来“你怎么确定不认识”，但看源纯已经晕得眼冒金星了，他还是决定暂时不刺激她了。
    呆了一会儿，源纯牌电脑艰难地重启成功，她挥着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殴打杰森的被子，“太怪了，到底怎么回事，我烦躁起来了！”
    我看出来了。杰森默默地把被子往源纯手下堆，让她能打得舒服点。
    “不行，得想个办法摸清楚禁制的范围。”源纯按了按胸口，指尖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骨骼下有力地跳动着，“它到底是不让我用魔术打蝙蝠侠，还是所有的超级英雄都不能打？”
    如果是后者，那可就完犊子了，世界上的超级英雄那么多，谁知道哪天源纯会跟哪一位发生冲突打起来。都不能动手，她也别混了，直接收拾收拾回南极种田吧，还能养企鹅。
    “你可以在我身上试试。”杰森毛遂自荐。
    荐完他忽然意识到不妥，他早就不是罗宾、不是超级英雄了，现在的他是红头罩，是控制了哥谭大半｜黑｜帮的法外狂徒，源纯的禁制怎么算都禁不到他头上。
    “不行，别乱来。”源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打出去的攻击必须得到能伤害目标的程度，对你我下不去手。”
    被魔力强化过的拳头那么硬，凿穿墙壁轻轻松松，凿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万一真受伤了怎么办？
    虽然她一秒就能治好，但还是那句话，疼痛又不会被抹消掉。
    其实你对别的超英也下不去手吧，杰森默默地想，认识你到现在，挨过你揍的人都是作恶的反派。
    杰森：“那怎么办？放着不管？”
    “我的战斗力都被削弱了，不能不管。”源纯喃喃，“得找个专业的咨询一下。”
    源纯正想联系幼吉尔，问问他愿不愿意变一段时间的贤王，却忽然感觉脑袋一疼，眼前断断续续地闪过了破碎的画面。
    乌云，暴雨，广告牌，鲜血渗透的泥泞土地，被巨大触｜手缠住拖拽的直升机，葡萄串似的挤在一起仰望天空的充血大眼球……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源纯从幻觉中苏醒，猛地站起身，“现在几点？”
    “十点整。”杰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还有大概十分钟，”源纯神色凝重，“来得及去验证一下。”
    ###
    夜巡的工作暂时交由夜翼负责，蝙蝠侠则带着沾有红头罩血液的飞镖去了最近的地下秘密基地，提取出新鲜血液，与早年留存的样本做对比。
    夜翼每隔一分钟就要问一次结果，他不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地找话题，到最后实在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干脆对着通讯器长叹一声。
    蝙蝠侠没理夜翼，提交样本后，他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随着进度条逐渐抵达终点，他下意识地将脊背挺得更直，似乎在借此对抗着什么。
    “滴”的一声响，进度条推到100%，结果显示完全吻合。
    蝙蝠侠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
    “怎么样？”又是一分钟到了，夜翼这次直接问。
    漫长的沉默，听筒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夜翼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蝙蝠侠关掉通讯器，开着蝙蝠车，风驰电掣地冲向韦恩家的墓园。
    第66章
    复联大厦的会议室。
    梅林坐在靠窗的位置, 侧着身子眺望落地玻璃窗外的夜景。
    万家灯火和璀璨星河倒映在他淡紫色的眼眸中，浓缩成流淌的光河。
    这是个能颠覆大部分迦勒底Caster基础认知的世界，魔术不受神秘的影响，神秘不会因为广为流传而消退, 传说中的神明与普普通通的人类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
    源纯在这里诞生, 在这里长大。
    单这一点, 已经具有足够的吸引力了。
    “梅林先生……”对面的奇异博士谨慎地开口。
    “叫我梅林就好。”梅林回过神，露出亲切且礼貌的微笑，“需要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吗？”
    奇异博士摇摇头，“不必。”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梅林一出手，奇异博士就意识到对方不是普通的法师了, 更要命的是他完全看不出来梅林的传承, 那精妙绝伦、能直接替换镜像世界的幻术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法体系, 非要对比, 倒是有点以太粒子扭曲现实的意思。
    水平到了梅林这个级别, 真实身份反而并不重要了。而且奇异博士的目的是找到维山帝预言中的救世主, 至于迦勒底的具体情况，成员古怪的代号与身份, 跟红头罩的合作关系……都不是需要他操心的问题。
    奇异博士手腕一转，以幻术构建出一颗飘浮的地球投影。
    地球投影不断缩小，同时四周有无数星辰被牵引着朝中央汇聚而去，很快这些星星就浓缩成了肉眼难见的各色小点, 最终形成了一片浩渺如烟的瑰丽星空。
    星空边缘处覆盖着一圈淡金色的屏障, 屏障表面布满裂纹, 有些裂纹已经扩大成狭长的缝隙了。
    “这是我们生活的宇宙, ”奇异博士开门见山，“每个宇宙都存在边界，设定边界的目的不是为了圈定宇宙的大小，而是为了确保宇宙彼此独立，互不干扰。”
    不同宇宙的文明、气候、地理条件、生态环境等天差地别，宇宙A赖以生存的能源在宇宙B很可能是致死的病毒。世界壁垒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宇宙交互碰撞，出现不可挽回的灾难。
    但是现在……
    “壁垒正在崩毁。”梅林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了戳金色屏障表面的裂纹，柔软的屏障在他的触碰下荡开圈圈涟漪。
    “世界壁垒出问题后，我一直在尝试修补它。”奇异博士长叹一声，眉间染上了浓郁的愁绪，“但我补完不久，裂缝又会出现，而且出现的速度比我修补的速度要快得多。”
    至尊法师只有一位，又得缝缝补补，又得调查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整天比旋转的陀螺还忙，即使有卡玛泰姬的其他法师相助，他也快要顾不过来了。
    “有头绪了吗？”梅林关心地问。
    “有。”奇异博士挥了挥手，幻术构成的星空之外，大片的暗色絮状物质穿过屏障的裂缝，渗透进现实，将五光十色的绚烂宇宙逐渐染成漆黑。“某任至尊法师的笔记中，记载了一种被称为‘雾’的诡异能量。”
    传说它来自遥远的诞生之初，是不可被观测的存在。它飘浮在屏障外，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只是无意识地散发着能量，任何接触到它的生命体都会被污染，异化失败就堕落为可怖的怪物，异化成功就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它还能实现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尽管是以极端扭曲的方式。
    “雾”的异化成功率非常非常低，然而再低也不是零，极少数的幸运儿在扛过折磨成功脱胎换骨后，自然而然会对“雾”产生崇拜之情，供奉“雾”的组织也就因此成立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信仰也没什么，人生在世总得有个寄托。但仿佛是某种诅咒，亦或是“雾”可以实现愿望的特性诱发放大了人性中贪婪的一面，总之所有与其相关的组织都不可避免地堕落了，狂信徒们最终走上了妄图召唤“雾”降临、改变整个世界的邪路。
    对普通人来说，“雾”与毒无异，失去了世界壁垒的保护，“雾”的蔓延会屠灭数不清的无辜者。
    “那位前辈毕生都在追查信仰‘雾’的教派，”奇异博士的眼底闪烁着冰凉的光，“最终他与影响力最大的‘迷雾圣堂’的首脑同归于尽，从那之后，‘雾’的崇拜就在地球上销声匿迹了。”
    “这只是表象吧。”梅林单手托着侧脸，眼神放空了一瞬，似乎透过空气看到了什么。
    奇异博士的声音愈加晦涩，“是的……我怀疑至今仍然有人在暗中供奉‘雾’，甚至已经尝试将它召至现实中了。”
    要不是内部有人源源不断地搞破坏，已经修复好的壁垒怎么会再度裂开呢？
    还有从三年前起骤然激增的超自然事件。
    但他抓不到这伙人存在的证据。
    “半个月前，我得到了维山帝的预言。”奇异博士神色郑重道，“维山帝是——”
    “三位一体的古神，你力量的来源，此世守护者之一。”梅林举起手挥了挥，似乎在跟谁打招呼。
    “对，”奇异博士微微一愣，停顿片刻，继续说，“祂告知我，能影响宇宙存亡的人出现了，TA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中，必须尽快找到TA。”
    奇异博士观察着梅林的脸色。
    梅林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未曾变过。初看时给人以亲切之感，看久了就会觉得有些别扭。
    “你怎么确定我家master就是你要找的人？”他好奇地问。
    “TA的力量与宝石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奇异博士对梅林展示时间宝石，并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这就是我的目的了，希望她能协助我驱逐‘雾’，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
    “原来如此。”梅林沉思片刻，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复仇者联盟跟正义联盟的关系如何？还有X战警、神盾局、天眼会……”
    奇异博士：“我基本不负责处理跟其他联盟对接的事务，应该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吧，怎么了？”
    梅林目光一转，看向了隐藏在绿植后的微型摄像头，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嗯，怎么说呢，你们可以尝试交换一下情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哦。”
    监控室里。
    托尼与屏幕中的梅林对视片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紧皱，“我不喜欢他。”
    出任务回来的绯红女巫点头表示赞同，“我不是太想靠近他，很危险。”
    “哪种危险？”娜塔莎询问。
    旺达思考片刻，神色迟疑，“说不好，不是会死掉的那种危险，而是另外一种难以形容的……”
    “他建议我们跟其他组织交换情报，”史蒂夫沉思，“意思是其他组织里有关于‘雾’的更为详细的记载？”
    “也可能是在挑拨离间。”托尼一边这样说，一边还是给神盾局长尼克·福瑞发了封邮件。
    会议室中的谈话还在继续，奇异博士坦白了自己的目的，接下来就轮到梅林了，他之前可是明确说过“Master有事请教”。
    “我的疑问已经得到解答了，谢谢。”梅林笑眯眯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鸟。他抬手一送，小鸟便飞向奇异博士，落在他的手指上，蹦蹦跳跳啁啾鸣叫。“关于世界壁垒的情况，我会如实禀告Master，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通过这个与你联络。”
    “……这样吗？”奇异博士短暂地一怔，迅速梳理起刚刚的谈话内容，试图从中找出异常之处。
    壁垒？裂缝？雾？
    维山帝？无限宝石？
    应该不是前者，从梅林的表现来看，对于壁垒和雾，迦勒底知道的显然比他们多。
    但维山帝与无限宝石也不是秘密，而是魔法侧公开的情报，认真打听一下都能了解，不至于专门来询问至尊法师。
    或者那只是迦勒底谈话的借口？
    梅林似乎完成了任务，不再搭理陷入困惑中的奇异博士，但他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而是再度看向窗外，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请便。”奇异博士决定去找队友讨论一下，他礼貌地一点头，“我先去处理点事。”
    奇异博士溜去监控室。
    旺达正对着屏幕打量梅林的侧影，托尼在通讯软件上跟福瑞扯皮，史蒂夫、娜塔莎和克林特小声聊着天。
    “咳咳。”奇异博士清清嗓子。
    “你问清楚修复屏障的方法了吗？”托尼头也不抬地问。
    奇异博士：“说之后给我答复。”
    “人事部拒绝求职申请的时候，也会说‘请回家等通知’。”托尼看了奇异博士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奇异博士：“……”
    “我说要一起，你不让我跟着。”托尼摊开手。
    奇异博士拉开椅子坐下，谢过旺达递来的杯子，灌下大半杯水。“我总觉得他不是来谈话的，”他缓缓说，“他好像是来……等待什么的。”
    ###
    摩托车在山路上极速飞驰。
    源纯坐在杰森身后，双手抱着他劲瘦的腰，侧脸贴着他结实的后背。她没戴头盔，紧紧闭着眼睛，长发到处乱飞，声音也被风吹得破碎：“前方路口……右拐……”
    杰森一转车把，操控摩托游鱼般灵活地滑入老旧的闸道，他的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来时，十分自然地掠过源纯略显苍白的脸。
    “戴个头盔吧。”杰森说，“虽然我对自己的车技很自信……”
    源纯摇摇头，“影响我的感知……等会儿从第二个出口出去，掉头，再绕一遍。”
    地图显示已经快到哥谭与纽约的交界处了，周围渺无人烟，路两旁种满了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憧憧树影间好似藏着无数扭曲的怪物。
    七分钟前，源纯的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数张凌乱的画面，她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这是源纯第二次预言，第一次时她只能在恍惚状态下将其描绘于纸上，事后还全然不记得。这回她恢复了部分记忆，能力有所提升，预言的方式也从绘画变成了直接观看，并隐约能感知到大致的时间地点。
    画面很快消失，但残留的心悸令人难以忽略，翻腾的危机感几乎占据了源纯全部的思绪，她当即决定前往即将事发的位置，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杰森不放心状态不对的源纯自己出门，于是跟着一起来了。
    两人沿着路，在源纯圈定的范围内来回转了几圈，一无所获。
    时间渐渐流逝，源纯忽然想到了什么，示意杰森靠边停车，她离开马路，钻进路边长满杂草的灌木丛，选了个魔力相对浓郁的位置，将手按在了松软的泥土上。
    哥谭市是有灵脉的，而灵脉记录了此地所发生过的一切，只要肯花时间解析，就能完全了解哥谭的全部历史。
    源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她只探查附近几天内的异常状况就好。
    这样想着，她将魔力沉进地下，与流淌的光相触。
    无数记忆汇聚成的河流奔腾而至，庞大的力量轰然撞散了源纯的灵魂，又将其整个包裹起来，卷进河底！
    源纯有种坠入深渊的错觉，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她环顾四周，于一片漆黑中看见了无数旋转的光点。
    每个光点都是一截回忆，将灵魂沉入其中，就能飘浮在天空之上，以整座城市的视角来观看发生过的事。
    她看到张狂的劫匪当着年幼孩子的面枪｜杀了他的父母，崩散的珍珠撒得满地都是，孩子跪在尸体前崩溃哭嚎，红肿的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她看到马戏团的表演出了事故，那对夫妻挣扎着从高处坠落，摔死在他们的孩子面前，尸体的四肢极度扭曲；
    她看到大雨滂沱的夜晚，一群吸high失去理智的暴徒围着瘦弱的孩子死命踢打，拳头砸在弱小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令人胆寒的声音……
    “……醒醒！艾米娅！”杰森焦急的呼喊唤回了源纯的神智，她神情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怎么……？”源纯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语无伦次，“我好像……我看见……”
    她忽然注意到天色不再是单纯的昏暗，云层下正隐约透出铁锈般的暗红。
    游荡的思绪被锚定，源纯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抓住杰森的手臂，凭感觉指了个方向，“那儿！”
    杰森将源纯抱上摩托车，给她戴好头盔，示意她抓紧，然后便朝着源纯指引的位置赶过去。
    “你把手按在地上没多久，那边就出事了。”杰森通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跟源纯交流，“有东西爆｜炸了，威力还不小，地都跟着颤了颤，而且听动静应该是从地下传来的，怪不得我们找不到。”
    地图上显示周围是一片无主的荒地，看来只是掩人耳目。
    “接下来往哪儿——草我看到了。”来到一条岔路口，杰森刚想询问该怎么走，就看到左下方荒芜的原野上，小山般的阴影从地下钻了出来，把周围一大片土地翻了个底朝天。
    子｜弹｜倾泻的哒哒声，炮｜弹｜爆｜的轰鸣声，凄厉无助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恍若地狱深渊。
    “刚才路过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杰森猛地踩下刹车，轻声呢喃。
    “之前有能量结界，现在防护罩被那东西弄破了。”源纯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她抓了把卢恩石塞进杰森的兜里，又往他身上拍了一堆防护咒语，“那块地真是无主的？”
    “明面上无主，鬼知道到底是谁买的。那里不属于哥谭，已经是纽约的地界了，老头子的手伸不过去。”杰森嘲讽地一笑，“很棘手？”
    “相当棘手。”源纯已经在挑卡牌了，“你闻不到吗？是FOG的气息。”
    ###
    窗前的梅林忽然站起身。
    娜塔莎恰好在此时推开门，红发女特工风情万种地靠在门框上，声音沙哑暗含暧昧，“梅林先生今晚要留宿吗？”
    “恐怕你们今晚睡不着了。”梅林回头看了娜塔莎一眼。
    娜塔莎目光一闪，正要追问，忽然收到了复联智能管家J与神盾局的双重警报。
    【纽约与哥谭的交界处出现不明危险生物，请求支援！】
    娜塔莎的瞳孔微微一缩。
    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奇异博士出现在门口。
    “master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梅林的声音似乎永远都那么镇定，“你们能捎我一程吗？”
    第67章
    天空阴云密布, 一声悠远的雷鸣后，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蔓延的痕迹犹如肆意生长的树枝。路灯昏黄的光线一簇簇掠过, 明暗交错间, 勉强照出了蝙蝠侠紧抿的嘴角。
    挡风玻璃外, 雨刷正勤奋地工作着，试图扫开阻挡视线的积水。蝙蝠侠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画面渐渐旋转扭曲, 变成了老旧泛黄的回忆。
    两人初遇在阴暗的犯罪巷, 瘦弱的小男孩胆大包天，挥舞着扳手就敢撬蝙蝠车轮胎, 被当场抓获也没露出害怕的情绪, 还试图偷袭蝙蝠侠逃跑, 像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他知道杰森是完全不同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的悍气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磨损。这种孩子不管生在哪个家庭都会令父母感到头疼，普罗大众确实更加偏爱乖巧省心的宝贝。
    但是，但是。
    他还是收养了他。
    杰森的眼里总是亮着倔强不屈的光, 他像一颗在污泥里拼命翻滚的种子，用尽了全部力气破土发芽, 朝着天空生长, 最终开出了漂亮的花。
    “蝙蝠，出事了。”通讯器里忽然响起夜翼略显焦急的声音，“哥谭和纽约的交界处出现了不明怪物，天眼会的5号特遣队正在尝试控制事态，但我估计他们控不住,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地址我发过去了！”
    蝙蝠侠从过去的记忆中挣脱, 看了眼夜翼发来的定位，紧接着又收到了钢骨的警报。
    “事态紧急，资料我打包发你了，超人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以他的速度应该已经到了。”连普通的招呼都顾不上打，钢骨开门见山地说，“我跟女侠正在联系天眼会咨询情况……好吧其实她在跟负责人吵架。”
    “……到底怎么回事？！”神奇女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联盟不知情……事先报备……变种人……”
    虽然不能用好脾气来形容戴安娜，但她也不是会胡乱发火的人，此刻的怒气难得一见，意味着天眼会肯定干了某些龌龊的事。
    公路尽头匍匐着巨大的黑影，那是蝙蝠侠此行的目的地韦恩墓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下个路口干脆利索地掉头。
    “知道了，”蝙蝠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我马上到。”
    ###
    “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汇报伤亡情况！”
    “实验室坍塌……A组全被埋了……”
    “B组没有人员伤亡……正在救援……”
    “C组遇到了失控的变种人，正在交火！”
    “D组正尝试阻拦怪物离开！”
    “……”
    听着从通讯器中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特遣队长恨恨地咬紧牙关，一拳砸在了半塌的墙壁上。
    他们是天眼会5号特遣队的成员，调查一桩走私变种人的案子已经很久了，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与证据后，在指挥官阿曼达·沃勒的命令下于今晚正式收网。
    行动开始前队长整理相关手续，意外发现此次任务竟然没给任何一个超级英雄组织报备过。
    “这不是超级英雄们负责的工作，”阿曼达叼着根烟，在雾气缭绕中静静注视着队长，“不需要惊动他们。”
    队长不赞同地皱起眉，“但是——”
    根据纽约之战后、超英联盟与各国政府签订的公约，该任务至少得给复联或者X战警其中的一方通个气儿。一来被当成商品走私贩卖的是变种人，二来罪犯们藏匿货物的地点位于纽约的地界内，而纽约内一切涉及超自然现象的案件都由钢铁侠负责。
    “没有但是，我才是指挥官。”阿曼达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做好你该做的事，士兵。”
    队长：“……遵命。”
    之后队长就带着属下潜入了位于地下的秘密基地。
    行动前期顺利得不可思议，敌人毫无防备，仓促应战，很快被剿灭。特遣队一路推进，缴获了大量的新式武器与设备，最后还在一处隐秘的仓库内找到了将近一百位失踪的变种人。
    现在看来这绝对是敌人设下的陷阱，但当时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保持警惕性。
    在核对过内部的名单后，队长发现变种人的数量对不上。
    “这个笼子里的人去哪儿了？”队长用手指敲了敲铁门上挂着的名牌，牌子左上角贴着一张清晰度很低的证件照，黑发红眼的小美女目光呆滞，宛如没有灵魂的人偶。“凯茜？有没有人见过凯茜？”
    饱受虐待的变种人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片刻后，有人怯生生地回答：“……她在‘黑房子’里。”
    似乎触及到了某种禁忌，变种人脸上纷纷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恐惧神色。队长皱起眉，抓过一个被俘虏的研究员，命令他带A组去黑房子找人。
    阿曼达的命令是必须将变种人一个不落地带出来，死了也不能放弃尸体，队长不敢违抗这位独断专横的指挥官的命令。
    “黑房子是什么地方？”路上A组的成员询问。
    “是、是我们这儿条件最好的实验室。”研究员结结巴巴地说。
    想起仓库里那将近一百来个、被按在手术台上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的变种人们，即使是A组里最讨厌超能力者的成员，也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黑房子位于基地最深处，单独占据了一整层。
    铺天盖地的黑，走廊地板、墙壁、天花板全都被漆成了黑色，灯泡暗淡的光难以完全照亮周围的场景，显得无比压抑。
    怪不得叫“黑房子”……队长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推开了实验室密封的大门。
    空中飘浮着气若游丝的哭声，A组成员们当即被吓了一跳。
    “卧槽有鬼！”
    “抄家伙！”
    研究员在墙壁上摸索两下，打开灯，令人感到安心的光明降临了。
    “是……是凯茜。”研究员指了指团成一团藏在桌子下的影子，“每次实验结束，她都会躲起来哭……”
    队长松了口气。
    走在最前方的队员忽然停住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端着｜枪全身紧绷，卡顿般一点点转头看向队长与研究员，声音哆嗦着问：“你确定……那是凯茜吗？”
    接下来的情景简直是噩梦降临。
    影子快速探出桌底，持续不断地伸长，眨眼间就撞上了天花板。
    是一只足够成年人腰那么粗的触手状生物，浑身流淌着黑色的粘液，它似乎有点晕，漫无目的地晃了晃，顶端合拢的五瓣腕足突然舒展张开，暴露出被层层保护的核心——
    照片上目光呆滞的黑发小美人。
    然而小美人只剩下一张脸了。
    哭声陡然变大，变得尖锐，回响在密闭的实验室中，令听到的人产生了一阵阵恶心的感觉。
    哭泣中，小美人的眼睛注意到了A组，触手在天花板下弯了个柔软的弧度，神似准备捕猎的蟒蛇低头寻找猎物。
    “……救我……救我……不要走……陪我玩……”
    声音从绝望到哀求，再从哀求到撒娇，最后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喜。
    所有人都被可怕的怪物吸引了注意力，无人发现在实验室的角落站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
    “这就是残次品最后的归宿了。”男人五指合拢，捏碎了一支已经被打空的玻璃注射器。他化为烟雾，从窗缝溜走了。
    “……”队长最先反应过来，他无声地骂了一句，喝道，“快跑！”
    怪物一触手抽出去，灯泡被打碎了，实验室重新陷入黑暗中。
    “A组呼叫救援！”
    “变异体畸变为怪物！理智丧失，极度危险！”
    “撤退！跑！别回头！”
    震耳欲聋的枪｜声，女性凄惨的尖叫，恐惧的呐喊，物体坠落的巨响……杂乱无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终结于地动山摇的爆｜炸。
    感知到身｜下逐渐靠近的剧烈震动，队长喘｜息着回过神，试图搬开压在腿上的石块逃生。然而他刚一用力，胸口就扩散开窒息般的剧痛，令他忍不住眼前一黑，“哇”地吐出一大口掺杂着破碎内赞的鲜血。
    我受伤了吗？什么时候？爆｜炸还是撞击……
    意识迅速被抽离，队长闭上眼睛，彻底昏了过去。
    黏糊糊的触手怪物路过队长，推土机般在堵塞的走廊中横冲直撞，撞了半天，它终于意识到横着是找不到出路的，于是将方向换到了头顶。
    柔软的身躯不断伸长，伴随着连锁塌陷，怪物最终突破土层的封锁，来到了地面上。
    暴雨倾盆而下，将地面冲刷得松软泥泞。
    怪物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它狂乱地扭动着，把自己当成挥舞的流星锤，四处乱砸，攻击一切试图靠近它的人。
    留在地面上支援的D组此刻成为了唯一还能拦截怪物的力量，然而没有用，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普通子｜弹对怪物完全没影响，炸｜弹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变种人能力抑制剂失效了，绳索更是一挣就断裂……
    “怎么办？快跑吧！趁它还没完全出来。”
    “跑个头！你想把这玩意儿放进闹市区吗！”
    “我喊超人了！超人应该很快就能来了吧！”
    “不跑我们也打不过啊！”
    “我怎么……头好晕……”
    怪物身上的黑色粘液随着雨水的冲刷流淌而下，渗入泥土里。
    空气中的异常魔力浓度悄然上升，毫无防备的特遣队成员接二连三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收到请回话！汇报情况，收到请回话！”
    通讯器掉进水沟里，流淌的泥沙逐渐掩埋了阿曼达急切的声音。
    ###
    山路上。
    “雨太大了，能见度太低。”杰森架着狙｜击｜枪瞄准了一会儿，宣布放弃使用物理手段打击怪兽，“下面似乎全军覆没了。”
    源纯已经挑好了卡牌，正打算放出去，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些许动静。
    燃烧的火焰拖着长长的光尾，流星般呼啸而至，朝着怪兽当头砸下。
    源纯和杰森离战场有段距离，天还下着大雨，即使这样，他俩都能清晰地听到“砰”一声沉闷的声响。
    是超人落地的声音，他以自身的钢铁之躯为武器，狠狠撞上怪物，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冲击波将地面砸出了塌陷的圆形深坑。
    怪物嚎叫着掉回地下，它被激怒了，身躯从一分裂成五，五只硕大的触手同时朝着天空挥舞，两只抽打超人，三只扒着地面，奋力往坑外爬。
    超人当然不会让怪物重回人间，他不断地飞起下落，飞起下落，进攻方法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果，怪物被打得胡乱翻滚，惨叫声愈发凄厉。
    “真不愧是超人。”杰森脱下皮夹克撑在自己跟源纯的头顶挡雨，他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比之前柔软了一点，“他帮我写过暑假作业。”
    源纯：“……”一时不知如何吐槽。
    “看来没我们的事了……不对，”杰森眯起眼睛，“怪物的攻击频率没有慢下来的倾向。”
    “超人的攻击频率是不是慢了？”源纯迟疑地说。
    话音刚落，两人就见半空中的超人忽然失去意识，头朝下栽倒。
    源纯&杰森：“………”
    “他怎么受伤的？”源纯目瞪口呆，“难道怪物可以反伤？”
    “我可能知道了，”杰森嘴角一抽，面罩下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色泽暗淡开裂、显然已经失去了保护作用的卢恩石，对着源纯晃了晃，委婉道，“超人对魔法的抗性比较低。”
    源纯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魔力浓度，确实已经达到了普通人难以忍受的范畴。她又给杰森添上一把卢恩石，随口问：“比较低是多低？”
    杰森欲言又止：“嗯……”
    源纯好奇追问：“嗯？”
    杰森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你就当是零吧。”
    源纯：“……”没事，不是负数就行。
    本以为能围观超人暴打小怪兽，结果雾扩散导致异常魔力浓度升高，超人直接躺了。
    “还是得我上。”源纯重新套出卡牌，“稍等，我先给卡加个buff——”
    源纯的声音突兀地一顿。
    杰森正借助狙｜击｜枪｜的准｜星观察超人和怪物的情况，闻言敏锐地问：“怎么了？”
    “嘶——”源纯倒抽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并非慌乱，而是惊喜。她一把抓住杰森的手臂晃了晃，激动道，“我忘了梅林卡了！”
    杰森：“……然后呢？”忘了为什么会高兴？
    “然后它在自己行动，我暂时失去了控制权，这只有一个解释。”源纯闭上眼睛，感觉后腰处的皮肤微微热了起来，魔力正沿着令咒的纹路一寸寸地燃烧。
    “它的另一位主人来了。”
    雨夜中亮起了一点璀璨的金光，紧接着金光扩散，形成圆形的空间门。
    全副武装的钢铁侠大踏步地走出来，身后跟着美国队长、黑寡妇、绯红女巫、奇异博士……以及梅林。
    双方相隔大约一公里，又有重重雨帘遮挡，但源纯就是能感知到梅林的视线已经锁定在了她身上。
    【Master，】脑海中响起男人深沉的喟叹，【好久不见，终于找到你了。】
    ###
    “这是什么东西？！”飞在半空的托尼怪叫道。
    奇异博士展开半透明的盾牌挡在前方，戒备随时可能会冲过来的怪物。
    史蒂夫握紧了盾牌，“看着像……大蚯蚓。”
    “啊，我说的不是大宝贝儿，”托尼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避开乱挥的触手，灵活地下降，落在怪物身旁，“我说的是这位，捡到一只超人，要还回去吗？”
    受到靠近的钢铁侠的刺激，怪物挥动触手的频率渐渐加快，庞大的身躯拼命往外爬。
    奇异博士从虚空中召唤出数条深红锁链，缠住怪物的触手，扯向四面八方，旺达使用混沌魔法，默契地帮助他一起控制固定怪物。
    在奇异博士和旺达的掩护下，史蒂夫和娜塔莎朝着托尼奔跑过去。“超人怎么了？”
    “昏迷了，看不出有外伤。”托尼扫描了一遍，没发现超人存在什么问题。
    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
    “是‘雾’。”奇异博士的脸色微微一变。怪物身上不断逸散的能量，跟他修补世界壁垒时接触到的从缝隙中钻出来的能量是一样的！
    “快回来！”奇异博士提高声音，“防毒面罩没用，你们会受不了——”
    “交给我吧。”梅林狡黠一笑，竖起左手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他静静地凝望着翻滚嚎叫的怪物，轻声说，“已经是夜晚了，你该睡觉了。”
    怪物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梅林伸出右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支缠着彩带的法杖。他微微抬起法杖，朝着地面一点。
    暴雨停止，乌云消散，阳光洒下，鲜花如海潮般盛放。
    目之所及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宵的孤塔。
    “于地底闪耀着的原初之星啊，为你们展示下魂之所在吧——”
    纷纷扬扬的花化为纯白的斗篷，落在梅林的肩膀上，他双目微阖，吟诵着旁人难以听懂的古奥语言。
    “——永世隔绝的理想乡！”
    甜美的梦境包裹了残酷的现实。
    满天乱飞的触手得到安抚，缓慢地垂落，软趴趴地倒进花丛中，一动不动了。
    奇异博士挂在胸前的时间宝石感应到魔力波动，绽放出耀眼的光。
    “快上，你被强化了！”梅林朝着天空晃了晃法杖，快乐地打招呼，但紧接着他脸色一变，“咦？怎么是你，说好的王呢！”
    【我们娜娜就不是王了吗？】带着杰森藏进高塔之下的源纯听到梅林的抱怨，发出了不厚道的笑声。
    白金配色的维摩纳自天边飞来，黑肤黑发的男人沉默地站在王座前，朝下方的怪物伸出手。
    托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当即和史蒂夫、娜塔莎一起将超人拖走了。
    飘浮在阿周那身后的翅膀形状的甘狄拔飞到前方，组合成一把弓，落进他摊开的掌心中。七彩的光球环绕在弓周围，阿周那挽弓搭箭，箭身洗过苍蓝色的魔力，最终汇聚于箭尖，浓缩成一颗绚烂的星芒。
    他瞄准目标，松开勾弦的手指，星芒在空中划过弧形的轨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以雷霆万钧之势，洞穿了怪物，绽放出比太阳还炫目的光。
    怪物似乎苏醒了一瞬，紧接着就沉入了永远的梦境。它的身体不断消融，变成了无数乘风飞舞的花。
    阿瓦隆的投影解除，阿周那的卡牌灵子化，梦境消散，现实回归，滂沱大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将清冷的光芒洒满大地。
    最后一朵残留的花落在梅林的肩膀上，他拿起花，注视着它，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安，愿你做个好梦。”
    第68章
    操控阿周那平A一箭, 确认怪物的魔力反应彻底消失后，源纯就带着杰森乘坐维摩那航空跑了。
    飞行器在夜幕的遮掩下“嗖”地远去，速度比流星还快。
    杰森把被风吹得乱飞的衣摆抓回来, 默默拉好拉链，“那个……”
    “当然得跑啊, 我看到老头子的蝙蝠车了！”源纯机智地抢答，“在解决奇怪的限制之前, 我不想再跟他对上。”
    禁制是刻在源纯灵魂里的, 单纯换马甲没用。虽说她不一定会跟蝙蝠侠起冲突，但这是意义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她可以不想打架, 却不能打不了架。
    “我说的不是这个, ”杰森用拇指指了指身后，“我是说, 你不管梅林了吗？”
    源纯：“……”啊, 对不起, 怎么又把梅老师忘记了。
    “没关系，”源纯抹了把脸，眼神坚定, “他可是梅林啊, 我相信他能找到回家的路。”
    然而直到回了冰山俱乐部，源纯都没能接到梅林的抗议。这实在不符合梅林的风格，她满心疑惑，尝试链接了一下梅林卡, 发现它已经退回了卡牌的状态, 收进她的兜里了。
    洗完澡的杰森用大浴巾擦着头发出来, 看到源纯神情呆滞地跪坐在地毯上, 手里紧紧捏着张流光溢彩的卡片。
    “怎么了？”杰森感觉不太对。
    “梅林不见了！”源纯回过神, 声音里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委屈，“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虽然源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穿过壁垒掉进这个宇宙的——献祭回忆、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时候，她已经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了，再度清醒就是小巷里跟杰森联手把混混们揍趴下——但不用想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
    即使梅林有单独显现的特性，他跨宇宙跑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只能先释放大量的魔力送出一缕意识，将其附着在卡牌上，给源纯报个平安。
    道理源纯都懂，但还是会很难过。
    她经常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无根的浮萍，在茫茫世间随波逐流。
    没有来历，没有家人，没有牵挂。
    好不容易跟从者们结缘，建立了深厚的缘分，又被迫分离，流落在不同的世界中。
    失忆想不起来的时候也就算了，一旦想起，身边却只剩下卡牌，没有活人，强烈的反差导致的失落是难以言喻的，那种从灵魂深处一点点往外渗透的孤独感瞬间变得分外难熬。
    这时候别说梅林，就算来根魔神柱，源纯也会“嗷”一嗓子喊出来，边掉眼泪边扑上去，整个人挂在柱子身上不撒手。
    “一发宝具就把你榨干了？空魔了直接说啊，我付不起吗？”源纯越嘀咕越委屈。她松开手，卡片掉到地上，变成了穿着白色斗篷，抱着法杖的梅林。
    梅林笑眯眯的，会走动，会眨眼睛，会呼吸。
    但源纯知道它只是个马甲，是张卡，是假的。
    “过来，”源纯对梅林卡说，“转过去，坐下。”
    梅林跟随指令，乖巧地凑到源纯面前，盘腿坐好。
    源纯伸出手，使劲儿RUA梅林那头蓬松如云的虹色长发，撸毛的手法分外狂野，梅林要是只猫，很快就能被她薅秃了。
    揉了一会儿，源纯抽抽鼻子，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在了梅林的肩膀上。
    不管源纯做什么，梅林始终一动不动。
    她终于放弃了操控从者自言自语，懒得维持虚假的日常。
    杰森之前一直没吱声，这种时候无论怎样的安慰都显得差点儿意思，除非他能立即把她的从者们变出来，挨个排到她面前。
    但当源纯开始跟梅林贴贴，杰森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感觉看不下去了。
    他把浴巾随手一扔，大踏步地走向源纯，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哎？”源纯愣了一下，茫然地晃了晃腾空的双腿，“你干什么？”
    杰森把源纯放在沙发上，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起一件事。”
    指尖和掌根粗粝的茧子轻轻摩擦过脸颊柔嫩的皮肤，带起一丝细微的战栗感。掌心温热的潮｜意不断蔓延，像点了一把火。
    脑海深处“砰砰砰”地开始爆｜炸，炸得源纯晕头转向，她下意识抓紧了衣摆，听见自己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什么事？”
    “跟老头子打架的时候受了点伤，”杰森的声音也变得奇怪了起来，稍微有些飘，“他要是找到那把带血的蝙蝠镖，带回去化验一下，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了。”
    源纯眨眨眼睛，慢吞吞地问：“会吗？”
    “……会。”杰森深吸一口气，“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哦，你要掉马了，”源纯缓缓点了一下头，有种机器卡顿的凝滞感，“可你本来不就在计划这个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不对，我为什么跟他聊起来了……也不对，他就想跟我聊这个吗……还是不对，一切都变得好奇怪……
    心脏跳得分外剧烈，仿佛要挣脱束缚，破开胸腔撞出来。某种扎根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正拼命挣扎着，妄图摆脱桎梏，肆意生长。
    “我们都好倒霉。”源纯轻声呢喃。觉得这时候一定得说点什么，她努力控制住愈发混乱的思绪，试图将谈话拉回正轨，“别难过了……来抱一下吗？”
    忘记是谁告诉她的了，重视的人难过的时候，一定要毫不吝惜地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源纯抬起手臂，从杰森的腰间环过去。
    杰森一直捧着源纯的脸，这让两人之间隔了一段亲密但并不算太近的距离，源纯因此抱得很别扭，她刚想让杰森松开手，就听见他说：“不。”
    源纯愣了一下，意识到杰森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后，慢慢把手臂抽了回来，眼神茫然中带着一点无措。
    有种认真备考一个月，出成绩后却震惊地发现得了个硕大零蛋的委屈感。
    她开始苦恼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样做不对吗？应该怎么处理？
    杰森腾出一只手，将源纯正往回缩的手腕按在了沙发上。
    “这次不想抱了，”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还带着隐秘的、谨慎的试探，“换成别的好吗？”
    源纯正苦思冥想，听到杰森的提问，瞬间松了口气，“你说。”
    不用动脑子了，好耶。
    源纯拿出曾经跟贤王学习如何用斧子打架的劲头，认认真真等待着杰森提要求。
    杰森深深地望着源纯，他有一双比被雨水洗过的湖泊还要清澈的碧蓝色眼睛，现在这双眼里起雾了，翻腾的雾气遮挡了晦涩的情绪。
    猝不及防的，源纯等到了一枚吻。
    唇上的触｜感温柔｜绵｜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贴贴。
    源纯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圆。
    杰森好看的脸近在咫尺，近得源纯能看清他微颤的睫毛，看到他眼底倒映出来的、属于她的影子。恍惚间她有种坠入湖底的错觉，水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将她彻底淹没，逐渐窒息。
    源纯的脸渐渐涨红，开始杰森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发现她只是屏住了呼吸。
    ……我还没怎么样吧？不至于喘不上气啊。杰森哭笑不得，稍稍往后退开一点，但仍然保持了若有若无贴近的距离，他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源纯的额头，低声提醒她：“别憋气。”
    源纯回过神，像被掐住尾巴的猫般猛地一弹，后背撞上了沙发靠背，她用手挡着嘴，呆滞地盯着杰森：“你——”
    你要跟我补｜魔吗？但你又不是魔术师，应该没这方面的需求吧……
    杰森扣着源纯手腕的手指缓慢收紧，他俯身靠了过去，声音沉得像坠了铅块，“看来是不好。”
    “不是，”源纯想都没想都打断了杰森的话。她皱了皱眉，眼底萦绕着困惑，那不是对杰森的，而是对她自己的，“我——”
    “那再来？”杰森压着源纯的话尾追问，比起征求意见，更像是直接宣告，因为他完全没给源纯说“好”或“不行”的机会，话音未落，就又亲了下去。
    源纯躲也没处躲，被牢牢地禁｜锢在沙发角落里，成年男性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彻底笼罩。两人视线相对，从杰森的眼里，她清晰地看到了压抑的情愫。
    ……看来补｜魔是完全错误的答案了，幸亏之前没有说出口。
    源纯突然意识到，杰森本身其实是极具侵略气质的，哥谭市那些黑｜帮怕红头罩怕得要死，听到他的名号逃得比兔子还快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在她面前的时候，杰森一般收敛得很好，而且她见过太多异常凶残的人，对他偶尔泄露的危险气息已经非常淡定和习惯了，几乎没有防备的心思。
    但在某些特定时候，这股压迫感会变得令人难以抗拒。
    这次不是单纯的贴贴了，触电般的酥｜感沿着血液翻腾涌动，指尖都在微微发麻。源纯抬起的手在半空僵硬了一会儿，慢慢落下，搭上杰森的肩膀，又勾住他的脖子。
    她的目光还是很迷茫，但紧绷的身体已经渐渐放松，不再戒备，人难得显得安静又乖巧。
    这无疑是个默认的举动，杰森隐忍而克制的动作瞬间放开，没了顾忌，他先是重重地咬了一下，听到源纯细细的抽气声，然后才慢慢放缓，变得温柔。
    细微的魔力从源纯身体的回路中被抽出，沿着接触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流向杰森。
    “闭眼。”杰森用低哑的声音说着，抬起手盖在了源纯的眼睛上。
    源纯的脑子乱得像一锅粥，思绪已经停滞了很久，但这一瞬间，她蓦地感知到了杰森让她“闭眼”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微妙的情绪。
    因为从我的眼里，他什么都看不到。
    当然不会有厌恶，可也没有羞涩、喜悦、欢心、愉快……
    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明明身体的反应分外诚实，但心就像被剜走了一块，以至于丧失了部分能力，不管怎么努力，都给不出对等的回应。
    甚至连像梅林那样，做一面反射一切的镜子都办不到。
    源纯用力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水，颤巍巍地扫过杰森的掌心。
    浓烈得化不开的难过编织成网，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缠裹。
    不该是这样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杰森的动作猛地一顿，似乎被源纯的泪水烫到了，有些慌乱地松开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拇指温柔地擦过她的眼角，“别哭，对不——”
    源纯摇摇头，先是捂住了杰森的嘴，然后思忖片刻，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轻轻亲了他一下。
    “别说对不起，”她贴着杰森，有些忧伤地说，“是我的问题……”
    “我知道。”杰森扣住源纯的脖子，稍稍用力，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源纯愣了一下，心想你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长着薄茧的手指沿着女孩的脊柱一路往下按，最终停在腰间。杰森搂住了源纯纤细的腰，似乎想解释什么，斟酌片刻，最后说出口的只有斩钉截铁的一句：“我就是知道。”
    女孩子被她完全不喜欢的异性亲吻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震惊，愤怒，厌恶，恶心，恐惧。
    肢体语言无比抗拒，即使被大力钳制无法挣脱，也会尝试挣扎，会反击，会骂人，会哭。
    单看眼神，源纯什么都没有，不含爱意，也不流露任何负面情绪，似乎毫无感觉。
    但被亲的时候，紧｜贴着源纯的杰森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而且源纯会在得知杰森曾死过的消息时无比愤怒，小跑着找到他给他一个拥抱；也会在看完蝙蝠侠整理的关于二代罗宾的卷宗后，当场决定要让小丑偿还这笔人命债。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确定了结果，再去找原因，唯一的解释是源纯的情感存在某种问题，推测可能跟她丢失的记忆有关系。
    只要能帮她找回遗忘的过去，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
    源纯黏糊糊地贴着杰森，两人窝在沙发角落，安安静静地待了好久。
    “困了吗？”注意到源纯的脑袋一点一点，杰森抱起她朝卧室走去，“困了就睡。”
    源纯哼唧两声，是拒绝的意思，“还有事没做……”
    杰森不为所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回来了。”源纯挣扎着伸出手，越过杰森的肩膀，抓住了什么。
    杰森敏锐地回头，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肯定会被吓一跳——戴白骨面具，披黑斗篷的哈桑自虚空中现身，朝杰森礼貌地鞠了一躬。
    带着杰森跑路的时候，源纯就把哈桑们放了出去，命令他们潜入被埋在地下的基地废墟，尽量保证幸存者的生命安全，等待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的救援，再顺便找一下关于怪物诞生的线索。
    那么大的怪物，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官方救援队（指奇异博士和恢复了正常的超人）挖开被掩埋的建筑，清理出安全的逃生通道时，执行秘密任务的天眼会5号特遣队一人死亡，被囚禁的无辜变种人三人死亡，一人失踪，秘密基地的工作人员全部死亡，剩下的人都安全生还了。
    那么多工作人员都死了显然不是正常现象，哈桑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得出的结论是被植入皮下的微｜型｜炸｜弹｜炸死的。
    再加上他们没找到多少有用的文件与资料，合理推测该转移的东西都已经被转移走了，剩下的则是被故意放弃的。
    躲着奇异博士和绯红女巫的感知，哈桑们最后搜了一遍，终于在某个堆满笼子的角落找到了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此刻源纯正把那玩意儿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察。
    是张照片，只剩下了一半，被鲜血和泥土染得脏兮兮的。源纯用袖子轻轻擦了几下，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的半截身子。
    “证件照？”源纯猜测道。
    一般只有拍证件照的时候，才会是单色背景和呆板的姿势。
    杰森瞄了一眼，“右下角有字。”
    “你眼神这么好？”源纯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被杰森制止了。
    她的手拿过照片，再去摸眼睛，不卫生。
    “是你太困了。”杰森说。
    于是源纯把照片举到杰森面前，他辨认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回答：“是个人名，好像是……凯茜？”
    源纯总觉得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很正常，”杰森把源纯放到床上，开了个小玩笑，“这名字就跟杰森一样常见。”
    “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源纯鼓了鼓脸颊，“我最近肯定听过。”
    “快睡觉，睡醒了你就想起来了。”杰森拖过薄被抖开，给源纯仔仔细细地盖好。
    卧室里的空调开到了23度，可以说是透心凉的程度了，源纯抱着被子慢慢地滚到里面，腾出一个人的位置。她小声问：“你上来吗？”
    杰森盯着源纯看了一会儿，眸色渐暗，像孕育着风暴的大海。
    “今天不，”他的姿势如同克制着进攻｜欲｜望｜的猎豹般优雅，把手往枕头旁一撑，缓缓俯下｜身靠近，低头亲了亲源纯，看似凶狠、实则没什么威力地警告道，“睡觉，别招我。”
    源纯把被子一拽，挡住脸，“喔。”
    ###
    源纯确实很困了，主要是心累，闭上眼睛没几秒，就像轻盈的羽毛般坠入了梦境前的黑暗中。
    她还努力在脑子里盘点接下来要做的事——
    换个方法抓小丑、研究不能伤害蝙蝠侠的禁制、读一下梅林卡的记忆、调查怪物是如何诞生的。
    还有什么来着……还有……
    即将睡着的前一秒，温暖的阳光洒下，甜香的气味随风浮动。
    源纯睁开眼睛，看到晴空万里，鸟语花香，花里胡哨的芙芙精一手拄着法杖，一手托腮，漂亮蓬松的虹色长发从他的肩头垂落，卷翘的发梢在源纯的脸颊畔微微摇晃。
    “Master，你的梦怎么有点苦？”梅林低着头，深情凝望枕在他腿上的源纯，露出些许难过的神色，“恋爱是如此苦涩的滋味吗？”
    源纯：“……”
    梅林的眼神里透出一点期待，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尾音还荡漾着奇怪的波浪，似乎是在撒娇：“我想吃点甜的。”
    “梅、林，”源纯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来，朝着梅林的肩膀打出一记肘击，“你又偷偷跑进我的梦里来！”
    梅林没有躲，老老实实挨了一下，抽着冷气委屈巴巴地揉肩膀，“Master，你明明想我想得都哭了，我来看你，你又打我。”
    “我没有。”源纯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我也不想走，但是没办法嘛，放完宝具魔力就没了，隔着世界壁垒也不能从你那里抽取魔力，”梅林从地上摘了朵花递给源纯，“别生气啦。”
    源纯接过花，丢到梅林的脑袋上，抱起胳膊“哼”了一声，“你还有多久才能到？”
    梅林笑眯眯地说：“换算成你那边的时间，最少两三天，最多一个星期。”
    源纯凉凉地盯着梅林。
    “在跑了在跑了，”梅林举手投降，“我一定第一个到。”
    “除了你还有——”话说一半，源纯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梅林长叹一声，忧郁道：“你说呢？”
    单独显现，是兽阶特有的技能，迦勒底里可是存在好几只稍不注意就能成长为兽的可怕从者，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危险。
    平时有其他从者在，这帮祸水还算老实，但现在源纯被迫跟大部队分离，他们却能凭借兽的权能，必定先所有人一步找到Master……
    两人面面相觑，从表情看都分外忧愁。但只有源纯是真的感到头秃，梅林则是伪装的愁，他其实挺兴奋的，乐子人就是这样，热衷于看热闹和搞事。
    “没事，反正都不是完全体，而且已经签订契约了，怕什么？”源纯冷静地说，“我能稳得住。”
    “主要是他们稳不住啊，”梅林暗搓搓拱火，“只有Master一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源纯微微一笑，咔咔地活动着指关节，意味深长地说：“谁搞事，我就先把谁打一顿。”
    以为没有从者，Master就束手无策了吗？太天真了！
    从盖提亚到杀生院，从伽魔到秘书狐，哪次打架我没有卷袖子亲自出马。
    梅林：“……”你这句话是不是在暗暗地恐吓我？
    第69章
    梅林的梦境并不影响身体放松, 梦中待几个小时，现实就睡几个小时，醒来后顶多会感到心累。
    ——不管是谁白天忙碌、夜晚梦里还要忙碌, 都会觉得心累。
    很久以前老梅良心就是这样折腾阿尔托莉雅的, 源纯掉进迦勒底后, 为了能尽快成为合格的御主，也有幸体验了一把亚瑟王幼年时期做梦都要学习的苦逼生活，并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导致她从此之后一在梦中看到梅林，条件反射就想揍他。
    下手是轻还是重, 完全取决于梅林最近的表现。这回梅老师只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肘击，由此可见源纯已经十分想念他了, 只是不好意思说。
    作为能一眼看穿本质的梦魔, 梅林自然敏锐地觉察到了源纯微妙且别扭的想法，于是他仿照了圆桌骑士们开会的制式, 在鲜花盛开的原野上变出了一套桌椅板凳，桌上还摆了不少精致的小点心，诚心邀请源纯再多待会儿。
    “来都来了, 聊聊天呗。”梅林热情地招呼道, “好多人托我给你带话呢。”
    源纯的心里升起一阵期待, 开始觉得梅林说得很有道理。她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等待对方的发言。
    梅林托着下巴沉思片刻, “唔……吉尔加美什王说不用管他的卡, 让他自己行动。”
    “嗯？”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话是这个，源纯愣了一下, “他知道他的卡做了什么吗？”
    “应该知道吧。”梅林笑了笑, 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 他揶揄道，“比如控制某人半夜不睡觉，站在路灯上吹晚风之类的。”
    源纯：“……”快把你们装在我身上的摄像头拆掉！
    提到吉尔加美什王，源纯就想到幼吉尔形态的卡牌选择进入福利院、至今还在假装孤儿没有被领养的事。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前因后果跟梅林说了，然后询问他：“王到底想做什么？我觉得跟我有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梅林想。
    虽然吉尔加美什的卡牌有自主意识，但本质上是被源纯复制的，是她和吉尔加美什王共同创造的产物。再没被两位拥有者控制的情况下，它的一切行动除了遵循吉尔加美什王的基本设定外，还会以“保证源纯的安全”为最大前提。
    想必那张卡是借助EX级别的千里眼看到了未来关于的事，先下手去布置，引导一切朝着有利源纯的方向发展。
    “谁能揣测那位王是怎么想的。”梅林摊开手。
    “你预测一下呗。”源纯怂恿。
    梅林的千里眼效果是看到此刻世界上发生的一切，虽然看不到未来，但他可以综合现有的情报做推论，结果基本八｜九不离十。
    梅林一脸苦恼，“我看不了你所在的平行世界啊。要不我帮你问问吉尔加美什王？”
    源纯瞬间失去兴趣，一本正经地拒绝：“那还是算了，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即使问了，以金闪闪的性格，估计也只能得到一句“爸爸做什么难道还要对你这个小兔崽子汇报吗”。
    梅林了然，“你不想挨骂。”
    源纯：“……这话说的，谁想呢！”
    两人默契地停止了对金闪闪的讨论，将话题转到其他人身上。
    大部分从者的叮嘱都大同小异，比如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等，也有极个别的从者们发言很是诡异。
    梅林：“那三位会在夜晚爬你床的女士们对你擅自离开的行为很不满意，她们说等找到你了一定要好·好·算·账。”
    打量着源纯微变的脸色，梅林故作忧虑地长叹一声：“难以想象当她们发现你偷偷谈恋爱之后，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我没有。”源纯苍白无力地辩解。在收到梅林“你真渣”的眼神谴责后，她愤愤地补充道：“至少暂时没有……别这么看着我，唯独不想被你这样谴责！”
    你个老｜色｜鬼还好意思说我。
    “而且又不是我想掉进这儿的，我也很绝望啊！”源纯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万分想念远方的库丘林、维和阿波罗三只能守护她的玩偶。她站起身，隔着桌子，握住了梅林的手，诚恳道：“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梅林：“玩具带不进梦境。”
    源纯：“我不信，阿瓦隆又不是普通的梦。”
    梅林：“虽然我很喜欢女孩子，但我不想被她们三位大半夜套麻袋揍。”
    源纯：“我们脆弱的师徒情谊走到尽头了！”
    源纯正打算跟梅林冷战一分钟，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
    “不冷战了吗？”梅林抢先一步问，表情看起来颇为委屈。
    作为资深颜控，源纯不得不承认梅林装得太具有迷惑性了，当年罗玛尼沉迷追星魔法梅莉可能真的不是他的错……她嘴角一抽，磨了磨牙，“可以先攒着嘛，以后一起。”
    “说正事，我遇到了麻烦。”
    源纯的麻烦很多，但接下来要说的，无疑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她把自己无法对蝙蝠侠使用魔术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梅林开始摆出了一副听戏的放松姿态，但渐渐的，他的眼神逐渐认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是这样。”源纯吁出一口气，感觉压在心上的石块变得轻了一些，“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认为你的小情人说的有道理，”梅林摸了摸下巴，“迦勒底的人并不清楚你之前的经历，也就没有理由和条件下这样的禁制。要么是你小时候遇到过很厉害的魔术师，要么是你因为某种原因，故意限制了自己的能力。”
    源纯忍了忍，决定不吐槽“小情人”以免歪掉话题，“这就是我烦恼的另外一件事了，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想不起来到迦勒底之前的任何事，哪怕是破碎的片段也没有。”
    该烦恼已经困扰了源纯很多年，迦勒底的Caster们也尝试过无数多次，但至今没人能令她恢复记忆。
    “关于这点……”梅林迟疑片刻，斟酌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源纯眼睛一亮，声音甜美地夸赞道：“老师，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你正常点，我害怕！梅林默默地抖了抖，一本正经地说：“是你的‘献祭’给了我启发。”
    为了打败强大的敌人，彻底修复被白纸化的世界，源纯献祭了与从者们相处四年的全部回忆。
    那一刻的源纯已经不是单纯的御主了，她代表着曾经辉煌灿烂的泛人类史中，每个不屈者顽强抗争、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夺回未来的意志。她的旅途是世界存在过的证明与锚点，于是当这些承载着珍贵情感的回忆燃起来时，即便是神明，也会被炽烈的焰火烧成灰烬。
    “如果没有卡牌这道保险，你现在也不会想起我们。”梅林竖起手指，指间夹着一张流光溢彩的卡。
    源纯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声音中透出些许恍惚：“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第一次‘献祭’了。最开始的‘献祭’烧掉了我十五岁之前的记忆，由于当时我没有设置类似卡牌的保险措施，所以现在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想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单纯失忆也就算了，现在的问题是她的一部分情绪感知似乎也随着失忆而彻底丧失了。
    比如她能在理智上判断自己很喜欢杰森，但在情感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
    谁乐意长久地喜欢一个无法给予回应的人呢？
    “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梅林意识到源纯正迅速变丧，赶紧安慰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你不要灰心嘛。”
    源纯呆坐着，不吭声。
    Master要是保持这种状态离开，等回去后我还不得被那帮从者手撕了……梅林擦了把额角渗出的汗水，从斗篷里拿出一只芙芙玩偶递到源纯面前，乖巧地笑道：“就算真的被烧掉了，也不是回不来，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源纯的眼神微微一动，目光落在梅林手上，沉默片刻，她平静地问：“不是说玩具带不进梦境吗？”
    “……”梅林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现缝的！”
    源纯冷哼一声，抓过芙芙玩偶，用力地抱进怀中，整个人蜷缩起来，肉眼可见的失落着。
    梅林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挥手把正式的会议桌椅变成柔软舒服的懒人躺椅。
    身｜下忽然一软，源纯有种陷进蓬松云朵中的轻盈感。失去坚实椅背的支撑，她自然而然地往后倒去，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明明是没有感情的梦魔，但梅林的每个动作都能给予人安抚与慰藉，他温柔地摸了摸源纯的头发，一手托着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盖住她的眼睛，遮挡了漫天灿烂的光。
    “不要难过啦，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梅林用吟唱诗歌般的好听声音说，“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如果抑止力没把你扔出去，多花点时间，就算没有卡牌，你也能渐渐想起来被献祭的记忆。”
    燃烧掉的回忆在重构泛人类史时，作为基石渗透进了历史的每个角落。把它们重新收集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这又将会是一场新的旅途。
    然而抑止力没有给源纯时间，过于强大的个体被判定为新的灾厄，为了不让泛人类史成为下一个被剪定的异闻带，源纯必须离开。
    “如果这里就是你曾经出生的地方，只要待得够久，你总能想起来的。”
    暖风拂过，夹在风中的花落了源纯满身。
    梅林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睡吧Master，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
    或许是因为梅林的祝福，源纯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醒来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听到“啪嗒”一声轻响，定睛看去，发现是芙芙玩偶从枕头上滚了下来，正趴在床边，支棱着毛茸茸的长耳朵，呆呆地看着她。
    源纯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地笑了，她捡起芙芙玩偶，用力亲了一口，把它顶在脑袋上，蹦蹦跳跳进了盥洗室。
    去餐厅的路上，源纯遇到了好几拨服务员，每个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一副好事将近的模样。
    仗着隐身，她跟在他们身后听了几耳朵，总算明白自家员工为啥这么高兴了。
    冰山俱乐部后天就要开业了，正常营业的工资肯定比休业时的工资要高很多。
    后天！就要！开业了！
    卧槽我怎么把这事都忘记了！
    源纯一阵风似的冲进餐厅，停在正襟危坐的杰森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儿摇晃，“我们后天开业啊！”
    杰森猝不及防，被晃得晕头转向，眼冒小星星，“是啊……怎么了……吗？”
    你风风火火跑过来，满脸的震惊，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亏我还独自纠结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
    昨天晚上，把源纯房间的门关上的那一刻，站在走廊里的杰森就感到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留下就留下啊！又不是要做些什么，单纯说说话也好嘛。
    源纯看起来没什么安全感，杰森更没有，从心动到沦陷都是他先开始的，源纯表现得一直很淡定，只在偶尔得几件特别的事上会异常激烈起来。
    但人生不会总充满波澜壮阔，大部分时间段都是很平淡的。而平淡的时候，杰森不知该如何确定源纯内心的想法。
    还有她那满迦的从者，一看就不好惹，男男女女都很危险。
    总之说起来都是烦恼，没有恋爱经验就是这样的。
    最后杰森在源纯的门口站了快半个小时，也没能鼓起敲门的勇气，默默地走了。
    源纯还在摇晃杰森，注意到杰森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了，她皱起眉头，大长腿一迈，干脆直接｜跨｜坐在他身上，“醒醒，想什么呢！快看我！”
    杰森被腿上的重量压得回过神，跟近在咫尺的源纯对上视线，呼吸微微一滞，手下意识搭上她的腰。
    “我都忘记要开业了，”源纯露出懊恼的神色，“停业这大半个月完全没有生意——”
    “有的。”杰森打断了源纯的话。
    源纯挑眉，“嗯？”
    “除了黑面具外，东区的黑｜帮目前全都归我管。”杰森眼神游移，“黑面具的也快了。”
    源纯想起昨晚她把黑面具打晕扔进小丑病房里的事了。
    没证据抓人的时候也就算了，人都在阿卡姆了，蝙蝠侠当然不会轻易把黑面具放出去。保释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走流程，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杰森布置了。
    “还说你不是黑｜帮｜老｜大！”源纯在杰森的身上摸了一把，摸到皮夹克沾了一丝晨露的水汽，还嗅到了极其细微的硝烟味，“你上午出门去处理这个了？”
    “……对。”杰森深吸一口气，捏着源纯的下巴往上一抬，用力亲了一下。紧接着他一手把源纯按进怀里，一手抓过餐具，用有些僵硬的声音宣布道，“快吃饭，都中午了，你不饿吗？”
    源纯的下巴抵在杰森的肩膀上，她尝试了一下转身，但杰森不松手，以这个姿势她几乎没法挪动。思考片刻，源纯询问道：“吃不了，你要喂我吗？”
    杰森默默地松手，“自己吃。”
    源纯倒也没太在意，她点点头，从杰森身上下来的同时把红A叫过来了。
    红A穿了身裁剪贴合的黑西装，黑框眼镜和白色短手套营造出一点温文尔雅的气质，完美中和了他那身能把衬衣撑得微微鼓起来的结实肌肉带给人的压迫感。他帮源纯拉开椅子，护着她坐进去，抖开手帕盖在她的腿上，然后端过牛排，将其仔仔细细地切成尽量等分的小块。
    杰森：“………”
    虽然知道这是源纯自己在照顾自己，但……
    “还是我来吧。”杰森磨着牙说。
    源纯：“？？？”你不是拒绝了吗？
    第70章
    在杰森的认知里, 喂饭这个行为充满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矫情和恋爱的黏糊劲儿，不管哪一点都跟他这位出身犯罪巷的黑｜帮｜大佬格格不入。
    黑｜帮｜大｜佬的手该握的是冲｜锋｜枪，再不济也是电棍或者飞镖, 拿个叉子叉块肉，软声细语哄小姑娘吃饭算怎么回事？
    但理想和现实经常是两回事, 等轮到杰森的时候, 他震惊地发现，他喂源纯吃饭喂得也挺顺手的。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扭捏与羞涩，尴尬或别扭，餐具自然而然就递出去了, 特别随意！
    某种微妙的熟悉感又降临了, 杰森上次出现这种感觉, 还是给源纯绑辫子的时候。他一时有些恍惚, 但即使恍惚着，递叉子的角度也堪称完美无缺, 根本不需要源纯再挪动配合，只单纯张嘴就行了。
    得练习多少次才能达到如此流畅的程度啊！本来以为是赶鸭子上架，万万没想到竟是熟练工, 我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自己不知道的？
    在杰森比机器还要精准的投喂下，源纯心满意足地吃完午餐，缩进椅子里刷手机。
    杰森把餐具一撂，抓过酒撬开盖，直接对瓶吨吨吨灌了小半瓶, 感觉辛辣的气息沿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刺激上头的同时, 翻腾的心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你还好吗？”源纯捏着手机, 目瞪口呆地盯着杰森, 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其实我可以自己吃的，我只是懒了……唉总之你不要勉强……”
    “跟你没关系。”杰森摆摆手，声音稍显沙哑。被源纯愈发谨慎的目光扫过后，他单手扶额，无奈地承认了，“好吧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你尝试过在网上搜索关于自己的资料吗？”
    后半段话乍一听跟前面毫不相干，源纯愣了片刻才转过弯儿来，一拍脑门，心想对哦，我搜过杰森的，搜过露西娅和福利院的，怎么就没想过搜搜我自己的呢？
    “没有。”源纯摇摇头，若有所思，“之前没觉得我在这个世界待过，也就没有搜索的必要了。”
    “这是思维盲区，”杰森把一杯加了冰块的果汁推给源纯，建议道，“你试试，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源纯咬住吸管，往BB的工作内容中添加了关键词，她盯着手机屏幕微微闪烁的荧光，轻声说：“好。”
    BB工作的时候不用人守着，下达完搜索指令，源纯开始处理另外积压的事项。
    杰森也有事需要出门。
    今天早晨他接到了红头罩帮递来的线报，在冰山俱乐部砍掉企鹅人遗留的渠道，并且插手治理东区的贩｜毒｜生意后，哥谭的黑市上开始悄然出现一种新型药物。据说该种药物不具有成瘾性，却能让人享受到不亚于｜毒｜品的快｜感，再加上价格便宜，因此很快流通起来。
    因为童年的经历，杰森对｜毒｜品深恶痛绝，他复活后回到哥谭控制｜黑｜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毒｜贩向孩子们贩｜卖｜毒｜品。以他的性格本该一步到位全面禁止，但那样做肯定会引起｜毒｜贩｜们疯狂的报复，权衡再三，他只能暂时放弃，日后再慢慢整顿。
    等遇到源纯，跟她联手拿下冰山俱乐部后，两人一致认为贩｜毒｜和人口｜买｜卖绝不能姑息，必须遏止。此事由红头罩出面执行，哥谭再度震动，黑面具的生意接二连三被搅黄，他这才彻底下定决心，将战争直接升级，把小丑从阿卡姆偷渡出来。
    除了黑面具，哥谭大大小小的毒｜贩和墨西哥那边的｜毒｜枭也难以容忍红头罩的放肆了，大家众筹刺杀，刺客来了一波又一波，可惜没一个能接近目标，全被满哥谭游荡的哈桑与其他杀阶影从者们抢先一步做掉了。
    杀不死，拉拢不成，找不到可以威胁的软肋，毒｜枭们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武装的红头罩束手无策。
    一段时间后，哥谭的犯罪率和毒｜品交易额显著下降。由此可见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还是很管用的，但也只有源纯敢用能用，换成其他人，早就被蜂拥而至的杀手们杀害了。
    想要彻底改善哥谭的环境，必须一鼓作气，不能松懈。得到线报后，杰森高度重视，决定亲自前去查看一番，而调查触手怪兽的事则被推到了晚上。
    “你注意安全，”源纯叮嘱道，“我读一下梅林的记忆，看看他跟奇异博士都谈了什么，就不跟你一起了，晚上再去找你。”
    杰森拿起摆在旁边椅子里的头罩，手指灵活地带着它转了两圈。他直勾勾地盯着源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源纯嘴里叼着梅林那张流光溢彩的玛丽苏色卡牌，仰着脸回望杰森，她歪了歪头，声音含糊地问：“怎么了？”
    杰森对源纯的迟钝感到了绝望。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我主动了呗。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源纯嘴里的卡牌抽走，俯｜下｜身在她的嘴角克制地亲了一下，低声说：“告别吻。”
    源纯恍然大悟，在杰森起身时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拽，凑过去响亮地“啵”了一口。她爽快地说：“想要就直接告诉我嘛，不要害羞！”
    杰森：“……”
    源纯抚平了杰森衣服上被抓出来的褶皱，她挥了挥手，欢快道：“再见！”
    杰森冷笑一声，一手搂肩一手勾腿弯，把源纯抱了起来，扔到沙发上，“‘再见’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源纯：“？？？”
    ###
    杰森和源纯腻腻歪歪的时候，各大超英组织的氛围却十分严肃。
    哥谭与纽约交界处昨晚出现大怪兽的事没瞒住，不知道被谁捅到网上去了，尽管附带的图片非常模糊，但仍然引起了网友们激烈的讨论。大家都在猜测这又是从哪个实验室跑出来的产物，并且强烈要求官方尽快出公告。
    “我也想知道是哪个实验室。”托尼把网友们的言论投影得满屋都是，他冷笑一声，朝嘴里倒了小半捧甜腻的蓝莓干，咯吱咯吱用力咀嚼，发泄不满。
    复联、正联、X战警、天眼会与神盾局五方正在各自的基地里召开联合视频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问责天眼会，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暗搓搓地做什么。
    一贯好脾气的美国队长此刻神情严肃，蓝色的眼眸冷得像结了冰的湖。他双手交握抵着桌面，沉声道：“沃勒女士，我们需要解释。”
    神奇女侠已经生过一轮气了，此刻还是很愤怒，她冷冷地说：“从昨晚出事到现在，她一个有用的字都没吐露过。”
    “事关变种人，这次的行动你们本该告知我。”X教授的眼下透着明显的深青色，一看就是熬了整晚没有休息，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沉痛，“那三个无辜的孩子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
    天眼会指挥官阿曼达·沃勒端坐在椅子里，看完材料，从下往上缓缓抬眼，目光锐亮，“不如你们先解释一下是怎么处理掉怪物的？”
    这个问题正义联盟也想知道，超人昏得太早，醒得太晚，完美错过了源纯登场的所有节点。
    蝙蝠侠倒是赶得及时，被梅林一起拖进了阿瓦隆里，但为了不妨碍源纯，梅林用了个小幻术将他困在原地，等源纯搞定触手怪离开，阿瓦隆解除，他才被放出来。
    顶着同僚们探究的视线，托尼镇定地说：“是路过的热心群众。”
    阿曼达：“你要糊弄，也得想个靠谱的理由吧？”
    “这重要吗？”托尼反问，“别管是谁干掉了BOSS，总之它已经死了，与天眼会擅自行动毫无关系。”
    “可能存在一点点关系，”托尼紧接着补充道，“你们得谢谢人家帮你们善后。”
    没有梅林和他的Master，超英组织也能搞定怪物，处理危机他们也是专业的。但多花费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最后的伤亡人数增加。
    阿曼达挑眉，“可以啊，地址告诉我，我亲自登门拜谢。”
    托尼翻了个白眼。
    “迦勒底之后再谈，”神盾局长尼克·弗瑞深深地看了托尼一眼，将有点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他的语气十分认真，“阿曼达，到底怎么回事？”
    假如天眼会的特遣队顺利救出了所有被囚禁的变种人，干脆利索地端掉了罪犯们的基地，事后追责顶多也就是程序上存在些许小问题，象征性地罚罚工资，补几个缺失的文件就好。
    但天眼会并没有，他们隐瞒所有人擅自行动，结果犯人没抓到全死了，资料没找到全毁了，被绑架的变种人死了三个丢了一个，特遣队的成员也牺牲了一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怪兽没有出现在闹市区，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会议室安静下来，无形中似乎有张弓正缓缓绷紧弓弦，空气都变得凝滞了。
    气氛一触即发之际，阿曼达的眼神快速一转，似乎在浏览某条讯息，紧接着她的目光活了过来，周身气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眼会行动前为什么没有通知你们？”阿曼达轻声重复一遍问题，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信任是相互的，你们瞒着我，我也只好隐瞒你们，就这么简单。”
    弗瑞局长皱起眉，“如果是因为迦勒底——”
    “看来你也不知道。”阿曼达嘲讽地一笑。
    超英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托尼眉头一皱，咬牙切齿：“莱克斯·卢瑟！”
    “天眼会从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预言，”阿曼达的目光扫过神游的奇异博士，稍稍停顿几秒，意有所指地说，“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
    “这跟你的隐瞒有什么关系？”X教授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变得强硬起来，“至少三个月前天眼会就在调查变种人失踪的案件了。”
    阿曼达的表情绷得很完美，完全没有找借口却被揭穿的慌乱，“天眼会有自己的理由。”
    “你只是想得到那个实验室研究变种人的成果吧。”托尼翻了个白眼，“就像神盾局曾经偷用宇宙魔方研发武器一样。”
    阿曼达并没有反驳。
    被cue到的弗瑞嘴角一抽，辩解道：“并不像，我们的行为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至少他没疯狂到打人体实验的主意。
    “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违规了，沃勒。”弗瑞严肃地说，“你应该已经收到通知了，这件事的后续交给神盾局处理，我的属下正在前往天眼会的路上。”
    “我还是那句话，”关闭通讯前，阿曼达面无表情地说，“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
    阿曼达走前留下的话令一些超英感到有点难受——难道他们就不是人类了吗？
    X教授也告辞了。既然线上扯皮没结果，他只能亲自前往天眼会的总部，找其他负责人谈谈了。
    而且从被解救的变种人们提供的情报来看，他们属于这场邪恶实验中的C组，除此之外至少还存在A与B两个组的人亟待解救。
    “现在来谈谈迦勒底吧。”弗瑞的目光投向了奇异博士，他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昨天迦勒底的人主动来找你们了？”
    源纯出门就隐身，影从者们来去如风，全迦行踪比幽灵还诡谲，神盾局等机构一直没能打探到太多有用的讯息。
    倒是可以从红头罩那边下手，但红头罩也够神出鬼没的，再加上哥谭情况特殊，大家都比较忌惮蝙蝠侠，蝙蝠侠则看起来并没有主动分享情报的意思……总之也是毫无进展。
    在得知迦勒底主动接触奇异博士的消息后，各方都投来了暗中观察的视线。然而时机实在不巧，或者说太巧了，还没等他们派人来打探情报，哥谭与纽约的边界线上就冒出了怪物，紧接着天眼会的违规行动被曝光，乱七八糟的内部问题一窝蜂地暴露出来，迦勒底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来都来了，弗瑞不想放过机会。
    奇异博士全程都在摸鱼，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儿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怎么了？哦，迦勒底啊……”他默默地挺直腰，试图假装无事发生，“他们自称‘人理保障机构’，以守护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任务，平时不插手人类社会的事务，只有威胁人类文明的重大灾难即将发生时，才会主动现身，铲除威胁的源头。”
    正义联盟的成员听后低声议论起来。
    复仇者们——主要是托尼——则震惊地望向同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迦勒底的Master刚刚说的。”奇异博士手腕翻转，露出掌心中托举的粉色毛绒小鸟，“我尝试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来历。”
    小鸟睁着圆溜溜的黑豆眼，短短的翅膀时不时上下拍动一下，它嫩黄色的尖喙上叼着一张末端微微打卷的羊皮纸，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几句话。
    “还说了什么？”弗瑞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小鸟。
    “没了，就这些。”奇异博士耸耸肩膀。
    既然迦勒底都主动了，于情于理，超英们都该上门去拜访一下。
    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
    超人跟神奇女侠聊了两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后飘。
    神奇女侠注意到这点，她用手按住麦克风，低声道：“他今天不对劲儿。”
    蝙蝠侠平时也沉默，但他只是不说废话，该发表意见时照样侃侃而谈。相比之下今天他显得异常安静。
    “似乎与红头罩有关，”超人担忧地说，“我问过夜翼了，他支支吾吾的……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神奇女侠点点头，“一起。”
    ###
    杰森亲够了，骑着他心爱的小摩托出门了。
    源纯抱着芙芙玩偶在沙发里打了几个滚，又吨了半瓶冰可乐，终于恢复到了可以工作的正常状态。
    她先看了梅林的记忆，发现信息量非常大。
    “世界壁垒有裂缝？”源纯的姿势从懒散地躺着变为端正坐直，她微微睁大眼睛，自言自语，“这不是巧了吗？”
    选条合适的缝隙固定一下，暂时扩为通道，从者们就能穿进屏障来跟她汇合了。
    问题是如何看到世界壁垒，那玩意儿又不是超市里的大白菜，想看就能看……
    念头刚刚冒出来，源纯眼前微光闪过，看到的世界先是黯淡，紧接着恢复了正常亮度。
    空气中浮现出一大片柔软的、水波质感的淡金色透明屏障，她的目光挪到哪儿，屏障就跟着游动到哪儿，有些位置的屏障表面无比光滑，有些位置的屏障表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纹。极细微的雾状物质从裂缝里拉棉花糖似的丝丝缕缕渗透出来，还未靠近，就给人一种无比阴冷的感觉。
    源纯的指尖凝聚起魔力，尝试抹过裂缝。雾被吸收，裂缝瞬间愈合。
    “卧槽……”她轻轻抽了口气，低声道，“不是吧，我说能看见，这就能看见了？”
    第71章
    为了重振北美区的市场, 卢弥纳斯珠宝在大都会寸土寸金的商业区租下一整栋楼，新开了一家分店。
    大厦三十二层，执行总裁办公室。
    重新装修过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棒, 门一关, 完全听不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计划失败了呢。”露西娅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各大社区论坛的最热门消息, 收起手机，朝披着黑斗篷的男人投去了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她阴阳怪气地说，“啊，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至少网友们都知道有怪兽被放出来了，散播恐惧的目的达到了。”
    男人周身黑雾缭绕, 明显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声音听起来无比压抑：“闭嘴。”
    相比之下露西娅的心情就很美丽了，她完全不惧男人的低气压, 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一手托腮，一手摇晃着盛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笑容愉悦, “然而死的人远远不够——”
    “说了让你闭嘴！”男人猛地转头，怒视露西娅，低垂的斗篷帽檐下亮起骇人的凶光，同时一支利箭擦着露西娅的侧脸飞过, “当”的一声撞在墙上, 击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纹后消散成雾。“还轮不到你来嘲讽我！”
    露西娅缓缓抬起手, 拇指不轻不重地抹过脸颊, 抚掉渗出的一线细密血迹。她微笑道：“有精力朝我吼, 倒不如想想怎么跟大祭司交代吧。”
    听到“大祭司”的称号，男人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挺直的脊背都弯下些许。他愤愤地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她竟然能来得那么快……”
    客厅很安静，露西娅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恰到好处地发出疑问：“她？”
    男人用力磨了磨牙，岔开话题，暗暗警告道：“只是小事而已，不需要麻烦大祭司，我有应对的方法。”
    “小事？虽然很乐意看你倒霉，但这事要是真搞砸了，我得跟你一起吃不了兜着走，”露西娅挑了挑眉，“因此我不得不提醒你，容器的数量是有限的，废一个少一个。”
    “用不着你多嘴，”男人烦躁道，“缺的人命之后补上就行了。”
    露西娅晃酒杯的动作不易觉察地一顿。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怎么补？影探说蝙蝠侠已经注意到黑市的动静了。还有红头罩，这位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竟然搞起了禁｜毒，想干掉他的杀手们前赴后继，比过境蝗虫还多，全哥谭的黑｜帮都等着他死，可最后反倒是杀手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毒枭们的生意一停，我们就没法借着｜毒｜贩当遮掩了，暴露是迟早的事。”
    虽说从来没期望能隐瞒太久，可也没想到会暴露得如此快。
    “还能怎么补？”男人阴森森地说，“当然是杀人啊。”
    前面少死几个人，后面就多杀几个人，哥谭的底层流浪者数量非常庞大，犯罪巷里那么多艰难讨生活的透明人，只要不是一次性大批量失踪，很难被注意到。
    露西娅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眼底闪过一丝怜悯，“那祝你成功。”
    “谢谢，”男人忽然礼貌起来，“只要你能配合我。”
    露西娅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怎么配合？不是说大祭司不准我踏入哥谭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只是几个小时而已，”男人犹豫片刻，下定决心，“我会在暗中保护你。”
    后半段话他说的咬牙切齿的，还透着一点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忐忑。
    “行吧。”露西娅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她仰头喝光了酒，意味深长地说，“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
    经过热烈的讨论，超英们最终决定趁着后天冰山俱乐部再次开业的机会，正式前去拜访迦勒底。
    至于如何拿到宴会的邀请函，那就得看个人的本事了。
    “他们竟然没给我发邀请函！”托尼非常生气，“‘斯塔克’难道不值得一张入场券吗？”
    奇异博士用手指逗弄着传信小鸟，“她刚刚邀请我了。”
    托尼：“……斯特兰奇博士，很遗憾地通知你，你已经被复仇者联盟解雇了。”
    “说什么呢，”娜塔莎一把捂住托尼的嘴，嗔怪道，“这可是咱家唯一一位获得了门票的。”
    托尼拍开黑寡妇的手，气哼哼地说：“呸，我的脸就是门票！”
    “我有张投资方送的邀请函，”神奇女侠想到了什么，“可以带一位舞伴。”
    闪电侠仗着神速力的优势，迅速举手，睁大的眼中包含期待之情，“我！看看我！”
    神奇女侠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闪电侠，微笑道：“可以啊，记得打扮一下，男孩。”
    “耶！”闪电侠激动得拳手攥拳。
    其他人慢了半拍，纷纷朝他投去谴责的眼神：主席这里有人作弊！
    唯一有资格跟闪电侠拼速度的超人爽朗地笑了起来：“竞争这么激烈吗？幸好我有别的渠道。”
    作为《星球日报》的记者，超人已经接到了前去冰山俱乐部采访的任务，不需要请柬也能混进去。
    其他人：“……”主席也作弊了怎么办？
    复联肉眼可见的指望不上，而正联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希望了，那就是联盟的爸爸——
    被无数目光注视的蝙蝠侠面无表情，冷酷吐出了“散会”这个词，紧接着按下了切断视频会议的按钮。
    大家齐刷刷地发出一声哀嚎。
    会议结束后，该走的超英们陆续离开了，瞭望塔最后只剩下神奇女侠、超人和蝙蝠侠。
    “咳咳，布鲁斯，”超人举起手挥了挥，打招呼的方式很像尴尬的招财猫，“开会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说……”
    蝙蝠侠平静地表示：“没有需要我发言的地方。”
    阿曼达只是某一类人的代表，他们每一个都无比固执，吵架不会改变什么，只有难以挽回的损失才可能令其勉强妥协。但他们的损失，往往伴随着无辜者的牺牲，这恰恰是拥有正义感的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迦勒底……蝙蝠侠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
    他的身体还是很精神的，这疲惫来自内心深处。
    超人求助地看向神奇女侠：我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神奇女侠：唉，不怪你，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有什么事你说出来，”神奇女侠把手搭上蝙蝠侠的肩膀，柔声道，“大家一起解决。”
    蝙蝠侠的语气冷淡中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抗拒：“这是我自己的责任。”
    是他很久以前没能保护好杰森，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神奇女侠皱眉，“蝙蝠——”
    超人悄悄朝神奇女侠比了个手势，“你会去参加冰山俱乐部的晚宴吗？”
    蝙蝠侠简洁地回答：“会。”
    自从冰山俱乐部被迦勒底占领后，他没少尝试过潜入，但都以失败告终。无形的结界将整座建筑严密地包围起来，未经允许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假如红头罩一直待在俱乐部里不出来，开业仪式就是跟他见面的唯一方式。
    “那就行了，”超人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我们到时候见。”
    夜翼在红头罩事件上欲言又止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既然真的存在不便言明的隐情，那作为同伴，超人也不好过多追问，顶多在蝙蝠侠身上悄悄放个耳朵，时刻注意他的动向，一有需要立即出现。
    ###
    很久以前，哥谭政府曾尝试建立一条通往隔壁大都会的跨海隧道，但后来因为种种问题，计划最终流产，挖了一半的隧道被废弃，随着时间的变迁，渐渐沦为黑｜色｜势力交易的隐秘市场。
    有好几条下水管道可以抵达这个市场，其中一条的入口就在犯罪巷。
    长满青苔的墙壁上镶嵌着光线昏暗的灯泡，污秽的水流淌过泥泞的地面，瑟缩的人影藏在隐秘的角落，警惕地注视着每位来访的客人。
    杰森没有穿红头罩的行头，而是使用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在此基础上稍加打扮，装成了普通的地痞，避免被熟人认出来。
    其实掉马的几率是非常低的，杰森·陶德又不是什么闪耀的明星，再加上已经死了三年多，把他扔进哥谭市七百多万的常驻人口里，轻飘飘的连个响都听不见。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跟老头子彻底摊牌前，杰森并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就算伪装得面面俱到，杰森还是被不少人纠缠上了——特指浓妆艳抹的流莺们。在不知道拒绝了第多少个“要一起玩玩吗”的暧昧邀请后，杰森无奈地多问了一句：“你们谁的生意都做吗？”
    “当然不是，”或许没想到会被搭话，女孩子先是一愣，紧接着用手挡住嘴，吃吃笑了起来。她眨眨眼睛，目光从上到下瞭了一遍杰森的全身，放肆地停留在某个位置，“还是会看心意，挑一挑的。”
    这眼神莫名让杰森想起了源纯曾经语出惊人的“你穿西装太辣了”。
    “……谢谢夸奖。”杰森嘴角一抽，忍住了转身就跑的冲动，那会显得他太纯了，在这种地方露怯可不是什么好事。
    “钱和脸，总得有一样吧。”女孩子摊开手耸了耸肩膀，细细的金属肩带沿着圆润的肩头滑落，“可惜脸好的人不常见……你真的不来吗？”
    “不。”杰森坚定地拒绝。
    女孩子面露忧伤之色，“是因为我不够漂亮？”
    杰森：“我有女朋友。”
    女孩：“……”
    沉默片刻，女孩嫌弃地挥手作驱赶状，“滚滚滚，别挡着我做生意。”
    杰森圆润地滚了。刚走没两步，身后有人叫他：“喂，等等！”
    “怎么？”杰森疑惑地回头。
    “我看你在周围转悠半天了，”女孩子慢条斯理地靠过来，小声询问，“你到底想找什么？”
    浓郁的劣质香水味一股脑儿地裹过来，与空气中飘浮的若有若无的潮气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目眩，难以忍受。但杰森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他眨了眨眼睛，悄悄观察一遍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跟着压低声音说：“有白的吗？”
    话一出口，女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她像躲瘟疫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原本高昂的兴致瞬间回落。
    “有啊，你想要什么没有，”她抱着胳膊往脏兮兮的墙上一靠，懒洋洋地说，“往里走，多得是，慢慢挑。”
    杰森挑眉，“你刚才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我又不卖那该死的东西，关我什么事。”女孩呵呵一笑，白眼毫不掩饰地翻到了天上。
    “最近有人发疯，掐了货源，这儿还能买到普通货？”杰森也靠在了墙上，从夹克兜里翻出一包被压扁的劣质烟，低头用嘴叼了一根，拿打火机点燃，缓缓吸了一口。
    女孩怀疑地盯着杰森打量片刻，抢走他的烟，自己也点了一根，但却没有抽，只是咬在嘴里。
    浓烈的烟雾和刺鼻的味道飘来飘去。
    漫长的安静后，女孩忽然用非常轻的气音说了一句：“买不到，难道不是好事吗？”
    杰森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片刻，紧接着他把烟拿出来，反手按在墙上，用力地碾灭了。
    “我想要的是没有副作用的那种。”他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有渠道吗？给介绍一下？”
    女孩子缓缓后仰，把头抵在渗着水汽的潮湿墙壁上，她盯着通风管道顶端密布的断裂钢筋发了会儿呆，缓缓侧过头，隔着氤氲的烟雾，深深地看了杰森一眼。
    “不存在没有副作用的药。”她的呢喃中透着极淡的哀伤，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将缀满亮片的廉价短裙抓得皱皱巴巴，悉簌作响，“如果能再选择一次……”
    杰森听出些许端倪，正想追问，镶嵌在对面墙壁上的灯泡忽然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来，紧接着“啪”地一声轻响，彻底熄灭了。
    女孩微微一愣，“怎么——”
    “嘘！”杰森一把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藏进一只堆在管道转弯处的大铁皮箱子后，“别出声！”
    墙壁上的灯迅速地、一只接一只地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怎么回事？谁把电断了！”
    “艹，谁打我！是不是你！”
    “有病吧不是你打我吗？”
    “有人砸场子！抄家伙！”
    “啊！”
    “……”
    奔跑声、尖叫声、东西被撞翻的声音，还有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彼此交织，失去光明后，整座黑市顿时陷入了混乱中。
    “哒哒哒——”不知道是谁先扣下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狭长的管道导致枪｜声不断回折，营造出了十万个枪｜手同时射｜击的浩大声势。
    “怎、怎么回事？”女孩双手抱头，死死捂着耳朵，刺猬似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作、昨天才刚交过保护费！”
    “这说明什么？说明黑面具真的不行。”杰森摇摇头，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他把手伸进兜里，用源纯教的方法尝试灌注了一点魔力，成功打开了空间口袋，拖出心爱的红头罩，扣在脑袋上。
    “待在这儿别出去，找机会往外跑！”杰森叮嘱了一句，单手在箱子上一撑，潇洒地翻了出去。
    女孩被激烈的枪｜声压得不敢冒头，扯开嗓子喊：“那你呢！”
    她没等到回答，杰森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管道深处了。
    ###
    “让我看看是谁抢在我前面砸场子。”杰森用同样的方法把储存在空间格子里的枪也拿出来，同时在心里感慨有源纯在背后作为支援真的是爽翻天了。
    下一秒他就爽不起来了，锋锐的金属擦着头顶呼啸而过，要不是闪得快，那该死的玩意儿就扎在他的脑门子上了。
    “什么东西——艹！”看清袭击自己的暗器后，杰森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是一把造型犀利的蝙蝠镖。
    杰森转身就跑。
    眼看蝙蝠侠就要端掉这个秘密的贩｜毒｜窝｜点，他留下来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还不如回去抱一把源纯的大腿，等老头子整理完情报，再派出BB女士直接拿现成的。
    头顶阴影闪过，蝙蝠侠乘着展开的披风从天而降，准确地拦在杰森面前。
    乱飞的子｜弹拖着簇亮的尾巴四处游走，手电光柱剧烈地摇晃，尝试捕捉进攻的目标。光影明灭间，杰森和蝙蝠侠安静地对视片刻，同时出手。
    不是朝着对方，而是彼此的身后。
    杰森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倾泻而出，尽数打在完美隐匿于黑暗中的斗篷怪身上，强大的冲击力将不断靠近的怪物们打得寸步难行，溃散成浓郁的雾。
    相比之下蝙蝠镖的力度就差了点，一只怪物被钉在墙上，另一只绕开同伴轻盈地游走过来，再度逼近。
    “这些是什么？”蝙蝠侠问。
    “……你问我？”杰森难以置信，“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来了？”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查个三无产品，本来以为最多黑｜帮｜械｜斗，没想到竟然牵出了FOG组织的魔偶。
    黑面具到底还行不行了？地盘已经快被渗透完了吧。
    “常规武器没用，”杰森没好气地说，他从兜里摸出一块卢恩石扔给蝙蝠侠，“闪开点！”
    蝙蝠侠侧身闪避，杰森扔了打空｜子｜弹的枪，反手拔｜出大种姓之刃。
    刀刃上亮起明丽的火焰，刀锋掠过，划开浓郁的黑暗。被砍到的斗篷怪们发出了“滋滋”燃烧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一块牛排被烤得直冒烟。
    忌惮大种姓之刃的威力，斗篷怪们后退了一小段距离，但仍没有离开，保持着把蝙蝠侠和杰森团团包围的状态。
    枪｜声和叫喊声不知何时销声匿迹，能跑的商贩们已经彻底逃得不见踪影了，跑得慢的人很倒霉，受到斗篷怪们身上散开雾气的影响，东倒西歪地躺了满地，生死未卜。
    杰森估算了一下斗篷怪的数量，感觉形式不太乐观。
    蝙蝠侠甩出一枚带电的蝙蝠镖，接触到斗篷怪衣角的瞬间，跳跃的电光一下子被翻涌的雾气吞噬了。
    “真是有趣的小玩具。”杰森嘲讽道。
    蝙蝠侠不为所动，又尝试扔了一只燃烧的打火机。这下稍微有点效果，斗篷怪猛地往后一缩，打火机掉在了它垂落于地的斗篷边缘，很快熄灭了。
    “看来这玩意儿怕火。”杰森挑眉。
    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斗篷怪们重叠挤压着彼此，不断靠近，缩小包围圈。
    “你看看，”杰森手腕一转，双刀交叉横在胸前，摆出准备进攻的架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非要招惹它们。”
    “这些东西不会主动进攻，”蝙蝠侠锐利的眼神扫过一圈，冷静地判断着局面，“我们被困住了。”
    “困住又能怎——”杰森脸色微变，迅速打开通讯，尝试联络外界，“喂？能听到吗？”
    耳机里只能听到“滋滋”的电流音。
    通讯器是小达芬奇特别改造过的，内置充满了魔力的宝石作为电池，传输信号靠的是灵脉而非卫星，理论上来说，只要周围有灵脉，别管距离多远，信号都能抵达。
    哥谭确实被灵脉的网络覆盖着，这点源纯亲自盖过章了，她还跟杰森说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好好解读一下本地灵脉记录的历史讯息，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情报。
    这情况下，信息发不出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浓度过高的雾屏蔽了。
    之前源纯和杰森掉进口袋空间的时候也无法联络外界，而口袋空间是由雾构建的。
    “这是个圈套？”杰森声音低沉，“你从哪儿得到的情报？来这儿干嘛？”
    斗篷怪们无法交流沟通，不具备基本的神智，只能像工具一样打打杀杀，因此杰森这话明显是说给蝙蝠侠听的。
    “……你掐断了毒｜品的供应链后，一种新型的代替品开始悄悄出现在黑市上贩售。通过追查市面上所有流通的货，我最终找到了这里。”沉默了好几秒，蝙蝠侠才缓缓回答道。
    他的声音似乎比往常低了一点点，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这种变化非常细微，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绝对听不出来。
    杰森微妙地感知到了，但他怀疑自己只是想多了。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脑海，杰森快速分析起目前的形势——早上他收到情报，决定下午过来，正巧蝙蝠侠也在，然后他俩就被一起围了……
    斗篷怪的出现证明敌方是FOG，其目标要么是困住他，要么是困住蝙蝠侠。前者代表FOG要对源纯下手，后者代表FOG要对哥谭下手，不管哪一点都非常不妙。
    “我们得速战速决了。”杰森冷冷地说。
    蝙蝠侠的回答是熄灭了用来照明的手电筒。
    周围再度陷入无光的黑暗中。
    ###
    淡金色的透明屏障软乎乎的，用手摸上去，有种果冻般Q弹的感觉，摸多了上瘾。源纯兴致勃勃地又戳又按，顺便释放魔力抹平了好多条裂缝，渐渐探索出一点规律。
    有些裂缝被修复后就完全愈合了，表面恢复得光滑平整，根本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但有些裂缝过段时间又会开裂，不管输入多少魔力，始终都无法彻底将其修复。
    “怎么会这样？”源纯戳了戳一条锲而不舍裂开三回的缝隙，小声抱怨道，“你也太顽固了吧！”
    缝隙中飘出一缕雾气缠绕在源纯的手指上，开始只是小心地试探着摩擦，稍微有点痒，后来趁她不注意，放松警惕去看手机的一瞬间，雾气猛地收紧。
    源纯抽了口冷气，赶紧放出大量魔力。受到冲击的雾气像蛇般缩回了裂缝中，裂缝也随之闭合。
    “……你还会吸血？！”源纯甩甩阵痛的手指，震惊地发现指肚上不仅留下了深深的淤痕，还被刺破了非常小的一点伤口，流出了细细的血珠。
    吮掉血珠，源纯往自己身上叠了五层防御BUFF，如临大敌地蹲在合拢的裂缝前，认认真真观察着它。
    这玩意儿看似杀伤力不大，但那是因为它只飘出了一缕雾气，如果是一大片呢？误入其中的人怕不是瞬间就被吸干了。
    “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源纯下定决心，必须得想办法根除这祸害。
    根据奇异博士和梅林的猜测，壁垒上的缝隙之所以总是修补不完，四处开裂，是因为有人坚持不懈地尝试呼唤雾的降临。
    闭合的缝隙很快又裂开了，细细的雾气缓缓钻出来，左右摇摆，莫名给人一副狗狗祟祟的感觉。
    这次源纯没有急着把缝堵上，而是一直倒退到沙发后藏了起来。保险起见，她还遮蔽了自身的气息，彻底在房间里隐身了。
    没了外力的干扰，雾朝着某个方向慢悠悠地飘了出去。
    源纯拎起背包，悄悄跟上。
    第72章
    雾气慢慢地飘出冰山俱乐部的大门, 沿着街道溜达，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来到外面后，源纯看到了比屋里还要壮观的景象。
    淡金色的透明幕布从深远的天空一直坠落至地面, 夏风吹过, 屏障表面漾起波纹般柔软的弧度，丝丝缕缕的雾气从细密的裂缝中逸散而出，所过之处的景象被小幅度地扭曲模糊。
    整个世界仿佛被添加了奇幻滤镜, 美得无比妖异, 危险丛生。
    “好好看……”源纯低声惊叹道。
    雾气不止骚扰源纯一个人，还骚扰了街上的每位行人，但它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强的攻击力, 只是在飘过时分出一缕, 轻轻扫一扫路人的额头。
    源纯眯起眼睛, 凝神去感知, 感觉雾气应该是从路人的身体中抽取了非常少量的某种物质, 至于到底是什么物质, 因为实在是太细微了, 连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都比这些多，完全可以被忽略, 她实在是看不出来。
    但就算再少，时间一场, 日积月累，也能被称为隐患了。
    源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继续追着雾气的轨迹走，很快发现街上的雾不是全往一个方向去的, 而是飘向了不同的位置。
    这说明力量强大到足以破坏屏障的“祭祀点”不止一个, 看来情况真的很严峻了。
    思考片刻, 源纯凭借直觉选择了一个方向。刚走没两步，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简直像高度近视眼摘了眼镜后的视角，五米外人畜不分。
    怎么回事？源纯摸索着扶住路边的电线杆，深深地呼吸，尝试缓解剧痛与天旋地转的晕厥感。
    缓了片刻，源纯觉得头没那么晕了，但眼睛开始涨得难受。她意识到了什么，尝试将凝聚在视神经周围的魔力撤掉，再去看东西，不舒服的感觉果然很快消失了，但她也看不到世界壁垒存在的痕迹了，视野变回了最普通的状态。
    “看起来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时随地地观察真相。”源纯揉着太阳穴，轻声呢喃道，“咦，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就算是我’？”
    就在源纯困惑的时候，好久没动静的幼吉尔终于来找她了。
    【Master，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幼吉尔开门见山。
    【行，你说。】源纯已经被梅林提前打过预防针了，对幼吉尔的要求毫不意外。
    幼吉尔说了个地址，源纯让BB搜索了一下，发现就在附近，是钻石区新开的一家游乐场。
    这点距离打车浪费，走着又有些慢，思忖片刻，源纯从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刚跨上，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隐身状态，如果就这么骑着走了，恐怕很快就能成为哥谭市的下一个都市传说了。
    于是源纯翻出了阿尔托莉雅的卡牌套在身上，为了跟路人相比不显得过于突出，她还把服装修改成了日常款式。
    但日常款的呆毛也非常显眼，路过的行人们总是控制不住地瞥几眼，再瞥几眼。
    唉，长得好看就是麻烦！源纯苦恼地长叹一声，凭借着呆毛王高达A级的骑乘能力，蹬着小车“嗖”地窜上了马路。
    【稍等，我马上就到。】源纯跟幼吉尔随意聊天。很久没有聊过了，她挺想他的，【你怎么出来啦？福利院组织春游？不对，这个时间应该是夏游了。】
    【是的。】幼吉尔叹了口气，【可惜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娱乐活动。】
    从幼吉尔的语气中，源纯听出了凛然的杀气，她微微一愣，紧张起来，【你是不是预知到要发生什么了？】
    吉尔加美什王拥有EX级别的千里眼，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
    幼吉尔的回答意味深长：【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
    一个小时前，爱丽丝游乐园。
    “不要拥挤，大家排好队。”詹妮弗举着扩音小喇叭，挥舞着印有“星星福利院”字样和标志的小旗子，与其他两位老师一起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身穿相同制服的孩子们脸上难掩兴奋之色，激动得东张西望，看到身穿玩偶服、举着一大捧气球路过的工作人员，他们纷纷开心地喊了起来。
    听到动静，棕熊玩偶活泼地蹦跳两下，朝着小朋友们挥挥手。
    福利院的孩子们每天的生活轨迹枯燥无味，被安排得清清楚楚，几乎没有出来玩的机会，尤其是来这种大型游乐场。因此当听到詹妮弗老师宣布“今天下午的课程取消，投资方诚挚地邀请大家去游乐园玩耍”的时候，孩子们热烈的欢呼声差点儿把天花板都掀翻了。
    “是游乐场！我只在书里看到过！”
    “我想玩摩天轮，摩天轮那么高，可以看到整座哥谭！”
    “嘁，摩天轮有什么好玩的？一点儿都不刺激，要玩就玩过山车！”
    “碰碰车！碰碰车！有没有人跟我一起玩碰碰车！”
    “我想逛逛鬼屋……”
    “呜哇！好可怕，你自己逛啦！”
    “……”
    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活动，唯独幼吉尔和他的妹妹杰克格格不入，兄妹俩面对面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詹妮弗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幼吉尔精致秀美的脸庞上。她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片刻，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去。
    以往詹妮弗的任何动向都会被孩子们关注，但今天他们实在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了关注她。
    詹妮弗走到幼吉尔身旁停下，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吉尔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家以前是开游乐园的。”幼吉尔随便诌了个借口。
    詹妮弗：“……”
    “那下午就请你帮老师维持秩序吧。”詹妮弗定定神，继续说，“你可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孩子了，老师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幼吉尔深深地看了詹妮弗一眼，微笑道：“谢谢老师的信任。”
    詹妮弗莫名感到背后一凉。
    直到乘坐大巴抵达游乐场，准备排队入场的时候，孩子们还是在叽叽喳喳地闹腾着，根本安静不下来。
    “吉尔，”詹妮弗往幼吉尔的手心里塞了一只小旗子，吩咐道，“这组的同学就交给你照顾了哦。”
    没等幼吉尔同意或拒绝，她就转身走了。
    “吉尔，先去玩过山车吧！”
    “上来就过山车也太刺激了，激流勇进！”
    “碰碰车碰碰车！”
    “……”
    “别吵。”幼吉尔忽然开口，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一个驼着背把自己缩得很渺小的身影上，漫不经心地说，“跟着老师，大家一起，他们玩什么，我们就玩什么。”
    “唉——”孩子们发出不满的抱怨声。但因为幼吉尔的威望一直挺高的，即使不太情愿，最后他们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福利院的孩子们年纪都不大，普遍在8岁到13岁之间，因此玩不了太激烈太危险的活动，最多就是激流勇进了。
    很多人都表示超遗憾，但被詹妮弗软软的眼神一瞪，他们也就不敢嘀咕了。
    有得玩总比没得玩强，这已经很好了。
    三项活动之后，有些小孩开始感到疲惫了。詹妮弗带着大家来到了公共休息区，打算歇会儿再继续。
    “老师，威廉姆斯女士没有来吗？”一个小女孩乖巧地问，“我想对她说声谢谢。”
    詹妮弗的嘴角不易觉察地抽了一下，微笑道：“威廉姆斯女士很忙，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孩子们凑在詹妮弗身旁，挨挨挤挤，聚成一小团，欢快的笑声时不时响起，周围充满了轻松愉悦的气息。
    聊了一会儿，詹妮弗要去卫生间，安抚孩子们的工作交给了另外两位老师负责。
    幼吉尔单手托腮，望着詹妮弗的背影逐渐离去。
    白发绿眸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管事的詹妮弗不在了，剩下两个老师一点儿都不负责，只顾着看手机，完全没有搭理孩子们的意思。
    一些心思活络的小孩互相看看，悄悄站起身，偷偷混进人群里，噌噌噌跑得飞快。
    难得离开福利院，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向往自由的小孩子们都愿意多逛逛，就算没有票，不能玩娱乐项目，单纯的奔跑也能令他们感受到简单的快乐。
    失去约束的孩子就像脱缰的野马，很快都不见踪影了。
    被分到跟幼吉尔一组的小孩子们不敢擅自离开，但也不想继续干坐着，眼巴巴地看其他人玩。最后大家实在忍不住了，一起撒娇：“吉尔——”
    “我妹妹怎么不见了？”幼吉尔从椅子上跳下去，“我去找她。”
    其他小孩：“……我们陪你一起！”
    ###
    鬼屋后，相对僻静的角落。
    几个面相凶恶的男孩子站成一圈，围住了跌坐在地的凯茜。
    凯茜的额角有一块血淋淋的伤口，似乎是被坚硬带角的物体磕的。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双手紧紧地抱着怀里脏兮兮的玩具熊。
    “你做得太过分了吧？”其中一个孩子抱怨道，“这么明显的伤口，詹妮弗老师会问的。”
    “她不会，”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得意地一笑，“昨天我不小心把她撞下楼梯，詹妮弗老师看到了，给了我一个苹果。”
    “真的吗？怎么不早说，我也想要苹果！”
    “回去试试咯。”
    “哎！”小胖墩狠狠地踢了一下凯茜，嘲笑道，“你烦不烦？我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你呢？你是不是跟着我，你想干什么？”
    被踹到的后背疼得发胀，凯茜将头埋｜进｜腿间，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不是的，她委屈地想，不是我跟着你们，是你们一直跟着我。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们都要找我的麻烦，打我，骂我，抢我的食物，朝我身上扔脏兮兮的垃圾……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从记事起这些疑问就萦绕在凯茜的脑海中，她的食物永远是别人吃剩下的冷饭，她的衣服一直是别人不要的破烂，她的课本上被划下无数污秽的痕迹，她的座位被挤到角落，她的床铺上总是被放乱七八糟的垃圾……
    对凯茜来说，恶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无法甩脱的东西，它生长在她的血肉里，走到哪儿，就蔓延到哪儿，全世界都嫌弃她的存在。
    她唯一得到的善意，是布鲁斯·韦恩温暖宽厚的手，和他笑着递出的甜蜜糖果。
    吉尔和杰克的忽视大概也算？毕竟除了他俩之外，整座福利院的人都欺负过她。
    凯茜从来没能得到答案，也无人告诉她原因。
    她想不明白，躲不开，只能一直默默地忍受，忍受，再忍受。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小胖墩注意到凯茜恍惚的眼神，十分不满，又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啊！”凯茜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痛得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呜呜地哭了。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小胖墩怒道，他一把抓住凯茜的头发，拔萝卜似的将她的脑袋从｜腿｜间｜拔｜出｜来，狠狠往地上一掼，“看看你这个丑样子——”
    “算了，别搭理她了，我们去玩吧。”发现周围似乎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同伴小声劝道。
    “凯茜，想把他们欺负你的全都还回去吗？”忽然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询问。
    熊孩子们同时一愣，回过头，看到巨大卡通松鼠的雕像下靠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高大人形。
    “你、你说什么！”小胖墩本来理直气壮的，但斗篷人的身高是他的一倍还多，高度和年龄上的绝对压制令他感到有点怂。
    “虽然但是，你们确实不是个东西。”男人啧啧摇头，“这样也好，我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
    “你本来就不会有心理负担。”露西娅从松鼠雕像后走出来，冷笑着说。
    一个稍微机灵点的熊孩子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转身就想跑，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他吓得扯开嗓子大吼，然而嘴巴懂了半天，嗓子里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恐惧笼罩了这些熊孩子，他们奋力挣扎着，泪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男人走到凯茜面前停下，以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温柔手法将人抱起来，回身面对露西娅，“请吧。”
    露西娅闭了闭眼睛，眼中是死一般的平静。在凯茜恐惧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她双手结印，抵在胸口处，缓缓往前推。
    比太阳还耀眼、还温暖的光绽放，温柔地笼罩了凯茜。
    ###
    源纯刚停好自行车，忽然听到游乐园里传来一阵骚乱的动静，她转身一看，瞳孔猛地紧缩。
    曾经被画在纸上的场景重现了，数只粗｜壮的触｜手朝着天空肆意舒展，一些来不及逃跑的人被高高扔起，尖叫着坠落。
    汹涌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悲伤与恶意掺在空气中，随着奋力挤出大门的人潮不断扩散。源纯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释放出魔力驱散这些邪恶的气息，一边召唤影从者们去救人，一边坚定地逆着人｜流，冲进游乐园。
    第73章
    游乐园的洗手间内。
    詹妮弗拧开水龙头, 连续不断地接了好几捧水泼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有效地安抚了她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麻痹。
    冷静，没人会怀疑你, 她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要做的只是从这里走出去, 找神使大人汇合, 他会护送我安全离开这座城市的。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后, 詹妮弗缓缓抬起头, 直视镜中的自己。
    白皙的皮肤，大而圆的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点水花, 一副我见犹怜的长相。
    同样的出身, 相似的学历, 不相上下的颜值, 凭什么露西娅那个女人能在圣堂一路平步青云，我却只能留在福利院做一个小小的老师？
    都是因为十九年前——
    愤怒与嫉妒填满了心脏，詹妮弗用力咬紧嘴唇, 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重新获得大祭司的宠爱。
    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 詹妮弗拧紧水龙头, 准备按计划离开。走之前她的余光瞥了一眼镜子，忽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
    这里可是室内，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雾？！
    詹妮弗微微一愣, 手指猛地攥紧, 刚刚放缓的心跳再度加速。她拔腿冲向大门, 握紧把手又拉又拽，还用脚狠狠地踹了好几下，门却纹丝不动。
    “开门！”詹妮弗边拍门边大声喊道，尾音微微颤抖，“谁把门锁了？来人啊！给我开门！”
    “嘻嘻嘻……”
    尖细稚嫩的笑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谁？”詹妮弗转过身，后背死死抵着门，剧烈地｜喘｜息起来。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乱扫，“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四扇紧闭的隔间门，孤零零的洗手台，装了栏杆的铁窗，布满斑驳水痕的镜子……
    雾愈发浓烈，渐渐的，除了眼前无风翻滚的浓雾，詹妮弗什么都看不清了。
    “哈哈哈……陪我玩……”
    幽灵般的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在天花板上飘移，时而在耳边游荡。詹妮弗无处可躲，最后吓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整个人抖似筛糠。
    雾中飘出一只娇小的身影，杰克双刀交叉，抵住詹妮弗纤细修长的脖颈，歪头笑得天真可爱。
    “老师，”幼吉尔坐在窗台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詹妮弗惊慌失措的脸，“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杰克……吉尔？！”詹妮弗睁圆了眼睛，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怒上心头，挥手就要推开杰克的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搞什么……啊！”
    寒光闪过，詹妮弗的手腕上被砍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如花盛开。
    凄惨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幼吉尔被吵得心烦，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闭嘴，杂修。”
    天之锁从空中绽放的金色涟漪里浮现，交错铺满了整座卫生间的上空，其中一根飞向詹妮弗，死死勒住她的嘴和脖颈。
    “唔！”詹妮弗被钉在墙上，痛苦地挣扎起来。
    “回答我的问题，”幼吉尔冷酷地命令道，“你打算用兜里的东西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因为缺氧，詹妮弗的脸颊逐渐涨得通红，她艰难地说，“我……不知道……”
    杰克用手掏了掏詹妮弗的口袋，只找到了手机、钱包和钥匙串。
    “没了？”幼吉尔眉头紧皱，“针管呢？”
    詹妮弗痛苦地呜咽着：“什么……针管……”
    这女人并非嘴硬不要命的性格，都快被勒死了，能交代的早就交代了，说明不是撒谎。
    但我明明用千里眼EX看到了……
    幼吉尔眯起眼睛，意识到情况似乎脱离了掌控，这令他感到特别、特别的不爽。
    ###
    “你能联系上蝙蝠吗？”红罗宾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被呼啸的风一吹，听起来稍微有些失真。
    夜翼开着摩托在马路上风驰电掣，连续超了七八辆车，被追在屁股后面愤怒的喇叭声吵得颇为头疼。他调整了一下耳机，过滤掉杂音，简短地说：“不能。”
    “我也不能，”红罗宾神色凝重，“他的定位都消失了。”
    大家定位不到蝙蝠侠其实是常态，从来都只有他监视别人的份儿，想监视他比登天还难。但在这个时刻失踪，就显得不太对劲，过于巧合了。
    三分钟前，红罗宾接到戈登局长和神谕先后发来的警报，哥谭钻石区一家新开的游乐园内出现了巨大的怪兽。
    当时红罗宾正坐在电脑前整理正义联盟从天眼会那儿得到的资料，听到消息，他瞬间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相似的情况昨晚刚出现，网络热度正是发酵的时候，紧接着又出事了，这谁受得了啊？
    猛灌了一杯咖啡定定神，红罗宾恢复冷静，按照惯例挨个通知蝙蝠家的成员，又给超人和神奇女侠都发了求助。
    盟友们响应得很快，尤其是超人，直接回复了一句“我到了”，反倒是蝙蝠侠毫无动静，连个句号都没有。
    从瞭望塔开会回来，蝙蝠侠就开着车出门了。红罗宾查了一下他的行动轨迹，发现他最后出现的位置是犯罪巷。
    “坐标发给你了，”红罗宾的双手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甚至冒出了残影，“现在去看看？”
    思考几秒，夜翼做出了决断：“先去游乐园。”
    红罗宾闭了闭眼睛，“好吧，那——”
    话未说完，红罗宾忽然听到蝙蝠洞被打开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备用的蝙蝠摩托被开走了。
    已知蝙蝠侠、夜翼都不在，阿福显然不会做偷车之类的事，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达米安！”红罗宾怒道，“你不能——”
    “我可以，他是我的父亲。”通讯频道里响起了达米安冷冰冰的声音，他毫不客气地怼道，“你们去拯救世界，我去拯救父亲，这不是很合情理的安排吗？”
    红罗宾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片刻，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手指轻动，将蝙蝠车最后出现的位置转给了达米安。
    “你还算有点用处，德雷克。”达米安满意地评价道。
    红罗宾隐秘地翻了个白眼，“说声谢谢能要了你的命吗？”
    达米安：“你好，是的。”
    红罗宾：“……”
    ###
    源纯翻进游乐园，朝着动乱的方向迅速前行。
    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幼吉尔的通讯：【Master，出了点意外……】
    幼吉尔的声音难得如此犹豫纠结，源纯脚步不停，嘴上急切地询问：【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我的未来视出错了，】幼吉尔语速飞快地提醒道，【我怀疑是因为你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干扰，你接下来要当心。】
    就算拥有自己的神智，幼吉尔的本质也只是卡牌而非真正的英灵，需要依靠源纯提供魔力才能行动。源纯出问题，他也会受到影响。
    源纯愣了一下，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星星福利院里诡异的规则，和四处弥漫的雾。
    【我知道了。】她沉声道，【我们先汇合。】
    呼啸的狂风裹挟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沙哑的嘶吼在天空下不断回响，被触手卷起高高抛出去的人们惊恐地大声尖叫，快要坠落时被一道红色流星接住，送去安全的位置。
    鸣笛的警车停在路口，举着手｜枪的警察们躲在半开的车门后，眼中透着惊恐与茫然——触｜手｜怪物实在是太高太大了，猛一眼还以为是游乐园的过山车成精。单从体型来看，怎么也得是绿巨人那个级别的才能对它造成伤害，手｜枪打在它身上根本毫无作用，甚至都无法引起它的注意。
    “怎、怎么办？”警察A结结巴巴地说着，忽然看到一道纤细挺拔的影子从旁边迅速掠过。他整个人一呆，下意识追了上去，“女、女士？等等，危险！别过——”
    一根树干那么粗｜壮｜的触｜手｜从天而降，朝着警车狠狠砸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线拉长——
    来不躲避的警察被金发女孩远远地推开，他看到风从她的脚下卷起，绕着小腿旋转上升，所过之处，布料一寸寸合成，蓝白色覆盖银盔甲的宫装长裙取代了新潮的T恤短裤。
    她做了个拔剑的姿势，明明手中空无一物，但利刃出鞘的铮然之声在混乱中是如此的清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凛冽的寒光编织成网，在半空眼花缭乱地一现，庞大的触｜手瞬间被斩切成无数段，下雨似的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怪物发出了愤怒又痛苦的咆哮，所有触手更加剧烈地扭动起来，全部调转方向，朝着金发女孩接二连三地抽下！
    “快跑！”源纯大声喊道，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攻击。
    警察们如梦初醒，纷纷转身跑向安全区，还有一些本来就离得远的，则疯狂地扣动扳｜机｜射｜击，尝试帮忙分担敌人的攻击。
    源纯没有拒绝警察们的帮助，反正在砍断一条触手后，她稳稳地拉住了怪物的仇恨，现在它的眼里除了她，完全没有别人了。
    这是好事，方便飞来飞去的超人将无辜者们救走。
    在超人、警察和影从者们的努力下，受伤的游客很快都获救了。
    “你好，我猜你是迦勒底的成员吧？”超人降落在源纯身旁，帮她一拳打飞了偷袭的触手，“很遗憾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就直说了，你有办法对付它吗？”
    感受到周围的雾气浓度正在提高，源纯掏出一颗卢恩石扔给超人，“让其他人撤退，越远越好，普通人不能接触这些雾。”
    “谢谢，好的。”超人也没为什么，直接“嗖”地飞走了。几秒钟后他又“嗖”地飞了回来，虚心询问，“然后呢？啊它开始往外挪动了，这可不行！”
    超人抱住一根触手往后拽，他的力气非常大，怪物竟然被拽得不断挪动。
    “吼——”怪物愤怒地咆哮起来，不得不分裂出更多的触手死死扎进地里，努力对抗。
    一人一怪物就这样势均力敌地拔起了河。
    战况胶着之际，天空中忽然降下了数条银白色的锁链，将怪物死死钉在地上固定住。
    身穿黄金铠甲的吉尔伽美什王踩着维摩那悬停在比怪物还高一点的位置，他双手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冷笑道：“谁允许你在本王的后花园撒野了？肮脏的杂种！”
    卡牌模式切换，幼年版的吉尔下线，成年版的吉尔伽美什王闪亮登场。
    【你在搞什么，这么点事折腾半天！】吉尔伽美什王不满的问。
    面对幼闪源纯又皮又浪，面对A闪源纯无比乖巧。【对不起我错了，这就解决。】
    吉尔伽美什王冷哼一声，【让本王来欣赏一下你的表演。】
    源纯纵身跃起，踩着不断挣扎的触手当跳板，一路往怪物的核心处飞奔，狂暴的魔力放出，璀璨星光般的金色自虚空中点点滴滴浮现，在剑上不断汇聚，凝成融化的金水。
    似乎预感到了灭顶的危机即将爆发，触手再度奋力挣扎起来，挣不脱就分裂出新的，不断回缩，密密麻麻地挡住最中间的核心。
    源纯停在了最佳位置，将灌满魔力的一剑重重斩下！
    在怪物声嘶力竭的哀嚎中，金光一层层劈开触手，直至最深处的那点——
    看清楚被严密保护的核心里藏着什么东西的一瞬间，源纯的心脏跳空一拍，下意识散掉凝聚的魔力。
    但已经发出的招式不可能全部收回，那一剑的余威仍然命中了目标。
    脸色苍白如纸的凯茜喷出一大口鲜血，她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过嘴角，盯着源纯看了片刻，无神的双眼缓缓亮了起来。
    【啊……你来了。】她露出了奇怪的、扭曲的微笑，眼底有渴望，也有憎恨。
    第74章
    耀眼的光袭来, 凯茜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太危险了，提醒她赶紧逃离，但她却完全提不起反抗的意志。
    或许因为笼罩在身上的光太舒服了，是她这一生都难得体会到的、堪称温馨的时刻。
    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 当凯茜再次睁开眼时, 空间破碎, 天地倒转，组合成了另外的风景。
    凯茜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陌生的小巷。
    天空堆满了被红月染成铁色的厚重乌云, 细密的雨丝乘着风纷扬坠落，在屋檐上富有韵律地跳跃。除了噼啪的雨声外，她还能听到微弱的“滋啦”声, 有点类似收音机信号接收不良时的噪音。但到处都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完全找不出怪声的来源。
    空气里浮动着某种肉眼不可见的、让人十分不安的东西，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被监视的感觉愈发强烈，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压抑。
    摸了摸竖起汗毛的手臂，凯茜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抱住自己, 一步步倒退至墙根，整个人像张柔软的纸片, 紧紧地贴了上去。
    事情发展得太快, 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自己怎么来的、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只能像只懵懂的蜗牛, 努力缩进壳里, 试图以逃避的方式应对。
    逃避是没用的，雨很快下大了，周遭的场景没有丝毫改变，但压抑的气息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凯茜意识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她扶着墙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随即小跑起来。
    寂静中的大雨和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令她害怕，既然躲藏没有用，那只能逃得越远越好。
    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隔着雨帘也清晰可闻。凯茜向着人多的地方靠过去，看到有人朝着她飞奔而来。
    “别傻站着啊！”跑在前面的是个小男孩，他扯开嗓子大声喊道，“还不快跑！要被揍了！”
    再后面是面目凶恶的成年人，满口污言秽语，骂骂咧咧。
    “别跑！站住！”
    “把钱交出来！”
    “#%    养的狗杂种，敢偷老子的钱？！”
    “……”
    凯茜下意识跟着跑起来，还以为话是对她说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理解错误了。
    小男孩不是自己在跑，他手里拽着个小女孩。
    女孩一露脸，灰暗的巷子都被照亮了，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皮肤娇嫩白皙，五官精致完美，濛濛雨水落在散开的白色长发上，像点缀着剔透的珍珠。
    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也不可能比她更美丽。
    女孩子美是美，可惜看起来呆呆的，像个丢了魂的木偶，尤其是那双深红色的眼睛，没有半点光彩，比幽深的古井还平静。
    角度的缘故，凯茜和女孩短暂地对视了一瞬，紧接着他们超过了她，两人擦肩而过。
    凯茜的头皮猛地一炸，巨大的压力爆开，强迫她只能低头，无法抬起脑袋，去验证一个令她不断颤抖的事实——
    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和悬挂在高天之上的血色月亮……一模一样。
    杂乱的脚步声和骂人的声音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雨停了，温阳光洒满大地，凯茜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更加害怕了，甚至有种自己已经死了错觉。
    福至心灵的，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团被露西娅灌进来的温暖的光，是某个人的过去，此刻的她，正处在对方的回忆编织成的幻境中。
    天上的月亮和太阳，都是记忆之主监视幻境的眼睛。
    ###
    凯茜像是进化失败的古怪生物，上半身还属于人类，下半身已经与触｜手严丝合缝地生长在一起了，造型可怕得能吓坏不听话的熊孩子。她的双手撑在硕大的触手上，歪着头，打量不远处的源纯，眼底翻涌着仇恨的黑潮。
    源纯静静地回望，目光里有一丝哀伤，她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从属于人的那部分来看，她布满血迹与泪痕的脸上稚气未脱，明显是个幼稚的小姑娘。
    到底有多丧尽天良才能干出这种事！
    凯茜缓缓勾起嘴角，声音直接出现在源纯的脑海中，带着淬毒的恶意：【当然是……你啊。】
    源纯微微一愣：【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凯茜放声大笑，【高高在上的殿下，怎么可能垂下高傲的头颅，来认识我这只蝼蚁呢？】
    只有FOG组织的人才用“殿下”称呼过源纯，她的脸色沉了下去，冷冷道：【别叫我殿下。】
    半人半怪的女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色，触手随着她的意志行动，接二连三地向着源纯抽下。
    源纯灵活地辗转腾挪，心里却愈发沉重。她意识到昨天晚上被她用阿周那的卡一箭射死的那只怪物里，应该也裹着这样一个孩子。
    很可能就是失踪的凯茜。
    她都没有跟她交流过，甚至是看她一眼，就无情地宣判了她的死亡……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源纯定定神，将愧疚暂且压下。开始思考更重要的问题。
    小姑娘拒绝沟通，每句话里都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并且在我套着阿尔托莉雅壳子的前提下，直接看穿了伪装。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其他认识亚瑟王真容的人，小姑娘的恨意不是对着阿尔托莉雅，就是冲我来的。
    不能掉马，不能给她叫破我马甲的机会，超人还在不远处，他的耳朵绝对能听到我们全部的对话，得想个办法……
    源纯忽然一怔，感觉后背的皮肤泛起烧灼般的热度，同时大量魔力被抽走，源源不断地向着另外的方向传递。
    【最后还是得本王亲自出马。】吉尔伽美什卡冷哼一声，掏出了王律键，解锁。
    深红色的魔力树枝般蔓延，诡谲的纹路瞬间生长到天际，遮蔽了大半的天空，随即消散成明明灭灭的光。
    【……等等啊！】源纯目瞪口呆。
    只是打个触手怪而已，不需要动用EA这种级别的宝具吧！
    虽然是卡牌版本的乖离剑，但这一剑下去，至少也能把哥谭轰没了。
    【啧，你的智商是跟着记忆一起退化了吗？】吉尔伽美什卡不满地说，【好好看看这丑陋的东西是从哪儿汲取魔力的！】
    触手怪的身体一直在缓慢地变大，触手也为了抵御攻击而不断地增殖，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根本做不到这点。
    还能从哪儿？当然是通过裂缝，从世界之外了。
    【我懂了。】源纯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她之前想到的跟从者们汇合的办法吗？
    固定裂缝，扩成通道，从者们就能从通道穿越了。
    但眼下只有扩充方案——使用乖离剑大力飞砖，却没有合适的固定方案，不稳定的通道只能存在很短暂的时间，难以让所有从者都安全通过。
    【你有了本王的垂青还不够？】吉尔伽美什警告地盯了源纯一眼。
    源纯：【……】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啊！当然是一个都不能少！
    乖离剑从飞散的光中坠落，被吉尔伽美什握入掌心。身穿黄金盔甲的王悬浮在半空，高高举起剑。
    深红色的魔力旋转着汇聚于剑身，形成了龙卷风般的强大威压。
    源纯转身就跑，跑路的时候不忘叫上超人一起，免得被EA无差别轰了。
    “他也是你的同事吗？”超人遥遥看了吉尔伽美什卡一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直觉告诉他，那是个特别特别危险的男人。“不用帮帮他？”
    “嗯。”顶着阿尔托莉雅脸的源纯寡言少语，“不用，他能搞定。”
    不摸鱼的认真版本英雄王可是迦勒底的顶级战力之一。
    但嘴上说着“不用”的源纯还是得做点微小的工作，避免这一剑把裂缝开得太大，给现世带来灾难。
    源纯没用过卡牌版本的乖离剑，威力跟真品比较，保守估计至少下降一个等级，也不容小觑……用盾防一下吧！
    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试图阻止源纯离开。
    【你要去哪儿？】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源纯的脑海深处响起，【我还想跟你聊聊呢……别走啊……】
    源纯用余光瞥了眼超人，确认他毫无异样，显然没有被怪物心灵感应。
    她表情保持不变，悄悄放出一张卡牌，同时又问了一遍：【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都说了是你！是你！】凯茜的声音陡然提高，【就是你干的！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源纯皱了皱眉。
    【我才是真的！你是假的！】凯茜的思维逐渐变得更加混乱，这一点同时反应在触手的行动上，它们拼命挣扎起来，胡乱地翻滚挥舞抽动，一通扭动之后，竟然挣脱了天之锁的桎梏，迅速朝着游乐园外人多的地方游动过去。
    凯茜喊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疯狂：【假的！小偷！骗子！】
    超人拖住了两根触手，二度开启拉力赛。
    就在这时，身穿紫色盔甲的白发骑士手持盾牌，自虚空中现身，一步步穿过触手的阻拦。
    盾牌磕在地上，他低声吟唱：
    “那是能治愈所有伤痕，所有怨恨的吾等故乡。”
    “显现吧！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盾牌上绽放出炫目的光，蓝色魔力凝结成白垩的高大墙壁，向着两边不断蔓延扩展，最终汇聚，形成环形的城墙，将怪物牢牢地圈起来。
    【盾牌？该不会以为这东西就能困住我吧？可笑！】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的情况，你就可以……】
    【只要你死了……】
    圆桌骑士加拉哈德的宝具是一面盾牌，完全展开的形态是卡美洛的城墙。这面盾的防御力与使用者的精神力有关，只要信念坚定，城墙就不会坍塌。
    源纯曾经见识过它防御力的极致，名为玛修·基列莱特的少女，直至被蒸发殆尽，想要保护她的心意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次轮到我来找你了。源纯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凯茜意味不明的怨言终于消失了，并非是她主动停止了诅咒，而是源纯驱逐了她的思维。
    源纯本来想尝试跟她沟通，但她实在难以交流，始终自说自话疯疯癫癫，这种情况下，就算能问出信息，准确率也要打折扣。
    触手蠕动起来，吸盘中纷纷喷射出浓烈的、具有腐蚀性的雾。由于怪物被卡美洛的城墙圈了起来，雾飘不出去，周围很快就被氤氲的雾气彻底笼罩了。
    源纯退到城墙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时不时从浓雾里窜出的一条触手。
    “见识天理，以死谢罪吧。”
    乖离剑充能完毕，吸引的魔力形成了恐怖的漩涡，掀起遮天蔽日的风暴。风眼中央，吉尔伽美什卡握剑的手轻描淡写地朝下方一挥。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怪物痛苦地嘶吼起来，乖离剑将它切成两半，断口处的裂纹还在不断蔓延，吞噬着生命。
    但EA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被重重叠叠的触手掩埋在下方的世界裂缝。
    空间扭曲，倒卷的风撕扯着裂缝，令其不断扩大。浓烈的雾气从破口中一股脑儿地涌入，来自深渊的、不祥的气息在狂风中翻涌。
    维摩纳急速降落，坠入雾中。
    【别去——】源纯想拦住吉尔伽美什卡，那些雾连她的血都能吸，对从者的影响只会更加严重，她担心卡牌被污染。
    无与伦比的冲击波撞上了卡美洛的城墙，打断了源纯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头痛得都要裂成两半了，但还是坚持扛住了，城墙纹丝不动，抵消了狂暴的奔流。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接下来……
    雷霆万钧的一剑裹挟着璀璨的金光从破口中奔涌而出，直冲云霄，灼热的高温点燃了沿途的雾。似乎受到了金光的牵引，空气中涌现出了越来越多星星点点的光辉，像夏日夜晚的森林中被惊动的萤火虫，成群结队地漂浮着，美得如梦似幻。
    怪物的核心被准确地捅穿了，凯茜的眼睛猛地睁圆，一切声音在喉咙中戛然而止，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漫天挥舞的触手同时一僵，随即软绵绵地散开，砸向地面。
    从心口中剑的位置开始，凯茜的身体崩解为灰蒙蒙的雾，彻底融入空气中，没有剩下一丝一毫的残渣。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源纯一眼，眼中定格着浓烈的怨毒，与一丝极淡的茫然。
    流淌的金光追逐吞噬雾气，很快将空气净化回了正常的状态。
    撕裂的痛感还残留在脑海中，源纯按压太阳穴，感知了一下，发现吉尔伽美什卡被解除了召唤状态，但卡并没有回到她这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后背的令咒愈发灼热，紧接着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横过源纯的腰，将她抱起来，向着地面坠落。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金发碧眼的苍银骑士跨越宇宙星辰，朝他的御主露出温柔的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Master。】亚瑟的声音如释重负。
    第75章
    【亚瑟——我好想你啊啊啊——】
    源纯用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抑制了激动的情绪, 没有直接跳起来抱紧亚瑟。
    超人还在附近呢，被他看见之后就不好圆了，毕竟真正的阿尔托莉雅不会对亚瑟做类似的事情。
    【我也是。】亚瑟打量了一下源纯的脸, 猜测道, 【Master, 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必须要隐藏身份？】
    源纯在迦勒底时，除了恶作剧，基本不会直接把卡牌套在身上伪装成某位从者。
    从声音就能听出来此刻源纯的心情兴奋得无以复加, 但她的行为却十分克制, 轻轻一点头加上浅淡的微笑, 仿佛亚瑟是她在逛街时偶遇的普通同学，出于礼貌随便打个招呼。
    种种反常令亚瑟不得不多想一些。
    【是的！】源纯的声音软了下来，一副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准备向家长告状的架势, 【说来话长——咦, 梅林没有告诉你们吗？】
    【为了寻找你，我们分头行动了。】亚瑟简单解释, 【看来他已经来过了？】
    【意识短暂地来过一会儿……总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源纯强调。
    亚瑟忍不住笑了一下, 顺着说：【嗯，那他不行。】
    【Master, 我听到了。】梅林颇为哀怨的声音响起。
    源纯呵呵：【说好了第一个到呢！】
    梅林辩解：【并列第一也是第一。】
    源纯完全不买账, 大声呸呸他。
    亚瑟带着源纯安全落地。
    以梅林为中心, 满地鲜花盛放，吹过的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 和飘浮的金色光点交织在一起, 涌向被EA撕裂的屏障缺口, 迅速将其填平。
    吉尔伽美什踩着维摩纳悬浮在比众人都高一些的半空，他手里捏着一张金光闪闪的卡，双目微阖，正在读取卡中存储的记忆。
    始皇帝背着手站在待机的加拉哈德卡前面，好奇地观察着。听到动静，他回头看向源纯和亚瑟，露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小——”
    【父王！不要揭穿我的小马甲！】源纯差点儿跳起来。
    “没关系，我用幻术笼罩这里了，其他人看不到。”梅林拍了拍胸膛，表现得非常可靠。
    “好耶！”源纯迅速地恢复了本性，把阿尔托莉雅的马甲一掀，朝着始皇帝狂奔而去，纵身一跃，八爪鱼似的挂在了他身上，拖长声音嚎道，“父王——”
    “小纯——”始皇帝很配合，他稳稳地接住源纯，将她顺势举高高，还转了一圈。
    “父王我好想你呜呜呜！”
    “朕亦甚想你！”
    父女俩深情相拥，场面一度非常感人。
    “她刚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亚瑟嘴角一抽，无奈地摇摇头。
    梅林抱紧法杖，语气里透着明显酸溜溜的味道，“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亚瑟：“……”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差不多行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吉尔伽美什接收完信息，随手把卡片扔进王财里。他居高临下地扫了源纯一眼，不满道，“太狼狈了！本王只是几天没在而已，你怎么回事？”
    “我失忆了。”源纯往始皇帝的大翅膀下一藏，只露出个脑袋，猫猫祟祟地瞄吉尔伽美什。
    “就是因为你太弱了，才会导致这种结果！”吉尔伽美什恨铁不成钢，“从今天开始恢复特训，本王亲自监督，别想偷懒。”
    与爹相认的喜悦还没持续五分钟就遭遇了晴天霹雳，源纯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她哀嚎道：“不要吧，我都毕业多少年了！”
    曾经被贤王手持斧子追得满皇宫逃命的景象历历在目。而比起贤王，青年版本的吉尔伽美什显然更不好说话，训练的手段也只会更加严酷。
    可恶，必须得想个办法把金闪闪骗走，将人见人爱的幼吉尔换出来。
    吉尔伽美什一眼就看穿了源纯的小心思，他冷笑道：“想都别想，考试不及格的小兔崽子就该回炉重造！”
    源纯求助地看向始皇帝，她父王用大袖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但从表情来看，他显然支持金闪闪的决定。
    源纯又看向亚瑟和梅林，前者笑得十分温柔，后者笑得不怀好意。
    于是源纯懂了，这帮人跟金闪闪是一波的。
    她开始无比想念红A……等等，以红A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他应该也不会反对。
    扩展到整个迦勒底，倒是会有不少愿意陪源纯搞事的从者，但他们联合起来也打不过金闪闪，所以……
    源纯终于回想起了曾经被一堆爹妈支配的恐惧。
    忽然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之前的思念肯定是因为距离产生美。
    裂缝很快被梅林补好了，源纯再度套上阿尔托莉雅的卡牌，指挥加拉哈德卡撤掉卡美洛的城墙，然后将它收回口袋里。
    梅林也解除了幻术，大家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狼藉一片的游乐园。
    警方和闻讯赶来的神盾局正在收拾现场，被忽然出现的一帮人吓了一跳，纷纷举起枪。
    吉尔伽美什完全不在乎，乘着维摩纳大摇大摆地升空，“嗖”地飞走了。
    超人拦住了想要开｜枪的特工们，真诚地对源纯说：“谢谢你们的帮助。”
    白垩的城墙将怪物困住后，蕴含了诡异力量的浓烈雾气一定程度上遮蔽了超人的感知，紧接着金光绽放，鲜花盛开，怪物化为破碎的星屑随风消逝，金发少女和她的同事也不见了踪影。超人还以为他们像昨晚一样，消除危机后就潇洒地离开了，对迦勒底的好感度又多了几分。
    大部分人都喜欢不多废话，只埋头干实事，之后还没有任何要求的人。
    “客气了，我只是执行了master的命令。”源纯神情冷淡地说。
    她跟超人交流的时候，亚瑟、梅林和始皇帝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眼神中各有深意。不用回头看，她都能想象得到这帮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中二都无所谓，甚至还觉得特别帅气。但当着家长的面装逼……啊啊啊好尴尬啊！恨不得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不要再看我了求求你们了！
    敷衍完超人，源纯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话题。
    然后大家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超人眨了眨眼睛，额前的小卷毛随风弹动。
    源纯：“……”
    【梅老师……】源纯忍不住小声催促。
    梅林憋了半天，终于在源纯的脑海里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他用法杖轻轻一点地面，施展幻术，用漫天飞舞的花瓣掩去了大家的身影，制造出格调拉满的退场方式。
    ###
    “这就走了？”夜翼揉着手腕走过来。他其实来得挺早的，只是没有贸然靠近最中心的战场，而是留在了外围，跟警察们一起承担救助伤者的工作。
    超人感慨道：“华丽的魔法啊。”
    “有件事，我想请你……”夜翼欲言又止。
    超人微微偏头，似乎在侧耳倾听，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这里就交给你了。”超人对戈登局长说，然后他拎起夜翼，“嗖”地飞走了，“跟我来。”
    戈登局长：“……”没关系，已经习惯了。
    超人的速度非常快，两人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了蝙蝠洞内。
    掠过的狂风卷起阿尔弗雷德的衣摆，管家淡定地停顿片刻，等风过去了，才继续之前的动作，将咖啡端给红罗宾，然后回头对超人礼貌地点头，“肯特先生，迪克少爷。”
    “情况如何？”夜翼急切地问。
    达米安的声音回荡在蝙蝠洞里，带着明显的烦躁：“毫无进展。”
    达米安找到了蝙蝠车停放的位置，循着痕迹，顺利进入废弃的地下通道，抵达了黑市。
    这里明显发生过一场战斗，墙壁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弹孔，各种货物被扔得到处都是，不知道死去还是昏迷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其他人将他们一一拖走，同时尝试收拾四处散落的物品。
    没人搭理达米安，达米安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最后在某个阴暗小角落的泥水坑里，捞起了半截断裂的蝙蝠镖。
    黑市就这么大点地方，以达米安的速度很快就转完了，他找到了蝙蝠侠进来的痕迹，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离开了。
    “是被人绑架了吗？”红罗宾眉头紧锁。
    超人神色凝重，“我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也看不见他在哪儿。”
    这意味着蝙蝠侠要么待在由铅制成、安装了□□的空间内，要么已经……
    达米安倒不认为他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就在不久前，他经历过相似的情况。
    空气中浮动着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息，某种肉眼极难分辨的轻薄物质黏在皮肤表面，令人浑身难受。
    达米安抬起头，盯着不断往下渗透水滴的、长满了青苔的拱形墙顶，轻声说：“这里有座异空间。”
    ###
    回冰山俱乐部的路无比漫长，简直堪比唐僧去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
    不，我宁愿去打妖怪，也不想社会性死亡！
    源纯认真地思考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消除掉从者们的记忆，或者干脆她自己主动失忆好了，只要她忘记这些，尴尬就与她毫无关联。
    答案是没有，自己做的事，只能自己承受。
    在一片死寂中，源纯推开了冰山俱乐部的大门，紧接着就被震惊到了。
    先一步回来的金闪闪正一手托着侧脸，一手端着盛红酒的玻璃杯，姿势慵懒地陷在接待区柔软的沙发里。他身旁围着一圈满脸激动的服务员们，有的给他捏肩，有的给他端水，有的柔声细语地介绍着俱乐部的近况。
    源纯：“……”神情恍惚，一时间还以为回到了乌鲁克的皇宫中。
    咋回事啊，我才出门多久，员工们就集体叛变了吗？
    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了方便自己套马甲，给俱乐部定了一条“给予迦勒底成员一切便利”的规则。
    “太慢了。”金闪闪哼了一声。
    源纯神情木然，“十一路的速度赶不上飞机很正常吧。”
    梅林和亚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始皇帝则兴致勃勃地转悠起来，参观即将生活的新场所。
    服务员们对接二连三出现的新帅哥抱有极大的热情，很主动地给他们上了饮料和糕点。
    金闪闪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轻柔：“你们老板怎么还不来？要让本王等她多久。”
    不知道金闪闪怎么忽悠人的，领班小姐姐对“本王”这个称呼毫无诧异。她低声解释：“实在抱歉，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其实我们也没见过老板……”
    金闪闪挑眉，视线一直锁定源纯，“哦？”
    领班继续交代：“负责俱乐部运营的是红头罩先生和红A先生。
    “红头罩？这是什么外号？”金闪闪嫌弃地吐槽。
    源纯心想你的外号不是Kingpika，就是bilingbiling，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然她只敢默默地腹诽，并不敢直接说出来。
    【我去换身份。】源纯操纵阿尔托莉雅隐身消失，员工们对此见怪不怪。
    虽然从者只来了几位，但都是重量级的人物，源纯瞬间支棱起来了，有种找到靠山的安心感，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一层又一层的马甲后面。回卧室卸下伪装，收好卡牌，她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这是源纯第一次不用隐身术，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冰山俱乐部。迎面走来一队服务员，各个目瞪口呆地盯着她。打头的女孩是爱丽丝，人比较机灵，最先回过神，迎上来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来自迦勒底的女士，很高兴为您服务，我能有幸知晓您的名字吗？”
    源纯手里三百个马甲，每天套谁全凭心情，工作人员隔三岔五就能见到不认识的人，沟通的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
    “源纯，”源纯直接报了真名，她心情很好，嘴角勾起，露出灿烂的笑容，“是来自迦勒底的……master。”
    爱丽丝：“……老板？！”
    源纯：“嗯哼。”
    告别了神情恍惚宛如梦游的员工们，源纯脚步轻快地继续前进。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杰森打电话，想告诉她迦里来人的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但电话无人接听。
    源纯微微皱起眉，感知了一下放在杰森身边的百貌哈桑的分｜身，震惊地发现分｜身很早就消失了。那会儿她正在打怪救人，没能及时注意到异常。
    她又给BB下达了搜索指令，找了一圈，也一无所获。
    岂有此理，那么大一个人，怎么悄无声息就不见了！
    ###
    正厅里，低声交流的金闪闪、亚瑟和梅林忽然听到头顶响起一阵激烈的脚步声。
    源纯“噔噔噔”地跑出来，双手扒住二楼天井的栏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神色焦急地朝着楼下喊道：“不好了，我男朋友丢了！”
    金闪闪＆亚瑟：“……？？？”
    什么玩意儿？再说一遍，谁丢了？
    梅林：“……”这可是你自己爆出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第76章
    “咔”的一声脆响, 金闪闪硬生生捏碎了琉璃杯。他甩掉沾了满手的晶莹剔透的碎渣子，在梅林“又有好戏看了”的眼神注视下，放出天之锁, 直接把源纯从二楼拽下来。
    亚瑟则淡定地伸出手臂, 稳稳接住源纯，将她安放进沙发里。
    猝不及防的云霄飞车实在很刺激, 源纯呆了片刻才回过神，要不是金闪闪的脸色太差了，她都想高声欢呼“再来一次”了。
    始皇帝溜达回来，示意服务员们退下。大家纷纷被他的帝王之气震慑，再加上源纯从来没用真面目在属下面前露过面，无人知晓她是大老板，自然也不会冒出“拯救老板升职加薪”之类的念头, 反而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转瞬之间大厅就清场了。
    始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在对面坐下, 跟梅林组成吃瓜二人组。
    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光杆司令的源纯：“……”
    可恶, 这冰山俱乐部到底谁说了算！
    【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的男朋友。】梅林悄悄私联源纯说小话，【他人都不见了，你还想着玩云霄飞车。】
    【我也就想了一秒而已！】源纯恼火地鼓了鼓脸颊，同时感到一点点心虚，她辩解道，【他只是失踪, 人没事啦。】
    至少生命安全暂时没受到威胁。
    ……怎么越说越感觉自己渣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梅林好奇地问, 【你把摄像头安他身上了？不对啊, 那样就不算失踪了。】
    源纯卡了一下。刚才那话是不假思索、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 充满了她自己也不清楚从何而来的自信。梅林非要问个究竟……
    【我就是知道。】源纯只好如此解释, 她十分认真地强调，【是一种感觉！】
    【啊，我懂了！】梅林恍然大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源纯：【……】你在我身上找爱的力量，是不是选错了对象？
    “低着头干什么呢？”金闪闪怀疑地瞪了源纯一眼，紧接着敏锐的目光扫过满脸无辜的梅林，和真的很无辜的始皇帝。
    【Master你装像一点，不要暴露我啊！】梅林迅速撇清关系。
    “我在反思。”源纯在心里怒骂梅林是个屑人。
    梅林在金闪闪看不到的角度调皮地比了个“耶”。
    “哦？”金闪闪冷笑一声，“说说看，你反思出什么了。”
    “梅林说得对，”源纯长叹一声，面露愁容，“我对杰森太不关心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不见了。”
    金闪闪：“？？？”
    梅林：“……”
    【Master，我们之间的信任呢？】梅林特别委屈。
    源纯搬出记仇的小本本，冷酷地说：【从你向我妈举报我半夜去厨房偷吃蛋糕后，信任就已经死掉了。】
    金闪闪感到一阵头痛——上次出现这种症状，是源纯连半句话都没交代，干脆果断地献祭自己换回泛人类史的时候——这意味着源纯又叛逆了，不管不顾，必须达成目的，谁劝都没用。
    她大部分时候是“都行、可以、你随意”的佛系模样，可一旦触及到某些事，瞬间就变得固执起来。
    按按太阳穴，金闪闪给了梅林一个“等会儿再算账”的眼神，决定先处理源纯。
    “本王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金闪闪的语气里充满警告。
    源纯敷衍地反思几秒，认真地回答：“那我还是这个答案。”
    亚瑟本来在看戏，闻言轻轻挑了挑眉。
    始皇帝也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从卡牌那儿读取来的记忆在脑子里晃来晃去，金闪闪愤怒地屏蔽了一颗存在感无比强烈的红色头罩，逐渐起了杀心。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亚瑟站出来打圆场。
    按照时间顺序，源纯在脑子里认真梳理了一遍掉进哥谭后经历的所有事。虽然仍旧无法触及对杰森喜欢的心情，但跳出自己的视角后，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俯瞰全局，发现很多线索早就已经客观地证明了一件事——
    “……就是这样。”源纯简单描述了一下两人的初见。她一手攥拳，轻轻在掌心中一敲，用斩钉截铁的语气总结道，“我对他一见钟情。”
    亚瑟：“……”他微妙地体会到了几分钟前金闪闪的心情，并且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金闪闪：“……”放肆，秀恩爱秀到本王脸上了！谁想听你说这个！
    作为合格的吃瓜群众，梅林和始皇帝的心态就摆得非常稳，还异口同声捧哏：“原来是这样！”
    “你怎么会对他见｜色｜起｜意？”金闪闪快要被头顶源源不断冒出的问号淹没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好好看看本王，好看吗？”
    什么见｜色｜起｜意，是一见钟情！源纯腹诽两句，警觉起来，吱唔道：“啊……好……”
    金闪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从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你在犹豫什么？”
    源纯赶紧顺毛：“好看，帅气，独一无二！”
    “那你把本王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点僭越的想法呢？”白菜被拱的愤怒和美貌遭到质疑的愤怒混合在一起，导致金闪闪心情复杂，“本王这无可挑剔的完美身躯难道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吗？”
    亚瑟、梅林和始皇帝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源纯心说看到你我就想起来贤王在乌鲁克抄斧子追着我砍的情景。虽然他是在教我打架，为了我好，但是真的太凶残了，太凶残了！相比之下梅老师的剑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从贤王手下逃过一劫，命差点儿没了，心理阴影的面积至少三室一厅，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冒出那么多花花肠子。
    送命题实在无法回答，源纯只好尝试岔开话题：“是一见钟情，不要说得我好像——”
    “哼，为什么会一见钟情？还不是被本王的美貌迷惑了。”金闪闪理直气壮地说，“那这就是见｜色｜起｜意。”
    源纯无力地辩解：“你不要偷换主体……”
    是杰森，不是你，拒绝父爱变质啊！
    说着说着，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被金闪闪拐进沟里去了，竟然完全无法反驳他的话。
    行吧我就是馋杰森长得帅身材好，源纯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初见的时候他从墙头上翻下来踹飞炮灰帮我挡了一下，那大长腿扫出去的时候，真的很辣，想……
    金闪闪一看源纯眼神飘忽，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按着源纯的脑袋让她看了看亚瑟，又看了看始皇帝。
    亚瑟矜持地微笑。金发王子可是久经时间考验的苏点，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源纯作为资深颜狗当然也不例外，瞬间就被纯粹的帅气击中了。
    欣赏美可是人类的天性。
    至于始皇帝……不管怎么看，源纯都觉得始皇帝周身笼罩着一层慈祥的光圈，把他和红A放在一起，特别有家的气息。
    梅林已经摆好姿势了，表情非常期待。
    但金闪闪很不给面子，直接跳过了他，把源纯的脸掰了回来。
    梅林：“……”
    【他挟私报复，你不管吗？】梅林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控诉。
    我还在被他训呢。源纯无声地叹了口气，熟练地端水：【我看到你啦。】
    【那好看吗？】梅林问。
    当然好看了，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顶着一头玛丽苏彩虹色，却像草原上的风一般清新呢？
    源纯正要回答，就见金闪闪又想到了什么，打开王之财宝，从里面捧出一朵娇嫩的小红花。
    “本王的挚友送你的。”他的语气透着一点微妙的酸。
    源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牵引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花拢在掌心中，眼睛都亮了，“小恩——”
    没想到金闪闪竟然会愿意送快递。即使委托人是恩奇都，这件事也足够称奇了。
    梅林：【……】
    即使本人不在，影响力也恐怖如斯，真不愧是唯一被（醉酒状态的）master喊过老婆的从者。
    可恶，这怎么比得过！
    回想了一下被托付礼物时的场景，金闪闪平静地回答：“他说如果本王不帮忙，他就去走廊里自｜爆。”
    源纯：“……”他送我情人节巧克力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吗？”金闪闪曲起手指，敲西瓜似的敲了敲源纯的脑壳。
    你身边那么多从者，什么风格的都有，一天一个，能一整年都不带重样的，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一只桶？
    源纯双手抱头，从金闪闪的手下逃窜去了始皇帝身后。
    明白是明白了，但喜欢是不讲道理的，谁能控制得了啊？
    “唔呣，朕认为这些都是小事。”看了半天热闹，始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用轻缓的力度安抚地揉了揉源纯蓬松的长发。
    只是男朋友而已，完全动摇不到朕的地位，有什么可在意的？
    源纯露出星星眼，“父王！”
    始皇帝：“身为朕的继承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源纯眼里的星星碎了，她开始意识到不对之处，“等、等等……”
    有道理啊！同为古代王，金闪闪回过劲儿来了，露出赞许的神色。
    这次是他狭隘了，没有打开格局。
    “但他们不能影响你的宏图霸业！”始皇帝的手从源纯的脑袋上滑落到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按。他忽然严肃起来了，正色道，“如果你沉湎于情爱之中，那朕就只好帮你除掉祸水了。”
    梅林笑得快憋不住了。
    亚瑟清清嗓子，趁机掺和了一脚，“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源纯：“……”
    醒醒啊我的爹们，大不列颠和大秦都亡了几百几千年了，咱家皇位只剩下名字好听了！
    况且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哪至于国将不国。
    “总之我就是喜欢他。”源纯倔强地说。
    “那不可能，”金闪闪脱口而出，“你根本不——”
    声音戛然而止，金闪闪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眯起眼睛。
    “所以你知道。”源纯慢吞吞地说。
    “心虚”这个词是不会出现在金闪闪的字典里的，他打量着源纯，缓缓笑了起来，“可以啊，胆子大了，敢套本王的话了。”
    乖巧吃瓜的梅林伸了个懒腰，终于下场了，他笑眯眯地对源纯说：“Master，有人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敲响了，沉闷的砰砰声回荡在忽然陷入寂静的大厅中。
    梅林这神棍……
    “我去开门。”源纯站起身走向门口，同时操纵BB调出安装在外面的监控。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门把手时，摄像头调整角度，画面刷新，虚拟光屏上出现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敲门的人穿着作战服，扣下的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从源纯的角度，仅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
    但这身衣服源纯只见达米安穿过，全哥谭除了他，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凶残的小孩子了。
    幼吉尔不算。
    源纯拉开门，探出一颗脑袋，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吗？”
    杰森不在，她不太想跟达米安打交道，这小孩太难搞了，自我意识极强，比榴莲还扎手。
    源纯默默地腹诽：给他染个金头发，戴上红色美瞳，说不定比幼吉尔更像金闪闪小时候。
    敲门之前，达米安已经尝试过潜入了，发现看起来松懈的冰山俱乐部实际严得像铁桶，用非常规手段根本进不去，这才退而求其次。
    他正思考说什么才能见到源纯，没想到源纯亲自来开门了。他卡了一下，直接说：“我父亲不见了。”
    达米安的父亲等于布鲁斯·韦恩等于蝙蝠侠等于老头子，源纯心想老头子不见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还得去找杰森呢，他也不见了……咦？
    “什么时候？”源纯直起身子，严肃地问。
    达米安：“三点左右。”
    三点左右，源纯在幼吉尔卡牌的指引下刚刚奔赴游乐园，看到怪物挥舞着触手肆意伤人。
    “杰森也是那时候失联的……”她皱眉沉思片刻，将门缝推得更大一些，示意达米安进来说话。
    ###
    密闭的空间里，两线光柱交错扫射，刺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探索并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通道似乎永无尽头，周围静得可怕，能清晰地听到水滴敲打石块的啪嗒声，鞋跟碾过碎土块的窸窣轻响，以及身旁队友沉稳的心跳。
    老头子可真能沉得住气，杰森郁闷地想，我都快被憋死了。
    杰森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幸触发条件很苛刻，只有被关进狭小的、四肢难以自由活动的封闭空间内，他才会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影响到正常行动。眼下这种程度的黑暗与封闭，他虽然不喜欢，但还能忍。
    目光随着手电光柱移动，连着好几次掠过蝙蝠侠拖地的披风。杰森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后悔独自出门的决定。
    下次一定吸取教训，走到哪儿都得把源纯揣进兜里……不对，没有下次了！
    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前，杰森和蝙蝠侠在地下黑市遭遇了FOG组织的魔偶袭击。两人合力将魔偶全部消灭，但当手电光再度亮起之后，周围的情景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昏迷的商贩和掀翻的货物都不见了，被水痕侵蚀的墙砖上铺满了厚厚的青苔，地上坑坑洼洼，散落着无数碎石块，空气中浮动着令人难受的潮腥气息。
    这里明显不是灯光熄灭前的黑市，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另外的领域。
    流淌的雾气隐匿于深沉的黑暗，洗掉了空间波动的痕迹。
    杰森已经是第二次进入异空间了，但并没有积累可以借鉴的经验，两次的空间转换对他来说都是稀里糊涂的，第一回 他喝醉了窝在源纯怀里，第二回周围一片漆黑，他什么都没看到。
    比起其他感官，人类显然更加依赖视觉。
    所幸蝙蝠侠和杰森都不是普通人，作为哥谭义警和曾经的哥谭义警，他们经历过很多诡谲的事件，猝不及防被卷入异空间只是小事，并不足以动摇冷静，在心理上造成的震撼远远不及看到超人跳草裙舞。
    不需要言语沟通，杰森和蝙蝠侠不约而同地转身，一人一边，分头探索起了新空间。
    行动熟练得仿佛已经练习过千百次了……
    不，不是仿佛，而是事实。
    这该死的默契。
    两人都没有走出太远，活动区域一直控制在手电光的可见范围内，很快就掉头汇合了。
    因为实在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除了没有出口，这里跟地下黑市所在的废弃管道区别不大。
    杰森在“原地停留”和“挑个方向找出路”之间犹豫。
    能顺利逃出星星福利院，源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她，四处弥漫的雾气就能毒死所有人了，根本撑不了多久。
    根据两人后来的调查，福利院废弃的二十多年时间里，有至少三十人陆续失踪在了那条神秘的小巷中，至今仍未被找到。
    口袋空间的成因，是难以化解的怨气，和来自域外的诡谲的雾，二者互相融合，以极度扭曲的方式重现昔日的场景。
    星星福利院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死亡，只有露西娅幸存。
    那这条废弃通道里又发生过什么，此刻正游荡着多少无法安息的冤魂呢？
    但很快现实就逼着杰森和蝙蝠侠不得不前进了。
    浓雾从身后翻滚而来，一波比一波汹涌，像涨潮时扑上海岸线的浪。
    杰森跳起来就跑，跑了两步，从兜里摸出新的卢恩石扔给蝙蝠侠。
    感谢源纯把他的衣兜改造成了空间口袋，里面塞了不少物资，从武器到食物一应俱全，极端环境下至少能撑一个礼拜。
    两人被雾撵着狂奔了大概五分钟，身后的雾渐渐消退了，周围的场景则没有丝毫变化。
    在原地休整片刻，他们决定继续前进。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没用。
    抱着这样的想法，杰森和蝙蝠侠在警惕中安稳地走了两个多小时。
    进入异空间后，任何计时工具都停止了工作，手表和手机上的时间定格在了下午三点。黑暗会模糊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杰森能估算大概，是因为他一直数着心跳。
    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一旦遇到突发事件，或者必须要战斗，计数很容易断掉。
    蝙蝠侠累不累杰森不知道，他明显感到了疲惫和烦躁。
    没有人可以长期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是在黑暗和寂静里，待久了会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喂，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杰森终于忍不住了。
    也就是蝙蝠侠才能让他憋这么久，换成其他人，哪怕是黑面具，气氛也不会比现在更僵硬。
    声音传到耳朵里，杰森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也没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他小声嘀咕着，从口袋里翻出两瓶水，将其中一瓶扔给蝙蝠侠。
    蝙蝠侠接过，拧开，却没有喝。他沉默地握着塑料瓶，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用比杰森更加嘶哑的声音说：“很高兴你还活着……”
    “……杰森。”
    第77章
    没有想象中的愤慨与怨念,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杰森失忆又恢复记忆，原定的计划早就歪了。
    情绪的起伏如同坐过山车, 度过了最高点，就能进入平缓期。目前他就处在平缓期。
    “是吗？”杰森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嘲讽了一句, “没看出来。”
    被怼了的蝙蝠侠不吭声了。
    杰森感到有些懊恼, 但他又没法控制不去怼蝙蝠侠, 心平气和的交流根本不可能……
    就在杰森烦躁的时候，滴水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像是有人长按下音量键, 仅仅眨眼的功夫, 单调的“嘀嗒”声便陡然拔高, 回荡在狭长的通道内, 汇聚成暴雨的洪流。
    头顶、墙壁砖头的缝隙中、甚至是脚下，湍急的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强横地冲进通道内，杰森感觉自己的腿被迎面而来的巨力狠狠撞了一下, 整个人差点儿栽倒。扶着墙站稳后, 他的脚踝已经被淹没了，紧接着是小腿、膝盖和大腿。
    蝙蝠侠反应很快，立即用绳枪将钩索射向头顶。
    水浸透了衣服，却并没有寒冷的感觉，反而散发着些许温柔的暖意，以及一抹隐秘的、说不出的熟悉。正因如此杰森才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听到钩爪撞击石块的清脆声音, 他才如梦初醒, 赶紧使用同样的方法，在疯涨的水线漫过腰之前，将自己挂在了侧边的墙壁上。
    这个高度还不够，杰森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根据流水涨起来的速度计算，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快又会被淹没。通道再高也是有限度的，如果水无穷无尽地涌来，空气迟早会被耗尽，他们要么淹死，要么憋死。
    听起来就无比痛苦。
    太魔幻了，杰森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几个小时前他还把源纯按进沙发里亲，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亲昵的话，计划等所有麻烦事都解决了去哪里玩，几个小时后他独自困在阴冷漆黑的异空间，即将迎来一切的终结。
    难道这就是人生无常吗？
    “水势减缓了。”蝙蝠侠低沉的声音混杂在雨流里，不是很清晰。
    杰森回过神，抵在墙上的手感知到了水在安静地流淌，确实已经没了最初摧枯拉朽的气势。
    灌进通道的水起得快停得也快，但并没有就此退去，而是保持在了一个危险的刻度上。杰森比划了一下，感觉此时水面的高度大概在他胸｜下一点的位置，不算危险，但也不安全。
    下一步该怎么走？是趟着水继续前进，还是依靠绳索和钩爪在墙壁上移动？
    原地停留的选项被直接排除，必须要快离开这里，谁也不清楚水是从哪儿漫过来的，还会不会继续涨，待着不动就是等死。
    “我下去看看。”杰森说。不等蝙蝠侠表示赞同或反对，他就调整绳索，平缓地降落入水。
    不是错觉，水的确是温的，接触皮肤后甚至会令人产生放松的舒适感，宛如抚摸软滑的绸缎。杰森瞬间警觉，心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有毒的蘑菇往往美得五彩缤纷花里胡哨，在异空间这种危险的地方，刻意的舒适就是迷惑人心的障眼法，比明面上展现出来的危机更加凶险。
    很快杰森意识到自己的警觉是对的——他的双脚踩不到水下的地面了。
    杰森的第一反应是水又涨了，他迅速扭头去看蝙蝠侠用飞镖划下的水位刻度。
    手电光在墙壁上照出一块圆圆的亮斑，荡漾的水面和深深的刻痕摇曳着重合又分离。万籁俱寂，急促的呼吸声与哗啦啦的击水声清晰可闻。
    既然没有涨水，那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地面消失了。”蝙蝠侠抓住了杰森绑在腰上的绳索，示意他赶紧上来。
    杰森也是这样想的，他按下按钮，绳索自动上卷，将他往回拽。
    杰森出水后带起了飞溅的水花，翻腾的波浪追逐着他的脚跟，喷泉般越升越高，声势逐渐浩大。原本平静的水下激荡起澎湃的暗潮，巨浪一波接着一波腾涌，浪花中有个模糊的黑影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东西？异空间的怪物？杰森的头皮微微发麻，身体下意识又往上窜出一段距离，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大种姓之刃，摆出随时可以进攻的姿势。
    “哗啦”一声巨响，一艘木舟从水下摇摇晃晃地翻上来，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儿，停稳了。
    奔涌的浪潮逐渐平息，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杰森狼狈得像只落汤鸡，发梢不断滴着水，他看了看蝙蝠侠，又看了看木舟，眼里一片茫然。
    还以为有怪物袭击，结果来了艘船？
    木舟并不大，顶多能容纳三人乘坐。它整体狭长，造型流畅，有点类似威尼斯的贡多拉。舟上横放着一支长长的篙竿，船尾突兀地竖着一根成人手臂长度的木桩，上面立一支白净的瓷瓶，瓶中插一朵娇嫩的红玫瑰。
    看见红玫瑰的一瞬间，杰森忽然感到脑海深处升起了剧烈的、无法忍受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锥子狠狠地锤砸。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喊出声，身体已经用不上半点力气了，手指控制不住地松开，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裹着他不断地坠落，跌入无尽的深渊。
    ###
    达米安跟在源纯身后进入了冰山俱乐部。
    如果是往常，达米安肯定有兴趣参观杰森·陶德的秘密基地，但今天他只想找到父亲，除此之外，无论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然后达米安就看到休息区的茶几上躺着个昏迷的女人，四个帅得各有特点的男人围在茶几旁，其中一人把手搭在女人的额头上，仿佛在举办某种邪恶的仪式。
    源纯＆达米安：“……”
    达米安难得呆了片刻，槽点像弹幕一样在心里“嗖嗖”地飞过。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陶德知道你在家里藏了这么多男人吗？他失踪该不会是被灭口了吧？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亚瑟和始皇帝友好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金闪闪则无动于衷。
    至于梅林，他就是那个主持举办邪恶仪式的人，腾不开手。
    “你在干什么坏事？”达米安脚步一顿，把手搭上悬挂在腰间的太刀，警觉地问。
    “我没有，我不知道！”源纯的眼神呆滞又茫然，她示意达米安等等，自己蹬蹬蹬地跑过去，挤开亚瑟，探头探脑，“你们干嘛呢？她是谁？”
    靠近之后，源纯看清了女人的脸，认出了她的身份，“詹妮弗？她怎么在这儿？”
    “杰克把她带回来的。”亚瑟简短地解释，“游乐园里的怪物诞生与她有关。”
    亚瑟提到怪物，源纯再度想起了那个半截身体被触手吞没、神情癫狂胡言乱语的小女孩。
    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张稚嫩的脸，倔强支棱着的头发、空洞的眼神、颤抖的睫毛、咧开的嘴唇、从头顶不断往下流淌，散发出腐烂气息的粘液……一切纤毫毕现。
    愤怒在心底燃烧，源纯的眼神冷了下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詹妮弗，“有看到什么吗？”
    金闪闪忽然看了源纯一眼，眼神别有深意。【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关于什么的想法？源纯指了指詹妮弗，【她？我很生气。】
    用孩子做实验，残忍地把他们变成怪物，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这种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
    【还有呢？】金闪闪启发道，【你看到凯茜了。】
    【凯茜？我没有，】源纯困惑地回答，【第一次的时候我不知道怪物是小孩子变的，直接让阿周那射了一箭……】
    源纯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凯茜”这个名字很耳熟了。
    露西娅去参观月亮河福利院，碰上布鲁斯·韦恩，两人都表现出想收养幼吉尔的那一次，有个逃课的小女孩在后院被布鲁斯撞上，他跟她说了几句话。
    那个女孩，就叫凯茜。
    凯茜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在大街上喊一嗓子，可能会收到四五个回应。
    但当两个被变成怪物的女孩子都叫凯茜时，这个名字瞬间就显得特殊起来。
    源纯把自己的想法跟金闪闪说了。
    金闪闪听后只“唔”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满意。他追问道：【还有吗？】
    源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之处了。她微微皱了皱眉，反问：【我该有什么想法吗？】
    金闪闪的眼神很古怪，像是瞬间放松了，又像是透着点遗憾。他手背朝外挥了两下，驱赶小猫似的赶源纯，“去去去，别在这儿挤着，自己玩去。”
    源纯不满地鼓起脸颊，“跟我说说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不着急找你男朋友了？”亚瑟忽然调侃了一句。
    “我男朋友跟他爹一起失踪了，”源纯叹了口气，面露愁容，“我有点怀疑他俩是不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决斗……”
    源纯跟金闪闪基本用心灵感应交流，达米安听不到声音，只能看着两人互相“深情”对视，心里那条关于“陶德被杀人灭口”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几分。后来听到源纯竟然开始胡乱编排布鲁斯·韦恩，达米安终于忍不住了，打断她的话：“是异空间。”
    “啊？”源纯转头看他。
    “跟之前的福利院一样，”达米安的语气无比肯定，“我闻到了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
    杰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泥泞的地上。
    狂暴的雨流从天空倾泻而下，狠狠地击打着他，像被冰块猛砸，又疼又冷。
    肚子干扁得可怕，饥饿的感觉像燃烧的火焰，烧灼着内脏，他想吐又吐不出来，恨不得把胃吃掉。
    掌心里攥着几个圆圆的硬东西，硌得难受……
    杰森发了几秒钟的呆，意识渐渐回笼，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开始困惑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在一条永无止境的甬道中吗？后来水不知道从哪里流过来，把甬道淹了大半，地面消失了，出现了一艘船……
    然后呢？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视野中的手臂干枯瘦小，简直比折断的树枝还要脆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在杰森的印象里，他被布鲁斯·韦恩捡回家后就再没过过苦日子，所以这只能是十二岁前还在犯罪巷流浪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但是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一幕。
    心脏被电击似的剧烈震颤起来，酥麻的感觉沿着被泵出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走，很快传遍全身，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杰森深深地呼吸，尝试缓解紧张的情绪，但效果不大。
    心底那只飘渺的幽灵是真实的，不是泡了拉撒路池后思维错乱的幻想。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切的真相，就藏在重重雨帘之后。
    暂停的时间悄然流动，纷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他在这儿！我看到了！”
    “快来！”
    “#￥%@狗杂种！打他！”
    “……”
    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操控着，瘦小的孩子一骨碌爬起来，撒开腿跑得飞快，没命地狂奔。
    杰森被穷凶极恶的暴徒们追赶着，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灵活地绕来绕去。奔跑的过程中，时间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岁月开始倒流，这些年的光阴镌刻在他身上的一切痕迹都逐渐消退了……
    直到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他仓皇的目光穿过狂风骤雨，恰好跟一双平静无比的深红色眼眸对视。
    ###
    生活在犯罪巷的流浪儿童们都是犯罪预备役，作为流浪儿童的一员，杰森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虽然他有个能挡风遮雨的破房子，和每天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妈，但实际上他跟无家可归也没什么区别。
    光是基础的温饱都没法保证，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三天用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就对付过去了。
    从杰森记事起，他的生活就笼罩在浓厚的阴影中。
    狭小的地下室内被肮脏破烂的家具塞得满满当当，空气常年潮湿得令人作呕，昏黄的灯光永远照不亮黑漆漆的墙壁，父母的吵架声激烈得能掀翻房顶，上头了两人还会动手打架，朝着对方摔一切能摸到的东西，有一回甚至有把菜刀擦着杰森的头顶“嗖”地飞过，深深地剁进柜子上，吓得年幼的他哇哇大哭。
    后来爸爸走了，听说是进监狱了，也可能死了，杰森不知道，当时他实在太小了，唯一留下的印象，是母亲胡乱的咒骂，和夜深人静时从被子里传出的低沉呜咽。
    少了一个人，日子照样过，跟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每天都是重复的，毫无新鲜感。
    杰森学会了偷窃，学会了打架，学会了运用长相优势，露出看上去无比乖巧的笑容骗人。一切在犯罪巷活下去的必备技能他都学会了，并且非常熟练地运用起来，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点。
    但所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杰森的技艺再精湛，也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偷窃失败，逃不掉，就只能硬挺着挨一顿打。
    杰森不想挨打，所以他拼命地逃。
    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杰森跑得喉咙都快烧起来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要被那伙不依不挠的混混们追上了。
    心分成两半，一半劝杰森躺倒算了，另一半说再坚持一下。他快要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拉扯得人格分裂了，咬牙吊着的那口气即将松懈之际，他跌跌撞撞地拐过弯儿，差点儿撞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杰森的呼吸停滞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雨沿着墙壁流淌，长发和皮肤都白得泛光的女孩子穿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裙，贴墙而站，身材挺拔如鹤。她的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搭在小腹上，线条流畅的下巴微微抬起，空洞的眼眸投向虚无的天空。
    原来真的有人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美得像一幅画，足以平复任何纷乱的思绪。
    她绝对不属于这里，画风跟阴暗潮湿的犯罪巷格格不入，杰森想，她应该居住在洒满阳光的宫殿中，每天有毛茸茸的小鸟凑到她的枕边叽叽喳喳叫她起床，陪伴她快乐地唱歌，舞蹈，看书……
    杰森非常自然地将从睡美人、白雪公主、灰姑娘等童话故事里的美好情节融合进了对女孩的想象中。
    “对、对不起！”杰森轻声说。
    在犯罪巷一贯凶狠蛮横的小男孩忽然转了性，结结巴巴地道着歉，小步后退，与女孩子拉开距离。
    他觉得自己不能靠得太近，还莫名产生了“靠近会受伤”的感觉。
    但这怎么可能呢？只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而已，跟追在后面的混混们相比，杀伤力差太多了……
    对！我还在逃命呢！
    被纯粹的美丽直接糊脸的震撼感迅速消退，杰森猛地回过神，听到催命的脚步声穷追不舍，再度逼近。
    他拔腿就跑，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又犹犹豫豫地倒了回来。
    追他的那帮混蛋们没一个善茬，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能流淌出恶心的坏水。如果女孩子被他们看到，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什么欣赏美的念头，什么对美丽的敬畏，在恶棍的身上统统不存在，他们只会露出贪婪的眼神，盘算着怎么将她卖个好价钱。
    不能将她一个人留下——这是杰森心里唯一的想法。
    “别傻站着啊！快跑！要挨揍了！”杰森喊道，他把手在湿透的衣摆上胡乱摸了一把，偷偷鼓起十二分的勇气，用力握向女孩的手腕。
    女孩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连下意识的回避举动都没有，她宛如乖巧的洋娃娃，一下子被杰森牢牢地抓住了。
    “跟我走！”杰森低声说，他再度奔跑起来。
    女孩被杰森扯得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她的眼神一直呆呆的，动作也非常生涩，像是许久没有行动过、已经生锈的木偶。
    但很快女孩就适应了奔跑的节奏，还调整了步伐和换气的方式，跑得更稳了。她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神采，不再是呆滞的，目光越来越亮，灿若繁星。
    不知道跑了多久，追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雨也渐渐变小了。
    杰森拉着女孩子躲进一家废弃便利店的屋檐下。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冰冷的寒气直往身体里钻，杰森打了个寒噤，把手拢在嘴边奋力呵气，紧接着用力揉搓双手。
    “你不冷吗？”杰森见女孩仍然专注地望着远方，忍不住问道。
    这次女孩有反应了，她收回视线，目光在杰森身上慢条斯理地转了一圈。
    杰森有种身体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过一遍的诡异感，他悄悄往后退了退，把手背去身后，又感觉暴露出柔弱的胸腹部很危险，手默默地收了回来，挡在身前。
    “不冷。”女孩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比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还要冷，透着彻骨的寒意，宛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啊，哦……”杰森局促地支吾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木头似的戳在这儿，追兵都没了，难道不应该赶紧回家吗？
    憋了半天，杰森又憋出一句：“你……你不该来这里。”
    女孩伸出手，尝试去接飞落的丝丝细雨。片刻后她拢起掌心，歪着头看杰森，问：“为什么？”
    为什么？杰森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哪有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在高天遨游，有些人一辈子只能于泥泞深处挣扎。如果世界上的任何事都能求个为什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可女孩问得很认真，她的眼神和语气的的确确充满了求知欲，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
    杰森忽然感到了一阵疲惫的无奈，他叹了口气，回答：“因为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光鲜亮丽，即使在黑暗中都闪烁着炫目的光辉。
    女孩摇了摇头，“我没有钱。”
    思考片刻，她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人家。”
    没有……人家？杰森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在离家出走？”
    女孩继续摇头，她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我没有家。”
    杰森：“……”
    干、干什么！干什么忽然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其实女孩的眼神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平静，但被她深红色的眼眸一盯，杰森忽然感觉有只兔子直直地掉下来，砸穿了他的心。落地后那兔子还不安生，活蹦乱跳的，来回来去疯跑，根本按不住。
    冷冷冷冷静！这对话没有丝毫问题，她也没有在暗示，我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慌乱？
    “对不起。”杰森木然地道了个歉，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无话可说的时候，道歉和微笑总不会错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女孩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了。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啊！杰森在心里咆哮一声，面上挤出笑容，“因为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很不礼貌。”
    天呐，我竟然也有顾及礼貌的一天！
    “我不伤心。”女孩说，“没什么好伤心的。”
    杰森：“……”这世界上竟然有比我还不会聊天的人。
    尴尬的沉默再度袭来，杰森别扭得无以复加，局促不安，他呆了一会儿，决定告辞。
    “呃——”杰森刚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天空中劈下一道雪亮的闪电，原本已经沉寂的雨又哗啦啦下了起来。
    杰森：“………”老天爷你是故意的吧？！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挡了她此刻的眼神。
    走也走不了，干待着也没意思，杰森搜肠刮肚，寻找可聊的话题。“那个……我们也算有点缘分……要不互相认识一下？”
    “我叫杰森。”
    女孩的目光落在杰森伸出的手上。
    他一定很紧张，指尖能看到明显的颤抖。
    漫长的沉默，杰森没能等到回应，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沮丧，抬起的手臂缓缓下落，沉得像压了座山。
    女孩忽然握住了杰森的手，还认真地晃了晃。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软得像一团云。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杰森，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杰森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十分认真。
    “你好，杰森，”女孩一字一顿地说，“我叫……源纯。”
    第78章
    源纯之前还能沉得住气, 但听了达米安的描述后，她立即就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准备出门。
    那可是异空间哎！到处都充斥着雾的异空间！发生过极｜端｜恶｜性｜事｜件、死过很多人才能形成的异空间！杰森只是个柔弱的人类, 他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达米安：“……虽然但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柔弱来形容陶德。你要不再说一遍？”
    我得录下来, 有空就播放给陶德听，到时候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柔弱怎么了？我爹还说他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呢。”源纯随口道, “你稍等, 我去收拾点装备。”
    达米安瞳孔地震，满头问号。
    始皇帝认真纠正：“是迷惑君王的祸水。”
    源纯已经上楼了，声音远远飘下来，“那不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吗？”
    达米安：“……”忽然同情起陶德来, 看看他女朋友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呐？
    源纯不在，达米安不太想留下来, 他礼貌地告辞, 去了门口等待。
    那几位神秘的男人各个都散发着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达米安不自觉地皱起眉，在脑海里快速回忆着从蝙蝠电脑上看到的、关于迦勒底的情报, 确认除了梅林外, 没有其他三人并没有被记录在案。
    迦勒底到底还有多少未曾露过面的成员？
    梅林睁开眼睛, 收回按在詹妮弗额头上的手指，结束了对她记忆的翻阅。他伸了个懒腰，发出舒缓的哼唧声，像只悠闲的大型猫咪。
    可惜能给猫顺毛的人并不在。
    “怎么样？”始皇帝友好地拍了拍梅林的肩膀, “有没有值得注意的情报？”
    梅林笑容狡黠, “当然有。”
    不仅有, 还有很多, 詹妮弗虽然看起来地位并不高, 但因为曾经跟露西娅同在一家福利院生活——指后来的月亮河福利院——她知道不少关于追杀源纯的那个组织的陈年秘闻。
    始皇帝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详细说说。”
    “现在吗？”梅林的目光飘向楼梯口，“Master等一下要出门。”
    “关我什么事？”金闪闪凉凉地说。
    本王不搭理某只敢潜进来偷白菜的贼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别指望本王去救人！
    梅林：“那我去吧。”
    他们没来之前，源纯四处乱跑也就算了，他们都来了，当然是源纯去哪儿，至少得有一骑从者跟随，保障她的安全。
    金闪闪微笑：“关你什么事？”
    知情不报的账还没算呢，别以为你能混过去。
    梅林：“……”
    反正已经跟Master重新链接了，我现在回阿瓦隆还来得及吗？
    源纯背着心爱的小书包从楼上飞奔下来，感觉大厅里的气氛稍微有点奇怪。“达米安呢？”
    “在门口等你。”亚瑟语气温柔，“Master，你想让谁陪你去？”
    “我自己……”源纯脱口而出，从者们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她的舌头一闪，硬生生打了个弯儿，“……那是不太稳妥的，所以……”
    目光依次扫过微笑的亚瑟，期待的梅林，淡定的始皇帝和一脸无所谓的金闪闪，源纯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势，眨眨眼睛，“王，求求了，我需要你！”
    如果实在找不到通往异空间的入口，源纯只能指望金闪闪用乖离剑把空间撕裂了。
    金闪闪一眼就看穿了源纯的想法，他冷哼一声，“说了不关本王的事。”
    源纯退而求其次，“好吧，那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乖离剑。”
    金闪闪挑眉，“你做梦呢？”
    源纯往沙发里一跪，抱住金闪闪的腰，掐着嗓子拖长声音喊：“爸比——”
    金闪闪：“……”你给本王起开！
    软磨硬泡，撒娇打滚之后，源纯虽然仍旧没借到金闪闪和乖离剑，但却成功把卡牌取回来了。
    有卡牌也算胜利！用的时候，在其他人面前就假装是借到乖离剑好了，反正金闪闪也不会拆穿我。源纯心满意足地想。
    “你直接从王之财宝里拿呗。”亚瑟笑道，“他不是给过你钥匙吗？”
    吉尔加美什王具有豁达大度的美德，他慷慨地赐予了源纯使用王之财宝的权力，从此王财就成了源纯的储存柜，只要金闪闪没把钥匙收回去，她随时都能从王财里拿东西放东西，出行瞬间方便了许多。
    当然，金闪闪也能把源纯放进去的东西拿走，比如有一次源纯想喝可乐，手伸进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买了几箱。后来在食堂碰上拉美西斯二世，才解开了困惑，原来拉二、金闪闪、始皇帝和迦尔纳熬夜联机打游戏，边打边吃边喝，不知不觉就把源纯储存的零食都吃光了。
    源纯还没法去找金闪闪要说法，因为金闪闪的理论是“只要进了本王的宝库，那就是本王的财产，没有进本王的宝库，也是本王的财产，都是本王的。”
    “算了吧，我可不敢乱动。”源纯吐了吐舌头，凑到亚瑟耳边小声嘀咕，“上回他的Switch游戏进度没了，非怀疑是我干的，后来才发现是幼吉尔……我背了两个月的锅呢！”
    躺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金闪闪突然警觉：“你是不是在说本王的坏话！”
    “哪有！”源纯果断否认。
    她都走到门口了，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大厅。
    梅林跟始皇帝压低声音讨论詹妮弗的事情，金闪闪躺得十分安逸，手边停着一只举托盘的家政小机器人，盘子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
    人少了点，源纯想，但至少比之前更有生活气息。
    “晚上可能没法按时回来，”源纯想了想，说，“晚饭我妈会做的，想吃什么也可以提前点菜。”
    从者们其实并不需要吃饭，他们的魔力全靠御主提供。但源纯认为吃饭有种仪式感，对于人类来说仪式感很重要。
    “好。”梅林笑眯眯地说。
    想起始皇帝的机体曾经被病毒感染过的事，源纯又提醒道：“父王，你联网前记得装防火墙。”
    始皇帝比了个OK的手势。
    源纯还想说话，金闪闪懒洋洋地开口了：“啰啰嗦嗦的，干脆别去了。”
    “我这就走。”源纯扶着额头，也有点无奈，感觉自己确实烦人了。
    “……本王就待在这儿，不去别的地方。”金闪闪轻轻地“啧”了一声，暂停游戏，“有事用令咒。”
    源纯迅速解除了失落状态，她蹦蹦跳跳地一挥手，“好的！”
    ###
    水平缓地向后流淌着，小舟稳稳当当地前行。
    杰森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一片漆黑，眼神涣散无光。
    “你醒了。”蝙蝠侠低声道，他正熟练地划着船，尖尖的船头破开平稳的水面。
    杰森安安静静地缓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问：“我睡了多久？”
    “大概十分钟。”蝙蝠侠算了一下，回答。
    “这是要去哪儿？”杰森又问。
    蝙蝠侠：“不知道，沿着水流走。”
    行吧，杰森叹了口气，心想反正这鬼地方也没路标，走到哪儿算哪儿呗。
    十分钟非常短暂，但在梦里却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他终于回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补上了最后那块缺失的拼图。
    我怎么会忘记她呢？杰森想，明明我们——
    头痛的感觉再度袭来，但这次杰森没有坠入深渊，他按压着阵痛的太阳穴，抓着船尾的木柱坐起来，用手指轻轻拨拉了一下陶瓷瓶里玫瑰花娇嫩的花瓣。
    艾米娅是吧？杰森心平气和地想，很好，你等着。
    第79章
    杰森晃了晃手电筒, 鲜红的玫瑰花在光影明灭间安静绽放，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明显是陷入了回忆中。
    蝙蝠侠保持了沉默, 他知道这时候的杰森需要的只是倾听。
    出门“打工”，失手被追杀, 逃命的路上捡了个神秘的漂亮小姑娘……杰森和源纯的初遇怎么看怎么像是俗套奇幻小说的开端。
    按照惯例，接下来杰森会靠着大小姐背后的势力，迅速崛起, 前途一片光明，走上人生巅峰。
    但残酷的事实跟美好的幻想总是背道而驰的, 源纯并不是什么落难的大小姐，也没有穿黑西装戴大墨镜的保镖们找上门，用一箱箱现金把杰森砸得晕头转向。
    他倒是快饿得晕头转向了。
    “你不饿吗？”杰森难以置信地问。
    从昨晚把源纯捡回家到现在, 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了。期间只有杰森吃了点面包, 源纯则什么都没吃, 只捧着塑料碗小口小口地喝水。
    杰森当时还以为源纯是嫌弃面包太干太噎，难以下咽，心想算了随她吧，等饿了就知道吃了。然而一夜过去, 睡醒后的杰森发现源纯仍保持着跟昨天熄灯前完全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旧沙发里，要不是还在平稳地呼吸, 简直跟雕像没有两样。
    这时杰森才清晰地意识到情况不对, 正常人谁大晚上不吃饭也不睡觉，就在一个地方干坐到天明啊？
    最过分的是源纯毫无熬夜后的疲惫感, 深红色的眼睛望过来, 像两颗被温养得极水润的宝石。
    这种人类是真实存在的吗？！
    听到杰森的疑问, 源纯缓缓摇头，“不饿。”
    “那中午呢？”杰森追问，“但我先说好，家里没吃的了……也没钱。”
    尴尬的气氛在沉默中不断蔓延，杰森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吃不喝不睡觉，说不定是鬼，鬼能在白天出现吗？她似乎不怕阳光……
    等等，不对啊，我怎么把她带回来了？还认真地担心她不吃东西会不会饿死！
    杰森震惊地挺直身体，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以他这窘迫的条件，就算楼下咪咪叫唤撒娇打滚的流浪猫都养不起，更别说是一位大活人……或者类似人形的大型生物了。
    “不吃。”源纯清冷的声音唤回了杰森的思绪，“我不用吃东西。”
    她说她不用吃东西，她果然不是人！杰森十分确定地将源纯开除人籍，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恐惧，可能是源纯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又呆呆的，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能激起好人的保护欲和坏蛋的破坏欲，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拐卖。
    为了避免双方鸡同鸭讲，从而产生理解上的错误，杰森最后询问了一句：“你不吃东西，不会饿死吗？”
    “不会，”源纯肯定地说。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好养。”
    源纯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但杰森却莫名觉得她是在很认真地推销自己，避免被丢出去流落街头。
    这绝对是我的错觉！杰森虚弱地点了点头，“啊，确实。”
    家里的存粮岌岌可危，还多了个源纯要养，杰森揉了把脸，神情恍惚地出门工作。
    临走前，他听到源纯用平静的声音说：“你今天会赚很多钱。”
    然后杰森就真的赚了很多钱。
    收集的破烂卖了个好价格，一直合作的掮客给他介绍了一桩大生意，偷钱包次次顺利，最后甚至还捡了两个钱包。
    捧着一堆现金，杰森坐在家门口，感到分外茫然，还有一丝惶恐。
    从记事起到现在，他从来没过得如此顺利。
    “你怎么不进来。”“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一条缝，源纯站在杰森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杰森手忙脚乱地把钱包塞回兜里，推着源纯进了屋，“砰”地用力关上门。
    “你……”他死死盯着源纯，眼神复杂，好多话堵在喉咙里。
    源纯安静地回望杰森，他不主动问，她就不说话。
    最后杰森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是你吗？”
    源纯的目光雷达似的在杰森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之后她才慢吞吞地问：“你不喜欢吗？”
    这就是承认了的意思。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杰森感到一阵烦躁，他憋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说，“有、有句话叫做，‘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让我得到了本不属于我的礼物，你又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源纯思考了一会儿，总算理解了杰森的忧虑。
    “没有。”她缓缓露出微笑，语气随意，“我想怎样，就怎样。”
    ###
    “砰”的一声闷响，船靠岸了。
    杰森从记忆里清醒，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手电筒扫向前方不远处的陆地。
    他沉浸在才回想起来的过往经历中，一时竟然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对于一位合格的战士来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失去警惕往往意味着死亡的逼近。
    可在黑暗中停留的时间越久，杰森的潜意识越笃定这里非常安全。
    那是一种长年累月相处后逐渐渗入骨髓的熟稔，熟到哪怕失去了意识，也坚信对方不会伤害他。
    手电光扫了一圈，没发现岸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杰森收回目光，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又看向了船尾。
    瓶中的玫瑰愈发娇艳欲滴。
    “你之前有看到什么吗？”杰森忽然问。
    “有，”蝙蝠侠回答，“与你们无关。”
    这里的“与你们无关”不是“关你什么事”，就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蝙蝠侠同样也曾经陷入幻境，但他比杰森清醒早，看到的内容也不涉及源纯和杰森。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不想说。
    “我懂了。”杰森轻声说。
    星星福利院里重放的回忆主要是丹尼尔和露西娅的。
    这条河流重放的回忆是源纯的。
    河也是异空间，却跟星星福利院不太一样，福利院因无辜亡者的仇恨而诞生，再加上雾，二者混合，凶险倍增。而河诞生之时，不管源纯遭遇了什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即使雾注入了负面的力量，属于源纯的那部分也在努力尝试中和。
    反应在异空间里，就出现了如下情况——
    黑暗中虽然危机四伏，有浓雾不断逼近，但河水的到来吞没了雾；
    水下暗潮汹涌，处处杀机，但冒出来一艘能渡河的船。
    船是某种意象，保护进入异空间的人不迷失在重重幻境中。比船更重要的，则是船尾柱子上放置的瓷瓶与玫瑰。
    这朵玫瑰是杰森送给源纯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杰森伸出手，试探地捏住了瓷瓶，稍微用力，成功将它端了起来。
    下一秒，周围的空间裂变，场景飞速转换，小船分解成闪烁的流光，原本安静流淌的河水湍急倒灌，消失得无影无踪。
    幽深漆黑的河道变成了一块平坦开阔的空地，大约有十平方米左右，再往外就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了，手电筒的光打到最大也照不亮。
    空地中有个昏暗的光源，是一台早就被时代淘汰的老式破旧电视机。电视机开着，滋拉滋拉的电流音从喇叭里漏出来，屏幕上布满了闪烁的黑白雪花。
    “大概三个月后吧，有一天她忽然问我，过生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杰森的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蝙蝠侠静静地听着。
    “我也不知道，就告诉她，等她过生日的时候，可以亲自感受一下。”
    “她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我看了眼日历，那天刚好是六月一号，日子还不错，建议她干脆把六一当成生日好了。”
    “她表示赞同，问我要礼物。”
    “我下楼去附近的小公园，在花坛里挑了朵开得最漂亮的玫瑰。”
    杰森俯｜下｜身，将瓷瓶摆在电视机前。
    屏幕里的雪花消失了，出现了一条老旧又昏暗的街道。紧接着画面变得扭曲，扩散的漩涡将杰森和蝙蝠侠一同吸了进去。
    ###
    亚瑟开车带着源纯和达米安来到了黑市外。
    “就在下面了。”达米安指了指隐蔽的入口，率先钻进去，“跟上。”
    “这里味道不太对啊，”源纯抽了抽鼻子，表情颇为嫌弃，“一股子克味，但又不完全克，只是很相似……”
    虽然迦里有不少克系从者，但在签订契约之前，源纯其实不太能适应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场，碰上了野生落单的克系从者，她就总是忍不住想要打一架，跟对方在实力上分个高低。
    拉二开玩笑说这是家里只能有一只猫猫。
    梅林则猜测或许是本源的冲突，一方只有彻底吞噬另一方，才能得到完整的力量。
    看源纯皱眉的样子，亚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之前没感觉吗？”
    【那会儿不是失忆了嘛。】源纯警觉地看了一眼达米安的背影，用心灵感应回答亚瑟。
    仔细想想，源纯发现她跟雾的关系确实充满了竞争。一进星星福利院，她就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暗搓搓削弱了，违反规则后则是直接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压制。但同时源纯也能吸收雾，将其转化成魔力来补充自身。
    【你能使用雾的力量吗？】源纯问。
    亚瑟摇摇头，【不能。】
    不仅不能，对从者来说，雾的存在还颇为危险，它会悄悄侵蚀从者的意志。
    【我穿越世界壁垒，进入这里的时候，通道周围布满了雾气。】亚瑟的声音有点沉重。
    在与源纯缔结契约之前，亚瑟游历过很多世界，往往是即将毁灭的世界，屏障外才会出现异常情况。
    【不至于吧……】源纯轻轻抽了口气。她想起了布满裂缝的世界壁垒，决心赶紧把FOG组织揪出来消灭掉。
    不出意外，很长一段时间内，源纯都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她可不希望快乐的日子没过两天，duang的一下，世界末日又来了。
    【我是不是有什么debuff，类似柯南的那种，走到哪儿哪儿倒霉？】源纯沉痛地问。
    【当然不是，你可是幸运EX啊，】亚瑟拍了拍源纯的脑袋，鼓励道，【打起精神来，我们到了。】
    第80章
    在异化了凯茜后, 露西娅按照原定计划，与黑衣人分道扬镳，回到了阿斯兰酒店。
    比起搞砸任务、焦头烂额的黑衣人, 露西娅惬意得简直像在度假，她先是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随后吩咐属下送来一瓶红酒，对着客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一边欣赏哥谭市逐渐降临的夜色, 一边慢慢品尝。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亮起了璀璨的灯火。
    属下盯着露西娅融入黑暗中的背影, 逐渐沉不住气，“女士——”
    “闭嘴，”露西娅干脆利索地说, “我不想听。”
    “……如果格林先生出事, 恐怕您也难辞其咎。”属下深吸一口气, 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这是黑衣人走前特意交代的，如果天黑之后他还是没有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动露西娅出手相助。
    尽管黑衣人派系对露西娅的态度一直都非常轻慢, 但在那位殿下真正回归前，她存在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
    为了弥补滚雪球似的越来越严重的错误，黑衣人决定孤注一掷, 破釜沉舟, 到那时他所在的区域将被彻底封印，除了圣堂大祭司, 也就只有特殊的露西娅能打破桎梏, 进去捞人了。
    露西娅摇晃酒杯的动作一顿, 同时缓缓回头。窗外亮着一圈霓虹灯，光影明灭间，她的神色似笑非笑，“哦？”
    属下对上了露西娅的眼睛，刹那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直刺入骨髓深处的恐惧。明明还是那张脸，但皮囊之下的灵魂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被恶魔侵染了。
    他打了个哆嗦，后退半步，差点儿控制不住转身就跑。
    “这话是他让你说的吧？”露西娅放下酒杯，单手托腮，声音中透着了然，“他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愚蠢。”
    不是错觉！恐惧攫取住了属下的心脏，刚才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丝侥幸，但这一刻，所有的怀疑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红的色泽似涨潮的海水般翻腾上涌，露西娅那双美丽深邃如祖母绿宝石的翠色眼眸瞬间被浸染，化为嗜血的红。
    “噗通”一声闷响，属下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把任务搞砸成这样，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了。”露西娅舒展手臂，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她用手指比了个方框，透过框看向玻璃窗外，愉悦地笑道，“事到如今，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都凑不够数了……”
    属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既然数量填不上，那就只能靠质量去弥补了。”露西娅故作遗憾，“被神垂青过的卡洛斯·格林，他一个人的命，抵得上千万祭品。”
    “本来就是偷的，多活四年，该知足了。”
    露西娅打了个响指，一缕苍青色的雾气从指尖冒出来，飘飘荡荡，钻出了窗缝。
    ###
    杰森以为被卷入电视机中只是又一种播放源纯回忆的手段而已，就在他猜测这次将看到怎样的画面时，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周围的环境似乎与电视机外平坦开阔的空地毫无区别，但杰森全身的感知都在叫嚣着告诉他“危险”这个词。
    潮湿的空气中布满了细碎的电流，伴随着滋拉滋拉的漏电声，时不时有微小的光一闪而过。
    头晕晕沉沉，胸口憋得发闷，四肢酸软使不上劲儿。
    有点像之前在星星福利院里的感觉，但比那更严重。
    我是掉进发电厂了吗？还是电光人从纽约逃到了哥谭？杰森按着太阳穴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笼罩全身的压迫感。
    “嗡”的一声轻响，被塞在口袋里的卢恩石亮起了温柔的光，撑开一层薄薄的防护罩。
    前方不远处也出现了一团光球，杰森定睛一看，发现是蝙蝠侠。他用手握紧卢恩石，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谢谢”，迅速朝着蝙蝠侠所在的方向靠拢过去。
    “还好吗？”杰森的目光简单扫了一下男人，没发现他身上有明显的异常。
    蝙蝠侠摇摇头，包裹在作战服下的结实的肌肉寸寸绷紧，迅速进入备战状态，他沉声道：“当心，这里不对劲儿。”
    当然不对劲儿，但被吸入电视机中已经够离谱了，在这之后发生任何事，杰森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蝙蝠侠将手电筒的档位开到最大，炫目的光柱利剑般刺穿黑暗，照出了周围的边界。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隧道中，而且是暗河水没有蔓延起来前的状态。
    地上毫无规律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两边的墙壁上布满了深深的、纵横交错的划痕，杰森眯起眼睛观察片刻，辨认出是利刃砍下的痕迹。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恶战，交战的双方使用的是刀或剑之类的古老兵器，两人的水平大概相当，因为墙上只有刀痕而没有血迹，陈年的血迹也没有。
    “还挺结实的。”杰森赞许地评价道。隧道被如此大开大合地砍来砍去还能维持原状没有崩塌，足以证明当年工程队确实认认真真建造了，而不是拿钱不干活瞎糊弄。
    也可能是已经塌了，目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雾混合源纯的记忆重构出来的……这样想着，杰森抬起手试探地摸了摸刀痕。
    冰冷的金属质感一闪而过，磅礴的杀气海啸般扑面而来。
    “嘶！”杰森吸了口冷气，迅速抽回手。
    蝙蝠侠警觉的目光看了过来。
    “别碰到墙，”指尖上传来一阵阵被刺穿的剧痛，杰森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吸掉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血珠，“痕迹上有残存的力量。”
    尽管杰森只摸到了冰山一角，但从这一角中不难感受出，制造出这些痕迹的人实力有多强大。
    蝙蝠侠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杰森也没表示不满，紧紧跟了上去。
    卢恩石现在还能保护他们，但谁也不确定一颗石头能在这种电流翻涌的环境中支撑多久，很可能在找到庇护所之前，石头就已经被耗尽了，到那时他们不得不面对恶劣的环境。
    可那又怎样？停留在原地是最为被动的选择，无论是杰森还是蝙蝠侠，都不会听天由命。
    幸运女神的眷顾似乎悄然降临了，十五分钟后，前方出现了温暖的亮光，两人即将走到隧道的尽头。
    换成其他人或许会兴奋不已，但身经百战的蝙蝠侠和杰森非常清楚，此刻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对接下来即将看到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靠谱猜测，只能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靠近。
    借着一些体型比较大的石块的遮挡，蝙蝠侠和杰森悄无声息地闪到了出口。
    前方豁然开朗，隧道通往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空洞——
    空洞四周的深灰色岩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顶端与天花板相连的地方密密麻麻地镶嵌了一整圈夜明珠，头顶的天花板上安置着另外材质、但也会发光的各色宝石，共同拼成了一幅闪耀的星图。
    一道悬空的斜向下的阶梯连接着隧道与正对面岩壁前方的宽大平台，阶梯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冷冽的罡风从崖底呼啸卷上来，其中一些打着旋路过隧道口，带来了一丝令人不适的腥气。
    平台被修成了祭台的模样，中央伫立着一尊至少五层楼高的石像。石像雕刻的是个全身裹在轻纱中的人形，它身上的披纱雕刻得惟妙惟肖，甚至能看出柔软的流动质感。这个前提下，再观察雕像就会得出一个细思恐极的结论——这具雕像是没有双腿和五官的，它的下半身被披纱层层堆叠撑起来，它的脸则非常平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
    “这是个什么东西？”杰森莫名感到一阵不适，人类对巨大物体的恐惧真是深刻在DNA里。
    蝙蝠侠看向杰森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不知道？”
    处于掌控之外的某件事发生了，杰森皱起眉，反问道：“我应该知道？”
    “……关于她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蝙蝠侠用肯定的语气说。
    杰森听出来了，这个“她”指的是源纯。他有点奇怪蝙蝠侠竟然知道源纯，但转念一想，如果他和源纯从小就认识，在他被布鲁斯收养之后，源纯十有八｜九也跟着他去了韦恩家。
    他们一起生活过很多年，可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甚至以为自己因拉撒路池而丢失的记忆完全找了回来。
    我怎么会忘记她呢？杰森的脑海中不知道多少次冒出了这个疑问。把一个熟悉的人完全从我的生活中剥离掉，我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吗？
    其实是有的。在于源纯相处的过程中，杰森对各种情况的既视感越来越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幽灵般的影子也时不时冒出来提醒一下。
    但他还是觉得很难过，难过的同时生气又烦躁。
    我不应该忘记她。
    留给杰森懊恼的时间并不多，鬼气森森的声音突然响彻空洞：“终于来了，等了你们好久。”
    石雕像后面走出来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确切来说应该是飘，柔软的黑纱散落在地上，无风自动，荡出飘逸的弧度，能明显看出下面是没有腿的。
    蝙蝠侠不为所动，杰森也很能沉得住气。这又不是光明正大的1V1回合制游戏，在敌人的地盘上，经验丰富的战士才不会被一激就急匆匆冒头。
    “哼，缩头乌龟。”斗篷人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轰轰轰！”爆炸声迅速由远及近，连续不断地炸响，身后的隧道逐渐坍塌，碎石迸溅，尘土飞扬。
    见势不妙，两人只得离开隧道。蝙蝠侠不想跟着敌人的步调走，选择放弃悬梯，使用钩索枪攀上了岩壁，杰森紧随其后。但当他们踏上岩壁的一瞬间，隧道的坍塌似乎波及到了空洞，四面的墙壁跟着剧烈地晃动起来，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头顶坠落。
    这种时候停留在石壁上显然非常不安全，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实在没办法，蝙蝠侠和杰森只好落在了悬梯上。
    悬梯也开始崩毁，无法久留，两人一路俯冲，快速跑向此刻唯一相对安全的中央平台。
    最后一段楼梯塌完后，震动终于停止了。杰森在平台边缘站稳脚跟，朝下方的深渊瞄了一眼，心有余悸。
    鬼知道深渊的通向哪里，要是不小心掉下去，绝对是真·死无全尸。
    四周除了高耸的诡异雕像，开阔得没有可以遮挡的障碍物。蝙蝠侠戒备地盯着黑衣人，防止他突然暴起发难。
    两人走悬梯时，明明是非常好的偷袭时机，黑衣人却并没有趁机动手。放弃进攻的先手并不能说明他善良，只能意味着他留下他们的性命，有更重要的用途。
    “怪物是你们放出来的。”蝙蝠侠用肯定的语气说。
    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没错。”
    如果不是迦勒底出手，怪物肆虐造成的损失远远比现在要多，尤其是当它们肆无忌惮冲入闹市区之后。
    短时间内有无辜之人大量死亡，汇聚的怨气会导致异度空间的诞生，这说明枉死之人的性命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黑衣人所在的组织在收集这股力量，至于他们收集之后打算干什么……
    考虑到矗立的雕像，蝙蝠侠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目标，无非就是召唤他们信仰的邪｜神降临，毁灭世界之类的，总之正常人都难以理解。
    蝙蝠侠的声音冷硬如铁：“四年前也是你们。”
    杰森忽然感觉一阵头疼，他按着太阳穴，心想什么四年前？
    “是神的恩赐令你们多活了四年，”黑衣人冷笑道，“但到此为止了。”
    平地而起的狂风掀开黑衣人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这张脸意外的很英俊，甚至有种很受小姑娘们欢迎的温文尔雅的调调。
    可惜男人狂热的眼神破坏了整体气质，他张开双臂，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大笑道：“从深渊席卷而来的雾会绞碎一切罪恶的灵魂，迷途之人，跪下祈祷宽恕吧！我主会在你们燃烧的余烬中降临，重塑世界——”
    狂风绕着平台呼啸旋转，形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可怖龙卷，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空中游离的氧气，从深渊升腾而起的充满腥气的雾，风中跳跃着的明亮电流……统统都被卷了进去。
    空间再度震颤起来，这一次不光是祭台，整个空洞都难以扛住龙卷肆虐的威压，隐隐有彻底崩毁的趋势。
    这里是雾和源纯的回忆共同开辟出来的异度世界，从内部被破坏后，他们或许就能回到现实了。但龙卷显然不会因为口袋空间的毁灭而消失，它只会失去束缚，彻底爆发。
    这座空间的入口在哥谭犯罪巷，犯罪巷明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藏了非常多的人，大多是挣扎生存的底层民众，以及各大帮派的势力。
    人非常多，且一旦出事，民众很难被疏散，警察也不会来得太积极。
    总之，绝对不能让空间因此破碎，释放出龙卷。
    就在杰森的脑子高速运转，思考该怎样打断黑衣人施法时，呼啸的风中忽然响起了一丝非常轻微的、光听声音几乎完全注意不到的“咔嚓”细响。
    声音虽轻，但有其他现象证明形势的确变了——狂暴旋转的风诡异地静止了一秒，笼罩整个空间的流淌的电流劈里啪啦地炸开，迅速消散。
    温暖柔和的光从头顶洒下，身穿魔术礼装的源纯乘着光坠落，不屑地嘲讽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中二呢？”
    ###
    源纯一行人进入异度领域的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大家都感到震惊。
    明明按照口袋空间的设定，进入异世界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的，要么是特殊的印记，要么是特定的时间，总之不会轻轻松松就能进去。
    “这领域是你造的吧？”亚瑟打量着被黑暗笼罩的隧道，开玩笑似的问。
    源纯单手撑着冰凉的石壁，感受到一丝潮湿的水汽，拧眉不语。
    亚瑟见状，收起笑容，关切地靠近询问：“怎么了？”
    “很怪，”源纯慢慢地说，“我之前嫌弃一股克味，不想靠近，但现在……”
    但现在却有种诡异的亲切感，似乎隧道深处有什么陌生又熟悉的存在在不停地呼唤着她。
    “进去看看。”源纯做出决定。
    亚瑟并不会阻拦源纯，作为合格的骑士，他只会成为御主手中的利剑，为她披荆斩棘。
    源纯给达米安上了层防护，然后跟在开路的亚瑟身后，谨慎而小心地逐渐深入。
    杰森和蝙蝠侠遇到的雾、河流和诡异的电视机，源纯等人统统没遇到，他们在隧道里一直走啊走，周围的景色似乎毫无变化，要不是亚瑟确认两侧石壁不是重复的，源纯都怀疑他们是在兜圈子了。
    “进来了，但又没完全进来。”源纯摸了摸滑溜的墙壁，猜测道，“这座领域估计有好几层，我们只进了第一层，后面进不去。”
    既然都把人放进来了，这会儿又磨蹭什么呢？干脆点直接打开核心不好吗！
    就在源纯思考要不要掏出复制版乖离剑劈一下试试的时候，隧道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副要塌了的模样。
    “是里层。”亚瑟凝神感知，“我们所在的这一层还很坚固。”
    但内层出现波动后，最外层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两个原本重叠得严丝合缝的空间出现了虚影。
    源纯果断掏出乖离剑，找准机会，对着两个空间错开的位置试探着戳了一剑。
    不知道是空间太脆了，还是乖离剑太厉害，剑锋所过之处，无形的屏障寸寸碎裂，不仅一层通往下层的桎梏被打破，就连隔绝最外层和现实的壁垒也跟着碎了。
    亚瑟：“……戳过了。”
    源纯：“唉，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本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用乖离剑戳穿了一个异度空间而已，根据星星福利院的经验，这种空间毁灭了是好事，留着不知道还会害多少无辜的人。
    但当高浓度的魔力从碎裂的空间内朝外挤压扩散的时候，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必须得先把正在汇聚的魔力停下！
    裂缝中传来了黑衣人断断续续的中二宣言，源纯翻了个白眼，示意亚瑟先把达米安带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潜伏支援，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她自己则披了件能浮空的魔术礼装，直接从裂缝跳了下去。
    ###
    见到源纯，杰森是非常高兴的。
    源纯也很高兴，她激动地挥了挥手，喊着：“杰森我来接你回家啦！”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达米安露出嫌弃的表情，灵子化的亚瑟嘴角微微一抽。
    只有黑衣人非常不高兴，眼看计划即将成功，结果又是源纯冒出来搅局，所谓事不过三，就算他再顾忌源纯的身份，此刻也不想忍受了。
    更何况两人之间其实是有仇的，只是源纯不记得了。
    黑衣人抬手一抓，龙卷风分裂出一份缩小版本的，锥子般朝着源纯钻过去。
    源纯悄然扔出卡牌，身后浮现出一道影子，白发紫铠的影从者加拉哈德一手抱住她的腰，带着她稳稳落地，一手举着圆形的十字盾牌，用力往地上一敲。
    卡美洛白垩的城墙展开一部分，结结实实挡住了龙卷风。二者相撞，剧烈的冲击波绽开，狂暴的魔力掀起的风将轻飘飘的黑衣人吹得踉跄后退。源纯、杰森和蝙蝠侠则因为城墙的守护而毫发无损。
    “那是什么玩意儿？”源纯的目光穿过半透明的城墙，落在祭台中央的巨大石雕上。
    杰森的脸色有点黑，他大步上前，拔萝卜似的将源纯从加拉哈德的怀里拔｜出去，按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检查有没有受伤。
    确认无事后，杰森轻轻松了口气，手臂一展，用力将源纯抱入怀中。
    源纯：“……唉？”
    源纯愣了一下，感觉杰森可能是被她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行为感动到了，内心深处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安抚地拍了拍杰森的后背，哄道：“没事啦，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杰森意识到源纯误会了，但他懒得解释，就让她以为这个拥抱是感动吧。
    此刻的形势不方便交流情报，但就算情况合适，杰森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直接告诉源纯，他俩以前认识。
    杰森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源纯对于自己的过去更是一问三不知，但从她曾经掉去异世界的经历来看，她一定曾经在哥谭出过很严重的事。
    ——普通程度的事故做不到让人穿越。
    无论如何，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源纯跟杰森热情地贴贴，贴完后分开，一下子注意到了祭坛中央的雕像。
    没办法，那玩意儿太大了，想不看到都难。
    “什么东西？”源纯好奇地问，她的目光落在雕像被纱笼罩的扁平面部上，“这得有多丑啊，这么不敢见人——”
    钻心的疼痛从脑海深处升起，心脏越跳越快，急切得仿佛要从胸腔中撞出来，全身的血液横冲直撞，试图脱离血管的束缚。源纯深深地呼吸，手指猛地收拢，指甲在掌心留下了一片掐痕。
    杰森一把抱住源纯，急切地问：“怎么了？”
    被呼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从灵魂到身体全都在下达着靠近的指令，只有意志坚持停留在原地。源纯伸出手搂住杰森的脖子，搂得紧紧的，整个人贴入他的怀里。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吧！杰森眉头紧皱，搭在源纯腰上的手臂用力收拢。
    既然她想要拥抱，那他就只能抱得更紧一点。
    或许抱抱真的存在神秘的力量，窝进杰森的怀里后，那种可怕又诡异的被吸引感顿时减弱不少，疼痛也迅速消退了。
    “得赶紧离开这儿。”源纯定了定神，从杰森怀里滑下去，但并不敢离他太远，还保持了贴贴的姿势。
    这个时候她可不敢随意尝试，万一症状真的是因为靠近了杰森才得到缓解呢？
    “你能把龙卷风驱散吗？”杰森问，“不能让它进入现实。”
    源纯神色凝重，“已经形成这种规模了……有点难。”
    这道龙卷风本质是被抽取的异度空间内的魔力，就算召唤者解除操控，它也无法平静地消散，只会毫无目的四处乱撞，直到动能耗尽。
    想解决这个麻烦，有两种方案。一，眼下异度空间摇摇欲坠，肯定架不住龙卷风和另外力量的相撞，必须精准地把握尺度，令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击碎空间屏障后恰好被消耗完；二，既然是魔力，就能被吸收，在它彻底释放前，把它吸光就行了。
    “我选二。”源纯抬起手，感知空气中魔力流动的轨迹，尝试寻找风眼的位置。
    只打开的一部分的卡美洛城墙再度朝着周围扩展，加拉哈德手持盾牌，金色的眼瞳中微光流转。
    “当心。”一直沉默的蝙蝠侠忽然出声提醒。
    黑衣人用一簇龙卷风攻击源纯失败后就没了动静，他垂着脑袋悬停在石雕像下，不知道在做什么。有加拉哈德开盾，亚瑟还灵子化在暗处待命，源纯没有太关心黑衣人的举动，直到感知到加拉哈德的异动，她才看了一眼。
    黑衣人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底浮起一层苍色的阴霾，他神情呆滞，缓缓勾起唇角，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嘴角甚至咧到了耳朵根。
    这笑容令杰森想起小丑，他不禁露出厌恶的神色。
    黑衣人的手臂和躯干诡异地扭动起来，像被不懂事的小孩子胡乱牵扯的提线木偶，凹出了各种高难度的、正常人类绝对凹不出的姿势。
    “嘻嘻嘻嘻嘻……”
    瘆人的笑声中加杂着断断续续的“喀啦啦”的声音，那是骨关节被强行拉扯后脱臼甚至断裂的响动。
    “这是怎么了？”杰森警觉。
    “被｜操｜控了，”源纯挑眉，“看来正主来了。”
    “殿……下，”黑衣人声音晦涩，似乎是信号不太通常，“这份……礼物……您……满意……吗？”
    话音落下，黑衣人忽然高高抬起手臂，五指呈爪状，直勾勾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源纯在黑衣人有动作时便扯着杰森后退，没想到黑衣人接下来的举动竟然是自杀，一时之间有点愣，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不对，快走！”
    源纯攫取魔力，瞬间强化了四肢力量，一手抓着蝙蝠侠的胳膊，一手搂着杰森的手臂，足尖发力猛地起跳，同时放出天之锁组合成网铺满周围当踏板，一溜烟地离开祭台，冲向半空。
    加拉哈德收起盾牌，紧随其后。
    蝙蝠侠：“？？？”
    杰森：“……”
    踩着维摩纳漂浮在天空中待命的亚瑟现身，操控飞行器接住三人，随后飞向了藏匿达米安的石壁角落。
    龙卷风停滞片刻，紧接着疯狂倒转，被吸入黑衣人胸口的空洞内。
    风中流淌着明亮的紫色电流，若隐若现的雾气被吹开又顽强地重聚，祭坛崩毁，高耸的神像坍塌碎裂，大大小小的石块旋转飞舞。
    这情景美得惊心动魄，宛如世界坠落。
    维摩纳不断地拔高，朝着源纯等人进入的裂缝飞去。
    “发生了什么？”杰森满头雾水，“不管了？还是搞定了？”
    “来不及了，真的是……”源纯咬牙切齿地说。她下意识按着胸口，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深渊。
    那里果然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地吸引着她，她有了一个猜测，但还需要证据证明。
    杰森追问：“是什么？”
    源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圣杯。”
    魔力汇聚的龙卷风彻底封入黑衣人的身体中，然后他像一枚燃烧到极致的太阳，无声地爆炸了。
    刺眼的光击碎脆弱的空间壁垒，在哥谭的夜色中肆意绽放。
    第81章
    这一晚, 整个东海岸的居民都看到了耀眼炫目的光自午夜升起的奇景。
    人们纷纷掏出手机拍摄视频与照片，行动力和好奇心超强的人直接乘坐交通工具赶往事发地点一探究竟，其余的则在网络上展开激烈讨论, 猜测实事的真相。各个超英组织的官方账号被艾特了几千几万次，许多社交软件一度因同时访问的人数过多而卡死……
    【看方向, 出事的应该是哥谭，有哥谭的朋友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同学在哥谭，已经联系不上了, 说是不在服务区。】
    【跟男朋友聊着聊着，电话忽然挂断了, 现在就是超级担心，有没有人能给个说法？】
    【我正在前往哥谭的路上，家人们, 来看我的直播啊！】
    【胆子真大, 哥谭平时就够危险的, 更别说现在了。】
    【@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X战警】
    【X战警还管还管这个？】
    【上次黑凤凰差点儿爆｜炸，动静跟现在差不多，说不定是哪个变种人又在渡劫呢？求求神仙们，行行好收了神通吧！】
    【……】
    质疑与担忧的声音还在持续增加, 当然也不乏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很快吵了起来, 将形势搅和得更加混乱。
    复联大厦, 钢铁侠专属的工作室内，托尼一键叉掉周围绕着自己飘浮一整圈的悬空半透明虚拟屏,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感到一阵头疼。
    “有结果了吗？博士？”托尼闭着眼睛问。
    空中逐渐消散的金色火花倒映在奇异博士翠绿的眼眸中, 这是他第N 1次尝试打开通往哥谭市的空间门了，结果仍然是失败。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沉声回答：“没有。”
    被扔在桌角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托尼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尼克·弗瑞，这名字让他的头更痛了。他发出响亮的呻｜吟，抻着胳膊把手探过去，以一种恶狠狠的力度按下拒接键。
    “我挂了弗瑞五个电话了，”托尼的上半身趴在桌上，仰起脸盯着奇异博士，“估计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嘀”的一声响，工作间的门被打开，尼克·弗瑞大踏步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美队、黑寡妇、鹰眼和其他特工。
    “Sir，”智能管家的声音慢了一步，“有客人到访。”
    “我看到了。”托尼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弗瑞局长开门见山地问。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搞出来的麻烦。”托尼耸耸肩膀。
    “哥谭似乎被某种力量封锁了。”奇异博士沉声道，“正义联盟那里有消息吗？”
    正义联盟有很多靠谱的法师，他们跟奇异博士不是一个流派，或许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弗瑞刚想说话，揣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点开一看，脸色难看得仿佛牙痛，“正义联盟说，检测到哥谭出现了未知能量源，它对外释放的能量把整座城市笼罩了起来。”
    一道空间门打开，头戴礼帽的扎坦娜从其中走出来，朝大家招招手，示意赶紧过去。
    弗瑞探头一看，空间门那头是哥谭跨海大桥的另一端，无数闪烁着灯光的警车停在桥边，封锁了通往哥谭的道路。更远的岸上，挤着密密麻麻的私家车和围观的人民群众。
    夜色中的哥谭被璀璨的灯火点缀着，美得一如既往，下一秒，绿灯侠的行为向大家展示了异常情况，他用灯戒能量变出的拳头对着虚空敲打，透明的屏障阻拦了拳头，令其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过某条分界线。
    光靠肉眼根本看不出屏障的存在，只有当其他物体与之接触时，屏障才会荡漾出一圈圈柔软的涟漪。
    康斯坦丁蹲在绿灯侠旁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来回比划。
    复联众人纷纷跨过空间门。
    “我刚看到消息。”弗瑞说。
    “不是单纯的能量，”扎坦娜对大家礼貌地一点头，直接解释，“我和约翰尝试解析了屏障，发现其中蕴含着某种……规则。”
    扎坦娜的神色略显迟疑。
    “外部力量几乎无法摧毁这种规则，想解除哥谭的封锁，目前只有两种方法，”康斯坦丁打了个哈欠，“一，达成规则的条件，二，破坏释放能量的装置。”
    弗瑞：“什么规则？”
    “战争，”康斯坦丁用手指搓了簇火苗，将烟点着，但没有吸，只是夹在指间，缓慢嗅着缭绕的烟草气息，“被选中的人会互相斗争，直至决出获胜者，得到奖品……奖品大概就是能量源。”
    康斯坦丁使用的单词及不是打架，也不是斗殴，而是非常清晰的“战争”。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运气不太好，规模大概就是很多超人打起来了吧。”他补充道。
    弗瑞眼前一黑。一个超人黑化了已经十分麻烦了，很多超人，哥谭还有救吗？
    “等等，我没理解，”托尼理智地提出异议，“就算阿卡姆和黑门监狱的犯人同时越狱，也不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吧？”
    “被选中的人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康斯坦丁含糊不清地说，“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只能解析到这一步。”
    “但我猜跟迦勒底有关。”他补充了一句。
    弗瑞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你是说，这是迦勒底搞出来的？”
    难道阿曼达这回猜对了，迦勒底当真不怀好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没好奇过迦勒底那些奇奇怪怪的‘英雄们’是从哪儿来的吗？”康斯坦丁意味深长地说，“北欧神话中，为了应对诸神黄昏，女武神瓦尔基里会在人间的战场上挑选骁勇善战的战士，将他们的灵魂引渡入英灵殿。”
    库丘林、梅芙女王、美杜莎、赫拉克勒斯……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弗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美国队长走过去，亲自尝试一番，他感觉伸出的手指触碰到了类似果冻质感的障碍，这东西并不坚硬，反而很柔软，但越往前越难以突破，到最后无论如何使劲儿，他的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还是得尝试从外面破坏。”弗瑞眉头紧皱，此刻通讯断绝，他们无从得知哥谭内部的情况，难道要一直被动等待吗？就算他能等，政府和安理会那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超人呢？”弗瑞忽然注意到少了个特别显眼的人，问道。
    “算是好消息吧，”神奇女侠眺望着远方的韦恩塔，“哥谭封锁前，他去蝙蝠洞寻找失踪的蝙蝠侠了。”
    弗瑞：“……失踪？”
    “嗨？能听到我说话吗？”陌生但好听的女音忽然响起。大家四处张望，最终锁定了奇异博士。
    奇异博士一拍脑袋，回过神，从口袋里捧出一只粉色的毛绒小鸟。
    小鸟圆溜溜的黑豆眼灵动地转来转去，它拍打着短短的翅膀，嘴巴一张一合。“有——人——吗——”
    “有，”奇异博士回答，“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迦勒底的Master，源纯。”
    ###
    黑衣人的爆｜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异度空间被炸毁后，大部分能量都朝着天空升去了，炫目的光闪过，月亮消失，一圈深红色、看着就十分不祥的大光轮安静地悬挂在高天中央，宛如一只无瞳的眼睛，静静俯瞰世间。
    源纯看不得这个，看了一眼就PTSD了，那玩意儿实在是很像所罗门王的第三宝具“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总让她回想起曾经不愉快的记忆。
    唉，很久没有揍魔神柱，手痒了，不知道巴巴妥司是否安好。
    （巴巴妥司：可恶，那么多柱子你怎么就逮着我一根打？）
    见源纯看了天空一眼，就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气息也变得烦躁起来，杰森便出言打断了她的思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道流星划过天空，在众人面前降落，超人一脸欣喜地迎上来，“你们没事！”
    源纯的目光扫过超人的手背，看到了隐约的红痕。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开始了。”
    蝙蝠侠也注意到了超人手背上的痕迹，在他视线落下的三秒内，一枚精致的红色花纹完整地冒了出来。
    “嗯？”超人顺着蝙蝠侠的目光看过去，他抬起手，一脸莫名，“这是什么？”
    “令咒，”源纯解释，“你有什么愿望吗？”
    超人感觉令咒在微微发热，除此之外身体并不不适，他挠挠头，笑道：“世界和平。”
    源纯：“……”
    上一个跟圣杯许愿“世界和平”的人似乎是卫宫切嗣……
    没关系，埋在哥谭市的“圣杯”并没有污染，里面没装着此世全部之恶，就算许愿也不会乱实现。
    而且这“圣杯”并不是用来实现愿望的。
    亚瑟显然跟源纯想到一块去了，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挺好的。”源纯鼓励道。
    蝙蝠侠摘下手套，对源纯展示他的手背，他苍白得有点过分的皮肤上清晰地印着一只类似蝙蝠的图案。
    “这是批发的吗？”达米安晃了晃自己的手背。
    “我也有。”杰森也摘了手套，挑眉。他的令咒形状有点像一棵缩小的树。
    看清楚杰森的令咒后，亚瑟微微眯了眯眼睛。
    “愿望强烈，资质足够的人都会获得令咒，”源纯垂下眼眸，“这其实不是正统的圣杯战争，你们就当成变形的亚种来看待吧，规则都差不多……”
    源纯简单解释了一下圣杯战争的规则。
    获得令咒的御主们会召唤出七个不同职阶的从者，互相厮杀，最终角逐出获胜者，得到名为“圣杯”的奖励。
    “要打架了吗？”达米安跃跃欲试地瞥了一眼杰森。
    杰森回以冷笑，他心想你个小屁孩根本不懂，我女朋友手握三百个从者，你拿什么打？我们绝对躺赢。
    第82章
    杰森和达米安在某些方面有着该死的默契, 比如互相看不顺眼，给对方找麻烦，最后打起来。
    杰森的嘴角刚刚勾起十分微弱、还不足以形成嘲讽力度的弧度, 达米安就警觉地瞪了过去，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你笑什么，陶德。”
    ……陶德？听到这个姓氏，再仔细一看杰森的脸, 超人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劲儿来，认出了这位打扮得跟红头罩只差一个桶的帅哥是谁。他立即看向蝙蝠侠, 见搭档岿然不动，便明白他们显然是早就相认了。
    如此一来，蝙蝠侠这段时间微妙的反常就都有了解释, 本以为死亡的儿子竟然活着回到了哥谭, 行事作风还变得亦正亦邪, 任何一位父亲遇上这种事，都会头疼不已。
    压下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千头万绪，超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或疑问，他只是朝杰森挥了挥手, 笑容灿烂如朝阳，“欢迎回来，杰森。”
    杰森一贯难以招架超人这种直球选手, 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目光, 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谢谢。”
    达米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刚想说点什么, 就听见蝙蝠侠忽然开口：“不舒服？”
    大家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看看蝙蝠侠, 又互相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源纯的身上。
    杰森嘴角一抽，心想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待遇吗？见了我就打人，见了她就亲切（？）地问候。
    “我吗？”源纯稍显迟疑，指了指自己。
    蝙蝠侠轻轻一点头。
    之前在异度空间里时，源纯就总感觉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往自己身上飘。亚瑟和杰森想看她会直接看，不至于偷瞄，达米安瞪她也一向是光明正大，剩下的就只有蝙蝠侠了。
    可蝙蝠侠有什么暗中观察她的必要吗？
    对方不动声色，源纯没抓到现行，再加上当时情况比较紧急，她就没太过在意。现在看来，果然另有隐情。
    “我没事。”源纯笑了笑。虽然把不准蝙蝠侠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到他没有恶意，就当是关心吧。
    蝙蝠侠没再追问，但源纯微妙地get到了他的不赞同——他认为她在说谎。
    这人真是太敏锐了……源纯在心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的确有事，但并没有公开的必要，即使是杰森，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圣杯战争并不是这个宇宙的产物，FOG组织的目的也与抵达根源毫无关系，他们想要的是献祭，通过在暗中大量收割普通人的性命，积攒能量，达到某个程度，就能开启邪恶的仪式，呼唤“雾”的降临。
    奇异博士对于世界壁垒裂缝的调查，哥谭过去与现在发生的种种超出常理的惨案，被人为制造的怪物，异度空间中供奉的古怪神像……这些都是证据。
    黑衣人被控自｜爆｜显然是仪式的启动程序，那股直冲天际的能量精纯又炽烈，它本该在濒临破碎边缘的世界壁垒上凿穿并固定出一个稳定的通道，感受到呼唤，“雾”会穿过通道，降临此世。
    但实际并没有，另一种残存的意识操纵了能量，转而封锁了哥谭这座差点儿灰飞烟灭的祭坛。
    仪式的底层规则发生了冲突，一方想要献祭，一方努力阻止，这种冲突最终以圣杯战争的方式被呈现了出现。
    被选中的人必定拥有强烈的愿望，生存也好，毁灭也好，去战斗去厮杀吧，唯有最终的获胜者才能触碰仪式的核心，决定“大圣杯”的用途，到底是修补脆弱的屏障，守护世界，还是召唤“雾”，毁灭一切。
    【Master，】梅林柔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可以开始召唤了。】
    强烈的从者反应从冰山俱乐部的方向传来，迅速逼近。
    【看来不是错觉。】源纯背后的令咒又开始一阵阵发热，部分从者正在被另外的力量拉扯，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很快她失去了对他们的感知。
    契约倒是没有断，只是暂时被屏蔽了。
    【即使存在类似圣杯战争的形势，这个世界召唤出来的英灵也不会是我们。】亚瑟的声音很严肃。
    始皇帝问出了亚瑟的暗示：【所以Master的从者为什么能顶替名额？】
    在读取了詹妮弗的记忆，猜到FOG组织想干什么坏事后，金闪闪和始皇帝就在考虑利用这个计划，把迦勒底的其他从者统统转移进来。
    通道打开后，谁走不是走？至于“雾”，哪儿凉快哪儿带着去吧，别妨碍迦勒底大家庭团聚。
    但他们还没动手，仪式就出了问题，自发地变异为亚种圣杯战争。
    【这个嘛……】梅林欲言又止。
    梅林本来是要说的，但在开口前他感受到了金闪闪和始皇帝强烈的杀气，看着同事们一副准备吃人的凶残模样，他的求生欲难得上线一次，直接把话吞回肚子里，转身就跑。
    还是让Master自己解释吧！梅林默默打了个哆嗦，心想她说不会挨揍，但我说就不见得了。
    源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你们听到召唤了？】
    【听到了，但不是很强烈，没搭理。】始皇帝回答。
    不管试图抢夺英灵控制权的残存意识是什么，源纯的优先级别都是最高的，她好好地站在这里，契约的约束力就能发挥效用。那些被暂时屏蔽的从者是因为主动接受了第二契约，想要借此进入源纯所在的世界。
    金闪闪始皇帝他们不在乎，但对目前还在世界屏障外眼巴巴等待的其他英灵来说，这可是个绝佳的与御主会面的机会。
    至于落地后会获得临时御主一枚这种事根本不重要，从者们有的是办法解决掉多余的人。
    【所以，为什么？】始皇帝将话题拉了回来，【梅、林！】
    “有人来了，”超人听到了高速潜进的物体撕裂风的声音，他准确地锁定具体方位，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当心。”
    “又不是我干的，别打我啊！”梅林扛着法杖逃得飞快，金闪闪和始皇帝开着维摩纳紧随其后，银白色的天之锁从四面八方追逐而来，“至少别打脸，Master救命！”
    源纯：“……”
    梅林蹿到源纯身后，努力缩成一团，营造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形象。可惜他178的身高，再怎么躲，也不可能被源纯完全挡住。
    “铮”的一声轻响，亚瑟拔剑了。
    “你也来？！”梅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一下。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看穿了真相而已！太惨了呜呜呜。
    这帮家伙真是够了，明明也猜到了，却憋着不说，非要我说出来，然后揍我，我就是个发泄的工具人……
    梅林面露悲伤之色。
    金闪闪和始皇帝降落，看似随便走了两步，但恰好堵住了梅林的退路。
    超人认出了这几位，眼神变得好奇，达米安继续吃瓜看戏，蝙蝠侠仍旧不动声色，但谁都知道他肯定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内讧了？”勇士杰森低声询问。
    “冷静，打梅林是日常活动，”源纯单手扶额，紧接着提高声音，“但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吧？”
    哥谭市的几百万居民里，获得令咒、有资格召唤从者的人不在少数，但从者的数量是固定的，先到先得，晚了就没了。自己人召唤，总好过让阿卡姆那帮蛇精病们召唤，平时他们的破坏力就很可怕了，一旦有了从者，鬼知道哥谭会被祸祸成什么样子。
    源纯对其他人解释了一下，建议他们可以尝试召唤。
    大家都没有异议，源纯赶紧把梅林踹去画召唤阵法。
    这期间金闪闪、亚瑟和始皇帝不看梅林了，他们一直盯着源纯，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源纯就当无事发生，她没有相关的记忆，也就无法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产生体会，或许只有在见到“大圣杯”真正的模样后，她才能有所触动吧。
    “都过去了。”源纯想了想，说。
    “你是白痴吗？”金闪闪骂道。
    源纯竟然乐了，她看上去很高兴，故意掐着嗓子用甜腻的声音说：“爸比，我就知道你关心我！”
    其他人：“……”
    “滚滚滚。”金闪闪满脸嫌弃，但周身的戾气的确消散不少。
    始皇帝摸了摸源纯的脑袋，认真说：“无论何时，朕都站在你身后。”
    源纯很清楚，金闪闪不是在骂她，他们发火也不是冲着她来的，梅林都只是个挨揍的工具人而已。
    他们气的是，当时还没有遇到她，不能保护她，由她独自承受了过于沉重的责任。
    这是来自家人真挚的关爱啊，源纯当然开心了。
    ###
    梅林画好阵法，源纯正要辅助其他人召唤从者，蝙蝠侠的通讯器忽然收到了来自红罗宾的消息。
    “Bat？超人说找到你了，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红罗宾的语气很焦急，“出事了！”
    “收到，”蝙蝠侠简短地回答，“报告情况。”
    超人目光一闪，“嗯？”
    “我们联系不上外界了，”红罗宾说，“所有对外通讯都断了。”
    电话、网络、电视机统统掉线，不仅如此，想离开哥谭的人惊恐地发现他们出不去了，明明道路就那里，但无形的屏障结结实实挡在前方，将这座城市彻底笼罩。
    哥谭变成了孤岛。
    “我去看看。”超人“嗖”地起飞，直冲天际。
    几秒钟后，“砰”的一声巨响，半空中的超人撞到了某个透明的东西，流星般掉下来，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所有人：“……”
    看着都疼！
    滚滚烟尘中，超人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透明的屏障实在是太讨厌了，看不见摸不着，一撞一个准。
    “没事吧？”源纯关心道。
    超人竖起大拇指，“还好！”
    钢铁之躯不是说着玩的，换成别人，估计已经撞傻了。
    “夜翼去探索具体的边界了，我们等会儿在阿卡姆汇合。”红罗宾还在汇报，“现在情况未明，不能让阿卡姆也出事。”
    蝙蝠侠把夜翼也拉入频道中，将圣杯战争的情况告知他们。
    “圣杯战争？”红罗宾瞬间感觉压力山大，他看向自己的手背，声音微微发抖，“所以我的电脑不是中病毒了……”
    “竟然把伟大的BB酱看作是渺小的病毒，”娇俏的女声传出来，声音很大，达到了公放的效果，“果然是愚蠢又无知的人类。”
    红罗宾：“……”
    为什么我的从者会是BB啊！我又没召唤她！
    【Master，你想我了吗？】BB欢快的声音出现在源纯的脑海中，【人家来找你咯。】
    【想！】能够听到活的BB，而不是自己精神分裂出来的，源纯还是很高兴的。
    【竟然成为了别人的从者，即使是临时的，也令我很不高兴，】BB慢悠悠地说，【不如就……】
    【BB，】源纯叹了口气，【他是个好人。】
    听到源纯干脆利索地给红罗宾发了卡，BB轻声一笑，【既然是Master的要求，那人家只好先忍受一段时间了。】
    源纯哄道：【辛苦你了。】
    BB是主动找上提姆的，除了她，肯定还有别的从者也降临了，必须得赶紧召唤，让己方多占名额，尽量控制住事态。
    源纯拜托BB去调查一下目前哥谭的形势，再构建一套可以覆盖全哥谭的通讯网络。这样即使全市信号都中断了，也不影响他们互相联络，先一步比敌人得知更多的信息。
    “朕去那个阿卡姆转转吧。”始皇帝主动提出要帮忙。
    金闪闪则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坐上了维摩纳，从王之财宝中端出一杯红酒，惬意地喝了起来。
    亚瑟和梅林决定留在源纯身边保护她。
    源纯对金闪闪光明正大摸鱼的行为毫无异议，摸鱼总比偷税强，希望他能从头摸到尾。
    ###
    源纯这边分配好了工作，超人、蝙蝠侠、杰森和达米安那边在尝试召唤。
    最先有效果的是超人。
    从光中走出来的男人披着炽热如云的披风，周身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他先是礼貌地对超人点点头，随即看向源纯，眸光璀璨，“Master。”
    超人：“……”虽然但是，这不是我召唤出来的吗？
    “小太阳！”源纯觉得黑夜的寒冷都被迦尔纳驱散了，周围变得暖洋洋的，她笑着挥了挥手。
    “请恕我不能称呼您为master，我的master只有一人。”迦尔纳对超人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可以为你做三件事。”
    一件事对应一划令咒。
    超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同意召唤从者的初衷，只是为了占名额而已。他好奇地问源纯：“回应我们召唤的从者，都是你的吗？”
    源纯还没回答，蝙蝠侠那里也有动静了。
    “迦尔纳！”阿周那一落地就朝着兄弟不满地抱怨，“可恶，你太狡猾了！”
    用圣杯战争偷渡，名额肯定不多，从者们都想早点见到源纯，谁也不愿意让。平时他们就能分出好多派系，此刻更别说了，什么结盟什么联合，统统不靠谱，没有团结友爱，没有互帮互助，只有各自为战，抢到位置就算赢！
    召唤还没开始，从者们就打起来了，管制室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阵法是何时被激活的，要不是阿周那一直紧盯迦尔纳，他差点儿就错过了。
    召唤出阿周那后，蝙蝠侠就像完成了任务，没有对他做任何要求，直接叫来了蝙蝠车，前往阿卡姆。
    车门关闭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从者们围住的源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我去黑门监狱。”超人对杰森说，“注意安全，有事联络。”
    “又一个她认识的。”达米安挑眉，眯起眼睛打量着源纯，忽然说，“你就没觉得你的头上多了点其他颜色吗？”
    杰森还在努力尝试召唤，他感觉不到一丝动静，深切地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召唤来从者，而一边围观的梅林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他更加烦躁。这时候达米安又要火上浇油，杰森怒从心头起，一脚踹向恶魔崽子。
    一根法杖挡开了杰森的腿，法老王奥兹曼蒂亚斯大声道：“年轻人，挺有活力的嘛。”
    飘在半空的喝酒的金闪闪蓦然起身，“太阳的！”
    “哈哈哈哈哈哈黄金的！”拉二发出一阵魔性的笑声，除了金闪闪，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痛苦表情。
    达米安神情恍惚，“我感受到了精神污染。”
    我怎么会召唤出这种人？源纯不是说在没有圣遗物的前提下，会召唤出与自身相性良好的从者吗？这金灿灿的人哪里跟我相似？
    杰森捂住耳朵，“我也……”
    拉二朝着金闪闪走去，路过源纯时，一把将她从从者堆里薅出来，掂了掂，举高高。
    【瘦了，】拉二不满地说，【不好好吃饭，等着你妈教训你吧，他也过来了。】
    晴天一声霹雳，源纯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阿周那，【等等，不是已经有弓了吗！】
    除了狂阶，圣杯战争中的职阶是不可重复，如果拉二说的是实话，红A确实也来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7V7？不是吧这么刺激？”源纯抽了口冷气，“那我们人不够啊！”
    “快快快，”源纯从拉二怀里跳下去，冲到亚瑟面前，从他兜里掏出手机，赶紧联络红罗宾，“还有你认识的、靠谱的、获得了令咒的人吗？”
    红罗宾那边的背景音听起来非常丰富，叮呤哐啷咚咚锵，显然是已经打起来了。过了几秒钟，他才气喘吁吁地说：“有。”
    “我我我，”夜翼积极举手，“我召唤出了库丘林！”
    狗哥也主动找上门了？源纯紧张地问：“哪个库丘林？”
    术阶或狂阶还有机会一伙，枪阶库丘林，那只能被迫敌对了。
    但是没关系，如果是枪阶，就掏出B叔的卡牌，他最喜欢旋转突进的蓝色枪兵了。
    虽然很对不起狗哥……没办法，谁让大家不是一伙的呢！
    “库丘林有很多个吗？”夜翼感兴趣地问，“他戴着帽子，拿着把法杖……”
    源纯松了口气，好耶，是术阶的！
    “……跟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短发小姑娘打起来了。”夜翼说完了后半句。
    白头发红眼睛？这可太多了，指的是谁？源纯茫然地想。
    “你别拦着我！”女孩子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夜翼的听筒，断断续续地飘入源纯的耳中，“好不容易那些碍事的麻烦都不在了，这次我一定要独占master！”
    源纯：“………”
    呃啊，大事不妙，是迦摩！
    还没等源纯想出办法，听到迦摩发言的阿周那怒道：“我就知道她对master心怀不轨！”
    火冒三丈的阿周那拖着迦尔纳走了，表示要给迦摩一个残酷的教训。
    源纯思索片刻，悄悄扔出狂那的卡牌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这三个加一块，总能打过迦摩了吧！
    “我觉得你头上的颜色更鲜艳了。”达米安同情地看向杰森，“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有动静？”
    如果达米安只说前半句，杰森肯定会跟他打起来，但加上后半句，杰森的火气就突兀地被截断了，他还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心虚中。
    家里所有人都召唤出了从者，夜翼和红罗宾的从者还是自己找上门的，就剩下他无事发生。这感觉仿佛怀胎十月临到分娩，才发现自己怀了个寂寞，悲伤的同时还有隐隐的恐惧，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孩他爸……
    源·孩他爸·纯还在通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能看出来迦摩是谁召唤的吗？除了迦摩，还有没有别人？”
    夜翼也配合地小声说：“看不出来。我们在阿卡姆，这里发生了暴｜动，我刚刚路过二层大厅，看到有个穿着泳衣，头上戴一朵花的漂亮女孩子被一群人簇拥着，他们不知道在干嘛，看起来很诡异，我没有贸然靠近。”
    夜翼确信那女孩绝对不是阿卡姆疯人院的，他没见过她，她的装扮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应该出现在风和日丽的海滩上，而不是阴暗潮湿的监狱中。
    只是瞥了一眼，夜翼就有种被猛兽锁定的心悸，全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直到抵达了三楼，再也看不到女孩的影子，他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砰砰狂跳，没有丝毫危机解除的感觉。
    源纯：“…………”
    既然迦摩都来了，那杀生院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才怪呢！
    源纯开始怀疑对面的七位从者都是些什么人了，估计除了她妈，没一个善茬……
    “快跑快跑！”她赶紧催促道，“跑得越远越好，千万千万别靠近，坚持一下，我派出援军了！”
    夜翼心里“咯噔”一下，“等等，听你这说法，我怎么感觉我要死了。”
    “比死还可怕一点。”源纯眼神漂移。
    那可是Beast啊，就算是不完全体，危险值也爆表了。
    夜翼感觉背后的冷汗“唰”地下来了，“不是你的从者吗？”
    “但现在未知的契约暂时覆盖了我的契约，我控制不了他们，”源纯按了按阵痛的太阳穴，“如果她不主动联系我，我甚至都没法跟她心灵感应……总之你快跑！”
    “跑了跑了！”夜翼果断撤退，他直接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灵活地翻了出去，像只轻盈的鸟儿般挂在排水管上。
    “很危险呢。”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杀生院推开二楼的窗户，双手托腮，仰头望着夜翼，脸上笑意盈盈。
    夜翼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掉下去。
    源纯：“……”
    “Master，我知道你在。”杀生院的声音愈发绵软，她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狼狈啊，又一次让您从我的指间逃走了，跟我在一起的时光就那么难以忍受吗？真令人难过……您到底何时才能沉溺于我呢？”
    夜翼：“……哇哦。”
    这这这，这是？！
    忽然不那么怕了，甚至还想掏出瓜子来嗑。
    源纯示意夜翼把通话公放，她叹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尾音略微上挑，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轻佻意味：“你猜。”
    “啊……”杀生院咬了咬嫣红的唇，“master，您还是那么……呜，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了……”
    夜翼更加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壁花，伪装成手机支架，总之是个工具人。他真心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来了有一会儿了吧，”源纯对杀生院娇羞的姿态不为所动，她继续问，“为什么不联系我？”
    “请您原谅，”杀生院虽然还是笑着的，但她金黄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不加掩饰的杀意，“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实在是太有趣了，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杀生院的杀气并不是对着夜翼的，但他还是被波及到了，感觉浑身发凉。
    源纯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法治社会，请遵纪守法。”
    别太放肆，回头人都吸没了，蝙蝠侠找上门来，我怎么交代？
    “这是何等冒犯的话。”杀生院涨红了脸，“在您眼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源纯说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阿周那和阿周那和迦尔纳去找迦摩了。”
    杀生院：“……”
    源纯：“父皇也在去阿卡姆的路上，算算时间，马上就到。”
    杀生院：“………”
    容姿美艳的少女抬手将碎发撩去耳后，她缓缓吁出一口气，有些遗憾地回答：“好吧，我懂了。”
    “砰”的一声响，杀生院毫不客气地关上了窗户，她用力非常大的力气，挂在排水管道上的夜翼清楚地感觉到了震动。
    “结束了吗？”夜翼意犹未尽地问，“她好像生你的气了。”
    “你还想继续吗？”源纯无语。
    假如杀生院真的要杀人，源纯就算再拼命加速，没有空间穿梭能力，也赶不上救场。虽然她还可以尝试远程激发灵脉阻拦，但毕竟不是面对面，失手的可能性很大。
    “不了不了，”夜翼疯狂摇头，沿着排水管滑下去，“我去找小红，小红？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源纯和夜翼一直在公共频道内聊天的，蝙蝠侠没动静就算了，红罗宾也没动静，这就有些反常了。
    “他遇到了迦摩。”BB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现在呢？”夜翼着急地问。
    BB用简单干脆的语言描述了一场肯定特别激烈的战斗，“阿周那和阿周那和迦尔纳和库丘林在打迦摩。”
    源纯单手扶额，她就知道，迦摩那B等级的运气绝对是摆设，唉，怪惨的。
    红罗宾没事，夜翼也脱离危险了，超人根本不需要担心，至于蝙蝠侠……
    阿卡姆那边不会还有其他从者吧？
    源纯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报——超人召唤出了迦尔纳，蝙蝠侠召唤出了阿周那，达米安召唤出了法老王，BB主动找上红罗宾，库丘林主动找上夜翼。
    阿卡姆那边，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召唤出了迦摩和杀生院，希望他们还活着。
    根据拉二的说法，红A也来了，他是弓阶，跟阿周那重复，意味着不是己方。
    也就是说，目前我们这边有六位，对面有三位。
    不对，怎么才五个？
    源纯转过头，看向杰森。
    杰森表面十分淡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要被揭穿没有孩子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处刑！
    “还没有动静吗？”源纯走过去，牵起杰森的手观察了一下，指尖触碰到杰森的令咒时，她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动作不易觉察地一顿。
    原来是这样？好吧是我疏忽了……
    杰森没注意到源纯微妙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没有。”
    听到杰森如此说，源纯眉头一皱，不满地追问：“没有？你再想想？”
    再想想，该没有也还是没有，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杰森垂下头，脸上难得闪过一抹失落的情绪，他努力用淡定的口味自嘲：“可能我的条件不达标吧。”
    源纯：“……”
    一直看戏的梅林快笑疯了。
    源纯气得脸颊鼓了起来，像吸饱了水的胖河豚。她撇撇嘴，故意说道：“那就没办法了，可能跟你相性不错的从者还在睡觉吧。”
    杰森：“……”你一定要这样扎我的心吗？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算啦，没有就没有，我会保护你的。”源纯鼓励地拍了拍杰森的肩膀，表情意味深长。
    第83章
    有没有从者并不重要, 杰森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看源纯一个人开一堆小号，也只是担心她耗费精神对身体不好。
    但是, 没有从者和无法召唤从者，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尤其是在全家都成功的情况下。
    因此杰森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反而变得更加郁闷了。
    源纯给杰森顺完毛，转头看向了梅林。一队七个名额目前只有六个, 己方还得再来一个人才行。随机匹配太看运气了，碰上普通路人还好, 万一最后一位队友是阿卡姆的病友或者黑门监狱的狱友，那就搞笑了。
    梅林眨眨眼睛，笑容灿烂地建议道：“Master, 我没有令咒, 你要不自己来？”
    源纯也是魔术师, 还有令咒，当然能召唤。
    “啧，你明知道……”源纯的眼神往杰森的方向飘了一下，在他注意前默默收了回来。她长叹一声, 踏入召唤阵中，“行吧，我试试。”
    试试又没损失, 能招就招, 招不了再说。
    魔力运转，召唤阵浮起柔和的蓝光, 自下而上的风掀动源纯的裙摆。
    片刻后, 光黯淡下去, 无事发生。
    我终于不是唯一考零分的了！杰森先是精神一振，紧接着想起源纯根本不缺从者，又变得没精打采了。
    “无人响应，”源纯微微皱眉，“应该是人齐了，两方七骑从者全部就位。”
    速度也太快了……总之这场古怪的拟圣杯战争此刻正式拉开序幕。
    “接下来要做什么？”杰森活动着手腕，心想可算有事干了，召唤从者失败这个黑历史赶紧翻篇吧，“找到敌对方的御主和从者，打败他们？”
    源纯面露为难之色，“正确的圣杯战争流程是这样的。”
    一共7位参赛者，就杀到只剩最后一人；7V7，就令对面团灭。死去从者的灵魂由小圣杯回收，暂时扣留，当小圣杯被灌满时，大圣杯会降临。
    但这又不是正统的圣杯战争，来的从者还全都是从源纯的迦勒底借调的，她脑子抽了才会去打自己人。
    “那么就出现了一个BUG，”达米安犀利地说，“从者不死，小圣杯不满，大圣杯不会出来，哥谭的封锁无法解除。”
    这问题很现实，源纯也发愁，“我们就先不讨论能不能干掉他们了，有没有小圣杯还不知道呢。”
    梅林加入了讨论：“我认为是存在的。”
    源纯立即警觉，目不转睛地盯着梅林：“你看到什么了？”
    梅林的表情纯良且无辜，“什么都没有哦。”
    源纯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信不信。”
    你的千里眼EX难道还能是摆设吗？
    亚瑟忽然说：“所谓实践出真知……”
    梅林立即默契地接上，“到底有没有小圣杯，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这怎么实验？”杰森还在脑子中努力梳理大圣杯、小圣杯和仪式之间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闻言随口说，“杀一个从者看看灵魂会不会被回收吗？”
    源纯：“………”
    亚瑟一副“是他说的跟我无关”的表情，梅林则朝着杰森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回过神来的杰森满头黑线，心想这俩人怎么回事，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算计我。
    “你们太狠了吧！”源纯抽了口冷气，大声谴责，“那可都是我的翅膀啊！”
    杰森：“？？？”他瞬间加入了支持派。
    “哦吼吼，事情总算变得有趣起来了。”金闪闪跟拉二看星星看月亮，聊完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总算将注意力转向了源纯，“本王觉得这建议还可以。”
    “那您说，杀谁？”源纯凉凉地问。
    金闪闪举起高脚杯，目光穿过嫣红清澈的酒，落在虚空中未知的某个点，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危险，“这哪用得着本王亲自出手？你等着就行了。”
    源纯：“……”所以说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金闪闪不想说话，源纯也没法让他开口，只好自力更生。她联络了BB，询问其他人目前的情况。
    BB的回答是阿卡姆的囚犯们又双叒叕越狱了，夜翼和红罗宾正满大街抓人，库丘林和始皇帝跟着去帮忙了；阿周那和阿周那和迦尔纳已经跟迦摩打完了，目前正在休战中，杀生院不见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之前说发现了有趣的事，忍不住想去看看。”源纯沉思。
    BB：“能让她感到有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金闪闪暗示接下来会有从者要倒霉，源纯思来想去，实在难以分辨到底谁会陷入危险中，最后只好凭借直觉来选择。
    “走吧，我们去找狗哥，”源纯神色凝重，“顺便再找找剩下的队友，避免他撞上对面的人。”
    梅林笑得很大声，亚瑟也忍俊不禁。
    “为什么是库丘林？”杰森好奇地问。
    “唉，为什么呢？”源纯叹道，“因为lancer又死了，太没人性了！”
    杰森和达米安：“？？？”
    “啊，对了。”源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从兜里摸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粉毛小鸟。
    这是梅林制作的通讯器，使用魔力驱动，就算哥谭市内一切信号断绝，也不影响它往外界传递消息。源纯打算跟奇异博士联系一下，把哥谭目前的情况告诉他。奇异博士作为本世界的至尊法师，在法术上肯定比她更专业，说不定他能找到从外面破解封锁的方法。
    第84章
    长久以来, 哥谭的形势都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上——邪恶势力十分猖獗，但能被蝙蝠侠和他的助手们压制；政｜府｜内｜部｜腐｜败，却也有戈登局长这种仍然怀抱理想的人在坚持奋斗。
    然而这平衡其实非常脆弱, 脆弱到一旦有强大的外力加码，就会被迅速打破。
    于是仅仅在仪式启动的二十分钟后, 整座城市的秩序就崩坏得支离破碎了。
    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的。
    阿卡姆的神经病们逃出医院，带着狂信众走上街道狂欢。到处都有歹徒在抢劫，到处都有人被抢, 斗殴事件频发，普通民众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锁死门窗也防不住丧心病狂的罪犯破门而入，只能向上帝祈祷平安存活。
    黑门监狱也发生了暴｜动，所幸超人到得早, 将其及时镇压,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哥谭警局全体出动, 从法医到坐办公室的文职，全都派出去救援了，局长戈登坐着指挥车满大街游走，哪里需要就立即赶去哪里。
    “……我觉得不太对, ”超人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听上去有些凝重，“上次越狱事件后, Bat给黑门监狱的安保系统做了升级, 使用斯塔克工业的清洁能源供能，在停电的情况下能维持一个星期。”
    勘察现场后, 超人怀疑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 肯定存在幕后策划者。
    “我马上就到, 辛苦了，等会儿见。”戈登说完挂断了电话。
    黑门监狱位于距离海岸线不远的一座小岛上，戈登开车到了码头，准备转快艇登岛，他刚自己点上根烟，忽听“轰隆”一响巨响，数根长满眼珠的庞大触手从地下钻出来，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被掀起的巨大泥土与石块如陨石般纷纷坠落。
    “快闪开！”戈登大喊道，抓着属下就地一滚，紧急闪避。
    几天前戈登刚见过类似的怪物，它们先后出现在哥谭与纽约的交界处和繁华的闹市区，因为迦勒底的相助，最后都有惊无险。
    怎么这时候又冒出来了？戈登躲在大型集装箱后，将情况快速告知超人和蝙蝠侠，然后他握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一根触｜手迎面袭来。
    戈登“砰砰砰”连开数枪，子｜弹打在触手上，却没造成丝毫伤害。
    眼看无路可退，即将遇险，关键时刻，一道寒冷的风从戈登身后劈出，覆盖盔甲的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扔去了安全的地方。
    落地后戈登的胳膊一阵剧痛，尤其是手背，甚至有种被滚水烫过的感觉。他低头一看，震惊地发现手背上冒出了一副古怪的红色图案。
    身穿蓝色长裙的金发少女立于戈登身前，她双手持一把看不到的剑，摆好防御姿势，神色戒备，“盖提亚，你在做什么！”
    触｜手们猛地回缩收敛，露出面容阴沉的白发男人，他冷冷地说：“如你所见，在挖地。”
    阿尔托莉雅：“？？？”什么毛病？
    ###
    戈登离线，频道里只剩下蝙蝠侠和超人。
    “可能有罪犯召唤出了从者。”蝙蝠侠猜测。
    “被召唤的从者不都是迦勒底的吗？”超人沿着走廊挨个检查牢房，收获了一堆罪犯们骂骂咧咧的抱怨。
    迦勒底的行事风格虽然嚣张，但从整体看，显然是偏向正面的立场，超人还被协助救援了几次，对他们的观感很不错。
    “迦勒底的从者不止有英雄，还有恶名昭著的罪犯和极端危险的存在。”蝙蝠侠提醒。
    源纯和夜翼不久前结束了在另一个频道的交流，蝙蝠侠一心二用，安安静静地听完全场，从他们的对话内容中不难看出，即使是御主源纯，也认为出现在阿卡姆疯人院中的迦摩与杀生院是大｜麻烦。
    再仔细想想，明知道从者危险，还是跟她们签订了契约，这样的源纯，恐怕也安分不到哪儿去。
    但是，源纯……
    蝙蝠侠给夜翼和红罗宾分别发送了指令，“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给其他人。”
    超人笑了笑，“我知道。”
    ###
    蝙蝠车一路风驰电掣，冲进阿卡姆疯人院半开的铁门。透过车窗，蝙蝠侠看到杂草丛生的花坛边聚集着一小撮眼熟的人，分别是阿周那、迦尔纳、小丑女哈莉·奎茵，以及一个陌生的白发小姑娘。小丑女双手抱着膝盖，神色郁郁寡欢，正诉说着什么，剩下三人围在她旁边，阿周那明显在走神，迦尔纳听得很认真，白发小姑娘则很不耐烦，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样。
    蝙蝠侠下车，靠近花坛，谈话的声音逐渐清晰——
    “……啊啊啊！小布丁的心思好难猜！”小丑女双手扯着马尾辫，神色抓狂。
    “我觉得这不是爱情，”迦尔纳语重心长地劝她，“这是PUA啊，你快跑吧！”
    刚被印度兄弟混合三打的迦摩十分憋屈，“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们讨论爱情！”
    爱情，什么狗屁的玩意儿！根本不存在！
    蝙蝠侠：“………”
    说真的，他还以为这几位从者跟小丑女一拍即合，密谋搞事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情感咨询。
    目光放空的阿周那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蝙蝠侠。
    “你不是说自己是爱的神明吗？”小丑女抓住迦摩的手臂，无理取闹地撒娇，“帮帮我嘛！”
    “都说了我不管，”迦摩生无可恋，“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要是有办法早就用了，直接master无可救药地爱上我，哪还轮得到你？
    “奎茵，”蝙蝠侠毫不客气地把小丑女从迦摩身上扒下来，“你该回去了。”
    “可恶的蝙蝠，你非要来扫兴吗？”小丑女像四爪腾空的猫，气得张牙舞爪，“迦摩，以令咒之名，干掉这只小蝙蝠！”
    淡淡的红光在迦摩身上一闪而过，瞬间沉寂下去，约束力基本等于无。白发的少女懒洋洋地扫了蝙蝠侠一眼，“这个不行。”
    顶着猫耳的狂那卡还在天上隐身飘着呢，她是疯了才会在master眼皮子底下动手。
    “啊啊啊气死我了！”无能狂怒的小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蝙蝠侠拖走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迦尔纳目送小丑女离开，“阿周那，看到杀生院了吗？”
    阿周那眉头紧皱，“看不到。”
    杀生院显然以某种方法隔离了其他人的监视，毕竟是第三兽，即使不是完全体，也能使出很多诡谲莫测的手段。
    “你感知一下。”迦尔纳用充满希望的眼神注视着迦摩。
    迦摩心想我连千里眼都没有，我感知个球。
    “我要去找master，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迦摩从花坛上跳下来，朝着阿卡姆大门外走去。
    迦尔纳枪一横，拦住了迦摩，他十分认真地说：“先去找杀生院，我总觉得她要做的事跟master有关。”
    按照惯例，因圣杯战争而降临于世的从者，会被灌入与此世相关的各种知识，并天然知晓自己的使命。
    落地后他们确实瞬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情况，但却无法明确得知拟圣杯战争的目的。
    或许是兽的缘故，迦摩比迦尔纳和阿周那的感知要稍微清楚一点点——她的心中冒出了想毁灭一切的怒火，正因如此她才一不小心炸了阿卡姆。
    那瞬间的想法并非是迦摩的，而是呼唤她降临的“大圣杯”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圣杯”，才能做到暂时覆盖源纯对从者的控制权？
    把目前已知的线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迦摩的脸色缓缓变得阴沉。
    “行吧，一起去，”反正打不过，她决定加入，“我也开始……感兴趣了。”
    ###
    把小丑女塞回病房后，蝙蝠侠乘坐电梯，下到了专门关押小丑的地下层。
    四周的环境还是那么阴暗，铁门紧闭，小丑荒腔走板的歌声断断续续传出来，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哦，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门被拉开，小丑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只见他穿着厚实的白色拘束服，尸体般僵硬地平躺在木板床上，眼珠转向门口，咧嘴一笑，“你来看我了！亲爱的小蝙蝠。”
    病房狭小又空旷，家具除了床，只有一张桌子，一眼就能看完全部的东西。尽管如此，蝙蝠侠还是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连安着吊灯的天花板都没放过，最后他还走到床边，撸起小丑的袖子，观察他的手上有没有冒出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样不好吧？虽然我们很熟，但你也不能趁人之危。”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亲爱的蝙蝠，外面出了什么事？”
    “拜托，跟我说句话嘛，来都来了。”
    小丑一直絮絮叨叨，蝙蝠侠沉默不语，直至确认一切正常，这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闭嘴。”
    蝙蝠侠头也不回地走了，小丑朝着门大声感慨对方的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陌生的男声突兀地响起，语气愉悦得令人发毛，“嗯……他就是你说的人吗？”
    空气中光影浮动，穿深红狩衣、发色黑白的男人凭空出现，背靠墙坐在桌上，他双手托腮，眼神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的确有趣……”
    我竟然嗅到了master的味道，这是何等的令人兴奋啊。
    ###
    梅林出品的魔术道具还是很有质量保障的，源纯顺利联系上了奇异博士。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源纯将能说的都告诉了奇异博士，“你能从外界打破封印吗？”
    此刻奇异博士正站在界限之外，手指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摸索，他沉思片刻，谨慎地回答：“封印里蕴含的规则级别很高，单凭我自己很难，或许可以尝试用魔法物品……等等，我知道了！”
    奇异博士看向托尼，“空间宝石！”
    那可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六个奇点之一，级别够高了。
    “我去拿。”托尼转身就走。
    扎坦娜挥手画出一扇空间门，恰好开在托尼前方，他直接走进去，出现在复联大厦内。
    托尼挥挥手，“谢了。”
    奇异博士把进展告知源纯。
    “太靠谱了！”源纯夸道，“那我们双管齐下，你们那边试试宝石，我们这边试试献祭狗哥。”
    奇异博士：“？”
    某条小巷深处，一把拎起抢劫犯的库丘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第85章
    “……别挖了, 码头要塌了。”阿尔托莉雅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说道。
    长着无数眼珠、令人看一眼就大幅度掉san的触手们从盖提亚的衣摆下钻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涌动, 一股脑儿地钻入地下，一副不掘地三尺誓不罢休的架势。
    听到阿尔托莉雅的抗议, 盖提亚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璀璨如融金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源纯的从者们多种多样，有的是她直接从池子里随机捞出来的, 有的是她在各个特异点和异闻带与其结缘后指定召唤的，还有一种是盖提亚。
    没错, 盖提亚一位从者就代表了一个类别。
    迦勒底的从者不全都是秩序与善阵营，有相当一部分从者的属性是恶和混沌，比如几位极度危险的尚未成长为完全体的Beast。能让他们心甘情愿, 至少表面上心甘情愿签订契约, 也能从侧面说明, 源纯的实力很真的很恐怖。
    作为人理烧却的罪魁祸首，盖提亚的危险级别更是其中翘楚，完全体的怜悯之兽持有名为“反召唤”的固有技能，在此技能的影响下, 他能够免疫所有英灵的攻击。
    除了那一位。
    曾经的魔术王所罗门，如今的迦勒底医生，罗玛尼·阿其曼。
    他发动了属于所罗门王的第一宝具, 将自己曾经建造的伟业、缔造的奇迹、创造的魔术全部舍弃, 从英灵座上彻底消失，从而打破了盖提亚存在的证明。
    理论上来说, 做完这些的罗曼医生不可能还活着, 否定了自身的他会化为灵子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之后不管是他还是盖提亚, 都绝对不会出现在池子里，被哪个幸运儿抓出来。
    可最终的结果，是玛修拖着神情恍惚的源纯，源纯抱着昏迷的罗曼医生离开了冠位时间神殿，盖提亚则成为从者，老老实实留在了迦勒底。
    此结果令全迦目瞪口呆。达芬奇咬着笔杆子，对着空白的稿纸愁到头秃。人理烧却式被阻止是天大的好事，但世界恢复正常后，时钟塔那边就马不停蹄地派人来问责迦勒底，她得在不暴露源纯令她陷入危险的前提下，把一切经历写成报告提交上去……这要怎么写嘛！
    达芬奇问源纯，冠位时间神殿里发生了什么，源纯呆呆地摇头，说不记得了。
    达芬奇又去问玛修，玛修说她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但她清醒之后事情已经结束了，她什么都没看到。
    达芬奇连续碰壁，实在没办法，咬咬牙去找了盖提亚。盖提亚一声不吭，乱七八糟的触手们从他的衣摆下钻出来，毫不客气地把达芬奇赶走了。
    达芬奇气得直挠墙，在休息室门口大声威胁盖提亚，说等源纯的精神恢复正常了，她要去吹枕边风，让源纯把他分解成金方块。
    本以为盖提亚会继续保持沉默，但他竟然说了一句：“可以，但他也会消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达芬奇当然能听出来这个“他”说的就是罗曼医生。
    达芬奇精神一振，继续追问，但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盖提亚都不搭理她了。
    再后来是一段难得安稳的时光，不过没多久，地球白纸化降临，迦勒底又踏上了拯救人理的旅途。
    直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罗曼医生仍然是昏迷的，他没有死亡，可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似乎跟死了也差不多。
    想起那位笑容腼腆的粉毛医生，阿尔托莉雅无声地叹了口气，认真诉说自己的理由：“你这样会破坏灵脉的，这是master的城市。”
    根据梅林提供的信息，以及降临后自身感知到的情况，阿尔托莉雅自然而然把哥谭市看成了源纯的地盘——整座城市到处都充满了源纯留下的痕迹，她毫不怀疑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源纯能直接把城市改造成大型魔术工房甚至是神殿。
    既然是master的地盘，那当然要好好维护，破坏灵脉是不行的，会给master造成严重的损失！
    盖提亚皱起眉，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不太想说话。
    “破坏了也没什么不好吧。”就在这时，温润柔和的女声响起，语气中透着股似有似无的媚意。杀生院绕过废墟，款款而来，她在泳装外披了件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明显是男款的黑风衣，衣摆随着她的步履在线条流畅的小腿处摇曳，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什么意思？”阿尔托莉雅不吃杀生院这套，直白地说，“我不觉得这是好事。”
    灵脉资源对魔术师的重要性堪比油田之于普通人，一旦被破坏，基于此地构建的魔术基盘也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呃这么说对源纯似乎没什么影响，毕竟她……
    阿尔托莉雅的眼神飘移了一瞬，但很快变得坚定。那也不行！怎么说都是master的财产呢！
    “这座城市的灵脉质量本来没有这么高，”杀生院抬起手臂，手腕旋转，似乎在打捞什么东西，她眯起眼睛，与盖提亚十分相似的金色眼眸中绽放着寒意，“是被喂成现在这样的。”
    “你看到了什么。”盖提亚忽然问。
    杀生院嘴角勾起，露出温柔的微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猜测而已……我的眼睛不如你。”
    冠位魔术师所罗门王的眼睛可以看穿过去与未来，再加上罗玛尼与源纯之间的特殊契约，导致与罗玛尼命运相连的盖提亚想屏蔽都不行。
    “到底有什么事，可以直说吗？不要打哑谜了。”阿尔托莉雅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缓缓收拢，类似的谜语人行为莫名让她想起梅林，然后就控制不住的拳头硬了……
    “从源头截断这场混乱，”杀生院说，“master的目的是圣杯，那就把它挖出来呗。”
    风情万种的女人笑着拍拍手，“把圣杯献给master，她会很开心吧？”
    阿尔托莉雅：“……”不还是谜语人吗！谜语人滚出哥谭市啊！
    “那个……你们……”戈登局长从差点儿报废的警车后探出头，双手握枪，神色戒备，“是从者吗？”
    刚刚他被阿尔托莉雅推开，不小心撞到了脑袋，短暂地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多出三个陌生人，其中一位就差把“我是坏蛋”写在脸上了，另一位虽然看着温和端庄，但笑容莫名令人背后发毛，只有救过他的女性浑身上下充满了正直的气息，一看就非常可靠。
    “是，”非常可靠的阿尔托莉雅看了戈登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感谢你召唤了我，在混乱结束前，我会保护你的。”
    年轻的少女脸上满是认真，这令戈登感到有些别扭，他摇摇头，“不需要……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说实话，我也一头雾水，”阿尔托莉雅面露无奈之色，“他们在商量顺着灵脉把大圣杯挖出来……我还是先联系一下master吧。”
    杀生院笑眯眯的，盖提亚则转身就走，估计是打算换个地方继续挖。两人都没反对阿尔托莉雅的举动。
    戈登不想把可疑分子放走，但蝙蝠侠和超人都对他科普过从者的危险之处，他一个人是怎么也打不过的，而阿尔托莉雅又跟另外两位认识且明显关系可以，真要打起来，她不见得会帮忙。权衡利弊后，戈登保持了沉默。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杀生院朝阿尔托莉雅挥手告辞，跟上盖提亚。
    ###
    库丘林抄起法杖，把法杖当枪使，干脆利索地敲晕了抢劫犯，掏出绳子熟练地将其捆起来扔到一旁。
    降临之后，库丘林立刻通过与卡牌之间的联系，得知了源纯用他的身份做过的事。有了卡牌经验的加持，库丘林十分轻松地再度上岗，熟练地继续过去的工作——配合夜翼和红罗宾，抓捕并殴打犯罪分子，将他们扭送警察局。
    “……虽然但是，这座城市的罪犯也太多了吧！”不知道制止了第多少起抢劫案后，库丘林忍不住吐槽。
    “哈哈，哥谭有点特殊……”夜翼尴尬地笑了两声。
    库丘林同情地看着夜翼，“辛苦了。”
    夜翼：“还好还好。”
    两人边尬聊，边把被捆成粽子的犯罪分子们抬起来堆到路边，等待警察们来收人。
    红罗宾坐在摩托车上，双手在投影出的虚拟键盘上敲打着，寻找下一处需要清理的目的地。
    始皇帝坐在路灯上，单手托腮，双目微合，似乎在休息。
    这场景实在跟宁静祥和八竿子打不着，毕竟被制服的坏蛋们还小山似的叠了一堆呢，但看久了，又确实充满了某种诡异的温馨。
    然而在温馨之下，隐匿的暗潮正悄悄接近。
    一道人影幽灵般潜伏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飘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听不到声响，也感知不到杀意，安静得宛如默片。但生死一线之际，敏锐的第六感被触动，库丘林还是反应过来，下意识推开了夜翼。
    随即库丘林立即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黑影的目标不是夜翼，而是他。
    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巨大镰刀从后方袭来，贯穿了库丘林的胸口，准确击中了他体内隐藏起来的灵核。
    灵核破碎的声音自灵魂深处响起，清脆得如同玻璃一寸寸裂开。
    “谁！”始皇帝猛地睁开眼，轻柔的飘带从袖中飞出，凝聚成巨大的水银球，朝着黑影砸下。
    黑影在接触到水银球前，像燃烧的蜡一般融化，渗入地下。
    “……不见了。”始皇帝眉头紧锁，神情严肃，肉眼可见的魔力呈漩涡状在他周身旋转，化为仙人所着的羽衣。他从路灯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库丘林身前，宽大的袖袍垂落在他身上。“怎么样？”
    鲜红的液体从库丘林胸前的伤口汩汩流淌而出，夜翼先是用双手去按压，手很快被染成刺目的红，随后他接过红罗宾扔来的药，厚厚地撒了一层，但也迅速被浓稠的血混合成泥泞的糊状。
    毫无用处。
    “别浪费了，留着吧，没用的。”库丘林一张嘴，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来，他摇了摇头，看向始皇帝，“灵核碎了。”
    杀死从者的方法有两种，一是直接干掉御主，没了魔力供应，从者很快就会消失；二是击碎从者的灵核，送对方回英灵座。
    “究竟是谁？”始皇帝散发出压迫力极强的气势，声音沉得可怕，“竟然敢在朕的眼前动手……”
    不知不觉地来，一击即中，迅速撤退，干脆利索，即使是王哈桑，也不见得能在始皇帝面前做到这点吧？
    要杀人就会泄出杀意，不管之前隐藏得多么成功，动手的那一刻总会流露出哪怕丝毫的气息。
    “这里似乎没有英灵座，”库丘林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我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回去……如果不行……照顾好……”
    “啊啊啊是谁！！！”震耳欲聋的喊声忽然响彻夜空。
    ###
    在BB的帮助下，源纯迅速锁定了库丘林目前的位置，带着杰森和一大帮从者们，朝目的地进发。
    达米安拒绝跟他们一起行动，他表示看戏看够了，接下来要单独行动。
    源纯本来有点担忧达米安的安危，但想起星星福利院里发生的一切，她又微妙地放下了心，告诉他如果遇到难以应付的危险，可以直接召唤从者。
    “召唤后从者会立即出现吗？”杰森盯着手背上的令咒纹路，陷入沉思中，“我要不试试？”
    他还没死心，还想挣扎一下。没道理全家都能成功，就他例外！
    源纯欲言又止。
    “你试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梅林笑眯眯地凑上去，不怀好意地说，“令咒可是很珍贵的，想让从者做什么都可以哦，可惜只有三划。”
    源纯闻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拉倒吧，迦勒底的令咒有什么约束力？也就给从者们加加buff。她懒洋洋地对杰森说：“是的呢，你看好了，我这就跟你演示一下，以令咒之名，梅林自——”
    “Master！”梅林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用超大的声音打断了源纯的话，“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库丘林吧，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源纯：“……都说了我是不会干掉狗哥的，你太残忍了！”
    干掉我就不残忍了吗？迦勒底的令咒对从者没效果，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命令是不一样的啊！梅林偷偷抹掉冷汗，毫无求生欲地揭底：“你刚才还跟奇异博士说要尝试献祭他。”
    “我哪有！”源纯理直气壮，“我正要去救他呢！”
    金闪闪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在不久的未来的某个时段，库丘林会遇到致命的袭击。从者很难被杀死，击毁灵核后会令其回归英灵座，然而这个世界没有英灵座，源纯也不确定如果从者挂掉，会到哪里去，能不能被再次召唤出来，召唤出来的还是不是她的从者。
    所以最好还是都平平安安的吧！平时玩玩梗可以，但死是不可能死的！
    然而不知道是源纯无意中立下了什么flag，还是库丘林的运气真的特别特别差，总之在快要跟夜翼等人汇合的时候，源纯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不妙的预感迅速爬上心头。
    她跳上维摩纳，抓着金闪闪“嗖”地窜了出去。
    一秒钟后，路过的风带来了金闪闪愤怒的骂声：“可恶的杂修！竟敢对本王不敬！你死定了！”
    源纯顾不上给金闪闪顺毛，她凭着直觉冲到目的地，远远地看到几个人聚在路边，库丘林倒在地上，汹涌的鲜血快要把他彻底淹没了。
    “狗哥——谁特么欺负我的狗哥！”源纯愤怒地喊着，从维摩纳上跳下去，准确地降落在库丘林身旁。
    看到库丘林惨兮兮的样子，金闪闪也骂不出口了，他抱着胳膊冷哼一声，目光扫向始皇帝，“谁干的？”
    金闪闪的千里眼只看到了库丘林浑身是血，即将挂掉的画面，并没有看到是谁下的黑手。
    始皇帝明显很生气，“不知道。”
    “……哈？”金闪闪挑眉，“你也不知道？”
    “速度太快了，而且没有杀意，”始皇帝停顿片刻，肯定道，“总之不是迦里的。”
    金闪闪挑了挑眉，“哦？”
    这就有趣了，根据此世界的情况和他们对大圣杯的猜测，这场拟圣杯战争根本不可能有除了源纯的迦勒底之外的从者来源。
    金闪闪和始皇帝分析情报的时候，源纯则抱着血呼啦的库丘林，上演一场悲痛万分的诀别。
    源纯：“我狗——”
    库丘林：“master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咳咳咳我都要不行了……”
    “不！不可以！我不接受！”源纯愤怒地说，“你先说凶手是谁。”
    这个必须先询问清楚，绝对不能陷入文艺作品中惯用的套路，主角们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聊到凶手时，被害人撑不住，“嘎”地了断气，然后又能拖出不少剧情。
    夜翼：“……”难道不是应该尝试抢救一下吗！我觉得他还有救！
    “我的灵核……已经碎了，”似乎是感知到了夜翼的疑问，库丘林气若游丝地回答，“没救了……”
    “所以你赶紧说凶手啊！”源纯晃了晃库丘林的肩膀。
    夜翼：“……”你跟他有仇吗！他都快死了还要被虐待！
    “我没看到啊！只看到了一道黑影，速度太快了！”库丘林也很悲愤，“master你好歹关心我一下……我没了之后……就没人陪你打游戏干坏事偷蛋糕了……”
    红罗宾：“……”我觉得这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呢。
    “原来没看到吗？”源纯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一坑更有一坑深，就算破除了一个套路，还有另外的套路在等着她。
    “master……你晚上玩游戏……记得把记录删掉……红A那家伙一翻就看到了……”库丘林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他还在坚持交代遗言。
    源纯听了一会儿，库丘林终于说不出话了，他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脑袋一歪，倒在了源纯的怀中。
    萤火虫般美丽的点点星光从库丘林身上浮起，这是灵基消散的征兆。
    终于赶来的杰森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从者死亡……会怎么样？”
    不是说不会献祭库丘林吗？这是没救回来？
    “会先被小圣杯扣留，之后等大圣杯出现，再回归英灵座，”梅林解释，“但这里没有英灵座。”
    也就是说，很大概率彻底无了。
    杰森能看出来，库丘林跟源纯的关系很好，之前源纯看《泰坦尼克号》看哭了，还操纵着库丘林的马甲，自己跟自己撒娇。如果库丘林就这样消失，她肯定会非常难过。
    就在杰森思考该怎么安慰源纯的时候，他看到源纯朝着前方的空气中探手一抓，抓出张流光溢彩的卡牌，“啪”地朝着库丘林胸口一贴。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按下了暂停键，随风飘散的星光忽然一顿，紧接着疯狂倒转，被无形的漩涡吸回了库丘林的身体中。
    不只是星光，还有流淌了满地的鲜血，也都统统被吸了回去。
    眨眼间，库丘林就从“我先一步回英灵殿了”的死亡姿态，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绕哥谭跑一圈马拉松不成问题。
    库丘林：“……”
    “行了，没事了！”源纯拍了拍库丘林肌肉结实的胸口，挥挥手，“有我在，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库丘林露出感动的神色，“master……”
    源纯继续说：“起来干活了！”
    库丘林的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杰森＆夜翼＆红罗宾：“……”忽然觉得好惨啊。
    第86章
    “Master, 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干活的吗？”库丘林一副深受打击，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源纯挺起胸膛, 鼓励地拍了拍库丘林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 “干活只是顺便……毕竟我们现在很缺拐呢。”
    “你有梅林还不够吗？”库丘林幽幽地问，他已经看穿了源纯。
    梅林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他立即大声抗议：“不要cue我, 我早就退休十年了！”
    自从阿尔托莉雅有了术阶，梅林就很少被源纯赶出去工作了, 他对此喜闻乐见，因为真的已经受够了天天加班打材料，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的苦逼生活。
    他确实喜欢看戏, 还喜欢亲自下场引导, 但不代表他乐意007啊！
    “当然不够, 拐自然越多越好，”源纯长叹一声，活动起手腕，眼神变得坚定, “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出马。”
    没想到源纯竟然对自己也这么狠，Master都如此努力了, Servant还有什么理由不上劲呢？
    暂时忽悠瘸了库丘林, 源纯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跟他聊聊遭遇袭击的事情。
    大家都心知肚明, 普通人绝对没法做到不动声色地偷袭重伤从者, 还瞄准了对方的灵核一击必杀, 要不是源纯有后手，库丘林今天就真的凉了。
    但如果是从者……源纯把目前已知被借走的从者名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神色愈发凝重。
    肯定不是她的从者，这是她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说，有其他陌生从者被召唤了。
    不知道在哥谭这片土地上，能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黄金至尊版蝙蝠侠吗？
    源纯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只开着高达的蝙蝠侠，差点儿把自己逗乐了。她边想边往外走，人处于沉思中，也就没注意到对面不远处的夜翼在看清楚她的长相后，露出了怎样震惊的神色。
    夜翼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剧烈地震颤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懵了。
    无知无觉的源纯与夜翼擦肩而过，夜翼猛地反应过来，转身要追，却被杰森一把搂住脖子，手臂也恰到好处地卡在了喉咙的位置，导致他瞬间发不出声音了。
    杰森给了瞬间戒备起来的红罗宾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跟上，然后就拖着夜翼放慢速度，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最后。
    其他从者要么以为这是兄弟间友好的交流，要么完全不在意，只有梅林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
    等两拨人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后，夜翼终于摆脱了钳制，想继续之前的行动，却又被杰森拦住了。一贯温和不轻易发火的他也不禁流露出些许怒色，“杰森——”
    杰森语气平静地说：“她不记得了。”
    夜翼愣住了。
    “她是不是……”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真的要说出那个词语，还是很难很难。杰森闭了闭眼睛，声音渐渐压低，轻得几不可闻。
    “她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死过一次。”
    打碎再粘起来的花瓶会留下永久的裂纹，折过的纸张上永远有抚不平的痕迹。
    死亡给人刻下的印记，远远比这些更深。
    作为真正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杰森可太有发言权了。
    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廉价的塑料玩具，灵魂被彻底拆分成若干零部件，又被随意粗暴地组装起来——或者用杂糅来形容更准确——胡乱拼凑成一个四不像。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谁，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死亡了吗？但是能呼吸。
    还活着吗？可是无法跟人有任何交流，也动弹不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杰森就是个纯粹的木偶，虚无的空壳，唯一保留在他身体中的是战斗本能，后来听达米安说，那是他们相处最和谐的时候，无论达米安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回应，但只要达米安一拔刀，他就能立即反击。
    “还算好用，”达米安这样评价道，“至少比母亲给我找的其他陪练好用得多。”
    杰森有理由相信恶魔崽子是在讽刺他。
    直到塔莉亚背着雷霄奥古将杰森扔进神秘的拉撒路池，情况才有所好转。
    残破的灵魂逐渐补全，但死过就是死过，死亡是残酷无情的，即使有人能侥幸逃脱一次它的追捕，也会被它带走点东西。
    杰森说不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但他内心深处很清楚，有些情况已经被永久地改变了。
    这点在源纯身上其实体现得更为明显，比如她无法对特定目标产生爱意，比如直到现在，她也想不起加入迦勒底前的任何事。如果记忆是人存在于世间的证明，那她足足有十五年的时光是空白的。
    不仅她自己不记得，本该与她缘分深厚的重要之人竟然也不记得。
    暗巷深处，天色昏黄，杰森从墙上跳下来，源纯睁开眼，抬起头看他。
    那一幕并非寻常初遇，而是阔别已久的重逢。
    满头雾水跟过来的红罗宾看看嘴角紧抿、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的杰森，又看看双手骤然攥紧，骨节逐渐发白的夜翼，感觉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他保持着安静，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整个人紧紧贴到墙上，试图假装成壁画，最大程度消解存在感。
    “我不知……不对……到底是……”多米诺面具挡不住目光的变化，夜翼眼中不断闪过挣扎的痛苦与空白的茫然，脑子疼得仿佛要炸开，思绪如同卡死的电脑，从未见过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弹出来，打乱了他对自身记忆的认知。
    “你怎么了？”杰森感觉不太对劲，他晃了晃夜翼的肩膀，“喂！”
    夜翼艰难地摆了摆手，用几个深呼吸缓解了头痛，他沉声道：“在看到小纯之前……我忘记她了。”
    杰森：“……什么意思？”
    夜翼：“意思就是，我记得你，但不记得她。”
    停顿片刻，他斟酌着修正了自己的说法：“不，也不算不记得……是不会特意想起来，总是下意识回避有关她的事情，思维不会更近一步地联想。”
    蝙蝠洞里存放着很多“纪念品”，其中就有杰森担任罗宾时曾穿过的制服。蝙蝠家的每个人每一次路过展览柜，都会看到杰森的制服，从而想起这个英年早逝的孩子。
    想起杰森，自然就会想起源纯，顺势怀念一下还算温馨平和的过往岁月。
    这本该是夜翼的正常逻辑，可事实却是，他无数次因为制服想起杰森，却从来没有一次继续联想到源纯。
    她离开后，存在感就如同幽灵一样，被某种力量无声无息地抹掉了。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夜翼试着回忆，并逐渐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完全抓不住变化的开端，记忆与记忆之间的过渡平滑得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被修改过的痕迹。
    夜翼和杰森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你们在说什么？”红罗宾被流淌在夜翼和杰森之间的沉重气氛影响到了，内心升起些许不安，他指了指源纯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那位……是熟人？”
    “熟人？”夜翼苦笑一声，用力捏了捏眉心，“小红，她是我妹妹，也是你……从年龄算，你该叫她姐姐。”
    红罗宾：“？？？”
    “啊？”红罗宾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有点蠢，但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追问道，“布鲁斯收养过她？什么时候？”
    凭借一己之力推断出布鲁斯·韦恩等于蝙蝠侠、理查德·格雷森等于一代罗宾、杰森·陶德等于二代罗宾的提姆·德雷克感到难以置信，“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她！”
    哥谭市的媒体没报道过，这简直不可思议，别说源纯长得那么漂亮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哪怕她平平无奇，“布鲁斯·韦恩之女”的光环也能令她足够闪耀。
    难道是被秘密收养的？也说不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布鲁斯办理了收养手续，就总会有人知道。
    要么是布鲁斯刻意压下了信息，要么是他没有走过正规流程。
    “这就是诡异的地方了，”夜翼否定了红罗宾的猜测，“布鲁斯收养他俩的时候专门举办过发布会。”
    何止是发布会，布鲁斯还经常会带源纯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用她出众的容貌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自己趁机脱身去干别的事。
    红罗宾头顶冒出来的问号快要把他淹没了，“可是我看过那场发布会的录像，布鲁斯只说收养了一个儿子……”
    三人面面相觑。
    “这样吧，我们再把录像看一遍。”红罗宾定定神，提议道。
    关于韦恩家的情报，网络上流传得到处都是，甚至专门有后援会按照时间线整理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他记错了，还是夜翼和杰森双双失忆，看过就清楚了。
    “不见得。”夜翼神色凝重。这已经不是单纯记错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了。
    杰森：“有没有一种能大范围影响人记忆的魔法？”
    “这我不太清楚，”夜翼掏出手机，“但可以咨询一下专业人士。”
    打开聊天软件，看着掉光的信号，夜翼才想起来现在整座城市还处于失联的状态。
    “比起篡改记忆，你们不觉得，这更像是扭曲了现实吗？”BB的声音从大家的耳机中冒出来，听上去是一如既往的欢快，但同时却令人感到一丝危险。
    人类的记忆可以被修改，被覆盖，但一件事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相应的记录，存在的时间越长，留下的记录越多。
    比如韦恩集团发布会的录像，比如源纯的学籍档案，比如媒体拍到的大小姐出席宴会的照片，比如同学随手写下的日记中提到关于她的小事……这些点点滴滴的痕迹联系在一起，共同构建出一个拥有复杂社会关系的人。
    想要将源纯彻底抹去，就得能影响到这些社会关系中的每一寸节点。这期间到底会分出多少枝干，到底能追溯多远，谁都说不清楚。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会存在目的，”红罗宾试着分析，“为什么要抹掉她的存在？是想掩盖什么？”
    “你说的对，”杰森说，“关键在于，她当初到底是怎么……”
    怎么死的。
    “我只记得她比你……离开得早。”不止杰森，夜翼也不太想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单词。他按住额头，又感到脑海深处在隐隐作痛了。“早了大概……半年……？”
    “那是当然的，”红罗宾的通讯器自动开启投影模式，光线聚拢成一只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型BB。BB摇晃着小腿，用教鞭抵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杰森，眼神中流淌着不加掩饰的、准备看看好戏的趣味，“如果Master一直活的好好的，你又怎么会死呢？”
    杰森明显一愣，“什么意思？！”
    “哎呀，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BB捂住嘴，震惊地抽了口冷气。她皱起好看的眉，眼神中充满了谴责，“怎么会这样！你都不想想，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对你下死手。”
    杰森：“……”所以我频繁感觉到背后有微妙的杀气传来，这并不是错觉吗。
    “Master以堪称奇迹的手段，把你和她的命连在一起了。”BB用轻飘飘的声音说，“只要她活着，你永远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第87章
    “他真的太固执了, 那该死的坚持！”
    小丑仍然保持着平躺在床上的姿势，并没有对芦屋道满提出“把我松开”之类的要求，而是对着道满絮絮叨叨、甚至近乎疯魔地聊起了蝙蝠侠。
    “跨过那一步有什么难的呢？只需要朝着我开一枪, 砰！脑浆迸裂！就这么简单！”
    “我等这一枪等了那么久！用尽手段，他却还是忍到了现在, 他到底行不行？”
    “唉，前段时间我觉得我距离被他杀死就差一点点，可惜有人中途搅局……”
    听起来小丑在控诉蝙蝠侠很难搞, 不管他做什么，他都始终坚持原则, 意志犹如钢铁，坚决不为所动。
    但实际上，道满听出了一丝微妙的……怎么说呢……欣赏？
    这人一边想将对手由内而外, 激烈地彻底摧毁, 一边竟然忍不住被对手身上绽放的光辉吸引, 进而更加希望能看到他在泥潭中不断挣扎，却仍然无法抗拒地下陷，直至没顶的美丽模样。
    啊这，这熟悉的病娇感！道满瞬间警觉, 心想这不就是迦里那帮扭曲的Beast们对master的感情吗？
    既期待源纯在爱｜欲｜中彻底堕落沦陷，又期待她能坚持住本心，千万不要被迷惑。
    矛盾, 太矛盾了！矛盾得令人发笑！
    这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也有差不多的问题。
    “嗯嗯嗯！”装作认真的模样, 敷衍地听了半天后，道满适时问道：“所以, 你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小丑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道满已经简单解释过他为何会出现, 以及什么是圣杯战争了。但小丑并不关心这些, 在他看来，为了一只能许愿的杯子争夺厮杀是件可笑至极的事，难道他许愿蝙蝠侠杀了他，蝙蝠侠就会提着AK｜47对他哒哒哒一通扫射，把他打成筛子吗？
    就算真的会，他也不需要，那样做不仅没有丝毫成就感，还会令他的愿望掉加成低俗笑话，令小丑变为货真价实的小丑。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幸福只能靠自己，自己的愿望，当然要亲手去实现，才会在实现的那一刻，感到无比的幸福与充实啊！
    虽然小丑拒绝参与无聊的争夺游戏，但因为游戏而产生的全城大混乱，他还是要利用一下的，机会都塞到手里了，不用白不用。
    “除了送你离开这座监狱，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道满十分礼貌地询问再一次重获自由的小丑。
    “暂时没有，等我有了再联系你。”小丑一边对着玻璃上的投影整理自己的发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好的，祝你成功。”道满微微低头，身影淡入空气中。
    ###
    超人把黑门监狱转了一遍，只剩下最深处几座无人居住的空房间。
    超级听力扫了一遍，没听到多余的动静，超人本打算离开，但不知出于何种心里，他还是进去看了一眼。
    可能是因为“来都来了”。
    幸亏多看了这一眼。
    超人一推门，就撞上了紧张刺激的对峙的场景——
    全身包裹在黑漆漆的斗篷里、斗篷下摆空空荡荡，似乎没有下半身、看不清脸分不清性别的可疑人士后背几乎抵着天花板，整个人像气球般轻盈地飘在半空，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苍青色薄雾，雾气翻腾浮动，组成一只只挣扎着往外伸展的人手形象；
    在斗篷人的斜下方，红A双手持刀，犀利的目光如机｜枪准星，死死锁定目标，全身肌肉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红A？你怎么在这儿？”超人惊讶道，“你也被召唤了吗？怪不得那边没看到你。”
    红A用余光瞥了超人一眼，没吭声。
    “他也是迦勒底的？”感知到斗篷人散发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超人微微皱眉。
    看来蝙蝠侠的担心很有道理，他果然是对的。
    “不是。”红A干脆地回答，“我不认识他。”
    超人：“……啊？”
    “可……可是，”超人露出茫然的神色，“迦勒底的master说，在这场拟圣杯战争中被召唤的，都是她的从者啊。”
    “她就爱犯经验主义错误，”红A毫不客气地说，“我面前这家伙显然跟她没半点关系。”
    “小心别碰到他周围的雾，”红A又提醒道，“他要动了。”
    话音未落，斗篷人猛地收缩到极致，又“砰”地炸开，浓郁的烟雾瞬间扩散，试图填满整座房间。
    红A：“……草！”
    ###
    BB轻飘飘说出口的话，落进杰森的耳朵里，却让他有种被人迎头抡了一锤子的懵感。
    由光影构成的、坐在红罗宾肩膀上的紫发小人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杰森渐渐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整个世界的声音正从他周围飞速逃离，很快他就陷入了近乎绝对的寂静中，唯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愈发清晰。
    恐惧在寂静中悄无声息地蔓延。
    从字面理解BB所说的“生命链接”，大概是两人共用一条命的意思，那这不就糟了吗？万一我打架的时候被捅了一刀或者挨了一枪，她岂不是连带着也得遭殃？
    杰森绞尽脑汁地回忆两人从相遇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试图找出证据证明BB只是在吓唬人。
    他虽然没见过真正的从者，但从源纯认真地问扮演中不难看出来，那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对master抱着一些奇怪的感情，而BB更是源纯亲口认证过的小恶魔，嫌弃他进而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杰森越想越不安，因为事实是家里的医药箱的确很久没被动过了。
    他以前出门夜巡，跟黑｜帮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挨｜枪｜子、断胳膊折腿，都是家常便饭，强如蝙蝠侠也不是每次都能在武德充沛的阿卡姆精神病们手下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但自从被源纯捡走后，他真的，没再受过重伤。
    “……喂，杰森·陶德，你发什么呆？”长篇大论说了半天，却发现杰森逐渐两眼发直，BB鼓了鼓脸颊，露出不满的神色，提高声音喊道，“听到我的话了吗？”
    杰森回过神，一把抓向BB。他毫不意外地抓了个空，投影小人化为星光从他的指缝间流走，又在红罗宾的脑袋上重新聚拢。
    “如此对待一位可爱的女孩子，真是太没有礼貌了。”BB挥舞着教鞭谴责。
    明明是虚空教鞭，红罗宾却有种脑袋被抽得好痛的感觉。
    杰森死死盯着BB，自己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直接去追赶大部队了。
    “唉，怎么是这个反应？”BB挑眉，“竟然不问我吗？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
    “不，他这个表现就是生气了……”望着杰森的背影，夜翼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人生气会体现在脸上，有些人生气就不那么明显，杰森显然不是当场发泄出来的性格，他也没理由对着只是点破事实的BB倾泻怒火，只得把一切都憋在心里。
    “问你你会说吗？”红罗宾幽幽地说。
    BB俏皮地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比偶像还闪耀的wink，“我知道的都说了哦。”
    红罗宾没指望能从BB的嘴里问出什么，他决定回到蝙蝠洞后亲自调查。
    这已经不是单纯涉及到源纯的私事了，如果事实真的是整个哥谭都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刻意忘记了她的存在，那大家实际遗忘的东西只会更多。
    ###
    要问哥谭还有哪儿是安全的，除了韦恩庄园，也就只剩下冰山俱乐部了。
    在源纯指挥着达芬奇Lily的马甲兢兢业业干了一个多月后，冰山俱乐部已经被改造成了坚实的堡垒，之前能防防炮｜击，现在大概可以轻松抵抗导｜弹。
    “可是冰山俱乐部离得有点远。”源纯边说边看向金闪闪，无论眼神还是言语都在疯狂暗示，“我不想走了。”
    没开车出门是最大的失误，决定了，这就派出达芬奇Lily去学习如何制造蝙蝠车！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竟妄图支使本王抱着你。”
    源纯：“……？”我只是想要乘坐你的维摩纳，而不是乘坐你。
    源纯风中凌乱，好心的拉二刚要表示金闪闪不可以那他可以，就见黑着脸的杰森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把抓住源纯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杰森？”源纯愣了一下，小跑着茫然地跟在后面，“怎么啦？”
    拉二：“……？”
    拉二缓缓举起权杖。
    “不至于不至于，”梅林赶紧劝阻，“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嗯？”拉二敏锐地觉察到异常，他犀利地问出关键问题，“他俩什么关系？”
    梅林微笑的表情隐隐有碎裂的趋势，他心想这修罗场明明该源纯独自面对，最后怎么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只是个毫不相干的、纯粹的吃瓜人啊！
    金闪闪是没法求助了，他不亲自下场拆CP就是胜利；亚瑟也不太靠得住，这位金发王子……国王……骑士……总之是个帅哥——的定位一直在爹和男友之间疯狂摇摆，模糊不清，指不定哪天就跨过了危险的界限；库丘林则更是不靠谱，完全不考虑。
    梅林看了一圈，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始皇帝身上。
    始皇帝接收到了梅林的眼神，淡定地对拉二解释道：“是太子妃的候选人。”
    拉二自动把太子转换为他女儿，顺滑地理解了始皇帝想表达的含义。
    他很不满意，“为什么不是候选人之一？”
    “你也这样想吗？”始皇帝露出找到了挚友的惊喜表情，“只有一个果然还是太少了！”
    这俩人在金闪闪嫌弃的注目下，旁若无人地讨论起该如何骗源纯去相亲的事。
    拉倒吧，家里三百个从者都相不动，本王出马都不好使，你们还打算让她去相谁？
    梅林：“……”算了，就这样吧，好歹没打起来。
    ###
    源纯被杰森牵着，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杰森的侧脸上，感觉这个此刻面无表情的帅哥心情非常不爽。
    但这股不爽不是冲着她来的，倒像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杰森终于不走了，他背对源纯站着，安静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转过身，双手按住源纯的肩膀，推着她不断倒退，直至靠住墙。
    源纯对这个套路已经很熟悉了，虽然不知道杰森为什么忽然要亲，她还是微微抬头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听听他这次又要找什么理由。
    现在不是刚起床，与早安无关；尽管是晚上，但并没有人打算睡觉，也不能算晚安……
    杰森俯身逼近源纯，眼底翻腾着压抑的情绪，显得有点凶，他的语气也凶巴巴的，“你……”
    源纯完全不害怕，她眨巴眨巴眼睛，鼓励地看着杰森，明晃晃表达出“你说，我听着”的意思。
    几秒钟后，杰森挫败地垂下脑袋，额头抵住源纯的肩膀。他应该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源纯感到温热的气息拂过脖颈。
    “跟哥哥吵架啦？”源纯猜测。
    她没注意到夜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她，却很快发现杰森、夜翼和红罗宾结伴落在了最后。
    从雾河出来后杰森没再把口罩扣回去，就意思意思戴了个多米诺面具，夜翼只要不近视一千度，怎么也能认出他来。
    “不是。”杰森闷声回答，过了几秒，他改口了，“……算是吧。”
    杰森本来想问问源纯，BB说的是真是假，但源纯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也没用。
    如果不是雾河中流淌的回忆将他拽入梦境，他也不记得。
    不记得在十二岁那年，拽着一个呆呆的傻姑娘在屋檐下躲雨。
    源纯不太了解杰森和韦恩家的生态，没有贸然做出评价，劝他想开点之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杰森很快收拾好心情，决定先把他在雾河中梦到的事告诉源纯，说不定她听到后能想起点什么。
    然而他刚吐出一个单词，就被源纯捂住了嘴，“嘘！”
    杰森：“……周围有人？”
    “不是！是天大的好事！”源纯的眼睛“唰”地亮起来，抓着杰森晃了晃，露出一副幸福得快要冒泡的荡漾模样，“是我妈！他联系我啦哈哈哈！我就知道他爱我！”
    我的神级大厨！全能管家！幸福美好生活的领路人！
    第88章
    在有过几次被雾迷倒的经历后, 超人已经分外小心了，奈何他对雾的了解还是不够充分, 也没多少有效的防御手段——屏住呼吸不吸入雾气根本没用，这玩意儿似乎通过皮肤接触就能起效，实在是太可怕了！
    雾气对超人的特攻程度看起来跟氪石差不多，总之他没撑多久就晕了。
    红A则努力坚持着。他有概念武装“赤原礼装”作为防护，自身的魔免虽然微弱，好歹还是有的，本来在源纯的御主加持下, 这个数据能达到B ，但这次召唤暂时屏蔽了他与源纯之间的契约, 对魔力就从B 掉到了正常的D。
    敌人可以在雾与人两种状态间随意切换，暂时找不到弱点, 速度不算快，胜在出其不意…
    红A一边不断地用刀回击从雾里冒出来偷袭的斗篷人, 一边冷静地分析，寻找制胜或撤退的机会。
    想着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的临时御主是谁？
    “以令咒之名……”
    嘶哑得不似人声的话从前方幽幽飘来，房间里的雾气已经非常浓烈了, 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景, 红A拖着昏过去的超人退到墙边, 右手旁不远处是门，他们很快就能离开。
    “杀了超人。”
    令咒凝结的锁链牢牢缠住红A的灵魂, 像提线控制木偶那样，操纵他缓缓地举起刀, 一点一点落下……
    怎么回事！红A难得感到震惊, 不是因为他的临时御主是眼前这团神秘的、连脸都看不见的雾, 而是因为临时御主的命令竟然对他强制奏效了。
    迦勒底的令咒是圣杯战争令咒的劣化版，对从者的约束力小的可怜，也就上上增益buff加加血，只有在源纯手里，它才能发挥原本的作用。
    与令咒无关，只因为下命令的人是源纯。
    临时御主什么来头？竟然能达成跟源纯差不多的效果，简直就像她本人亲口说的……
    可惜再怎么像也不是，令咒的约束随时间逐渐减弱，而这个时间非常短暂，红A的刀挪到超人的胸前时，他已经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红A反手把刀朝着声音的源头掷出，同时施展投影魔术，用复制版本的万符必应破戒捅了自己一下。
    临时束缚彻底断开，他迅速感受到熟悉的魔力冲破屏障，沿着原本的契约奔涌而来，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能量，将他彻底填满的同时，还把之前残留的临时御主的气息全部碾碎，覆盖得一干二净。
    红A活动了一下手腕，抓住超人，给源纯发了消息，果断选择撤退。
    即使阅读了红A卡的记录，对雾有了初步的认知，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对抗方法。
    在异度空间中，雾的力量连源纯都能压制，更别说依靠源纯供魔才能存在的他们了。
    亚瑟王那把解封后的星之圣剑倒是能净化雾，但誓约胜利之剑的级别太高，他不能完全投影。
    总之，还是跑路吧，麻烦交给专业人士来。
    源纯关键时刻总是很给力，根本没有询问乱七八糟的问题，红A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做的。
    但身型彻底消失的前一秒，红A忽然感知到彻骨的寒意降临了，是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无声无息地出现。
    满屋翻腾的雾环绕着红A，凝聚出一支支灰蒙蒙的箭，箭尖的造型很特别，似乎缠绕着什么东西。
    红A的瞳孔猛地收缩。
    万箭齐发，但落空了。
    红A和超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斗篷人从雾中浮现，对着飘浮在半空的人深深鞠躬：“殿下，他们跑了。”
    被称为殿下的人保持着一只手前抬的姿势，宛如生锈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地转过头。
    黑如深渊的长发从脸颊旁垂落，露出她线条柔和的下巴，和手掌宽的、蒙住眼睛的布条。
    “令咒……”她的声音也很沙哑，带着奇妙的优美韵律，但仔细听会令人神情恍惚。
    “您的令咒对他们的确具有非常强的约束力，”斗篷人恭敬地回答，“但不知道是不是您将令咒转移给我控制的缘故，约束效果持续的时间很短暂。”
    殿下缓缓放下手臂，过了一会儿，又说：“Saber……斩断了……契约……”
    斗篷人明显一愣，召唤红A的不是他，他也就没发现红A已经脱离掌控了。
    “需要把他抓回来吗？”
    殿下慢吞吞地摇头，“……没用。”
    本来就是别人的从者，除非她吞掉源纯，否则根本无法控制迦勒底的人。
    “那就麻烦了。”斗篷人叹道，“他似乎认出了您的箭。”
    房间的门被轰开，浓雾沿着走廊不断扩散污染。
    “没关系……”殿下的身影缓缓变淡，“她会……来的……”
    ###
    杰森深切地了解红A在源纯心里的地位有多高，那可是源纯第一个介绍给他认识的从者，第一总是特殊的。
    最关键的是，源纯叫他妈，都不用四舍五入，这就是丈母娘啊！
    老丈人可以有很多个，丈母娘只有一个！
    ……大概？
    “他老人家传达了什么指示？”杰森礼貌地询问。
    源纯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表情忽然变得古怪呆滞，她张开嘴又闭上，如此反复三次，才慢吞吞地回答：“他说‘草’。”
    杰森：“………”
    这是个假的丈母娘吧？怎么如此不正经！
    杰森和源纯面面相觑。
    “你俩的加密通话能公放吗？”杰森问。他实在是想知道红A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如此崩人设。
    因为源纯每天吃饭时不吝溢美之词长篇大论的吹嘘——源纯管这叫吃水不忘挖井人，别人感谢上帝施舍，她赞颂红A恩赐——现在在杰森的印象里，红A是个进能双持发｜核｜弹、退能家政一百分，酷帅狂霸拽人狠话不多，慈祥又冷酷的男人。
    虽然他根本搞不懂完全相反的形容词能怎么毫无违和感地揉进一个人的性格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饭吃就行了。
    “他主动联系我，我拉不了其他人，”源纯摇头，“而且你不是从者。”
    杰森感到有些遗憾，他猜测道：“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7V7的拟圣杯战争，职阶不能重复，己方的从者还差一个Saber。红A，听名字就知道是Archer，那只能在对面了。
    而对面都是一群妖魔鬼怪……
    源纯也是这样想的，她微微合眼，集中精神，沿着红A联系她时留下的一缕魔力流动的痕迹反向追踪，一路寻找他目前所在的具体位置。
    就在她即将成功的时候，礼貌问候了一句就陷入沉默中的红A终于又出声了，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急切：【master，召唤我！】
    话音未落，源纯敏锐地觉察到后背的令咒燃起了炙热的温度，将横在她和红A之间的屏障灼烧殆尽，两人的联络骤然加强。
    源纯猛地睁开眼，眼中泛起闪烁的流光：“以令咒之名，回到我身边！”
    旋转的狂风聚拢成人形，红A从风中现身，单膝跪地。他一手撑着刀，一手拎着昏迷的超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妈——”源纯扑过去抱住红A，刚一上手感觉不太对，她仔仔细细摸了两把，震惊道，“你怎么变成Saber了！”
    Archer变Saber，这等于失掉了基本的灵魂——红S听上去怪怪的，哪儿哪儿都不对。
    “弓系竞争太激烈。”红A抽了口冷气，神色木然地说。
    其实剑系的竞争更加激烈，光阿尔托莉雅们就能打得天翻地覆，但她们都陷入了思维定势，一股脑儿地争起了跟源纯同一阵营的名额。红A思路放宽，格局打开，趁着其他人混战，直接跳了黑方的坑。
    对经常战术性反水的红A来说，阵营都是浮云。
    红A本来没想改职阶，可黑方Archer有人了，他在脑子里数了一遍，也没发现是谁。
    源纯：“……”行吧。
    Saber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红A成天拿着两把刀duangduang剁菜，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根正苗红的弓兵。
    源纯还想再蹭蹭红A，表达一下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之情，但她嗅到了一阵涌动的血腥气，整个人动作一顿。
    “你受伤了？”源纯摸了满手血，她按着红A的肩膀让他低下头，看到他背后的衣料被撕开了，露出一块狰狞的伤口，浓郁近黑的鲜血正汩汩流淌。
    红A抽了口冷气，“……还是没躲开。”
    攻击他的斗篷人身法诡谲，还总能出其不意地化为一片轻盈的雾；他拖着超人跑路，对方的体重实在沉得离谱……种种劣势叠加，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认出了最后从雾中射出的箭簇。
    源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先是库丘林，然后又是红A，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一次次踩着她的底线雷区疯狂起舞，终于成功将她的火气勾了起来。
    源纯抽出属于红A的卡牌，直接按进他的胸口中。温柔又纯粹的魔力彻底覆盖了他的身体，将其从内而外重新塑造。
    其实用不着这么大手笔，红A不像库丘林被击碎了灵核，他的伤势看着凶险，但对从者来说远不到致命的程度，用一般治愈术就够了。源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敌人通过伤口给红A隐秘地下毒，等之后再发作怎么办？她要杜绝一切潜藏的危机。
    痛楚在魔力的修复下飞快消退，红A揉了揉肩膀，眼底淌过一丝暖意。
    “我是在黑门监狱被召唤的，”红A开始交换情报，“除了我之外，黑门监狱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从者，他全身都裹在斗篷里，可以把身体变成雾。”
    这个描述令源纯和杰森都感到很熟悉，两人对视一眼。
    红A注意到源纯的举动，知道情报是有用的，他继续说：“他引发了监狱的暴动，我制止了他，之后超人来了，我和陌生从者打了一架，之后……”
    说到这里，红A停顿片刻，眉头微皱，但还是没有隐瞒，“假设斗篷从者是A，被你召唤前，有另外一个神秘的B出现了，我后背的伤是他干的。”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B出现，但红A敢肯定他来了。B和A的气势完全不同，再浓烈的雾也阻挡不住B身上的汹涌磅礴的恶意。
    简直就像直面了洞开的黄泉之门……红A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跑得快，他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狗哥也被袭击了。”源纯把库丘林遇袭的事简单告诉红A，“父王当时在场都没反应过来，速度可真快。”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没那么警惕呢？”红A慢慢地说。
    源纯：“你发现什么了吗？”
    红A：“让我看看你的武器。”
    源纯虽然奇怪，但还是从背包里掏出了武器——天之锁、迦耶伯格、梅林手搓量产的剑，贤王送的大斧头，以及两把大｜狙和一把大种姓之刃。
    源纯：“对不起这是杰森的。”
    杰森：“喜欢就送你了。”
    红A：“……”
    这种时候就不要趁机给我塞狗粮了！我都没问你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不是这个，”红A单手扶额，“是你以前用过的箭。”
    “哦哦，你早说啊！”源纯打了个响指，放出的魔力环绕着她，凝聚成一支支精致小巧的箭簇，白银的箭尖上缠绕着翠绿的枝条。
    源纯打架的大部分套路和招式都是迦勒底的从者们教的，比如跟乌鲁克斧王学斧子，跟阿瓦隆剑圣学剑，跟以色列拳皇学打拳……
    不对，以色列拳皇暴露身份后就躺了，拳法是知名不具的盖提亚教的，但问题不大，反正都是所罗门的拳法。
    除了箭术，在来迦勒底前，源纯就会一种特别的箭术了。
    “最后攻击我的，就是这个。”红A语气凝重。
    源纯：“……”
    思考了半天的内奸，结果抓到我自己头上了？
    第89章
    源纯和红A面面相觑, 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尴尬在流淌。
    主要是源纯尴尬，红A的神色挺严肃的，似乎在考虑非常重要的事。
    “去看看吧。”确认超人并无大碍, 杰森拍拍手站起身, 出声打破僵局，“我比较在意红A先生提到的斗篷人——你笑什么？”
    杰森无奈地看向源纯。
    源纯一手捂着嘴, 一手摆了摆,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对他的称呼很有趣。”
    那不然我怎么称呼呢！杰森谴责地注视着源纯。
    源纯笑够了, 老老实实介绍：“他姓Emiya, 是我最亲爱的妈。”
    “最亲爱”和“妈”被特意重读。
    杰森再一次感受到了红A的地位有多重要。
    “叫我Emiya就好。”红A顺着源纯的话对杰森轻轻一点头，态度礼貌且疏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第一次听到源纯叫妈妈, 红A大惊失色，随即面露无奈，絮絮叨叨教育她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男的不是妈。
    源纯的回答是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充满了青春期少女的叛逆。
    之后两人每次交流, 不出十句话就要往妈妈的问题上拐一下弯, 如此反反复复拉锯一整年，最终以红A的彻底妥协而告终。
    他不妥协也没办法，开膛手杰克、童谣等的小孩子从者们已经开始跟着源纯叫他奶奶了，老妈子形象彻底深入人心。
    总之, 现在遇到源纯在外人面前叫妈的情况, 红A就淡定地答应, 源纯都不尴尬, 他有什么好尴尬的。
    倒是杰森的表现竟然如此自然, 源纯到底在他面前强调了多少次啊！红A敏锐地警觉起来，开始不动声色地在脑海里狂翻卡牌记录。
    “Emiya先生，”杰森嘴角一弯，似笑非笑地看向源纯，他终于找机会问出了这句话，“跟你一个名字呢。”
    “看你这话说的，我当然跟我妈一个姓了。”源纯理直气壮。
    杰森：“……”
    可恶你听不出来我什么意思吗！
    “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杰森微笑。
    红A听了这话都感到惊讶，他挑了挑眉，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我没说过吗？”源纯微微睁大眼睛，跟杰森对视几秒，紧接着心虚地挪开目光，视线四处飘忽，“……好像确实没说过……”
    当着红A的面，杰森没有太放肆，只意味深长地说：“我记下了。”
    “咳，”接收到源纯求助的小眼神，红A转移话题，“斗篷人怎么了？”
    “听你的描述，他有点像我们之前遇到的Fog组织的人。”源纯赶紧接话，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可他已经死了。”
    被控制自｜爆，炸开的光甚至将哥谭的黑夜照耀成了白天。
    红A配合卡牌留下的记忆，顺利理解了源纯的意思，“死了不代表不能出现。”
    整个迦勒底，除了源纯、玛修和昏迷的罗曼医生，就没一个活人。
    “说的也是，”源纯皱起眉，“我还以为能被召唤的只有咱们迦里人……呢……”
    源纯轻轻抽了口冷气。
    杰森：“怎么了？”
    “攻击你的武器跟这个差不多。”源纯一手握住红A的手臂，一手托着用魔力凝聚的箭。
    红A点头。
    源纯接着说：“你本来想以黑方Archer的职阶降临，但是Archer的名额已经被占了。”
    红A继续点头。
    源纯：“这是箭。”
    红A：“嗯……”
    源纯：“所以……”
    杰森跟上了思路，“你想说黑方Archer……是你？！”
    “不确定，只是基于现有情报的推测，也可能是斗篷人。”源纯思索着。
    杰森神色茫然，“可你还活着啊。”
    “英灵座独立于时间之外，”源纯解释，“不论过去或未来，只要登上英灵座了，都有机会被召唤，虽然这种机会非常稀少。”
    红A：“……”你解释就解释，看我干什么。
    所幸杰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源纯偷瞄红A的小动作。
    “瞎猜也没用，还是去现场看看吧。”源纯叹了口气，回去找其他人汇合，准备向黑门监狱进发
    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也不会改变现实，总要去面对。
    杰森的脑子乱糟糟的，有无数问题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他追上源纯，“就算是未来的你被召唤了，也不至于性格大变吧？”
    神秘又可怕的从者B先杀库丘林再袭击红A，以源纯对迦勒底护犊子的态度，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多大的仇才能让她干出这种事。
    源纯：“可以剥夺从者的理智，将其转化为狂战士职阶，这样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了。”
    其实还是很牵强，但目前也没有别的解释……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感觉不太对。
    源纯：“我们是不是……”
    杰森：“忘记了什么……”
    停下脚步，两人默默回过头，看到那么大一只超人低着头靠在冰冷的墙角，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之前带他一起过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红A平静地说，“我筋力只有D。”
    “我……可以自己走……”超人睁开眼，揉了揉脑袋，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觉得脑袋晕晕的，好像人还有一半停留在被雾淹没的房间里。
    “虽然但是，那种雾气对普通人的侵蚀速度也达不到这么快吧……”源纯嘀咕着往超人的手里塞了颗卢恩石，顺手吸干了他身体中残余的雾。
    对上超人宛如阳光灿烂金毛犬的笑容，源纯越想越心生怜爱之情。明明是特别能打的正义联盟扛把子，超级英雄里的老大哥，撞上Fog这种全员玩魔法的犯罪组织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倒霉，每次勤勤恳恳赶来救场，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雾各种放倒。
    超光速飞行、热视线、冷冻呼吸，这些难道还不算魔法能力吗？既然会魔法，多多少少也该有点魔抗……
    红A：“说不定对他有特攻。”
    “那我给你搓两件礼装吧，可以抵抗魔法攻击的那种，”源纯打量着超人的身材，“想要什么？”
    超人笑着婉拒，“谢谢你，但是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源纯双手交握抵在胸前，眼神微微泛光，“请务必接受，我也想试试抱大腿躺赢的感觉！你这么强的战斗力，不能一直被ban啊！”
    超人：“……”
    他哭笑不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超人对礼装没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只要源纯觉得合适。
    源纯想起了装满娃娃机的超人一代二代各种代制服，有些制服的造型十分有特点……
    【妈，你看这个行吗？】源纯把脑子里的画面传递给红A。
    红A看到了一只大号的红色胖次，恨不得自己是瞎的，【你终于疯了吗？】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男朋友。】红A威胁。
    【喔，你这么快就承认他了！】源纯很高兴，【我就知道你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
    红A：【……呵呵。】
    想得美，早着呢，我就等你那帮老婆们赶紧找过来，我好看好戏。
    ###
    杰森拉着源纯跑了，没一会儿回来，多出两个人。
    红A黑着脸走在最前面，一副拒绝跟源纯交流的模样，超人则不明所以地跟在最后。
    “哟！”梅林举起手欢快地跟红A打招呼，随即问源纯，“master，要去黑门监狱吗？”
    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牢房里弥漫的诡谲雾气，超人神色一凛，“嗖”地飞走了，“我先去看看！”
    如果雾气扩散污染了整座监狱，那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什么情况？”源纯问。
    梅林语气轻松：“没情况。”
    源纯：“……？”
    梅林：“红A被你召回来后，那两位就离开了。”
    源纯总感觉不太对，“他们就没做点什么？”
    梅林淡紫色的漂亮眼睛里泛着金属般冷冽的光泽，“他们的目标是干掉你的从者，人都跑了，还能做什么？”
    源纯跟梅林对视片刻，轻声说：“好吧，但我还是要去看看。”
    小鸟们觉察到了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夜翼悄悄蹭到杰森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声问：“什么情况？”
    杰森摇摇头，心说我哪儿知道，要么在打哑谜，要么在心灵沟通。
    夜翼盯着杰森的脸看了一会儿，品出一丝柠檬的味道。
    ###
    黑门监狱。
    这里跟超人和红A离开前的情况差不多，动乱被及时镇压，狱警们忙碌地善后，清点罪犯人数，整理物资，应对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的危机——鬼知道哥谭什么时候才能解封。
    戈登跟典狱长交流情报，偶尔目光四下扫视一番，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不太对劲。】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出现在戈登的脑海中。她一直隐身跟在后面，没被任何人察觉。
    【怎么了？】戈登精神一紧。
    【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阿尔托莉雅沉思，【总之我做好战斗准备了，请放心。】
    戈登：【……】更不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嗖”地掠过，差点儿掀翻了狱警刚刚摆正的小黑板。
    超人骤然出现，挥挥手跟戈登打了个招呼。
    戈登：瞬间安心。
    不只是戈登，典狱长也明显松了口气，他用手背擦擦汗水，朝超人投去充满希望的眼神。
    觉察到戈登心思微妙的变化，阿尔托莉雅：“……”
    她的好胜心被激发了！
    超人正打算说什么，黑暗中又走出一只蝙蝠侠。
    戈登：稳了，这下稳了！
    蝙蝠侠开门见山，“情况如何？”
    典狱长主动汇报起各项损失，蝙蝠侠认真地听着，从中收集需要的情报，并不发表意见。
    【我去转转，】阿尔托莉雅说，【有事联系你。】
    既然蝙蝠侠和超人能让戈登和典狱长感到安心，就说明这两位确实非常厉害，足够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阿尔托莉雅凭着直觉，一路走进了监狱最深处。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听不见狱警的抱怨、犯人的怒骂，就连呼吸和心跳都无影无踪。
    阿尔托莉雅握紧剑，谨慎地踏出一步。
    空间如流水般波动起来，一条全新的走廊出现在原本属于墙壁的地方。
    第90章
    阿尔托莉雅感觉新走廊的深处有股微妙的气息在勾引她, 深入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知道这座监狱有古怪, 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 心想来都来了，又不能回头，只好进去看看, 幸亏我已经提前通知了master……
    等等，阿尔托莉雅的神色微微一僵, 我似乎，好像，仿佛……没有联系master。
    金发少女呆呆地站了片刻，回过神来，赶紧尝试给源纯打心灵电话，但精神链接那一头的源纯宛如掉线了，毫无回应。
    其实掉线的是阿尔托莉雅，来路被封闭的时候, 她就隐隐意识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阿尔托莉雅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
    跟着戈登进入黑门监狱的一路上, 她都在思考盖提亚的举动和杀生院的谜语，想知道他们到底了解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关于master的秘密。
    作为第一位被源纯从卡池里捞出来的从者——玛修是学妹, 不参与排名——阿尔托莉雅知道一些大部分从者都不清楚的秘闻。
    比如源纯最开始的外表不是现在这样，她是从达芬奇制造的人偶中苏醒的。
    那具人偶本来是达芬奇给自己准备的身躯,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对其修修改改, 使其终于达到了艺术品的标准。但就在达芬奇高兴地对着来看热闹的罗玛尼宣布完美人偶完工，并决定转移进去的下一秒, 完美人偶缓缓睁开了眼睛。
    罗玛尼：“……她醒了。”
    达芬奇：“？？？”我做的不是人造人啊！
    罗玛尼和达芬奇对这只奇怪的人偶进行了全方面的研究, 试图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讨论后, 他俩得出了结论：是个外来的强大灵魂在合适的时机恰好占据了这具身体。
    “你是谁？”达芬奇好奇地问人偶，“怎么进来的？”
    以迦勒底的防卫技术，陌生灵魂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偷偷摸进来，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
    人偶坐在床上，看着玻璃窗外肆虐的暴风雪，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声回答：“源纯。”
    达芬奇记下这个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又过了很久很久，源纯收回目光，漂亮的深红色眼眸空洞虚无，“不记得了。”
    无论怎么探测，源纯的脑子都宛如一张纯净白洁的纸。达芬奇确认源纯是真的不记得后，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恢复她的记忆，但一直到源纯解决了地球白纸化，达芬奇也没能成功。
    迦勒底坐落在南极大陆，源纯的脑子比罗玛尼的钱包还空，不用思考都能得出“把她赶走后她肯定活不下来”的结论。源纯虽然出现的方式很古怪，但人整体无害，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不给她喂饭她都不吃东西……
    理由这么多，其实打动达芬奇的只有一条，源纯目前栖居的那具身体，本来是达芬奇给自己准备的，倾注了她毕生的心血，几乎掏空了她的全部家底。
    “我是不会扔了她的！”达芬奇紧紧抱着源纯，激动地对罗玛尼表态，“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她是我的财产！”
    罗玛尼：“……”
    总之，在达芬奇的强烈要求下，罗玛尼暗搓搓瞒下了源纯的存在。恰好那会儿迦勒底正在满世界征集（坑蒙拐骗）御主，罗玛尼跟当时的所长之间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罗玛尼其实是获得圣杯战争胜利后许愿成为人类的所罗门王，他曾是所长的从者——他走了后门，偷偷给源纯伪造出一套身份，将她合理地留在了迦勒底。
    反正迦勒底召集的从者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多源纯一个自闭少女也不显眼。
    这个可以用日行一善来形容的举动，在不久的将来挽救了迦勒底，也挽救了整个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源纯的自闭症状逐渐得到缓解，她开始尝试跟身边的人沟通，还展现出了极强的魔术天赋。
    而她用天赋干的第一件事，是对着镜子把脸完完全全地改了。
    看到大变样的源纯，达芬奇认真欣赏美女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丝心痛，“我捏的脸不好看吗？你就这么不喜欢！”
    那可是蒙娜丽莎！人类文明史上的瑰宝！单靠神秘微笑就倾倒众生的女人！
    “好看，不是我，”源纯用手当梳子，将自己柔顺如浸过月光的白发分成两把，她的手指慢吞吞地挪动着，尝试将头发绑起来，“他们会，找不到我。”
    “哦？”达芬奇立刻不哀嚎了，她凑到源纯身边，好奇地问，“他们是谁？”
    源纯认真跟头发做斗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梳头这么费劲儿，只是绑双马尾而已，明明——
    等待回答的达芬奇看到源纯动作一顿，本来还算灵动的眼神也失去了光泽，明白这是又死机了。
    “真的不是人造人吗？”达芬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简直就是把XP系统塞进了Win10的电脑里，版本太过老旧，浪费了新设备的机能。
    当然在遥远的未来，达芬奇会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事实其实是相反的，是超规格的系统被塞进了难以发挥她全部功能的落后机体中。
    直到快吃晚饭时，源纯才恢复过来，她对着镜子一看，发现有人给自己梳了个特别可爱的双马尾，发根处用头发仔仔细细地缠出发包，还插｜了两朵红色的小花花，白发配红花，明亮又娇俏。
    “是罗玛尼帮你梳的啦。”达芬奇端着茶路过，注意到源纯脸上难得出现的困惑，好心解释。
    源纯摸了摸软软的发包，嘴角自然勾起，流露出一抹很开心的笑，她用肯定的语气说：“罗玛尼，是好人。”
    达芬奇：“……”啧啧，恭喜罗玛尼获得“好人卡”一张。
    达芬奇一直想打听清楚源纯神秘的身世，每每发现她的行为举动表露出异样，就会认真记录下来，询问并推理——
    在源纯还每天发呆的时期，看到罗玛尼或者玛修给她喂饭，达芬奇：“这么习惯被喂饭，以前肯定是位娇柔的大小姐。”
    罗玛尼&玛修：“……”你认真的吗？她只是个无辜的小傻瓜而已啊！
    在源纯能跟人交流的时期，看到源纯举着头绳跑去找罗玛尼，达芬奇：“梳头也要别人来帮忙，大小姐实锤。”
    罗玛尼：“……”她只是卡机了，你之前还抱怨她的灵魂匹配不上你制造的完美人偶，这才导致总卡机。
    在源纯彻底恢复正常，带着从者们征战特异点和异闻带的时期，看到源纯花钱不眨眼，从来不砍价，达芬奇：“大小姐……”
    罗玛尼：“……”你看看她都管谁叫爸爸！都是他们惯的！
    推测来推测去，达芬奇也没能推测出有用的东西。
    思及往事，阿尔托莉雅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微笑，但她很快从回忆中脱离，回到了眼下的困境。
    梅林说这个世界是源纯本来生活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令她失去了过往整整十五年的记忆，只剩下灵魂漂流到了迦勒底？
    杀生院说这座城市的灵脉质量本来不高，是被喂养成现在这样的，还要把圣杯挖出来献给源纯。
    灵脉可以被喂养吗？或者说，这本来就不是灵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某个可怕的猜测从心底悄悄浮现，阿尔托莉雅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握紧剑，神情坚决地往前走去。
    源纯是她发誓要守护的master，有关源纯的过去，她来迟了无从参与，但是现在和未来，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吞噬了阿尔托莉雅的身影，等她走出足够远后，走廊忽然缓缓蠕动起来，黏腻的液体从上往下流淌，漫过地板，将两侧的墙壁粘合为一个整体。
    ###
    几方势力汇合后，源纯身边的人马达到了空前强盛的状态。
    她觉得这个阵容都可以直接去推Boss了。
    “本王要回去睡觉了。”结果金闪闪这样说。
    你平时打游戏兴起，别说熬夜，连熬两三天都不觉得累，这会儿倒困了。源纯心里的小人默默撅起嘴，但她转念一想，睡觉也好，只要不搞事，金闪闪干什么都行。
    “那余跟你一起。”拉二也宣布道。
    源纯的头顶缓缓飘出一只问号。她知道两位古代王关系好，但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好到了可以一起睡觉的地步？
    难道我从刑部姬那里偷偷摸摸高价收购的拉二闪本子是真的？
    “还有人要睡觉吗？”源纯干脆直接问了。其实她出门用不了那么多从者，带一个就够毁天灭地了，带一帮人，打起架来也是一个人干活，其他人充当气氛组围观，给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同时，还极具侮辱性。
    “回去睡吧，”库丘林用肩膀撞了撞夜翼的肩膀，“巡逻交给我们。”
    今天只是哥谭被封锁的第一天，不趁现在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后面决赛圈了，根本扛不住。
    “弱小的人类就不要熬夜了，”坐在红罗宾头顶的BB附和道，“有BB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红罗宾露出怀疑的神色，“你该不会是想等我们睡着了，好做点什么吧？”
    BB皱起好看的眉，“你那不聪明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呢？竟然这样质疑BB的好心！太过分了蝼蚁！”
    第一次被人说不聪明的红罗宾：“……”恼羞成怒，这绝对是被看穿了目的的恼羞成怒吧！
    夜翼则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源纯说从者不需要休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由从者守卫夜晚都更合适，他也就没推脱，而是诚恳地表示了感谢。
    那边红罗宾还在跟BB斗嘴，斗着斗着，红罗宾神色一凛，在虚拟屏幕上确认什么后，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呃，可恶，休不了了。”
    夜翼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
    “阿卡姆那边发消息说，小丑越狱了，”红罗宾在虚拟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通，将情报转给蝙蝠侠，“Bat不是刚刚看过，没问题吗？”
    本来有休息的机会，现在没了，夜翼的心情也很不爽。但工作还是要做，必须在小丑把整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前将他抓回来。
    “小丑？”捕捉到熟悉的名字，源纯周身的气势忽然变了，先是温度骤降冷得可怕，随后她想到了什么，竟然缓缓露出微笑。
    红罗宾觉得这个笑容非常可怕。
    “逃得好啊，”源纯轻声说，“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到BB曾经在源纯的指示下，轻轻松松黑入蝙蝠电脑拿到了关于小丑的资料，还留下了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挑衅的笑，紧接着阿卡姆疯人院就被入侵了，小丑差点儿被迦勒底的一位粉发从者带走，夜翼和红罗宾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但要他们对源纯说你别杀小丑，又完全说不出口。
    凭什么呢？用什么立场劝源纯别报复？杰森还站在旁边呢。
    红罗宾跟源纯不熟，但夜翼非常清楚，源纯跟杰森的关系远不止互相喜欢那么简单，即使他的记忆受到莫名的影响，大部分都模糊了，但在想起源纯后，夜翼也随之想起了一句杰森曾经说过的话——
    “我是怪物，她是我的唯一。”
    第91章
    金闪闪和拉二说回去睡觉, 就回去睡觉，完全不在乎此刻的气氛，也不关心小丑怎么样, 直接连人带维摩纳一起灵子化，干脆地消失。
    梅林偷瞄一眼沉思的源纯, 悄悄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 搭着法杖的手指微微抬起, 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动作, 就被被一把出鞘的剑毫不客气地压了回去。
    “打算去哪儿？”亚瑟笑眯眯地问。
    梅林：“……”虽然咱俩实际上没关系, 但怎么说你也是亚瑟王, 真的有必要对我如此绝情吗？
    是亚瑟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源纯从思索中回神，问道：“谁把小丑放出去的？”
    正调取阿卡姆监控记录的红罗宾动作一顿, 抬头看向源纯, 露出支持的眼神。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跑的。
    他们走前明明把阿卡姆的动乱解决了, 后来蝙蝠侠还专门去检查一番, 再次确认小丑没有越狱的能力。
    面对疑惑的源纯，红A和库丘林一脸茫然, 亚瑟和始皇帝镇定自若，只有被剑压住、不能乱动的梅林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坐在红罗宾头上的BB目光闪烁，左顾右盼。
    ……我就知道！每次搞事都有你们！源纯叹了口气，“说吧, 你们犯什么事了？”
    红罗宾目光上移, “是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BB不满地抗议, “人家只是看到了却没有多嘴而已！”
    “人家也只是看到了，”梅林跟着辩解，“master，你是知道的，千里眼是被动buff，不是我非要看，而是关不掉……”
    BB小姑娘撒娇说人家也就算了，你这只超大号的六角蝾螈说什么呢！源纯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好吧，我换个说法，小丑召唤出了谁？”
    小丑做梦都在思考该怎么让蝙蝠侠彻底堕落，自诞生起就在一刻不停地追着蝙蝠侠搞事，简直是为此而生的。如此强烈的愿望，必定能吸引圣杯的注视。
    BB抢答：“梅林知道。”
    源纯看向梅林。
    梅林：“……”我又成背锅的了？
    “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人，”梅林斟酌着回答，“你曾亲口承认他是你的兄弟。”
    源纯嘴角一抽，“这个说法令我有种不妙的预感，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唉，master，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因为你的抗拒就改变的，”梅林叹道，“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啊，没错，就是Limbo。”
    源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之前就犯愁的源纯现在更愁了，感觉头发都在哗哗往下掉，自己马上就要秃了。尽管早有准备，她仍然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啊，果然是他。”
    把迦里的带恶人们列个表格，排除已经出现的杀生院、迦摩和BB，源纯心里还剩下几个合适的人选。在这些人中，Limbo是可能性最高的候选人之一。
    其实还有个吉尔·德·雷元帅，但把蝙蝠侠和圣女贞德并列，源纯总有种生大草的感觉，因此迅速地抹掉了这个念头。
    然而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后，她后悔了，觉得还不如元帅呢。
    如果搞事的是元帅，派出贞德就能把他钓回来，再亲切友好地教育一番；
    如果搞事的是Limbo……
    想到Limbo曾经尝试成为人类恶，因为不懂爱而失败，最后被一顿痛殴，彻底沦为谐星，乖乖给迦里一堆小孩子当玩具塔，被爬上爬下捏脸拽头发扒衣服，天天思考怎么搞事却没有一次成功……
    源纯一手扶额，一手嫌弃地挥了挥，“赶紧去个人，把他给我带回来！”
    跟谁玩不好，非要跟小丑玩，就Limbo那缺根弦的脑子，十有八｜九会被欺负得大破防，一脸逞强却还要强撑着表示我没事我很冷静，憋到所有人都走了后，才敢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委屈落泪……
    哎，似乎也不错？
    想着想着，源纯的神色逐渐变化，甚至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
    库丘林正想毛遂自荐，表示他可以把Limbo找回来，看到源纯的笑容，他默默把已经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然后朝红A投去谴责的眼刀——早说了多看着她点，千万别跟金皮卡学坏了，结果还是没防住！你看看这如出一辙的偷税样！
    红A人在旁边待机，锅从天上砸中脑袋：关我什么事！孩子像爸不是很正常吗？
    库丘林：你还是妈呢，她怎么不像你。
    红A：……
    硬了，拳头硬了。
    “你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杰森无语，抬手捏住源纯的脸，轻轻往旁边一扯，破坏掉了源纯笑容里愉悦的成分，使其往滑稽的方向发展。
    放在平时，杰森的这个举动只会引起从者们友好核协的注视，但此刻他收获了赞许。
    “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源纯拍掉杰森的手，鼓了鼓脸颊，“算了，不用去了，让他玩吧。”
    红罗宾微微皱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源纯忽然就决定不管了，但如果她放任，那他就要重新考虑抓捕小丑的难度等级了。
    小丑本身的危险性就极高，再加上一位数据不明、但能令源纯感到麻烦的从者，杀伤力会成倍往上翻。
    “不能让小丑在外面活动太久。”夜翼低声说，“抱歉，我先告辞了。”
    “我跟你一起。”红罗宾说，“Bat那边还没有回复，达米安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两人交流的时候，夜翼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杰森，而红罗宾则担心源纯会阻止。但源纯从始至终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还在他们走后，放出了哈桑·只此一位·王卡。
    “以防万一，我还是看着点吧。”源纯说道。她拉起杰森，带着他往黑门监狱的方向走去。
    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她的重点暂时不在小丑身上，但如果恰好碰上了，也没有把人放走的道理。
    包括从者们在内，没人看到有其他人出现了，只是都觉察到有一股阴冷死寂的风悄然掠过，宛如地狱的大门洞开。
    亚瑟&红A&库丘林：……这是看着点吗？这分明是准备杀人了吧！
    杰森步伐一顿，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差点儿掏｜枪。
    源纯踮起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放松。”
    “什么情况？”杰森摸了摸脖子。杀气一闪而过，但残存的凉意挥之不去，令他长久地感到心惊。
    “我让爷爷的卡去看着Limbo了。”源纯解释。
    杰森：“爷爷？”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源纯已经有了完整又庞大的家，从爸到妈，从爷爷到女儿，四世同堂，热闹非凡。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酸了起来。
    “爷爷是王哈桑，”源纯握拳，“就是他教会的我，什么才是完美的潜行！”
    杰森：“……”总感觉她在说“潜行”的时候，透出了纵横的杀气，是我的错觉吗？
    “咳咳，”杰森换了个话题，“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小丑？”
    得知小丑越狱的消息后，夜翼和红罗宾的神色就变得十分不自然，红罗宾还好点，夜翼每隔几秒就会偷偷瞄杰森一眼，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几次杰森都差点儿一拳挥过去砸在夜翼脸上——看我干什么？已经认定的信念有什么好纠结的？犹豫顾虑的模样真的很不像你啊理查德·格雷森。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对超级英雄来说更是如此，即使浓烈的感情因素掺杂其中，也不能让步，必须坚守约束的底线。
    说是这样说，可人毕竟不是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小丑是横在杰森和家人之间绕不开的一根刺，一个矛盾集中的点。蝙蝠侠的原则令他始终不能跨过底线，杰森坚定地认为留下小丑的命就是在祸害其他无辜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其实杰森对干掉小丑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疯狂的执念了，或者说他的执念本来就不是干掉小丑，重点在于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蝙蝠侠却没有让小丑去死。
    这事撕掉了最后的遮掩，让父子二人间不同观念的激烈冲突彻底暴露出来，再也无法回避。
    刨掉修饰的词语，总结一下——杰森的执念是蝙蝠侠。
    现在的杰森和蝙蝠侠虽然没有完全和解，但经历过雾河与祭坛并肩作战后，两人多多少少恢复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些人重归于好，表现比较激烈，会相拥而泣；有些人含蓄内敛，顶多只有一句看似冷淡的“今天回家吃饭吗？”
    这对父子显然是后者。
    总之，目前杰森心态良好，反而是源纯心里一直憋着股没处发泄的火气，不断酝酿，都快燃烧成燎原之势了。
    源纯无法萌生出爱意，这是杰森已经接受的客观事实，然而再怎么接受，内心深处也还是会希望能从喜欢的人那里得到回应，哪怕只有蛛丝马迹。因此杰森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曲线救国，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寻找源纯在乎他的证明。
    比如源纯听说杰森曾经死过，伤心难过，气得炸了整个东海岸的网络——她心里有我；
    比如源纯听说杰森是小丑害死的，便决定帮助杰森把小丑从阿卡姆带出来，任由他处置——她心里有我；
    比如源纯第一次抓小丑没成功，现在打算进行第二次抓捕计划，不抓到绝不放弃——她心里有我；
    ……
    反正她心里就是有我，杰森坚定地想。但执念过深不是好事，他有点担心源纯这次会怎么做。
    “唔……这得看你。”源纯思考片刻，回答。
    小丑和杰森之间是生死的恩怨，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杀了她，比起帮她报仇，她更希望能亲手干掉仇人。
    “如果你想自己动手，那我不会杀了他，”源纯慢条斯理地说，她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寒意，“我只是希望在他去死之前，给他留下永生难忘的体验。”
    一枚子｜弹，一支匕｜首，一把刀，一捆｜炸｜弹，这些都太便宜小丑了，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毁掉了那么多家庭，迫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凭什么能干干脆脆地去死？
    “肉｜体的折磨不会令他动容，”杰森想了想，冷笑一声，“他可能还会觉得很爽。”
    “虽然我觉得他跟恶魔也差不多了，但他毕竟还是个人，”源纯嘴角微微勾起，“是人就有弱点，而他的弱点其实很明显。”
    “我会让他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嗯，明白了。”杰森点点头，忽然换了个话题，“Limbo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很怕他吗？”
    “……哈？你说什么呢？我会怕他？”源纯不满道，“区区一只又屑又笨、菜还爱玩的大型黑白牛奶猫而已，谁会怕一只猫！”
    “……”杰森竖起耳朵，情敌雷达开始哔哔作响，他警觉得宛如撞上敌人的大型野兽，沉默了非常短暂的、不易觉察的一小段空隙后，不动声色地问，“他是猫？”
    “只是个形容词啦，”源纯无知无觉，“你见了就知道了。”
    杰森微微一笑，字咬得很重：“好。”
    第92章
    这简直米诺陶洛斯的迷宫, 可惜阿尔托莉雅没有毛线团。
    狭长幽暗的走廊在视野中不断延伸，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两侧墙壁、头顶天花板、脚下地面的构造细节从未重复过, 为了以防万一，阿尔托莉雅尝试标记下一些记号, 但不知道是记号被悄悄抹掉了，还是她的确没有走过回头路, 总之她一次都没见过留下的标记。
    这样下去不行，按照速度和时间推断，我至少已经穿越海底隧道，离开黑门岛, 回到哥谭陆地上了……阿尔托莉雅凝重地想。
    空气中似乎混入了一些另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可能是在幽闭空间中待久，激发了隐隐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不愉快记忆，阿尔托莉雅感觉心情越来越烦躁，呼吸都变得不畅通了。
    这是最麻烦的一种情况，阿尔托莉雅宁愿面对的敌人是有形之物，即使对方拥有千军万马, 她也能一剑杀之。
    ……对啊，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对手的思路走呢？阿尔托莉雅忽然明白过来, 她停下脚步，目光投向前方遥远深邃的黑暗中，握剑的手指缓缓收紧。
    与戈登局长之间的契约还在, 只是链接非常微弱，宛如游丝。
    戈登局长是普通人, 无法提供太多的魔力——或者说根本没多少, 能维持正常的生活就不错了, 剩下的全靠自带的龙之心——如果大量释放魔力，之后有段时间会面临空魔的窘境。
    是继续沿迷宫给出的路线前行，还是搏一把打破桎梏？
    阿尔托莉雅没有犹豫太久，她本来就是个果决的人，遇到困境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希望不要对戈登先生有太大的影响，我应该离得很远了……”阿尔托莉雅轻声说。
    黑暗中亮起点点金色，如闪烁的璀璨繁星，温柔地旋转着，汇聚到剑的周围。金发的骑士王深深地呼吸，高举起剑，对着身旁狠狠斩下！
    雷霆万钧的剑光撕裂了浓郁的黑暗，四周响起了扭曲的、一般生物难以发出的痛苦哀嚎，墙壁、天花板、地面纷纷活了过来，在光的烧灼下翻腾涌动。阿尔托莉雅纵身跳跃，灵活地辗转腾挪，一个冲刺，快速闪进了新开辟的通道内。
    这是一处巨大的空洞，地面长满了尖锐的小石块，洞顶交错着垂下一根根瘦长的石柱，有的断在半空，有的直｜插｜入地面。
    阿尔托莉雅站起身，回头一看，发现通道已经被结结实实地堵上，且完全看不出来了，好像她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样。她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距离，确认不是障眼法生成的虚幻景象，便没有再贸然前进。
    洞内似乎存在某种光源，能模糊地看清周围的景象，阿尔托莉雅选择向光最亮的位置走去，绕开好几簇挤在一起的拦路石柱后，她终于看清楚了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洞中央矗立着一根足有四五人合抱的巨大石柱，石柱连接洞顶与地面，中间被掏空了，镶嵌着一颗深红色散发着温柔光芒的团状物。团状物的表面布满虬结的半透明纹络，其中有不明物质在缓慢流淌。
    令阿尔托莉雅感到危险的是，团状物似乎是活的，它正在缓慢地、有规律地收缩膨胀，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好像……是一颗心脏？！
    “呜呜呜！”急促的呻｜吟声响起，阿尔托莉雅猛地回过神，发现洞内除了她，还有其他人存在。她戒备地绕到石柱后方，看到一位身穿红色礼服、金发碧眼的漂亮女性被塞住嘴、捆着手臂和双腿，倒在石柱下方不断挣扎着。
    见到阿尔托莉雅，女人的挣扎陡然变得剧烈，她不断地摇头，望着阿尔托莉雅的双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阿尔托莉雅先把布从女人的嘴里拿出来，“女士，你——”
    “快走！”露西娅打断阿尔托莉雅的话，“她一直都在！”
    洞里没有风，气流平缓，只能听到疑似巨大心脏的团状物在砰砰跳动。但阿尔托莉雅就是有种灵魂被人瞬间攫住的危机感，她直接回身挥剑，恰到好处地击飞了一支小巧玲珑的箭。
    余光瞥见那支缠绕着黑雾的箭掉进林立的石柱后方，阿尔托莉雅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她看错了吗？还是……
    “能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漆黑的斗篷从洞顶缓缓飘落，在石柱间闪现，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声不断回绕着，“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数不清的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阿尔托莉雅挥剑抵挡。
    这次她不可能看错了，虽然配色不同，但箭的造型，完完全全就是源纯以前惯用的！
    “你们是什么人！”阿尔托莉雅怒道，“对我的master做了什么！”
    “他是迷雾圣堂的执行官卡洛斯·格林，本来已经死了的！”露西娅大喊，“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一支箭射向露西娅的喉咙，阿尔托莉雅一把抱起她躲开，两人滚进旁边的石柱丛。
    “哼，就知道你是叛徒。”斗篷冷哼一声，“杀了她！”
    阿尔托莉雅帮露西娅割断绳子，“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不知道，”露西娅摇摇头，眼底涌出恐惧，“这里已经变异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感知了一下剩余的魔力，阿尔托莉雅轻轻叹了口气，“是吗，那有点麻烦了。”
    ###
    杰森骑上他心爱的、被梅林施加了加速buff的小摩托，载着源纯一路风驰电掣，心惊胆战地抵达了黑门监狱。
    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是被风吹过来的！好几次杰森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撞车了。倒是源纯非常淡定，连心跳都没变化过，一看就是很习惯这种赶路的方式。
    “我好困啊，”源纯打了个哈欠，把额头抵在杰森的后背上，懒洋洋地不想动，“检查完这里，没有大事，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杰森又戴上了红头罩，他停好车，自己先下来，再把源纯像拔萝卜似的抱起来，掂了掂，“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着？”
    “一看你就不懂行，”源纯往杰森怀里一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置好自己，“这才是第一天，之后还有的忙呢，现在不养精蓄锐，难道要等决战的时候困死吗？”
    天塌下来，也得该吃吃该睡睡。
    行吧！杰森想了想，竟然觉得也挺有道理。
    源纯的头发滑过杰森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他暗暗“啧”了一声，晃晃她，“你确定要这样？你妈在瞪我。”
    “那你让他抱我。”源纯坚决不起来，“总之我是不会自己走的。”
    杰森：“……还是我来吧。”
    黑门监狱从外面看十分正常，里面也挺正常的。守卫们本来拒绝放人进来，是戈登局长和蝙蝠侠做了担保，才松口。
    “主要是你的问题。”源纯说，“这个头罩非常显眼。”
    杰森：“你自己来也不会被放进来。”
    源纯：“那我可以潜行，我能隐身。”
    杰森：“被发现了会获得弹幕大礼包，你喜欢AK还是M16？”
    源纯：“种类还挺多哦？”
    两人你来我往地小怼几句，气氛十分轻松。
    从者们隐身跟在后面。
    “我不该跟来的。”红A感到一阵牙酸。
    “你不是早就该习惯吗？”梅林惊讶道，“把杰森换成玛修。”
    红A：“她又不会让玛修抱……呃。”
    好像还没少让玛修抱着走过……这种懒到极致的御主以前怎么就没人管管呢！
    亚瑟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他总感觉不太对劲儿。
    戈登局长看到抱在一起的源纯和红头罩，嘴角微微一抽，同时斜眼瞟向蝙蝠侠，“咳咳！”
    蝙蝠侠盯着杰森。
    “你们来啦，”超人笑着打招呼，“挺快的！”
    确实很快，超人才过来没多久。
    “有什么发现吗？”源纯从杰森怀里跳下来，随意走了两步，脚步微微一顿。
    “我去之前那间牢房转了一圈，很正常。”超人挠挠头，“雾都消失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杰森用类似闲聊的语气问蝙蝠侠，“小红鸟没告诉你，小丑越狱了吗？”
    蝙蝠侠拿出通讯器，“没有。”
    “是不是没信号了？”源纯问。
    哥谭封闭后，通讯系统也跟着瘫痪了，但在BB的帮助下，他们内部还是能联络的。
    然而现在，这种联络也断掉了。
    杰森皱眉，“是从什么时候……”
    “进入这里之后。”源纯蹲下｜身，掌心按住地面，闭上眼睛感知，“有一个很大的‘域’……还在扩张。”
    戈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神色逐渐凝重，“我联系不上那位女士了，她自称骑士王——”
    “阿尔托莉雅？”源纯连珠炮似的询问，“拿剑的？蓝裙子白裙子还是黑裙子？”
    戈登：“……拿剑的，蓝裙子。她说觉得这里不太对，随便去转转，但一直没回来，我刚才尝试联系她，没有反应。”
    是蓝呆！源纯先是面露喜色，随即皱起眉，“联系不上，说明她去了另外的空间。”
    她将目光投向地下，“应该在‘域’里。”
    第93章
    源纯检查地面的时候, 超人快速飞出去，遛了一圈又回来了。
    “可以离开监狱，”他对蝙蝠侠说, “这里没有形成封闭的空间。”
    “应该只是信号被屏蔽了，”源纯分析，“目前我们的通讯是依靠BB作为中转，下面这个扩散的‘域’阻隔了BB的能力。”
    “你们有什么感觉吗？”源纯回头问。
    “没有。”始皇帝的声音响起, 但他并没有现身。
    典狱长被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红A从走廊里拐出来，尽管超人已经检查过之前的牢房了，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没有。”
    “一切正常, 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走在红A身后的亚瑟说, “但我更加擅长战斗，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典狱长抽了口冷气, “你们……”
    “嗯, 该怎么说呢……”空中忽然出现了纷纷扬扬的花瓣, 专业人士·梅林站在典狱长身后，一手抱着法杖，一手摸了摸下巴，在花雨中面露遗憾之色。
    典狱长心跳过速，人差点儿晕过去，心想怎么接二连三没完没了！黑门监狱又不是中央公园，这像什么样子！他愤然转身掏枪, “你们是什么——”
    梅林的动作比典狱长更快, 他做了个拔剑的姿势, 魔力在手中汇聚成一柄小巧的光剑, 然后微笑着将剑捅｜进了典狱长的胸口。
    典狱长整个人僵住, 他微微睁大眼，茫然地注视着梅林，目光瞬间涣散。
    周围巡逻警戒的狱警们如梦初醒，一窝蜂冲了上来。
    “你做什么！”
    “把手举起来！后退！”
    “典狱长！”
    超人几乎是瞬移到典狱长身后接住他，他看向梅林，原本清澈如海的蓝眼睛隐隐泛红，是凝聚灼热激光的前兆。
    “哎别急，有话好好说！master救命！”梅林灵活地逃向源纯身后，熟练地一躲，还顺便自来熟地跟杰森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在面具的遮挡下，杰森忍不住露出了死鱼眼。
    “你动手前好歹解释一下，”源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身体里有什么？”
    “就是要讲究一个出其不意，万一它有神志跑了怎么办？”梅林抬起手，指尖上托着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魔力晶体。晶体是透明的，因此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晶体内部困着一团苍青色的雾气，它不断游蹿，四处冲撞，试图逃离桎梏。
    源纯：那超人也可以出其不意用激光眼穿了你。
    典狱长摸了摸胸膛，没摸到伤口和血液，“我……我怎么了……”
    禁锢着他灵魂的屏障被打破，嘈杂的人声裹在舒缓的风里扑面而来，给暗淡的世界重新染上缤纷的颜色。典狱长感觉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在被梅林捅刀前，他的感知已经模糊到了何种地步。
    视野中原本绚烂明丽的色彩逐渐消退为黑白，耳朵听到的声音也一点点减弱，甚至嗅觉和味觉都在同步丧失，最可怕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但大脑却没有对危机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警告与提醒，简直像被另外的意志修改控制了。
    如果情况继续悄无声息地恶化，到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典狱长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看向梅林。
    梅林从源纯背后探出头，对典狱长露出亲切友好的微笑，看得典狱长瞬间感到一阵安心。
    亚瑟&红A：“……”又一个被梅良心外表欺骗的可怜人。
    “被剥夺了作为人的感知吗？”源纯皱起眉。
    雾对源纯的攻击是吸血，魔术师的血液中饱含丰富的魔力，这举动就是在妄图掠夺她的力量。
    普通人的魔力少得可怜，份量对雾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它便从吸血转为寄生，耐心地一点点抽取，日积月累，逐渐将磅礴的生命力彻底吸食殆尽，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源纯和杰森对视一眼，这种把人变成傀儡的行事作风令他们感到了熟悉——发生在星星福利院中的惨案就是以类似的方式被悄然抹平的。
    怎样才算彻底毁灭一个人呢？直接杀掉他，令他在物理意义上宣告死亡？还是把他从内到外一点点替换，用另外的东西完成取代？
    即使是超人，在想明白隐藏于事件背后的危机时，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很难说到底是有个彪形壮汉手持冲｜锋｜枪｜威胁要杀人更可怕，还是被看不见摸不到，也无法抵抗的力量悄悄占据身体，最后吃掉灵魂只剩下死去的躯壳更可怕。
    “除了他还有谁？”源纯问。
    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只小强，也就意味着在看不到的暗处已经小强遍布了。整座监狱，甚至可以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哥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被寄生着，浑浑噩噩地走向死亡。
    梅林指了一圈，被指到的狱警们纷纷面露菜色，一时哀嚎遍野，礼貌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虽然大家早有预感，但猜测真的被证实，还是会忍不住怒骂这操蛋的世界和人生。
    “怎么都是这副表情，”梅林眨眨眼睛，声音中透着轻快的笑意，“你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并不长，被寄生的程度很浅，是好事啊。”
    蝙蝠侠面具下紧皱的眉心微微舒缓，一时冒出点微妙的哭笑不得的心情，他实在想不到有一天黑门监狱的工作人员流动性高，也能成为优点。
    “救一下？”源纯比了个“请”的姿势。
    源纯话音未落，倒霉蛋们的目光纷纷射｜向梅林。如果他们的眼神能发光，此刻聚拢在梅林身上的光效绝对比著名歌星的演唱会现场耀眼千百倍，毕竟这可是生存的希望啊！
    “不着急，一时半会儿不会恶化，”梅林非常淡定地无视了大家的眼神，“比起这个，先处理更紧急的情况吧。”
    他仍然保持着微笑，但笑容里填充的真诚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嘴角敷衍地勾着，这里令他看上去突然变得特别冰冷，“master，阿尔托莉雅遇到麻烦了。”
    源纯：“……”
    听到这个消息，源纯肺都要气炸了。从狗哥到妈再到蓝呆，敌人已经对她的三个从者搞卑鄙无耻的偷袭了，所谓事不过三，这次她要是还能让人动她老婆，她就不姓艾米娅！
    但生气的同时，源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梅林：之前一直摸鱼装瞎子，各种谜语人，问什么都不说，一定要保持神秘。现在涉及阿尔托莉雅，倒是迅速地能看见了，情报也吐露得贼快，真是薛定谔的EX千里眼。
    ###
    东方隐隐泛起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另一重意义上的黎明曙光还远未到来。
    哥谭市与纽约市的边界，被封锁的跨海大桥外。
    奇异博士手里的宇宙魔方散发着温柔的蓝光，他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声音里透出明显的疲惫，“有进展了，应该能在封印里开启一道偷渡的门，但非常不稳定，一次顶多能送进去两个人。”
    托尼：“奥，这就是你们研究一晚上的成果吗？”
    复联大厦里待命的钢铁军团和天眼会派来的特别行动小组都表示很不满意。
    奇异博士佛得眼神无比平静，完全不想辩解，光是解析封印中编织的法则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要不是还得跟扎坦娜合力开启偷渡门，他现在就想回家躺倒睡着。
    “这说明设下封锁的大魔法师级别远在空间宝石之上，”扎坦娜严肃地说，“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封印没有从外面破解的可能性，至少我办不到……能把你们送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吧，辛苦了女士。”虽然感到无奈，但托尼还是向扎坦娜表达了谢意。
    “你们讨论一下谁先进去吧，我和奇异博士得留在外面维持空间门，”扎坦娜说，“在封印不产生变化的情况下，通道顶多六个小时开启一次，每次持续非常短暂的时间，稳定性也很差，一旦塌缩，进入门内的人必死无疑。”
    “交给你们了。”康斯坦丁毫无形象地依靠封印边界坐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给你一个名额，”托尼说，“剩下一个……”
    “啊？你在说什么？”康斯坦丁满脸写着拒绝，“我才不进去！我还要留在外面——”
    “你留在外面也没什么用，”扎坦娜无情地拆台，“我和奇异博士足够了，而且渡鸦马上就到。”
    康斯坦丁辩解道：“我进去能干嘛？送人头吗？这么宝贵的机会不要浪费在我身上啊！”
    托尼：“啧，说的也是……”
    康斯坦丁：“对吧！”
    闪电侠：“你都不挣扎一下吗？”
    康斯坦丁：“他又没说错，我有什么好挣扎的？”
    闪电侠：“……”
    “总之，我是不会去的。”康斯坦丁就差找把手铐把自己锁在大桥的栏杆上，“你们那么多厉害的人，我算什么？”
    “我去吧。”神奇女侠神色坚毅地说。
    托尼：“那我——”
    “建议你留在外面，”康斯坦丁又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你不会魔法，里面可是神仙打架，物理超度对那位大魔法师没用，看看这个封印就知道了。”
    发动机咆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两辆深红色的跑车嚣张地突破封锁，绕开大喊大叫掏枪戒备的特工们，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了空地上。
    前面的车窗降下来，金刚狼洛根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摘下墨镜，笑着打招呼，“希望我们来的不算太晚。”
    “洛根，你下次不许开车了。”后座上的X教授面色微微发白。
    洛根：“……什么？我才爽了几分钟！”
    弗瑞局长挥挥手，示意特工们不必紧张。
    车门自动打开，X教授的轮椅飘了下来——后面跟着一脸不高兴的万磁王。
    后一辆车里出来的人是镭射眼、琴·葛蕾、旺达和快银。
    “教授。”弗瑞局长对X教授微微颔首。
    “我听到被侵蚀的灵魂在痛苦哀鸣。”X教授注视着封印的位置，一手搭在太阳穴上，眉头紧皱，神色严峻。
    “这个封印是活的？”扎坦娜微微一惊。
    大多数时候，X教授对外的表现都比较温和，难得能看到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模样，“应该说，是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晨风吹过。
    大部分人还在思考什么叫做“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完全没明白X教授的话意味着什么。
    但魔法侧的诸位已经意识到了。
    奇异博士闭上眼睛，旺达抽了口冷气，扎坦娜的脸色微微发白，康斯坦丁深深的、用力地吸了口烟。
    “……炼金术？”琴·葛蕾低声说。
    “人类的记忆并非百分百可靠，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令人忘记琐碎的事，保留重要的回忆，”X教授缓缓说，“但很多人忘记了同一件事，显然是不正常的。”
    “你们有谁记得，四年前的哥谭发生过什么吗？”
    “大概是八月中旬，正好跟现在差不多。”
    第94章
    X教授突然提起这事, 大家一下子还真反应不过来，基本都愣了片刻，才顺着他的提示努力回忆。
    “好像……没有吧？”神奇女侠面露迟疑之色。
    “哥谭, 不是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吗？”闪电侠压低声音, 小心翼翼地说, 一副生怕蝙蝠侠听到后对他投来关切注视的样子。
    绿灯侠一手扶额，一手按着闪电侠的肩膀, 把他往后一拽。
    “你指的是类似达克赛德入侵的大事件吗？”托尼抓重点的水平一直很厉害，他沉思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如闪电侠所说, 哥谭确实一直多灾多难，但大部分都是阿卡姆那帮疯子们搞出来的吧。”
    把小丑塞卫星里发射去外太空，跟某位卡兹大人肩并肩一起放弃思考，哥谭的破事能少三分之二。
    其他人也陆续摇起了头。
    X教授不是那种不分场合随便乱开玩笑的人，他既然问了，就代表一定有事。
    托尼实在想不出来，但没关系，他还有万能的人工智能管家。
    “亲爱的小J, ”托尼打了个响指，“查一下。”
    “正在搜索中，请稍后。”智能管家彬彬有礼地说。几秒钟后，他给出了回复，“没有异常。”
    人的记忆会出问题, 人工智能会出问题吗？托尼扬起了眉, “查尔斯, 别卖关子了。”
    X教授给万磁王使了个眼色，万磁王没有动，但悬浮在半空的特制轮椅安静无声地向前滑去，来到托尼身旁。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诸多目光注视下，X教授冷静地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出去。
    托尼接过照片。
    照片不是崭新的，边缘有微微旧化的痕迹，距离冲洗出来大概有四五年的时间了。拍摄的场景似乎是某场热闹的宴会，虚化的背景中能看出不少身穿礼服的人影，画面光线柔和，构图精美，不需要修改就能直接发表在时尚杂志上。
    主角是在场诸位都很熟悉的人——身穿黑色西装的布鲁斯·韦恩手持酒杯，笑容灿烂，直视镜头的蓝眼睛里仿佛汪着水，深情得令人怦然心动；他旁边是坐轮椅的X教授，正仰头说着什么；跟X教授交流的是一位穿灰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一手撑着轮椅的靠背，略微俯身，侧脸英俊得宛如艺术家雕刻的塑像。
    “有什么问题吗？”托尼看到布鲁斯笑成那样就感到一阵牙酸，他把照片翻过来，发现背后写着签名——露易丝·莱恩摄于2016年9月18日。
    “露易丝拍的不错嘛。”托尼夸道。
    “这个人……”黑寡妇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跟X教授聊天的男人身上，“卡洛斯·格林，阿罗斯基金会的现任理事长，但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了。”
    “是他啊，有问题？”托尼听过这个人，阿罗斯基金会还找斯塔克工业拉过赞助，但各种巧合之下，两家的大老板从未正式会过面。
    “似乎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人倒是救回来了，但腿不行了，”黑寡妇回忆道，“从那之后他就再没在社交场合露过面。”
    弗瑞局长：“三年前？”
    黑寡妇：“三年……多？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印象里最早听到这个传言，是18年年初了。”
    弗瑞局长若有所思。
    “还能看出别的吗？”X教授问。
    你就不能直接说吗？这会儿不着急了？托尼默默地吐了个槽，把照片递给其他好奇聚集过来的人，大家传阅一番，没发现哪里不对。
    “抱歉，我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忽略。”X教授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果然是这样……”
    “照片里有几个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万磁王忽然问。
    神奇女侠回答：“不算背景，三位主角。”
    “是吗？”万磁王的语气颇为遗憾，“你要不再看看？”
    再看多少遍都只有三个人吧！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能装下谁？
    视线在画面中不断扫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后，黑寡妇忽然睁大眼睛，“哎，这里——”
    黑寡妇指了指靠近左边框的位置。为了突出主角，画面的边缘柔和地虚化了一圈，这里就处于被虚化的范围内。但当视线聚焦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布鲁斯·韦恩垂落的手里，攥着一抹突兀的红色，红色内还裹着什么。
    “手帕？”托尼眯起眼睛，“不对……是衣袖。”
    丝绸或纱制的轻盈飘荡的长衣袖，明显是女孩子穿的。
    可能是女伴吧，出席宴会带女伴不是很正常吗？随便猜了个可能性后，托尼直接找当事人之一求助：“你就在旁边，他牵着谁？”
    X教授：“他女儿。”
    托尼&神奇女侠&闪电侠异口同声：“他有女儿？！”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当然有，”确认了猜测的X教授并没有松气，反而露出了更加沉重的神色，“看来韦恩小姐就是这一切诡异状况的源头了。”
    “这不可能。”托尼眉头紧皱。
    布鲁斯·韦恩在哥谭街头舔个冰激凌都能上推特热搜，他要是有女儿，别管亲生的还是收养的，哥谭媒体早疯了。而且这事瞒着复仇者联盟没什么，反正蝙蝠侠不是四处炫耀自家孩子的人，但正义联盟也不清楚，尤其是超人和神奇女侠都蒙在鼓里，实在说不过去。
    托尼追问道：“她叫什么？”
    X教授：“我记得他叫她小纯……源纯，不太好念。”
    托尼：“……哈？！”
    X教授目光一闪，同时把周围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你们听过这个名字？”
    “听过，”奇异博士插在兜里的手握紧了传递消息用的小鸟，“不久前迦勒底的master联系到我们，告知了目前哥谭市内部的情况。那位小姐就叫源纯，我想这应该不是个很热门的名字。”
    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能隐约听到的哀鸣声陡然变得更加清晰，X教授感到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他晃了晃，一把抓紧扶手，“但这座封印给我的感觉……”
    的确跟她十分相似。
    普通人看人，记的是长相、身材、声音、说话的方式、行为习惯、性格特征等。
    超人看人，除了以上，还能记心跳的频率。
    X教授看人最为特殊，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可以让他直接看透本质，观察一个人的灵魂。
    “我是在调查变种人绑架案时，意外想起她的。”X教授深深地呼吸，努力缓解感应到封印中残留执念的痛苦。
    从哥谭救出被绑架的变种人之后，X战警们一直在坚持不懈地追查幕后主使。X教授汇总了之前收集到的全部信息，与被救变种人们的口述做对比，逐个分析，终于从浩如烟海的线索中提取到了可疑的部分。
    所有被拐卖、绑架的变种人周围，都直接或间接地出现了阿罗斯基金会的影子。
    “卡洛斯·格林，有人见过这位理事长吗？”洛根叼着烟，周围堆了一圈资料，密密麻麻快把他淹没了，他拿起一本文件夹又放下，无聊地翻来翻去，“怪事，没有照片。”
    这种热爱做慈善的名人会经常跟媒体打交道，形象不说人尽皆知，至少也不该如此神秘。
    路过的琴·葛蕾抽走了洛根嘴里的烟，“都是纸你还抽，等会儿着火了。”
    洛根满头问号，茫然地摊开手，“我是智障吗？”
    再说着火了又怎样，家里这么多变种人，还能把学校烧了？
    镭射眼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嘲笑。
    “阿罗斯基金会……听着有点熟。”X教授揉了揉眉心，“我应该见过格林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X教授汇聚而去。
    作为拥有强大心灵能力的变种人，X教授的记忆力是超群的，别人或许会遗忘，但他不会，哪怕暂时忘记了，循着关键词认真想想，也能将其调取出来，重新激活。
    因此，“应该”这个词汇出现在X教授的口中，实在显得很突兀。
    “老年痴呆了？”快银悄悄给绯红女巫比口型。
    旺达翻了个白眼，抄起一团纸砸向弟弟的脑袋。
    “应该是怎么回事？”万磁王皱眉。
    X教授微微阖眼，“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书房里，第三排书柜从上往下数第二格，有本相册——”
    几乎是话音刚落，快银就冲出去又蹿了回来，带起的狂风吹乱了洛根精心梳理的发型。
    乐呵呵的白发少年手里抱着本厚厚的相册，“给，X教授！”
    洛根面无表情地扒拉自己的头发。
    大家凑在一起，看X教授翻开相册，一张张检查，快翻完的时候，终于找到了目标。
    “韦恩先生真的很帅啊！”旺达忍不住夸道。
    万磁王瞬间警觉，转头叮嘱女儿：“那个老混蛋年纪跟我差不多！”
    “……”旺达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爸你真没劲！”
    嫌弃老父亲的旺达离开万磁王，绕到另一边，挤进了镭射眼和琴·葛蕾中间，两个女孩颇为亲密地靠在一起。
    “在玩浪漫这一块，韦恩先生确实是行家，”琴感慨，“拍合照都不忘拉着女伴。”
    “这个姿势不像对待女伴，”旺达想了想，“像对女儿。”
    之前逛超市的时候，万磁王就这样很随意地抓着她的袖子，避免她走丢。
    “什么女儿？”“什么女伴？”
    询问声同时响起。
    “这儿。”琴指了指照片，怀疑地问，“你们看不到？”
    男人们眯起眼睛，片刻后纷纷恍然大悟。
    旺达：“……演得太假了！”
    红色，这么明显，看不到？
    “不不不，你指之前我真的没注意啊！”快银把头摇出了虚影。
    “确实很奇怪。”洛根皱眉，“我就没往那边看过。”
    可照片就这么大，视线扫几圈总能扫到，怎么会看不见。
    “教授？”旺达注意到X教授闭上了眼睛，立即紧张地问。
    “没事，我有印象了，”X教授轻声说，“那是一场慈善晚宴，韦恩先生……带着他女儿一起来的。”
    其他人不约而同：“布鲁斯·韦恩有女儿？！”
    “有，”X教授肯定地点点头，“是位非常漂亮……但性格冷淡的姑娘。”
    他记起来了那一幕，并深深地疑惑自己怎么会忘记——
    大门被推开，白发红眸的源纯身穿精致的酒红色露肩小礼服，脚踩五厘米的高跟鞋，挽着布鲁斯·韦恩的手臂，迎着炫目的辉光踏入会场。
    她比辉光更耀眼。
    那一瞬间，所有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她，无数聚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烁，快门声咔咔响个不停。
    万众瞩目的源纯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嘴角甚至都没勾起过哪怕一毫米，冷淡得宛如冰川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和笑容明媚的布鲁斯·韦恩形成了鲜明对比。
    整场宴会，她唯一一次露出可以被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是露易丝·莱恩张罗着给布鲁斯、X教授和卡洛斯·格林拍合照的时候。
    X教授在跟卡洛斯聊投资，常年一心多用还从不耽误事的他，听到了旁边隐约传来父女的小声交流。
    布鲁斯：“一起？”
    源纯：“不。”
    布鲁斯：“五块蛋糕。”
    源纯：“……不。”
    布鲁斯很轻地“啧”了一声，“晚上带你出去玩。”
    漫长的沉默后，源纯还是回答了“不”，但听起来远没有之前坚定。
    X教授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一下，恰好捕捉到源纯的嘴角微微牵动的短暂瞬间。
    紧接着他就被源纯注意到了，两人视线相对。
    源纯眼里的自己是怎样的，X教授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当源纯望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少女明眸善睐巧笑倩兮，而是产生了一种山岳崩塌、怒涛狂澜迎面砸下的恐怖感。
    这种恐怖压得人连惊惧的叫喊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等着自己被一点点彻底捣碎，碾压成粉。
    尽管只有非常非常短暂的刹那，短到读秒器都掐不出来，但X教授无比肯定，那不是幻觉。
    源纯精致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不可直视的深渊。
    以X教授的性格和责任感，他之后会想方设法调查源纯的情况，同时委婉地暗示提醒布鲁斯·韦恩，总之就是发动一切力量，确保源纯没有威胁或不会变成威胁。
    但从如今的结果看，可能他没做，可能他做了，只是记忆和布置都随着被淡忘的源纯一同抹除。
    X教授从回忆中苏醒，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闭锁整座城市的封印发出的哀嚎声已经弱了许多，至少不会令他感到苦恼了。
    那些哀嚎大多是些无意义的呼喊，只为了发泄痛苦，但偶尔会掺杂一两句梦游般的呓语。
    “……离开这里……离他们远点……”
    “……滚出……我的……家！”
    被制作成封印的身体还保留着意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死亡会残酷地带走一切，唯有生命最后一刻仍放不下的炽烈执念，深深镌刻于血肉骨髓中，化为不定期重复的、断断续续的疯话。
    X教授能记起的关于源纯的最后回忆是四年前，一张被夹在小说里当书签的纸条，上面记着他随手写下的备忘录：17-08-03，W小姐，心理疏导。
    看到这张纸条时，他按着脑袋努力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尘封的故纸堆中翻出了写下这句话的前因后果。
    似乎是那段时间布鲁斯发现他女儿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睡好，一听就有所隐瞒。考虑到直接请心理医生可能会激发孩子的逆反情绪，布鲁斯找到X教授，拜托他在下次宴会上装作随意聊天，隐秘地探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按照布鲁斯的计划，本该有一场宴会的，但X教授绞尽脑汁回忆，连增强脑电波的机器都戴上了，仍然毫无头绪。
    没有后续的宴会，戛然而止的回忆；
    曾经万众瞩目，如今却被所有人遗忘的韦恩大小姐；
    被封锁的城市，封印中深刻的执念；
    ……
    奇异博士伸出手，尝试着触摸空气中存在却无法被看到的边界，“你说这座封印是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就是她的？”
    在黑魔法领域，的确存在用人体做原材料的情况，但由此炼制的成品大多充满了邪恶与污染，即使是主人也很难操控，还很容易被反噬。
    最重要的是能量不够——一座大到足够笼罩整个城市的封印，需要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更别说这座封印还无比坚固，至今未被攻破。
    反正只我把填进去是没法成功的，再加颗时间宝石还有点门。奇异博士默默地想。
    “她刚才听着还算活蹦乱跳，”托尼茫然地说，“鬼魂？”
    “对于一些强大的魔法师而言，身体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奇异博士解释，“有时候没了身体的桎梏，只剩下灵魂的他们反而会变得更厉害。”
    但源纯能厉害到现在这种程度吗？这就是维山帝预言中拯救世界之人的力量？她真不是来祸祸这个世界的？奇异博士感到分外纠结，一方面他很相信维山帝的预言，但另一方面，源纯的欺骗令他开始怀疑。
    托尼有点气，又感到一阵荒谬的好笑，“所以这位神秘的韦恩小姐是个骗子，现在的麻烦都是她搞出来的？”
    “那……还进去吗？”扎坦娜犹豫地问。
    托尼：“当然了我的女士，那里面还有几百万无辜的居民呢。”
    别管是不是陷阱，都得想办法解开封锁。
    “她……不是骗子。”X教授忽然说。
    托尼：“什么？”
    X教授：“这座封印不是一两天就能布置好的。”
    扎坦娜点点头表示赞同，“魔法阵的规模越大，需要维持其运转的力量越多，准备时间就越久。”
    笼罩整座城市的、精密得无法被破解的魔法阵，以扎坦娜的见识，她认为准备个五六年很正常，往长远说，十来年都有可能。
    “我更倾向于这是从上一场事故中留下来的，”X教授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封印中残存的执念是保护，这是‘它’自认为存在的唯一意义。”
    无论一个人的一生如何虚情假意，在死亡面前，他吐露的都是真言。
    家代表哥谭，封印想把什么从哥谭赶走，但它又封锁了整座城市。
    “它要阻拦里面的某种东西，”X教授喃喃道，“一旦那东西出来，会遭殃的就不止是哥谭。”
    假如今天的情况是四年前哥谭神秘事故的延续或重现，那当初一定是源纯做了什么，才保住了这座城市。
    “……雾。”奇异博士明白了。
    ###
    “想好送谁进去了吗？”康斯坦丁打破沉默，“不能再拖了。”
    神奇女侠仍然是第一个报名的，绯红女巫也想进去看看，但因为未成年而被排除在外，鼓着脸颊闷闷不乐地蹲在旁边画圈圈。
    “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托尼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完全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不想进去，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
    琴·葛蕾低声说：“教授——”
    “你留在外面，”康斯坦丁打断了琴的话，“里面已经够乱了。”
    万一出点意外，黑凤凰爆｜炸了，只会把局势搅得更加混乱。
    琴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去吧。”闪电侠举手，“我跑得快！呃，然后……”
    “我看行，”康斯坦丁说，“跑得快很好，只要会跑，能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闪电侠：“……”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被夸奖的喜悦呢？
    大家都没有异议，人选就这样定下了。
    奇异博士和扎坦娜一同激活了空间宝石，漂亮炫目的蓝色光束落在封印上，引起一阵水纹般的剧烈波动。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极具压迫感的力量扩散开，渐渐地，封印外出现了一条缝隙，慢慢扩大。
    “注意安全，”托尼担忧地叮嘱道，“先去找老蝙蝠，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他。”
    “放心吧。”神奇女侠笑了笑，看起来非常可靠。
    闪电侠也比了个大拇指。
    康斯坦丁在后面做口型，“跑——快——点——”
    闪电侠：“……”你好烦人啊！
    封印被打开了，但确实如扎坦娜所说，只存在了非常短暂的一瞬间，而除了闪电侠外，其余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闪电侠抱起神奇女侠，义无反顾地冲入了封印中。
    封印合拢，庞大的能量倒卷收回，带起一阵恐怖的狂风，吹得在场所有人东倒西歪。
    空间宝石散发的能量撞在重新闭合的封印上，被完全反弹回去，差点儿击中奇异博士。
    托尼和美国队长互相搀扶着，从工具架后探头出。托尼皱眉高喊道：“你行不行啊！不是说肯定没问题，能打开吗？”
    “……应该没问题啊？”奇异博士手忙脚乱地接住空间宝石，将其转来转去地研究，满头问号。
    “哪里解析得不对吗？”扎坦娜按了按礼帽，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被康斯坦丁抱在怀里，脸微微一红，迅速跳了出来，朝奇异博士走去，“……谢谢。”
    “唉没办法，帮你们看看吧。”康斯坦丁跟在后面。
    绯红女巫微微皱眉，她环顾四周，打量着所有人的举动，最后跟琴·葛蕾目光相对，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说不出来的诡异违和感隐隐笼罩着她们，似乎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可却无人觉察。
    “商量好派谁进去了吗？”康斯坦丁随口问道。
    “你先确定能不能开门吧！”托尼翻了个白眼。
    第95章
    要救阿尔托莉雅, 首先得确定她的位置。
    根据戈登的情报，源纯推测阿尔托莉雅应该位于监狱正下方的“域”中。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溜达进去的, 她又该怎么打开通道去救她？
    “我爹真的回去睡觉了吗？”源纯看向梅林。
    梅林：“哪个爹？”
    不知道是不是超人的错觉，他觉得在听到源纯说“我爹”的时候, 蝙蝠侠的视线悄悄地偏移了一瞬。
    源纯：“……吉尔伽美什。”
    “没睡, 但他在打游戏，”梅林把手搭在眉毛前, 作眺望状，“要叫他吗？”
    我可不敢打扰A闪玩游戏。源纯挠挠头，决定换个方法。她看向红A，伸出手, “借一下。”
    红A瞬间意会，投影出了万符必应破戒。
    红A回应召唤降临于此世之时，他与神秘御主之间的契约盖过了与源纯的契约，对方还尝试利用令咒控制他干掉超人。为了摆脱束缚，他用万符必应破戒干脆利索地捅了自己一刀，直接斩掉了跟临时御主的关系，重新连上了源纯。
    同理可证，可以用万符必应破戒斩断阿尔托莉雅和戈登局长之间的联络, 令骑士王重新和源纯缔结契约，然后源纯就能感知到她的位置，或许就能直接使用令咒把人叫回来了。
    源纯接过万符必应破戒，走到戈登局长面前，路过梅林的时候, 她还给梅林扔了个“学着点”的眼神。
    梅林摆出“您请”的恭敬姿势。
    “是这样的, 局长, ”源纯晃了晃造型古怪的紫色小匕首，十分礼貌地说，“我需要用它捅您一刀，斩断您和骑士王之间的契约，您看行吗？”
    梅林恍然大悟：原来需要这样交涉吗？
    红A和亚瑟欲言又止：我觉得你还是别听她的为好。
    戈登局长：“……”
    他看了看刀刃扭曲得山路十八弯、比放｜血｜槽还可怕的万符必应破戒，感觉不太行。
    被捅一下人直接就没了吧！
    “不会伤害到您的，”源纯发誓，“它的作用只针对魔力，您身体内唯一与魔力有关的，就是跟骑士王的契约了。”
    “这样吧，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先演示一下……”源纯说着看向了梅林。
    梅林：“？？？”
    “来吧。”戈登局长叹了口气，摆出英勇就义的姿态，“那位小姐救过我，我不能看着她身陷危险之中。”
    “您真是好人。”源纯双手握紧剑柄，靠近了戈登局长，“我上了——”
    剑刃入体，戈登局长开始的确没感觉，但很快，一种堪比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升腾而起，令他忍不住喊出了声：“啊！”
    其他人吓了一跳，红A叹了口气，“我就说骗他不疼不行。”
    “我没试过啊，我看你没啥事。”源纯也被吓到了，所幸万符必应破戒捅一下就能生效，她赶紧把刀拔了出来，往戈登局长身上扔了几个治愈术。
    戈登局长深深地呼吸，摆了摆手，“没、没事了……只是一下……”
    但那一下足够让他铭记终生。
    红A扶着戈登局长去旁边休息，源纯站在原地，感知到后背的令咒烧了起来，与阿尔托莉雅的联络一点点加强。
    就在契约即将恢复原本的状态时，流动的魔力忽然一顿，紧接着如潮水般往回退落。
    有人趁着两方的契约尚未巩固，在抢夺对阿尔托莉雅的控制权。
    源纯微微一愣，随即暴怒，“你敢！”
    狂暴的魔力奔涌而出，卷起的龙卷风吹开源纯随手束上的辫子，白如月色的长发猎猎飞舞。
    从下往上，风卷过的位置，源纯的衣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普通的小裙子，变成了纯黑色的短裙长靴。
    四散的风凝聚成实体，化为一根根□□，飘浮环绕着她。
    源纯的眼中流转着深红的光，她抬起手臂，朝着地下用力一挥，在魔力的催动下，枪｜齐刷刷射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击碎了层层地面，不断地往下再往下！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在飞扬的滚滚烟尘中，整座监狱剧烈地摇晃起来，一副即将要坍塌的危险模样。
    源纯愣住的时候杰森意识到不对，刚想劝人，就被魔力击飞了。不只是他，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吹了出去，大家东倒西歪地摔在监狱外的空地上，倒是没受重伤，顶多擦破了皮。
    杰森爬起来后转身往回跑，被红A拦住了。这时他感到手背上的令咒逐渐发烫，甚至到了有点疼的地步。
    “她没事，你先担心一下自己，”红A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杰森，“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住……”
    杰森：“？”
    “master不需要他供魔，”梅林拍了拍衣摆，扶着法杖站稳，“否则刚连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抽干了。”
    红A想了想，“倒也是。”
    “你们的意思是……”杰森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梅林开了个玩笑，他朝监狱的方向努努嘴，“没错，你那个一直没动静的从者就是她，现在动静够大了吧？”
    ……确实够大。杰森的额头上挂下一条黑线，他露出担忧的神色，还是想去看看，“她这样真的没事吗？”
    梅林抬起法杖，轻轻往地上一敲，勾勒着复杂花纹的漂亮玫红色魔术阵“唰”地展开，扩大到整个黑门监狱的范围，瞬间稳住了摇晃的建筑。
    “没事。”始皇帝嘴上说没事，人还是往监狱里走去，“倒不如说可以安心了。”
    像源纯这样迦里养着几百位从者的魔术师在网游里本来属于召唤流，打架的时候直接按需求摇人，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战斗结束就行了。但在从者们的认真教导下，源纯走上了战斗法师的不归路，每次都闲不住，人家动手她也想动手，非得抡起武器，亲自下场跟敌人碰碰才算过瘾。
    源纯的实力确实很不错，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能拐的Caster们忙得飞起，被源纯抢了活的打手们十分清闲的情况。
    “想去就去吧。”梅林注视着杰森，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我已经加固过这里，不会有事了。”
    杰森对梅林表示感谢，小跑着追上始皇帝。
    ###
    在与被露西娅称为“迷雾圣堂执行官”的卡洛斯，和另一位藏身迷雾中、始终未曾现身的从者缠斗片刻后，阿尔托莉雅修改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有点麻烦，而是非常麻烦。
    敌人像雾一样飘来飘去，很难触碰到实体。阿尔托莉雅的剑虽然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可每次都需要附魔，而她剩余的魔力已经不多了。
    危机远不止这些，阿尔托莉雅的意识正一点点被侵蚀，身体反应慢慢迟钝，她甚至没能及时发现这点。
    直到呼啸而来的箭击穿盔甲，在她的手臂上擦出一道伤口。
    这点小伤放在平时阿尔托莉雅别说皱眉头，呼吸的频率都不会改变，但此刻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感到胳膊上炸开了剧烈的疼痛，差点儿忍不住喊出来。
    躲开另一支箭，阿尔托莉雅闪到石柱后面，低下头定睛一看。
    伤口表面萦绕着一抹漆黑，正扭动着往她的伤口中使劲儿钻。
    阿尔托莉雅神色凛然，赶紧释放魔力扫过伤口，勉强将其碾碎。
    “你还好吗？”露西娅担忧地问，紧接着她看到了阿尔托莉雅手臂上的伤口，瞪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啊，你受伤了！不要被雾沾到，会被腐蚀的！”
    露西娅边说边从裙摆上撕下一条还算干净的布，小心地帮阿尔托莉雅擦了擦伤口。
    阿尔托莉雅的目光落在低着头认认真真帮她包扎的露西娅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露西娅给她一种特别熟悉的亲切感。
    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熟。
    就在阿尔托莉雅感到困惑的时候，周围的石柱剧烈地摇晃起来。
    “快走！”阿尔托莉雅抓住露西娅的手，带着她使劲儿地跑。
    雾气翻腾追逐，石柱不断地倒下，周围的路一条条被切断，阿尔托莉雅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跑了多久，等摇晃终于停止的时候，她发现前方闪烁着温柔的红光，她们又回到了那颗危险的心脏面前。
    四下死一般的静默，只有心脏跳动的砰砰声沉稳有规律地响着。
    阿尔托莉雅盯着心脏，神情恍惚，她甩开露西娅的手，着魔一般朝着它慢慢地走去。
    露西娅似乎在身后大声说着什么，还试图阻拦阿尔托莉雅，但骑士王完全不在乎无伤大雅的小噪音，一步步走得十分坚定。
    直到雷霆般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在空间上方炸响，同时源纯的怒吼沿着契约一路传递，回荡在阿尔托莉雅的灵魂深处。
    “阿尔托莉雅！”
    骑士王猛地清醒，紧接着意识到自己的指尖距离心脏近得只有不到一公分。她悚然一惊，赶紧把手抽回来，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终于醒了！”露西娅迎上来，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刚才我怎么叫你都不搭理我……”
    阿尔托莉雅晃了晃脑袋，感觉之前那种被人用轻纱蒙住头的隔离感终于消退了。她谨慎地观察起心脏，评估动手的风险——
    这颗心脏能够迷惑人的心智，除此之外，不确定是否有别的能力，但直面它的时候，有种被强大的对手目光锁定的危机感；
    露西娅说这里发生了异变，不能用过去的方法离开；
    卡洛斯和神秘从者释放的雾具有强烈的侵蚀性，不能触碰伤口，最好也避免吸入，吸入会引起行动迟缓；
    ……
    短暂的思考后，阿尔托莉雅决定毁掉心脏，顺便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劈开这个困住自己的领域。誓约胜利之剑虽然不像乖离剑那样拥有斩断空间的力量，但全力挥动的效果同样非常可怕——能把领域的壁垒蒸发掉也算斩开了。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而且刚刚阿尔托莉雅被蛊惑的时候，是源纯的声音叫醒了她，两人之间的契约重连，源纯还趁机给她补满了魔力，恢复满状态的阿尔托莉雅觉得自己能打十个金闪闪。
    只可惜这里不属于现实空间，在那一声怒吼后，阿尔托莉雅又联系不上源纯了。
    总之，必须得尽快离开。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剑，轻声对露西娅说：“站到我的身后去，我要毁掉这颗心脏。”
    余光瞥见露西娅的脸色似乎有点僵硬，表情微妙地扭曲起来，阿尔托莉雅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没事。”露西娅笑了笑，顺从地走去阿尔托莉雅身后。
    镶嵌在石柱中央的心脏无知无觉地跳动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传说中的誓约胜利之剑毁灭。
    阿尔托莉雅缓缓地呼吸，将剑高高举起。
    黑暗中浮现出点点金光，开始像夜晚森林中的萤火，很快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漫天闪烁的繁星。
    “……真美啊。”露西娅吸了口气，轻轻地感叹道。她的声音里蕴含着一抹隐藏极深的、非常复发的情绪，可惜专注开大招的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注意到。
    宝具即将释放的前一秒，“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空间再度摇晃起来，滚滚烟尘四处弥漫。
    阿尔托莉雅前摇过长，施法被打断，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尘土，令她看到不远处的墙壁上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盖提亚指挥着镶嵌满眼珠子的魔神柱们前赴后继地爬进来，清扫阻拦的障碍。
    “咳咳咳！”杀生院眉头紧皱，一手捂着嘴，一手挥了挥，这女人即使在做嫌弃的动作，也美得风情万种，“真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呦，又见面了，骑士王。”
    “骑士王。”迦尔纳一进来，空气都变得暖洋洋的，杀生院满意地往他的位置靠了靠。
    “竟然有人比我们到得早？”迦摩惊讶地探头。
    看着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同僚们，阿尔托莉雅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一抽，“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们是来找圣杯的。”阿周那说，“盖提亚说在这里。”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乘坐维摩那飘在半空的神阿周那，他手里托着凑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彩色光球，刚才正是他一箭射穿了屏障。
    跟神阿周那对视的第一眼，阿尔托莉雅就认出了正在操控卡牌的人是源纯。她胸膛里憋着的那口气真真正正松了下来，刚要叫master，又想到有外人在场，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纠正一下，是刚才还在，”到处乱爬的魔神柱们缩回了盖提亚的衣摆下，他侧耳倾听片刻，冷冰冰地说道，“现在跑了。”
    阿周那：“？？？”
    “啊？”迦摩和杀生院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这还能跑了？”
    “对了，”阿尔托莉雅一拍脑门，回头去看，“那枚心脏——咦？”
    心脏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柱子。
    “什么心脏？”神阿周那开口，声音干涩低沉，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刚才这里有一枚很大的心脏……”阿尔托莉雅缓缓皱眉。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心脏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所以那枚心脏，就是圣杯？”迦尔纳迅速划出等式。
    阿尔托莉雅补充：“还有两个敌方从者，也消失了。”
    神阿周那：“我知道。”
    诡异空间之上的地面。
    杰森跨过满地狼藉，走向源纯。
    地板上被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源纯垂头站在坑边，似乎在注视深渊，但杰森靠近后才发现，她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我知道，”杰森听到源纯轻声呢喃，“我看到了。”
    源纯没发现阿尔托莉雅所说的心脏，但当空间被炸开，盖提亚等人陆续进入其中时，借助神阿周那的卡牌飘在最后的源纯匆匆一瞥，捕捉到了消散在空气中的两位敌对从者的名字——
    卡洛斯·格林，以及纯·韦恩。
    源纯·Ruler，职阶特权之一，真名识破。
    第96章
    得知两位敌对从者的真名后, 源纯反而感到安心了，神秘莫测的敌人和已知情报的敌人，显然是后者更好对付。
    至于其中一个是不是自己, 她并没有那么在意。
    从者的本质，是截取了一部分英灵的力量，将其塞入合适的灵基内，这意味着听召而来的本就不是完全体。既然不是完全体, 就有可能出现御主A与御主B都召唤出了同一位从者的情况，区别在于这位从者处于两种不同的年龄段。
    【还是要在意一下吧？】梅林的声音响起，【虽然你暂时是杰森的从者, 但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英灵。】
    没有彻底死亡，也不算活着, 能卡bug成为从者，是因为你俩之间本来就有契约, 你把自己的命跟他的命连在一起了啊。梅林无奈地想。
    除了你，他召唤不出别人；除了他，也没人能召唤你。
    【可我确实不是完整的，】源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透着近乎冰冷的理智, 【我没有十五岁之前的记忆, 而那位差点儿杀了库丘林，又对红A和阿尔托莉雅下手的混蛋, 叫纯·韦恩。】
    源纯的不在意, 是不在意某个时间段的自己成为了敌对方，绝不是不在意迦里人被欺负了。
    她越想越痛心疾首, 气得想咬人, 【我以前怎么会是这种人！扔了算了！】
    【想开点master, 说不定是被扭曲成Berserker了。】梅林劝道，【你只看到了从者，没看到御主吗？】
    【没有。】源纯努力回想。说来惭愧，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阿尔托莉雅身上。
    在领域被击碎后、众人进入异度空间之前，借助神阿周那的壳子，源纯感知到里面的人有阿尔托莉雅、两位敌方从者……以及露西娅·威廉姆斯。
    源纯眯起眼睛，“她怎么也在？”
    腕上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源纯回过神，发现是杰森的手握了上来。他正低头看她。
    说实话，被一只红头罩近距离观察，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谁也在？”杰森顺着源纯的话问。
    “露西娅。”源纯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女人果然不对劲儿。”
    虽然从阿尔托莉雅的记忆看，露西娅是被绑架的状态，但她怎么会被绑到那里去？绑她的人目的是什么？她还对阿尔托莉雅说出了卡洛斯·格林的名字，以及点破了他迷雾圣堂执行官的身份。
    “迷雾圣堂，”源纯回忆道，“奇异博士跟梅林提过这个名字，他说某任至尊法师与信仰‘雾’的教派‘迷雾圣堂’的首脑同归于尽，之后‘雾’的崇拜在地球上销声匿迹。”
    杰森：“看来那位至尊法师并没有能彻底消灭迷雾圣堂。”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源纯和杰森一直追查的潜藏在他们周围的阴影，被称为FOG的组织，就是迷雾圣堂。而在地下祭坛中，被操控着自杀，把自己献祭，启动了这场封锁整座城市的拟圣杯战争的黑衣人，则是明面上的阿罗斯基金会理事长、暗地里的迷雾圣堂执行官卡洛斯·格林。
    “到底是卡洛斯控制了阿罗斯基金会，还是这个基金会从诞生之初目的就不单纯？”源纯沉思着，“它的历史……”
    “别想了，”注意到源纯眼底明显泛红的血丝，杰森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现在几点了？你该睡觉了。”
    源纯：“哎？但是——”
    “没有但是，再不睡通宵了，”杰森的声音里透出点不容置疑的坚决，“有什么事睡醒再说，我数三个数，数完就睡，三，一。”
    源纯：“……”虽然但是，二呢？排在中间你就不要人家了吗！
    “我睡着了，现在说的是梦话，”源纯闭着眼睛，双手勾住杰森的脖子，“我把卡都放出去巡逻了，但这座城市太大，人再多也有覆盖不到的地方，保护民众还是得依靠警方的力量。BB开启了全城广播，有需要帮助的人可以打迦勒底的BB专线求助。爷爷还没找到小丑，Limbo这家伙太能藏了，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待得太久，已经够乱了。啊还有，奇异博士之前说去找空间宝石，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给卡牌添加一条新指令吧，看到他们了就……带过……来……”
    说着说着，源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她真的睡着了，手臂上的力道软下去，整个人往后一仰。
    杰森稳稳地接住了源纯，将她抱进怀里。他评估了一下她的重量，还是感觉太轻了，又轻又软，像片几乎没有实质感的羽毛，甚至令他感到了些许不安，便下意识收拢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梅林的虚影一闪而过，他梳起手指在唇上轻轻一点，朝杰森比了个“嘘”的手势，微笑道：“让她睡吧。”
    ###
    始皇帝把睡着的源纯送回冰山俱乐部。
    Master睡了，迦勒底却并没有因此摸鱼，反而更加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库丘林和梅林暂时留在了黑门监狱，前者帮助施工队修复顺便加固黑门监狱的防御，后者挨个给工作人员捅刀子，驱逐雾对他们潜移默化的侵蚀；
    哥谭市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六大区域，由红A、亚瑟、阿尔托莉雅、迦尔纳、阿周那分别负责巡逻，救助需要帮助的人；
    金闪闪、拉二和始皇帝坐镇冰山俱乐部，一个收集汇总各方传递来的情报，整理并制定出下一步行动方案，两个开着金字塔和本体飘在天上，监视全城的动向，随时准备支援某一方；
    BB作为纽带，负责全体通讯；
    剩下盖提亚、杀生院和迦摩自由行动，主要任务是寻找遁走的圣杯。
    说实话，大家不太放心让几位兽阶预备役自由行动，但除了源纯，也没人能管得住他们，顶多分配一只神阿周那的卡牌跟着意思意思。
    “雾对我们也有一定的侵蚀作用，”红A叮嘱道，“浓度越高越危险。”
    “梅林给了我一些小玩意儿，是他用master以前凝聚的魔力晶块制成的，”阿尔托莉雅给大家分发小装备，“遇到雾，把石头丢出去就能将其吸收。”
    停顿片刻，她补充道：“但如果雾弥漫的范围很大，那就直接跑吧。”
    “还有这个，”红A投影出好几把万符必应破戒，“万一不小心被控制了，就找机会自己了断吧。”
    阿尔托莉雅：“……”
    只有迦尔纳乖巧地道了谢，阿周那无奈地扶额。
    “诸位，此次情况十分特殊，”梅林虽然在微笑，但语气是难得的认真严肃，“我们的敌人不是一般人，还请当心。”
    “你能看一下圣杯在哪里吗？”阿尔托莉雅问，“这时候就别打哑谜了。”
    “我也想，但我看不到了。”梅林叹了口气，“其实之前就看得不是很清楚，最关键的东西一直被雾遮挡着，只是扫一眼，视野都会变得朦胧很久，在跟你汇合后，更是直接消失了。”
    “如果把圣杯比喻成蛋，它现在距离成熟，只差破壳了。”
    很普通的比喻，却让阿尔托莉雅莫名感到浑身不适。她定了定神，问道：“我们还有多久？”
    梅林目光放空，视线穿过阿尔托莉雅，遁入虚空中的某一处，他轻声回答：“这取决于master。”
    ###
    从黑门监狱出来，蝙蝠侠看到杰森倚靠在蝙蝠车上，拿着手机在打字。
    “回去睡一觉吧，”听到脚步声，杰森头也不抬地说，“还是你打算不眠不休熬上一星期？或者更久？”
    对于儿子别扭的关心，蝙蝠侠的回答是：“你呢？”
    “夜翼他们在阿卡姆，没找到什么线索。”杰森跳过了话题，“你知道‘迷雾圣堂’吗？”
    蝙蝠侠拉开车门，“详细说说。”
    杰森把这当成是邀请，绕到另一边坐进了副驾驶。他摘掉头罩，把后脑勺抵在并不柔软的靠背上，缓缓舒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关于迷雾圣堂的事。
    “……这是我已知的全部内容了。”杰森看向蝙蝠侠，“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夜翼有没有告诉你——”
    “我应该是，遗忘了一些记忆。”蝙蝠侠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说。
    杰森目光一闪，“什么时候发现的？”
    蝙蝠侠：“在你离去之后。”
    杰森：“……”
    人类每分每秒都在遗忘，有些人无动于衷，有些人顺其自然，有些人尝试对抗。
    从八岁那年，父母在小巷中被歹徒枪杀死亡，布鲁斯·韦恩就不会遗忘了。他固执地、近乎自虐地强迫自己一遍遍回忆，铭记死亡，铭记伤痛，然后把这些刻入骨髓，陪着他不断成长。
    痛苦能令人清醒，随时随地提醒他做到哪一步是最后的底线，绝对不能跨过去，彻底跌入无尽的深渊。
    正因如此，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他失去了一个女儿，可找不到遗体，想不起死亡原因，没有举办过葬礼，甚至她逝去的悲伤，都随着表盘上指针一格一格的转动，被迅速抽离，扭曲成双倍的痛楚，尽数倾泻在杰森身上。
    某天他在别墅里游荡，推开三层一间许久未至的门，看到装潢精美的房间里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还惊讶地思考了一会儿，杰森为什么有两间卧室。
    “你有什么头绪吗？”沉默片刻，杰森又问。
    他根本不记得源纯，而夜翼则是忘记了源纯的死因，BB刚才提交了网络搜索的结果，关于源纯的情报寥寥无几，跟红罗宾说的差不多。
    如果这场大范围的遗忘与抹除是某种魔法，它对每个人产生的效果显然存在微妙的区别，或许能从这种区别中窥探真相的一角。
    蝙蝠侠长久地沉默着，就在杰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很轻的声音：“六月一号，是她的生日。”
    杰森的视野忽然变得一片模糊，难以抗拒的倦意袭来，轻纱般温柔地将他层层包裹。他晃了晃脑袋，没有感到清醒，反而更加迷糊了。
    “我……有点晕，”他后仰跌进椅子里，“不……太对……”
    杰森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蝙蝠侠抽出挂在腰带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他不知道这一刀能不能让蝙蝠侠保持清醒，很快他就陷入了无边无尽的梦境中。
    蝙蝠车外，不远处的黑门监狱门口，站岗的警察们接二连三倒下，觉察到异样的从者们赶来查看情况，也控制不住地陆续睡了过去。
    困意宛如冬季过境的寒潮，迅速侵袭了整座城市，从普通人到从者，无一幸免。
    最终，当晨曦跃出海面，天穹染上微光时，哥谭已经变成了睡美人安眠的古堡。
    寂静的城市上空，笼罩的封印被看不见的外力不断撞击，在不知道多少下后，封印表面终于浮现出玻璃拼接般的诡异裂痕。千风呼啸，翻腾涌动的雾穿过裂痕，被切断成一只只扭曲的怪物，坠入尘世。
    ###
    源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的主人是杰森。
    她知道御主在与从者契约后，会梦到一部分从者曾经的经历，但没想到反过来也行。
    地点是一座豪华且古老的别墅，应该是韦恩家的大宅，时间则是某年的冬季。哼着歌路过走廊的杰森穿着蓬松的毛衣，他应该是刚睡醒不久，头发揉得炸毛，余光瞥见雕花的玻璃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霜，便好奇地凑过去，呵一口热气，用袖子擦了擦，擦出一小片清晰的区域。
    一双深红色、神情平静的眼睛从外面看进来，杰森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后仰，人差点儿栽倒。
    爽朗的笑声响起，窗户被推开，披着黑色羊毛大衣的迪克拍掉积雪，他一手搂着源纯的肩膀，一手拄在窗台上，朝杰森打招呼：“嗨，吓到啦？”
    “……你俩干嘛呢！”杰森嘴角一抽，扑过去低头一看，发现迪克和【源纯】挤在一只梯子上，一人手里提着一串小彩灯。
    “挂装饰品。”迪克笑道，“你来吗？”
    “外面不冷吗？”杰森尝试着探头，脸刚刚离开窗户的位置，就被呼啸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源纯】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奈的感觉，她伸出手按在杰森的额头上，把他往屋里一推，用冷清的声音说：“进去吧。”
    杰森反握住【源纯】的手，合拢双掌，把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他跺了跺脚，“好冷啊！你怎么穿这么少？连个围巾也不戴，等着，我去找你们。”
    然后杰森就转身往回跑了，撒腿跑得飞快，看样子是要回房间添衣服。
    “他都不关心一下我。”迪克灵巧地斜靠在墙上，用开玩笑的语气抱怨。
    【源纯】把手里的小彩灯挂在钉子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她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关心你。”
    迪克被小小的噎了一下，他长叹一声：“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梦里的杰森跑远了，迪克跟【源纯】絮絮叨叨。而进入梦境的源纯如一朵轻盈的云般飘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微微闪烁。
    源纯曾无数次想象自己遗忘的经历，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应该不太行”。如果一个人生活幸福美满，又有什么理由抛弃过往呢？
    内心深处她明白这只是无理取闹的说辞，遗忘不见得是主动，很可能是被动。她之所以会这样想，只是在把期望值拉低而已，人不对一件事抱有期待，将来就不会希望落空。或许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记起十五岁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真的有想起来的那一天，她不想因为现实与想象的差距过大而感到失落。
    这种微妙的情感，从来到哥谭、被迷雾圣堂的人称呼为“殿下”后就愈发强烈起来。有时源纯也会在心里嘲笑自己净担心没影的事，你们抓捕殿下跟我源纯有什么关系？但说是这样说，如果她真的曾经犯下过严重的错误，区区失忆是不能把现在与过去一刀两断的。
    错误不能被抹除，甚至也难以弥补，只能勇敢地承担起责任。
    现在看来，上天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的过去没有不堪到难以回首，至少还有如此温馨的日常。
    杰森回来的时候，迪克和【源纯】已经挂好了小彩灯。【源纯】直接翻窗户进来，迪克则负责把梯子扛回去。
    “这就搞定了？”杰森接住源纯，拿起围巾，缠在【源纯】的脖子上，缠了好几圈，这还没完，他又拿出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把【源纯】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这时的【源纯】大概十二三岁，个儿不高，脸上还能看出一点婴儿肥，原本就显得肉嘟嘟的，杰森给她武装好之后，远远看去，她整个人干脆变成了一只圆圆的球，刚刚苏醒、下楼吃饭的布鲁斯路过，一个错眼，差点儿以为杰森在走廊里堆雪人。
    “在家里不用穿这么严实。”布鲁斯有点哭笑不得，拍了拍【源纯】的脑袋，对杰森说。
    【源纯】本人是无所谓的，冬天零下十来度，她去果奔也不会觉得冷，夏天三十四度，她套个棉袄也不会觉得热，所以就任由杰森折腾了。
    “等会儿我们要出门，”杰森认真地说，“外面冷，多穿点。”
    布鲁斯似乎叹了口气，眼神看起来仿佛在说：你怎么比我还像爹。
    杰森被布鲁斯赶去洗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走后，布鲁斯还特意认真地探头看了看，确认杰森是真的回去了，这才帮【源纯】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把脖子上的围巾松了松。
    【源纯】一直乖乖的，杰森给她加衣服她不反抗，布鲁斯给她脱外套她也不反抗，只最后按了按围巾，说了一句：“没事。”
    “家里很暖和，不用穿这么多。”布鲁斯无奈道，“别总惯着他。”
    【源纯】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没有安全感。”
    布鲁斯：“……慢慢来吧。”
    布鲁斯牵着【源纯】走下楼，身穿西服的阿福站在楼梯口，礼貌地微微鞠躬欢迎他们。
    客厅的角落矗立着一棵高大的冷杉，上面挂满了彩灯、彩球和小礼物，最顶端还点缀着一颗金灿灿的星星。
    “阿福，圣诞快乐。”【源纯】变戏法似的抬起手，打开合拢的手掌，露出掌心中藏着的一只小盒子。
    “圣诞快乐，纯小姐。”阿福接过礼物，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枚太阳花形状的胸针，胸针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钻石，大到会让人怀疑是假货的地步。
    但阿福和布鲁斯都知道那是真的，这种品相，他们家万能的小姐徒手就能捏出来，水平甚至比超人还强。
    “谢谢您，”阿福笑道，“这是我十分期待的礼物。”
    布鲁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我的呢？”
    【源纯】鼓了鼓脸颊，她其实没想好送布鲁斯什么。
    阿福出门采购时，目光在一枚太阳花形状的胸针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两秒，迪克的梦话都是在念叨新发售的游戏机，杰森馋一套绝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馋了很久……其他人在平时的生活中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自己的愿望，但布鲁斯没有。
    她的父亲是个无懈可击的铁桶，从躯体到灵魂都上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护，不露丝毫破绽。
    但没关系，她可是万能的，区区愿望，难不倒魔法少女。
    “爸爸不缺物质上的东西，送你点别的吧。”小小的女孩挺直腰背，露出肃穆的神色，但她软软的声音中和了严肃感，只让人觉得可爱，“我赐予……我送你健康的身体。”
    【源纯】拍了拍布鲁斯的手臂。
    布鲁斯感到温暖的气息进入手臂，沿着血液在身体中流淌。
    昨晚的夜巡活动，布鲁斯跟越狱的贝恩打了一架，肩膀受了不轻的伤，轻微骨裂，还肿了很大一片，青青紫紫，看着都疼。此刻伤口被衣服挡着看不到，但布鲁斯能感知到它正在迅速愈合，除此之外，还有身体内长年累月积攒的没好利索的暗伤，大大小小的疤痕……统统消失不见。
    短短几秒的功夫，布鲁斯的身体从内到外焕然一新，腰不酸背不疼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神迹”。
    比起高兴，布鲁斯的心情更多是复杂，他不动声色地跟阿福对视一眼，把手搭在【源纯】的肩膀上，俯下｜身与小姑娘尽量保持平视。他说道：“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不随便使用这种力量吗？”
    【源纯】静静地注视着布鲁斯，似乎在评估父亲有没有生气。片刻后她确认无事，略微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今天是圣诞节，我想送你礼物。”
    “你不喜欢吗？”她轻声问。
    布鲁斯摇摇头，嘴角微牵，笑容无奈，“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
    【源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能从眼神看出来，她很高兴，“不用谢。”
    源纯飘在天上看着这一幕，心想我以前真是萌萌的，布鲁斯也好萌，比现在严肃的大蝙蝠模样可爱多了，是因为蝙蝠侠必须要变成可怕的噩梦，还是因为她和杰森的离去，导致布鲁斯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坚强如蝙蝠侠也会动摇吗？
    等一下，既然这是杰森的梦境，就说明……
    源纯环顾四周，果然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发现杰森正鬼鬼祟祟地躲着。
    怎么躲在这儿了？偷看很有意思吗？源纯飘过去，跟杰森贴贴，陪他一起继续偷看。
    没一会儿迪克推开大门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冻得跳脚，手拢在唇边不停地呵气，“好冷好冷，阿福，我需要热咖啡——”
    “你的牛奶，迪克少爷。”阿福淡定地往迪克手里塞了杯热牛奶。
    迪克：“……”我要的好像是咖啡。
    【源纯】恰到好处地来了一句暴击：“杰森说，多喝牛奶能长高。”
    迪克：“……我很高！我们格雷森家族的人，代代都是六英尺以上的大高个儿，我没问题的！”
    【源纯】的眼神莫名透出一丝怜悯，“我有预感——”
    “你不许有预感。”迪克霸道地宣布。
    上一次【源纯】有预感迪克会水逆，他就一个星期内被两个姑娘连着甩。
    【源纯】微微扁了扁嘴，不吭声了。
    迪克不好意思地轻轻嗓子，捧着牛奶杯踱步过来，“你们做什么呢？我看看，喔布鲁斯你会梳头发吗？”
    【源纯】乖巧得像个布娃娃，老老实实坐在沙发里，布鲁斯在后面，正尝试把她柔顺的白发分成两把，绑起来。
    布鲁斯没有给女孩子梳过头，但他精通开锁技术，梳头需要灵活的手指，开锁也需要灵活的手指，由此类推布鲁斯应该也擅长梳头。
    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往往背道而驰，布鲁斯努力半天，阿福还在旁边帮忙打下手顺便悉心指导，【源纯】的两根马尾仍然被绑得一高一低，透着随心所欲的气势，突出一个自由。
    布鲁斯：“……”
    【源纯】拿起小镜子看了看，表示很满意，就这样吧。
    “这可不能满意啊！”迪克大惊失色，对自家漂亮妹妹的灾难性审美表示痛心疾首，对布鲁斯稀烂的技术表示了强烈谴责。他仰起头一口气灌完整杯牛奶，毫不客气地赶走了布鲁斯，兴致勃勃地卷起袖子，“我来我来，让我试试。”
    “希望您的技术能比老爷更加优秀一些。”阿福说着，递出了梳子。
    “那必须的。”迪克自信满满。
    【源纯】刚站起来，又被按了回去，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太高兴，迪克及时往她嘴里塞了颗红彤彤的草莓，成功将其安抚住。
    迪克努力回忆他的前任女友和前前任女友和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女友说的流行趋势，什么公主头丸子头，蝴蝶结小猫耳，边回忆边手上一通操作，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然而，五分钟后，对着塑造的成品，迪克陷入失语状态。
    迪克看起来想给【源纯】梳个优雅的公主头，但头发根本不听他的话，编织的过程中总有那么几缕钻出来，而已经被固定住的麻花纹路也显得歪歪扭扭……总之，完成度比布鲁斯要高，但距离及格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源纯】又拿起小镜子看了看新发型，这次她仍然毫无意见。
    “怎么会这样呢？”迪克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角落里贴着杰森围观的源纯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韦恩家的男人们真的太可爱了吧，成长的过程中吃了多少可爱多才变成这样的啊！
    杰森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从藏身的角落站起身，单手撑着楼梯扶手，直接潇洒地跳进了客厅内。
    “干嘛啊你们，”杰森无语，心想好好的姑娘都被折腾成什么傻样子了。“都闪开，让我来！”
    【源纯】第二次站起来被按回去，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她眼神放空，一副失去了世俗｜欲｜望，即将羽化登仙的佛系模样……虽然她本来就很佛。
    杰森出手才是真·专业，他的手指灵活得如同蝴蝶在飞，握着源纯柔顺宛如被月色浸染的白发，两三下就打出一个髻。他没有梳很复杂的发型，最后在发髻上夹了两只黑色蝴蝶结，充分展现出小女孩的轻巧灵动。
    “好了。”杰森收工，把小镜子举到【源纯】面前，“看看怎么样！”
    【源纯】盯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微微睁大眼睛，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发髻。
    一直贴着杰森的源纯也凑过去，用透明的手虚摸了摸【源纯】脑袋上的头发。
    “是猫猫。”两个源纯同时说。
    “之前看你盯着杂志上的这个发型看了好久，”杰森用很轻的力度拽了一下【源纯】的辫子，“想要就直说。”
    【源纯】仰起头望着杰森，眼睛亮晶晶里，好像装满了星星，她一直平静的脸忽然有了明显的表情，嘴角勾起，露出堪称灿烂的笑容，“谢谢。”
    杰森微微一愣，耳朵迅速地变红了。
    【源纯】从沙发里跳下去，蹦蹦跳跳往餐厅走。
    “哎等等！”杰森回过神，追了上去，“你笑了，再笑一下试试！”
    【源纯】就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瘫脸。面对杰森的要求，她想了想，努力牵起嘴角。
    杰森：“不是这样，就像刚才那样，很自然很好看！”
    【源纯】：“谢谢，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杰森：“……没有在夸你，笑一下嘛！”
    他边说边用手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提，做示范。
    【源纯】：“我不好看吗？”
    杰森：“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聊着走进餐厅，话题越来越歪。布鲁斯、迪克和阿福跟在后面，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放松。
    源纯不再跟杰森贴贴，她飘在沙发上，目送他们远去，目光逐渐变得柔软。
    第97章
    “……醒醒, 小纯……”
    “master——”
    源纯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一把抓住凑到自己面前的梅林的手臂, 大声宣布：“我要猫耳, 你给我梳！”
    旁边的始皇帝满头问号：“……什么猫耳？”
    “给。”梅林把神阿周那的卡拉过来。
    “不是这个猫耳。”嘴上说着不是, 源纯还是很自然地伸手摸了一把狂那那脑袋上的耳朵, 感觉很解压。
    “发生了什么？”摸完猫耳，源纯迅速进入备战状态。梅林不会无缘无故把她从梦中叫醒，应该是出现了某种变故。
    梅林开门见山：“你跟始皇帝陛下回到冰山俱乐部后没多久，我们忽然都陷入了沉睡中, 刚刚才醒，醒来后发现城市里正源源不断地冒出由雾构成的被扭曲的怪物。”
    “这座城市的时间也变得紊乱了，”拉二补充，“有些地区出现了过去的景象……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刚睡醒就听闻这样的噩耗，源纯在梦中的快乐一扫而空，瞬间感到了头痛, 她长叹一声, 接过梅林递来的外套，翻身下床, “走，其他人怎么样了？”
    ###
    冰山俱乐部暂时变成了避风港, 附近好多被袭击的居民们在卡牌们的护送下, 来到这里避险。
    金闪闪主动变成了贤王模式，有他坐镇, 人再多也显得井然有序, 他还把人们编成了好几队, 组织大家巡逻周围，做好防护工作。
    “醒了？”贤王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打量了源纯一眼，“来得正好，我在周围架了一圈炮，你去充个能。”
    源纯在乌鲁克被贤王指挥来指挥去，早就养成了习惯，贤王一声令下，她条件反射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小心地问：“我充能……？”
    “不然呢？”贤王挑眉，“你以为本王会再一次把收藏品当成｜炮｜弹｜填装，再发射出去吗？”
    在乌鲁克扔炮｜弹的时候贤王就感到万分心痛了，那种经历谁也别想让他再体会第二次！
    “充完能去老城区走一趟，你男朋友他们被困在那儿了。”贤王补充道。
    源纯：“……我知道了。”
    源纯匆匆忙忙出门，找到贤王安装在冰山俱乐部周围的弩炮群，把手搭上去，熟练地注入魔力。
    她自身的力量、灵脉以及空中游离的魔力因子迅速聚拢过来，被压缩填装。
    梅林在源纯身旁现身，“master，灵脉的走向跟之前比不太一样了。”
    源纯抽空感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有些支流被切断了，有些支流连上了另外的支流。按理说灵脉是固定的，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圣杯会不会是沿着灵脉逃走的？”源纯沉思道。
    “你对灵脉有什么感觉吗？”梅林问。
    源纯：“有些熟悉，但这很正常吧，我毕竟在这里生活过很久。”
    梅林：“但全世界只有这里存在完整的灵脉、清晰的灵脉网络，其他地区的灵脉十分杂乱，质量也很低。”
    源纯：“……”
    梅林：“严格来说，那些并不算灵脉，而是各种魔力凝聚的残留。”
    魔力炮填充完毕，源纯直起身，眉头微蹙，“这不太对。”
    灵脉是星球的血脉，是大地流淌的魔力轨迹，这东西只要存在，肯定会遍布全球，区别只在于各个地区的灵脉数量有多有少，质量有高有低。
    其他地区的灵脉质量都低，只有哥谭灵脉质量优异，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存在，但可能性太低了。按照一般逻辑推演，简直就像是哥谭有某种神秘且诡异的存在，把全世界的灵脉都吸收集中在了一处。
    比起天然形成，这更像是人为制造的。可源纯曾经通过触摸灵脉，看到了幼年布鲁斯·韦恩的回忆，说明至少那时灵脉就已经存在，并默默记录一切了。
    源纯蹲下｜身，把手按在地面上，意识随之缓缓下沉，努力触及深藏于土层之下的那片闪烁的光。
    ###
    某处偏僻的街道上，空间一阵紊乱后，闪电侠和神奇女侠从一道漆黑的裂口中掉了出来。跨越封锁的副作用在他们落地后迅速显现，闪电侠的脑子嗡嗡作响，似乎里面藏了几百只尖叫鸡，正一同发出喊声。神奇女侠稍微好点，但也感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闭上眼睛缓了好半天。
    “进、进来了吗？”闪电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住路灯，“这是哪儿？”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看到了哥谭市的标志性建筑韦恩塔矗立在遥远的右前方。
    “似乎是码头附近，我听到了海风的声音，”神奇女侠握紧真言套索，“那边有人。”
    不需要提醒，闪电侠也听到了痛苦的呼救声和刺耳的尖笑。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看到拎着铁棍和刀的黑｜帮们正围着一小撮人实施暴力，被抢的人中竟然还有穿警服的警察。势单力薄的小警察早就打空了配｜枪｜的子｜弹，此刻正把幼小的孩子护在身后，以自己的身体徒然地对抗着暴行。
    “住手！”闪电侠愤怒地喊道，同时发挥超级速度的优势，把黑｜帮｜们迅速殴打了一遍。单方面教训结束后，他回身扶起倒在地上的警察，关切地询问：“还好吗？”
    小警察只眨了眨眼睛，就发现坏蛋们都倒在地上了，他先是一惊，紧接着认出了闪电侠，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我、我没事！是闪电侠！”
    “是我，”闪电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效地安抚了惊慌失措的人们，“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会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哪儿还有安全的地方啊，”人群中传来了弱弱的声音，“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闪电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如果这里是中心城，他能瞬间罗列出好几套完备的救灾方案，但这里是他不了解的哥谭，平时就属于龙潭虎穴级别，此刻更是不知道“进化”成了什么模样。
    “可以去冰山俱乐部试试？”另一个声音说，“我刚刚收到了BB发的邮件……”
    经历过全城喊话事件后，哥谭人对BB都很熟悉了，一些人认为BB侵犯了他们的隐私，必须要被禁止，但还有一些人对BB非常喜爱，甚至还出现了类似后援会的粉丝组织。
    “迦勒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总比黑｜帮强一点了。”
    “红头罩不就是黑｜帮吗？”
    “红头罩不是蝙蝠家的人吗？他的制服前有个好大的红蝙蝠。”
    “什么？红头罩是蝙蝠家的？”
    “……”
    听着人们议论的内容，闪电侠嘴角一抽，摸了摸脑袋。
    “通讯都断开了，”神奇女侠走过来，手里拿着正义联盟统一配备的通讯器，不断调整着频道，“暂时联系不上蝙蝠。”
    “接下来怎么办？”闪电侠问，“要把他们送去哪儿？”
    就在大家讨论的时候，一道隐藏的黑影悄悄盯上了他们，如野兽般趴伏在地，压低身体，缓缓靠近——
    “咚”的一声闷响，神奇女侠和闪电侠同时回头，看到戴着皮质眼罩的紫发女人从天而降，一脚踹翻了一个长相扭曲的怪物。
    怪物看着体型庞大，却像被随手丢掉的易拉罐，轻飘飘地翻滚着，最后撞在墙上，真的如烟雾般散开了。
    “这是什么？”闪电侠微微睁大眼睛。
    “雾中诞生的影侍，不要靠近。”美杜莎丢出一颗梅林出品的附魔石头，吸走了失散的烟雾。
    等待片刻，确认无误后，美杜莎才走过去拿走石头，然后朝着神奇女侠的方向微微侧头，似乎在辨别什么，几秒后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正义联盟？”
    “你好，美杜莎女士。”神奇女侠认出了她。
    美杜莎没有寒暄客套打招呼的意思，轻轻一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后，开门见山道：“master的指令，如果遇见正义联盟的成员，确认身份后，就向其汇报救灾队伍的实时位置。”
    她话音未落，神奇女侠手里那只变成砖头的通讯器又活了过来，屏幕上哗啦啦往下飘花瓣，还自动播放起令人胃痛的欢快BGM。锣鼓喧天鞭炮齐鸣，BB的Q版小人闪亮登场，提着裙角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
    【这里是BB酱998号，听从master的指令为您服务，】Q版小人歪了歪头，脑袋上方冒出一只气泡，单词一个个蹦出来，【蝙蝠侠正在追查黑方两位从者的下落，夜翼、红罗宾和罗宾已汇合，在阿卡姆寻找小丑越狱的线索，超人和警方在配合救人。】
    【请做出你的选择，1去找蝙蝠侠，2去找小鸟们，3加入超人的搜救队，4另外的行动。】
    闪电侠感觉挺有意思的，“我想先把这些人护送去安全的位置，有没有推荐？”
    BB小人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头顶的气泡更新内容：【请就近选择救助点，1哥谭百货大楼，2警察局分局，3红头罩帮21号据点。】
    “还真有！”闪电侠惊呼一声，“我们去哪儿？”
    神奇女侠：“警察局分局，随后去找蝙蝠侠汇合，交换一下情报。”
    【路线已规划完毕，预计会遇上至少两波影侍，祝您好运。】BB小人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蓝点代表他们此刻的位置，周围还存在不少大大小小的红点，正微微闪烁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美杜莎：“我会跟你们一起。”
    神奇女侠：“麻烦了。”
    第098章
    =============
    这是源纯第二次将意识深入灵脉之中, 跟第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第一次尝试时，她宛如驾驶着一叶小舟，在奔腾翻涌的大海中颠簸，最后被高高的浪潮打翻, 坠入无边无际的海底。
    而这一次则像在虚无的时空中浮沉, 四下寂静无声, 一片漆黑, 看不到一丝光亮，自然也就无法辨别终点。
    光去哪里了？那些深藏于土地之下的、以光的形式被灵脉储存的记忆呢？
    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源纯忽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唤，她停下脚步, 仔细辨别片刻, 凭直觉选定了一个方向。
    黑暗不仅会令人迷失方位, 还能模糊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源纯的意识逐渐粘滞，就在她感觉不太好, 打算先抽身离开时，炫目的光在眼前突然炸开，燃烧的白昼吞噬了无尽的黑夜。
    源纯眯起眼睛，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视野中缓缓勾勒出清晰的画面——
    一团巨大的光球飘浮在她前方不远处, 光球的表面流淌着暗色的纹路，它随着呼吸的频率膨胀又收缩，每跳动一次, 四面八方就有无数的微弱萤火般的光点被吸收过来, 贴向光球。
    ……这是什么？灵脉里怎么长出了这玩意儿？源纯下意识后退半步，摆出戒备的姿势。
    光球没有五官, 外表跟普罗大众认知中的智慧生物完全不搭边，但源纯就是觉得它是活的，它在静静地跟自己对视。
    光球又一次收缩，点点萤火擦过源纯的脸颊，她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
    主人公都是不认识的人，内容也都是普通的日常：普通上班族顶着风雨狂蹬自行车，背书包的小姑娘举着冰激凌蹦蹦跳跳，老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中闭目养神，腿上趴一只毛茸茸的猫，妈妈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摇摇晃晃远去……
    这是记忆，是生活在哥谭市中的每一位市民的记忆，它们并不特别，有些甚至枯燥乏味，不断地循环往复，区别只在于人、时间和地点。
    但它们是这座城市构成的重要的部分。
    过去被锚定，才会有现在。
    “你要做什么？”源纯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不能让……通道打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用古怪的音节，断断续续地说，“……不能让……出来……”
    “出来了会怎样？”源纯追问。
    “怎么办……要怎么做……”那声音没有回答，它只是一缕旧日遗留的残存执念，“……锁住……把它锁在这里……”
    源纯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小心地抬起手，试探着碰了碰光球。
    冰凉的指尖与光球光滑的表面相触的一瞬间，光球无声无息地炸开了，漫天的光束坠落，熄灭，黑暗再度降临。
    “……master？”梅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源纯缓缓睁开眼，“这一幕是不是发生过？”
    “经常呢。”梅林回答，“情况如何？”
    源纯把看到的跟梅林描述了一下，“我……有个东西把灵脉中的记忆收集起来了。”
    “很多很多的记忆，”停顿片刻，源纯补充道，“数量非常庞大，应该是属于曾经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所有人。”
    梅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记忆吗……”
    “你想到了什么？”源纯警觉地问。
    梅林：“有些街区出现了时空紊乱的情况，过去的景象覆盖了现实。我派出一些使魔前去探查，但在进入异常区域的瞬间，我们之间的联络就被切断了。”
    刚醒来时，源纯就听拉二提到了时空紊乱，他并没有详细解释，只说让源纯亲自去看看。
    一只哈桑卡牌的分｜身从车库里推来了杰森备用的大摩托，源纯跨｜坐上去，朝梅林招招手，“然后呢？”
    梅林兴奋地坐了上去，丝毫没有男生坐女生后座的羞涩感，“然后就需要实地考察了，我有两个猜想——”
    源纯一脚油门踩到底，摩托车咆哮着冲了出去，呼啸的风迎面而来，态度强硬地把梅林的话塞回喉咙里。
    梅林吃了满肚子风。
    【……好歹提醒我一下嘛。】梅林小小地抱怨一句，【第一个猜想，时空紊乱是由你见到的那个东西引起的；第二个猜想，它在对抗时空紊乱，收集记忆是为了保护它们。】
    【单纯一座城市的历史支撑不起回溯时间的燃料吧？】源纯边说边感到头疼，看来她人理烧却的PTSD还远远没到治愈的时候。
    【那是回溯全世界，】梅林的语气出奇的冷静，【如果敌人的目标只是一座城市呢？】
    【回溯一座城市的时间，有什么意义？】源纯困惑地想，【即使真的回到了过去，又能改变什么？】
    哥谭总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封锁状态，构建封印的核心总有能源耗尽的一天。一旦封锁解除，被暂时剥离的哥谭会与现实重新接轨，强横的世界法则会修复一切。
    除非……到那时已经没有修复必要了。
    源纯想起光球中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呓语。
    不能打开通道，不能让某个东西出来，要把它锁在这里。
    什么东西会从通道中出来？
    所有人无法抗拒地陷入了沉睡，再度醒来后，由雾构成的扭曲怪物在城市中肆虐。
    答案只有一个。
    飞驰的摩托车猛地刹停在路边，源纯盯着从前方不远处的拐角窜出来的怪物们，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四年前，迷雾圣堂在这座城市搞出了一场献祭，但没有成功，被我阻止了。”
    梅林挥了挥法杖，一道璀璨的流光射｜出，远程击退注意到他们、狂奔着冲过来的怪物。“在这场事故中，你失去了记忆和身体，只剩灵魂掉进了迦勒底。”
    “从你们进入这个世界的经历可以得知，穿越世界壁垒显然难度很高。”源纯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抽取空气中游离的魔力，构建出一圈环绕在周围的箭，她挥了挥手，万箭齐发，将怪物们钉死在地上，绞杀成散开的雾，“四年前我能离开，应该借了’别人’的路。”
    梅林配合着驱逐了雾气，“能打开世界壁垒的献祭仪式，需要漫长的时间或庞大的能量做准备。失败过一次的迷雾圣堂没有多余的时间，贮存的能量也不太够，只能想别的办法。”
    比如从时光中偷取曾经的仪式。
    反正迷雾圣堂的目的是让雾降临，而高浓度的雾会吞噬毁灭一切，到那时时间究竟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已经不重要了。
    “前面就是紊乱的区域之一。”梅林用法杖在地上画出一道清晰的线，将一条马路一分为二。
    不用梅林提醒，源纯也能看出来，因为异常实在是太明显了——线外不远处的空间被突兀的界限分成了两层，界限往上无限高，直抵天际，左右则能看到边界。
    这条界限的名称叫黑夜，界限那边是明月高悬的夜晚，界限这边是晴空万里的白日。
    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恰好横跨两边，靠近源纯和梅林这边的半截广告在宣传一位最近正红的好莱坞明星，而另一边的广告是肯德基，角落里贴心地标出了特别套餐的优惠截止时间是2015年6月12日。
    这条街坐落于哥谭钻石区，附近不远就是全市最繁华的商圈，广告位寸土寸金，一到期就会被立即更换，以肯德基半个月搞一项活动的周期来算，由此可以大致推断，黑夜那边的时间在2015年五月末到六月十二日之间。
    “这也……太奇怪了，”源纯抽了口冷气，“其他时间紊乱的区域也是这样吗？”
    “不一样，有的能从天色上直接判断，有的通过人员的流动来判断，”梅林解释道，“BB给这些区域编了号，这个是3号。比如5号异常区就看不出与四周的时间差别，被测定出来是因为超人看到对面有人迎面而来，消失在边界处。”
    看来时间紊乱的区域，时间流速也不是一致的。
    “我们要进去吗？”梅林询问，“我的使魔全都有去无回。”
    “我自己去，”源纯神色坚定，“你留在这儿，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
    “那我估计已经被王和其他人一起埋进土里，坟头都长草了。”梅林无奈地说，“master，你这个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下？作为你的从者，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很挫败哦。”
    紧接着梅林压低声音，但用源纯仍然能听到的音量嘀咕：“到底是跟谁学的，出了事优先考虑的竟然是牺牲自己……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像魔术师。”
    源纯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一勾，“我本来也不是魔术师。”
    “总之你不能自己进去，要进去必须带着我，”梅林认认真真地强调，源纯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其实我根本不想进，我也建议你不要去，万一这是对方针对你的陷阱呢？但是不查清楚，谁也不知道这些区域会不会持续增长扩大，最终吞噬整座城市……”
    “师父师父别念了，”源纯单手扶额，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带上你就是了，走吧我们一起。”
    “要不再摇个人吧？”梅林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只被BB殖民了的定位器，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我看到迦尔纳就在不远处——”
    “你把他摇过来，他一定会让我留在这里，然后拉你进去！”源纯一把将通讯器按回梅林的兜里，“就我们俩吧，要是咱俩都搞不定，那也没人能搞定了。”
    梅林的双眼流露出感动的神色，“master，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吗？”
    源纯：“在我心里，你可是个专业力挽狂澜八百年的角色！走了走了！”
    很奇妙的，源纯并没有觉得前方是可怕的危机，反而有种能得知一切真相的感觉。
    ###
    在干掉了三波怪物后，神奇女侠和闪电侠成功把无辜群众们毫发无伤地送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以抵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通讯器的屏幕上，Q版BB展开双臂，做了个收拢的动作，摊开的地图被她卷成卷抱入怀中，她的头顶冒出气泡，【请对BB酱998号的工作作出评价，非常满意请按1，特别满意请按2，十分满意请按3。】
    闪电侠：“……”这三个选项有什么区别吗？
    神奇女侠选择了十分满意。
    【你真是个诚实的人！】BB酱喜滋滋地夸赞道，【如果需要其他帮助，还请继续呼叫BB酱998号哦。】
    神奇女侠认真地回答：“好，我会的，谢谢你。”
    把人送到后，美杜莎就离开了。她分配到的任务是救助民众，还有很多人等着她。
    不管美杜莎有没有搭理自己，闪电侠都很热情地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手，目送她远去。
    警察局内挤满了人，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所幸有源纯之前派出的影从者们帮忙维护秩序，情况还算稳定。
    见到新的超级英雄，分局长差点儿激动得落泪，他的态度十分亲切，握着闪电侠的手不断摇晃，看他的眼神宛如老父亲打量能干又孝顺的亲儿子。
    闪电侠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默默地抖了抖，熟练地安抚着分局长，在他稍微平静下来后，抓紧机会向他打听情报。
    “……戈登局长吩咐我们原地待命，接收民众，调查真相的工作交给他去处理了。蝙蝠侠的具体位置？我看看，之前那个叫BB的人工智能小姐把我的手机地图改造了一下……”
    分局长边说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地图上出现了很多带Q版头像的标记点，红十字代表医疗，警徽代表警察局，帐篷代表临时安置点。
    “这些是罗宾吧？”闪电侠指了指挤在一起的、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团子鸟图标，有种被萌到的感觉，“蓝色是夜翼，红色是红罗宾，有绿披风的是罗宾……哎这只好胖的戴头盔的红鸟是谁？”
    分局长不知为何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红头罩。”
    闪电侠：“……啊？他怎么能如此完美地混入其中……他们靠这么近，是在打架吗？”
    “应该不是，”分局长汗颜，“他们目前是合作状态。”
    “喔喔。”闪电侠不明觉厉地点点头，看到一枚黄底红S的图标正以超级快的速度从屏幕边缘冲进来，一眨眼就到了警局。
    “哇哦，”闪电侠目光一亮，“不用猜，这肯定是——”
    红色披风随风摇摆，人群爆发了一阵阵欢呼，超人大踏步地走过来，给了闪电侠一个热情的拥抱，“来得正好，我的战友们，我十分需要你们的帮助。”
    “卡尔。”见到超人，神奇女侠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尽管说！”闪电侠拍了拍胸脯。
    “我们目前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多地确保民众的安全，把他们从影侍手下解救出来，送去各个安置点。”超人从分局长的手里接过地图，“警察局、医疗点、临时安置点和迦勒底的势力范围都是安全区……树状令咒的标志代表迦勒底。”
    神奇女侠和闪电侠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除了影侍，还有一些十分危险的区域需要注意。”超人把地图拖拽一番，将一块用红线圈起来的区域指给同伴们看，“这是时间紊乱的区域，路过时千万当心，不要踩中边界，过界的人都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出现过。”
    神奇女侠皱起眉，刚想追问，兜里的通讯器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Q版BB的头顶冒出了新气泡：【地图禁区已同步更新，请及时查看。BB酱998号建议最好不要前往探索，前面可是地狱啊！】
    闪电侠震惊地睁圆了眼睛，“什么？”
    神奇女侠：“你知道怎么回事？”
    Q版BB失落地垂下脑袋：【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梗而已……唉，无人理解好寂寞。】
    超人&神奇女侠&闪电侠：“……”
    “咳咳，迦勒底那边说探索禁区的任务交给他们就行，”超人把话题拉了回来，“有情报了会同步给我们的。”
    “这些区域是怎么出现的？”神奇女侠问。
    超人不好意地挠挠头，“不知道。之前有股诡异的力量席卷了整座城市，导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中，六个小时后才陆续苏醒。醒来之后，影侍已经到处都是了，时间紊乱禁区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很可怕。”闪电侠诚恳地说。
    “……说老实话，我也一头雾水，”超人叹了口气，“总之别靠近就是了。”
    “蝙蝠侠呢？”神奇女侠问。
    “这里！”正在查看地图的闪电侠说，他指着一枚跟迦勒底标志重合的蝙蝠标志，“冰山俱乐部……他去那里做什么？BB酱998号说他在调查黑方两位从者的下落？‘黑方从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两位？”
    超人：“别着急，从哥谭被封锁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我一件件给你们解释……”
    ###
    临时开辟的基地上布满了忙碌的工作人员，靠近哥谭封锁线的位置，手持空间宝石的奇异博士和X教授、托尼激烈地讨论着可能造成宝石激活失败的原因，扎坦娜和康斯坦丁在旁边争论，绿灯侠用灯戒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器，以不同的力度敲打着透明的封锁，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一直在接电话，表情逐渐变得暴躁……
    看起来毫无问题，但旺达就是感觉不太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愈发强烈，她贴近琴·格蕾，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
    “这一幕好像发生过。”琴·格蕾回答。
    两人视线相对，目光是同样的凝重。
    “刚才真的失败了吗？”旺达攥起拳头敲了敲脑袋，“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失败了？”
    “我不记得有谁被送进去了，但是……”琴·格蕾神色迟疑，她揽住了路过的罗根，“问你点事。”
    罗根动作飞快地抽出嘴里叼着的烟塞回兜里，“我没抽！”
    琴·格蕾：“……”谁问你这个了！
    “罗根老师，我来帮你点烟。”旺达打了个响指，用混沌魔法在指尖燃起一簇跳跃的明亮火苗。
    罗根怀疑地打量着旺达，感觉这姑娘打算点的不是烟而是他。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其他人呢？”琴直接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来看看吗？”
    “这我哪儿知道……”罗根脱口而出，但注意到旺达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后，他的求生欲紧急上线，余光瞥见匆匆忙忙赶来的蜘蛛侠，一把抓住他，“小子，问你点事。”
    在连续高强度熬夜两个月，以至于白天精神不足昏倒后，小蜘蛛昨晚被愤怒的梅婶拦住禁止出门，按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哥谭市十二点的爆｜炸没能惊醒他，社交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与他毫无关系，直到今早七点自然醒，他才得知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捏着鼻子吃下了梅婶做的营养早餐后，一脸菜色的小蜘蛛终于得到了出门许可，换上战服赶紧跑来了已经被封锁的事故现场。刚到，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他就被罗根拦住了。
    “豪豪豪豪利特先生，”小蜘蛛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您说！”
    “别吓唬我们小蜘蛛。”旺达怜爱地揉了一把小蜘蛛的脑袋。
    “你知道其他人去哪儿了吗？”罗根指着钢铁侠的位置问。
    小蜘蛛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睡醒……”
    罗根：“……好吧。”
    “你在做什么？”托尼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嫌弃地拍掉罗根搂着小蜘蛛肩膀的手臂，把自家孩子拉扯到自己身后。
    “只是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儿了。”罗根摊开手臂，无辜地耸耸肩膀，“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雷神洛基之类的。”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小鹿斑比混进去了……”托尼嘴角一抽，“索尔很久没回来过了，至于正义联盟那三位，不是一直被困在哥谭里吗？”
    “怎么会被困在哥谭？”旺达皱眉，“只有蝙蝠侠是哥谭人吧。”
    “之前蝙蝠侠失联了，他们去找他，正好倒霉赶上了。”托尼耸耸肩膀，“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听起来逻辑非常通顺，但……
    “我就是觉得不对。”旺达小声喃喃，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琴·格蕾安抚地拍了拍旺达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骚乱。
    几人立即警觉，抬头看去——
    神盾局架设在封锁边界旁的仪器和护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推翻了，员工们叫喊着逃跑。
    奇异博士飞到半空中，用魔力托住了倒霉的人们，扎坦娜则收拢了滚落的仪器，避免砸到人。
    康斯坦丁逃得飞快，路过托尼等人身旁时，提醒了一句：“快离开这儿！封锁在朝外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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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5 23:58:50~2022-01-26 22: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色袖袖 20瓶；耶比耶比～、阳月、明朝散发弄扁舟 10瓶；Nast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9章
    =============
    进入禁区的感觉没有丝毫困难, 简简单单，跟平常走路毫无差别。
    但完全进来后，源纯感觉手里一空，之前抓紧的属于梅林的衣角消失了, 梅林本人也不见踪影, 不知道是被拦在外面, 还是传送到了其他位置。
    双方之间的契约仍然保持着链接, 只是被某种力量屏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呢？”源纯喃喃。她回头看去，没有看到显眼的白日与黑夜的分界线，标志性的巨大广告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摸索着后退, 退出十几米也没能找到边界, 回去的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来都来了, 先四处转转再说。源纯定定神, 四下环视，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 没有安装路灯，到处漆黑一片，只能依靠月光勉强照明。
    源纯谨慎地放出魔力试探，没感知到异常，她想了想, 抬起手，轻轻触摸身侧的墙壁。
    这一碰就碰出问题来了，触感没异常, 但源纯的眼睛清楚地看到, 指尖与墙壁接触的位置荡开了一圈圈柔软的涟漪，宛如一枚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
    源纯挑了挑眉, 沿着墙走，一路走一路摸，等小巷走到尽头时，她已经可以确定，这处时间紊乱的区域，是由梦，或者说记忆构成的。
    至少此刻是这样。至于它会不会回溯成真正的现实，那得看能吸取到多少能量了。
    拐过弯，源纯脚步一顿，看到前方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身披纯黑色的斗篷的人们如鬼魂一般，从墙里、地面下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他们围着一个白发红裙的小女孩，齐刷刷下跪。
    死寂的空气中暗潮汹涌，某种危机正在酝酿。
    打破脆弱平衡的，是数道刺破黑夜的亮光，魔力凝成的箭从四面八方齐｜射，将斗篷人们的身体穿成了筛子。有些斗篷人尝试雾化避免伤害，但魔箭上燃起了深红的火，从内部将他们烧灼殆尽。
    轻盈的灰尘散落，被风吹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眨眼之间，斗篷人只剩下了唯一一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白发红裙的女孩微微昂着头，轻声说，她的声音冰冷如终年不化的积雪，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毫不掩饰的杀机，“这是最后一次，回去告诉他们，别·找·事。”
    停顿片刻，女孩本就板正的身体微微用力，挺起胸膛，郑重地宣布：“滚出……我的城市。”
    从这个调整姿势的行为中，旁观的源纯看出了某种微妙的仪式感，还有那句狠话……是在模仿蝙蝠侠吧？就是在模仿蝙蝠侠吧！除了他还能有谁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即使周围无人旁观，源纯还是感到了非常不好意思，她垂下头，默默捂住脸。
    唯一的斗篷人沉入地下溜走了，白发女孩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平地刮起一阵风，将空气吹得更加清新。风吹完了，她还嫌不够，又是一个响指，一朵小巧可爱的阴云出现在头顶，哗啦啦地局部降雨。
    下完雨，女孩终于满意了，她背着手，走向源纯的方向，与源纯擦肩而过。
    即使无法触碰，源纯也很想摸摸她的脑袋，手都伸出去了，可最后还是犹豫着缩了回来。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脸，从那张无比的熟悉的脸上，从平静如水的表情里，看出了隐藏的轻松愉快。
    那是一种下定决心后的释然，她彻底告别了过去的日子，迈向了未知的新生活。
    但有些人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女孩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另一个斗篷人从阴影中浮现。
    “大、大人，”他身后跟着之前唯一幸存的斗篷人，那人的声音还残留着寒颤，“殿下拒绝……”
    “神女被邪恶的人类蛊惑了，”斗篷人说话的语调很古怪，像在念一首诡谲的长诗，“我们得拯救她，她才能拯救我们。”
    ###
    梅林绕着BB划分出的禁区边界线转了三圈，在亚瑟王开着摩托狂奔而来、提剑把他捅个对穿之前，在拉美西斯二世的大坟头从天而降之前，在金闪闪怒拔乖离剑……啊不对，他现在是贤王状态，拔不了乖离剑……
    总之在被无数宝具照脸招呼之前，梅林终于再度感知到了源纯的位置。
    突兀的黑夜如破碎的梦般消逝，露出了正常的现实。源纯站在广告牌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昏迷的普通人，有些只是脸色苍白，有些则明显肉眼可见地瘦削下去，血肉都要被吸干了。
    “master——”梅林激动地跑过去，展开双臂，“你终于回来了！”
    源纯回过神，蹲｜下｜身避开梅林热情的拥抱，把手搭在情况最严重的一个人身上，给他补充了一些魔力。
    所幸被吸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梅林扑了个空，“不要这么无情嘛，你突然就被吞进去了，而我怎么努力都进不去，我都快吓死了！”
    源纯挑眉，“你进不去？”
    梅林点点头，对他来说，禁区外面好像罩了一层透明的、坚硬的罩子，不管是用脚踹，用剑捅，还是用法杖砸，统统无法将其打破。
    “里面什么情况？”梅林好奇地问。他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进不去，明明普通人都能一脸懵逼地走进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凭什么他就被拒绝访问了？
    “就是一段记忆。”源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梅林露出怀疑的神色，“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我被弹出来了，普通人却能进去？”
    “普通人毫无反抗能力，可以当成养料，你又不行，把你放进去，万一你找到关键节点，破坏了禁区怎么办？”源纯随口解释。
    梅林：“你就不会破坏吗？”
    倒不如说已经把它破坏掉了吧！
    “嗯……怎么说呢，”源纯的眼神到处游移，“可能是因为那个记忆跟我有关系吧。”
    她边说边用手轻触地面，将意识沉入灵脉中。进入灵脉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一朵储存着记忆的光点沿着脉络，朝更深处游去，在它后面有无数更加细小微弱的光追随着它，组成一条长长的拖尾。
    很快四周就空了，只剩下魔力安静地流淌着。
    源纯睁开眼，吁出一口气，“记忆被吸走了。”
    “所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梅林追问。
    “……不要再问了。”源纯双手抱头。这种类似黑历史的东西，打死她都不会说的！
    “master，”梅林一本正经地说，“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能否理顺禁区出现的前因后果。”
    “我保证内容真的跟前因后果没关系……”源纯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标记了特殊点，通知其他人此处的禁区已经消失了，请医护人员尽快来把昏迷的普通人抬去医院治疗。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禁区。”源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估计把这些区域都解决后，她差不多也就能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梅林：“我真的不能听吗！”
    源纯：“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看啊。”
    梅林：“……”
    ###
    蝙蝠侠踏进了冰山俱乐部。
    这是冰山俱乐部易主后，他第一次走进这里。视线可及的位置被形形色色的人们塞得满满当当，环境虽然拥挤，秩序却并不混乱，所有人都在很自觉地遵守着此间王者定下的规矩。
    办公室内。贤王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资料，他周围飘浮着数面BB投影出来的虚拟光屏，实时更新的数据闪烁得眼花缭乱。
    蝙蝠侠放缓脚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贤王并没有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毫无交集，但他却能敏锐地捕捉到某种特别霸道的气场，正隐隐排斥着自己这位外来者。
    几秒钟后，贤王放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静静地打量蝙蝠侠片刻，语气平静地说：“说出你的来意。”
    “我需要见一见露西娅·威廉姆斯。”蝙蝠侠也平静地回答。
    由于露西娅是被阿尔托莉雅救出来的，因此她一直跟着大家来到了冰山俱乐部避难。本来贤王的计划是仔细审问一下露西娅，获得更多关于迷雾圣堂的情报，但先是全城都被神秘力量侵袭，猝不及防陷入沉睡，醒来后又有怪物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袭击普通民众，大家忙着救灾，完全无暇顾及露西娅，等想起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至今仍然沉睡不醒——这并非特例，除了露西娅外，还有很多人仍在昏睡之中。梅林给她做了个仔细检查，也没能得出准确结论，只好猜测是每个人体质的差异。
    于是事情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
    贤王刚想说“她还睡着”，小喇叭里冒出了BB清脆的声音：“好消息，好消息，露西娅·威廉姆斯醒啦！老虎凳辣椒水｜铁｜处｜女都准备好了吗？”
    贤王：“……”
    蝙蝠侠：“……”
    贤王深吸一口气，忍住把BB从屏幕里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招招手叫来了一只哈桑：“带他去。”
    “有劳了。”蝙蝠侠礼貌地道谢。
    露西娅被安置在一处偏远的房间内，有不少哈桑隐身游荡在周围，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贤王还从源纯那儿征用了佐佐木小次郎的卡，特意放在门口守着。
    蝙蝠侠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别人了，杀生院祈荒换掉了自带的泳装，穿了套把全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类似修女的黑色长裙。她坐在床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小刀，慢条斯理地在果皮上雕花，简单正经的姿势里不知为何透出一股诱惑的风情。
    注意到蝙蝠侠的到来，杀生院抬头朝他温柔地一笑，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她又把目光放回了露西娅身上，用婉转的声音说：“别着急，先缓一缓，喝杯水。”
    蝙蝠侠沉默地靠墙站着，整个人几乎融入背景的阴影中。
    “……谢谢你。”露西娅拘谨地说。她捧着装温水的玻璃杯，低头看着微荡的水面，眼神呆滞。
    露西娅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沉默里，她不开口，杀生院不着急也不催促，慢悠悠地做完雕刻，把清脆的果瓤削出可爱小兔子的形状，绕着果盘摆了一圈。
    “尝尝看？”杀生院做出邀请，她歪头笑了笑，看似谦虚，实则炫耀，“我削兔子苹果的水平还算可以，master最喜欢吃了。”
    如果迦摩在这里，一定会大声辱骂杀生院真不要脸，反驳她master明明最喜欢给我削小兔子苹果！
    然后迦尔纳就会认真地告诉迦摩，master喜欢吃杀生院的兔子苹果，和master喜欢给你削苹果，是完全不冲突的两件事，就好像恩奇都是master认证的老婆，但这并不妨碍她又谈了个男朋友……
    露西娅并不清楚迦勒底的爱恨情仇，她从呆滞中回过神，目光挪向杀生院放在床头的果盘。
    小兔子各个憨态可掬，后背上还雕刻了精美的花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西娅的目光猛地一缩，伸向兔子苹果的指尖微微颤抖。
    “怎么了？”杀生院贴心地问，“你很冷吗？BB，请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在BB礼貌又亲切的问候声中，空调的温度缓慢攀升。
    “不……没关系，”露西娅缓缓摇头，有些语无伦次，“这个……花纹，你从哪儿见到的这种花纹？”
    “你说这个吗？”杀生院握着小刀，轻轻点了点花纹，“这是master令咒的形状。”
    露西娅犹豫片刻，询问：“我能见见她吗？”
    杀生院：“当然可以，但她现在有事出门了，你得再等等。”
    露西娅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沉默再度降临。杀生院不慌不忙地吃起了苹果，她吃掉第三块苹果时，露西娅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抽了张纸巾抹掉嘴角残存的水痕，终于抬起头直视了杀生院，“你们是来问我关于迷雾圣堂的事吧？”
    “说老实话，我不是很好奇，但这是始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杀生院叹了口气，“完不成那位皇帝的任务，后续会很麻烦……你愿意帮帮我吗？”
    “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露西娅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就先从我的身份讲起吧，我是迷雾圣堂的……神女。”
    ###
    摧毁了一个禁区后，源纯和梅林继续朝着杰森的位置进发。
    之后两人再没遇上禁区，但顺手解救了不少零散落单的无辜群众，在BB的大喇叭广播帮助下，摇来救援队把人送去了安全的位置。
    “信号很近了，”源纯把通讯器举高，“这会应该能打通了吧？”
    梅林：“master，信号强弱跟高度无关，应该是他所在的位置影侍密度大，被雾屏蔽了。”
    梅林话音未落，通讯器那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在你身后，六点钟方向！恶魔崽子你准头行不行！”
    “……管好你自己！”
    “不要吵架，先把这些怪物解决……”
    “你看，有用，接通了！”源纯大声对梅林说。
    梅林：“……”你开心就好。
    “小纯？”一阵悉悉簌簌的布料摩擦声后，人声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应该是杰森把装在兜里的通讯器拿了出来，“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这种时候就不要虐狗了吧？”红罗宾有气无力地抱怨。
    “没问题，我马上就到，”源纯看地图估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打开王之财宝，从里面拖出维摩纳跳上去，控制飞行器不断升高，“你那里什么情况？”
    红罗宾：“影侍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夜翼：“来个人救救！”
    达米安：“哼，你们真菜。”
    杰森：“没问题！我搞定了！”
    四人争先恐后地回答，背景音是影侍嘶哑的嚎叫，和乒乒乓乓咚咚咚的剧烈声响。
    源纯：“……真的吗？”
    “真、的！”杰森边挥起拳头痛打怪物，边努力抑制住急促的喘｜息，一字一顿地说。
    源纯叹了口气，“好吧。”
    在梅林揶揄的笑容中，源纯的双手凝聚出磅礴的魔力，形成造型华丽的弓与箭。她开弓搭箭，瞄准杰森等人所在的方向。
    拉满到极致的弓弦被松开，魔力光速“唰”地射｜出去，呼啸的风声撕裂空气。
    “你醒了之后吃饭了吗？”杰森的耳朵十分灵敏，“等等，你那边什么动静？”
    源纯晃了晃通讯器，“bibi！侦测到在途的核｜聚｜变｜打击，提醒您千万注意闪避。”
    杰森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秒，杰森看到天边亮起一束耀眼的光，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极速飞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赶紧闪开。
    “轰隆”一声巨响，魔力光速如烟花般绽开，分裂出的每一簇小光速都精准命中了影侍，同时避开了杰森等人，瞬间清理出一大片干净的位置。
    红罗宾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松了口气，靠着墙差点儿坐在地上。他快连续熬夜48小时了，还没有咖啡续命，这对一个还处在生长发育期的青少年来说实在太要命了。
    夜翼欢呼一声，“好耶！”
    达米安撇撇嘴，倒没有说出“不用你多事”之类的话。
    杰森嘴角一抽，对着通讯器哭笑不得：“你要杀了我吗？”
    源纯：“亲爱的，你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嘛。”
    杰森：“心碎了！”
    杰森愤怒地切断了通讯，并且决定不跟源纯说话。
    然而仅仅三十秒后，他们又被源源不断涌来的影侍包围了。
    在红罗宾和夜翼谴责的目光注视下，杰森打开通讯，干巴巴地说：“嗨，能再一发吗？”
    源纯：“啊，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不太好吧？”
    杰森：“……我说的是箭！”
    第100章
    =============
    一分钟后, 源纯和杰森等人汇合了。
    白发的女孩宛如童话故事中乘风的精灵，踩着维摩纳帅气地从天而降，落进影侍群里，悬浮在她周围的魔力箭簇融合成粗壮的一束, 三百六十度旋转着, 连续不停地biubiubiu, 扫射了足足三十秒, 毫不客气地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影侍们屠得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源纯微微皱眉，放出魔力加速驱散了空气中尚未消散的残余雾气，戒备的同时俯下｜身朝杰森伸出手，“它们聚合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距离她一箭清场只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新一轮的影侍们就跟韭菜似的冒了出来, 高中生踩着放学铃声狂奔去食堂抢饭都没这么夸张。
    红罗宾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 四肢再也挤不出半点力气, 视野一阵阵发黑，这是疲劳过度的危险信号。他真的不想动了, 就连呼吸时胸口微弱的起伏都能让他觉得累。
    但危机尚未完全解除，神出鬼没的影侍们很可能再次冒出来，而且红罗宾敏锐地从源纯的问题里觉察到了异常之处，“它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当然不是。”梅林回答，“事实上我们一路过来, 很少看到有这么多影侍聚在一处。”
    源纯同情地看了一眼红罗宾，打开王之财宝，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苹果, 将其温柔地塞进红罗宾的嘴里, “吃吧，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红罗宾：“？？？”
    少年的脸颊被小苹果撑得圆滚滚的, 他的眼睛也瞪得圆滚滚的，像一只震惊的仓鼠，颇为可爱。
    杰森抓住源纯的手，但没有站起来，而是借力靠着她的腿重新坐下了。
    “你要吗？”源纯的注意力成功被杰森吸引，她的手摸过杰森蓬松的头发，擦过脸颊，落在肩膀上，轻轻晃了晃。
    杰森缓缓放松，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源纯身上，“不用，我没事。”
    按理说在经历了与影侍们连续不断的高强度作战后，杰森应该会感到很疲惫，他毕竟是人类，在续航方面没法跟无知无觉的量产型怪物媲美。但事实是在源纯靠近之后，杰森清楚地感知到流失的体力被飞速补充，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复到了颇为完美的状态。
    “真的假的？“夜翼的眼神充满怀疑，“你刚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也说了，那是刚才。”杰森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看杰森的确没事，源纯又拿出两枚金苹果分给夜翼和达米安。
    先被投喂的红罗宾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他长舒一口气，对源纯由衷地表示了感谢。
    小鸟们休整时，梅林绕着周围转了一圈，确认被源纯第二次消灭后，影侍们没有再不要命地聚拢过来，而是远远地散开了。
    “有趣，”他用审视的目光依次打量着小鸟们，“你们是不是拿了什么令影侍感兴趣的东西？”
    夜翼陷入回忆中，露出苦恼的神色，“应该没有。”
    他们没在阿卡姆找到线索，不管是关于小丑越狱，还是关于剩余的黑方神秘从者。离开阿卡姆后，影侍们突然从肉眼可见的所有位置冒出来，堵死了一切通路。大家且战且进，艰难地朝着最近的迦勒底求助点靠近，走得非常慢……直到被源纯捡到。
    “你来了，它们就散了，可见它们怕你。”红罗宾有理有据地得出结论。
    影侍由雾构成，源纯和雾可以互相吞噬彼此的力量，因此影侍肯定是怕她的。
    “问题是它们为什么要追着你们？”源纯思索道。
    梅林看了看源纯，又看了看杰森，想到什么，轻轻地“啊”了一声，“我有点头绪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
    “BB小姐告诉你了吗？”梅林问杰森，他的表情是非常标准的微笑，但杰森感受不到丝毫属于正常人的笑意，甚至还有种被极端危险的野兽死死锁定的毛骨悚然感。
    “如果你指的是……”杰森下意识戒备起来，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握住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先是逐渐放慢，紧接着恢复了正常的语速，“我已经知道了。”
    “就是这个。”梅林提起法杖，轻轻一敲地面。
    不管雾是不是一种拥有独立思维的、人类未知且难以理解的“生物”，表现出来的事实是，源纯和雾都做出了试图消灭（吞噬）对方的举动。两人目前势均力敌，正面斗争陷入了僵持，便只能从其他方向寻找突破口。
    雾的弱点未知，源纯的弱点倒是很明显，她和杰森的命以堪称奇迹的方式连接着，污染了杰森，就能悄悄污染源纯。
    从梅林充满暗示的话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杰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俩背着我眉来眼去什么呢？”源纯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太对。
    杰森刚想否认——他仍然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告诉源纯——就见梅林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对源纯说：“你真的一点儿都没觉察到吗？”
    源纯皱了皱眉，“给个方向。”
    梅林用启发的语气说：“你跟他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源纯眨眨眼睛，表情从困惑变为了然，“果然是这样。”
    杰森闻言，猛地站起来，惊讶地死死盯着源纯，“你知道？！”
    与杰森相比，源纯淡定得不像是当事人，“嗯……怎么说呢，之前只是猜测，但看你俩的反应，应该没错了。”
    很早的时候源纯就怀疑自己跟杰森之间有心灵感应，那时杰森尚未摆脱拉撒路池的影响，受到一些特定环境和词语的刺激，会变得异常激动，产生偏激甚至暴虐的想法。源纯能同步体验到杰森的情绪，并且在他濒临失控时唤醒他。
    “你确定……我们谈论的是一件事？”杰森努力克制自己内心深处翻腾的情绪，握着源纯手腕的手因此而微微颤抖。
    源纯注意到这点，安抚地拍了拍杰森的肩膀，她的视线转向梅林，同时语气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断：“我们共享生命，或者灵魂？”
    梅林点点头，肯定了源纯的猜测：“没错。”
    短暂的沉默后，源纯将目光收回来，注视着杰森，认真补充道：“其实我也很难描述这种关系，总之就是绑定了。但别害怕，作用于我的负面状态不会影响到你，你倒是可以影响我，但这种影响对我来说微乎其微。”
    然而源纯安慰似乎没有起到作用，杰森抖得更明显了，源纯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
    “哪里不舒服吗？”源纯担忧地问道，“还是这种连接令你感到——”
    感到不快？
    源纯没有问出口，杰森打断了她的话，用一个算得上是粗暴的吻堵住了她的嘴。
    大概几秒钟后，杰森结束了这个十分突然的吻，在源纯有些懵逼的注视下，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缓缓抚过女孩水润饱满的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没有，”杰森凑到源纯耳畔，压低声音，目光渐深，“倒不如说，我挺高兴的。”
    又发现了一个你喜欢我的证据，真是太好了。
    红罗宾和达米安对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虐狗行为表示嗤之以鼻，夜翼则颇为兴奋，有种“我嗑的CP因为不可抗力BE多年后竟然揭棺而起还发糖了”的感觉。
    梅林则露出了颇为回味的表情，他刚刚品尝到了十分美味的佳肴，很想再来一次。
    ###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红罗宾休息够了，决定站起来继续奋斗。
    源纯对这种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精神感到敬畏，她劝道：“你去睡觉吧。”
    “我已经睡过六个小时了，跟其他人一起。”红罗宾严肃地回答，他指的是之前全哥谭都控制不住地陷入了沉睡一事。
    源纯：“……”那也能算睡吗！
    “不把小丑抓回阿卡姆，睡觉都不安稳。”夜翼单手扶额。此时哥谭市最大的危机就是拟圣杯战争了，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是惦记着在逃的小丑，可能是因为长年累月跟小丑打交道积累的警觉。
    “我看看。”源纯接入王哈桑卡牌的视角，“还是没找到，倒是挺能藏的……BB，在吗？”
    “随时为你服务，我亲爱的master。”Q版BB小人出现在源纯的脑袋上，活泼地晃着小腿。
    源纯：“找到Limbo的行踪了吗？”
    BB：“他甩开了我的监视，但我猜他就跟在小丑附近。”
    红罗宾精神一振，“小丑？在哪儿！”
    “告诉他吧。”源纯摇摇头，心想赶紧让红罗宾把小丑逮住，然后回去睡觉了，看看孩子那满脸多米诺面具都遮不住的疲惫，真令人心疼。
    大家聚拢过来，BB投影出地图，“好吧。小丑跟被标记的黑方从者卡洛斯在一起，就在附近，两条街道外，那里有座仓库，是以前小丑帮被废弃的据点之一。”
    红罗宾扯上夜翼，二话不说就往目的地赶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还发现了黑方从者C的行动轨迹。”庞大的数据流从Q版BB小人的眼中淌过，两秒后，她得出结论，坚定道，“根据系统计算，C的目的地有99%的可能性是冰山俱乐部。”
    “她去冰山俱乐部做什么？”源纯皱起眉，脚步微微一顿，“那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贤王、始皇帝和拉二三位大佬坐镇，再加上之前源纯顶着达芬奇Lily的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系统，此刻的冰山俱乐部应该是全哥谭最安全的地方了。
    梅林：“露西娅·威廉姆斯，她说她是迷雾圣堂的神女。”
    “啊哦，你又能看见了？”源纯挑了挑眉，没感到有多少惊讶。很早之前她和杰森就怀疑露西娅跟当时的FOG组织，即迷雾圣堂关系匪浅，并且找到了很多间接证据，现在只是终于确定了而已。
    “不涉及圣杯，我就能看到。”梅林耸耸肩膀，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思中，“不太对，有些奇怪……我之前怎么没想过要看看她呢？”
    通常情况下，梅林没有特别关注的区域，他只是无差别地接收着此时此刻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画面而已。如果有他感兴趣的，他就把注意力挪过去多看两眼，如果没有，就放在那里听响。
    在已知露西娅·威廉姆斯身份特殊，有可能牵连出master的过去的前提下，我应该多关注一下她的，梅林冷静地想，但是我没有。
    源纯警觉起来，“什么意思？你忽略她了？”
    梅林这个级别的大魔术师，一旦产生“不对劲”之类的微妙感觉，就意味着确实有他看到了、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忽略的重要情况发生了，这时候必须得提高警惕，危险随时会来临。
    梅林将目光投向虚空中，魔力汇聚成玄奥的花纹，从他的眼底不断闪过，他轻声说：“是，我忽略她了……master，我建议现在立即回冰山俱乐部，那里可能会出事。”
    听了梅林的话，源纯立即召唤出维摩那，速度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但在指挥飞行器起飞前，她忽然感到心脏跳空一拍，紧接着产生了些许犹豫。
    预警这么快就来到我身上了，这是会传染吗？
    “小丑就在前面，而冰山俱乐部随时可能出事，”源纯满脸纠结，“梅林，告诉我，这算不算某种命运的抉择。”
    “你去吧，小丑交给我们。”红罗宾看出了源纯的难处，自告奋勇，“本来就要把他抓回阿卡姆的。”
    夜翼表示赞成。
    “忙你的去吧。”达米安酷酷地说。
    源纯不太放心。表面看明显是冰山俱乐部即将到来的危险更严重，但能让她在选择时产生犹豫，本来就暗示了小丑那边也是危机重重。
    “我跟他们去抓小丑。”杰森拍了拍源纯的肩膀。
    即使是未成年的达米安，也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小英雄了，更别说很擅长应对危机的其他小鸟们。眼下全城戒严，人手实在不太够用，合理分配任务比聚在一起共同行动效率更高。
    “不行！”源纯脱口而出，她更不愿意把杰森和小丑单独放在一起。
    夜翼＆红罗宾＆达米安：我们不是人吗！
    杰森失笑，“你不是一直保护着我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现在真的感知到不到哪里有保护，保护到什么程度。源纯想了想，找到新理由：“卡洛斯可是从者，对上他很危险。”
    杰森举起手晃了晃，手背上的令咒十分显眼，他从容地说：“遇到危险我就召唤你。”
    也对，我现在还是他的从者呢，有令咒在就能及时赶到了……不情不愿地说服了自己，源纯长叹一声，勉强同意：“好吧，那你当心。”
    时间不允许继续拖延了，大家分配好接下来的工作，迅速行动起来。为了保险起见，源纯把王哈桑的卡牌调过来，让他和小鸟们在下个路口汇合。
    反正她放出王哈桑的最初目的就是抓Limbo，Limbo十有八｜九跟小丑在一起，抓小丑就等于抓Limbo，没毛病。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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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迷雾圣堂的……神女。”
    露西娅坦白得很艰难, 从她外露的表情能清楚地看出来，在决定开口前，她一定经历过复杂的思想斗争。
    剖析过往的经历，直面内心的黑暗, 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事。
    但在场的观众表现得非常平淡, 不管是蝙蝠侠、杀生院还是听璧角的金闪闪, 没一个人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们果然早就知道。”露西娅颇为挫败地叹道。
    “你在特殊的时间出现在特殊的地点, 怎么想都不会是个普通人吧？”杀生院微微一笑，用温柔的语言缓解了露西娅些许的尴尬。
    “确实。”露西娅点点头，“请原谅我之前的隐瞒，不管如何辩解, 我的身份和我所做过的事都是事实……只能希望时间还不算晚。”
    简短的感慨后, 露西娅切入正题, 她脸上的表情忽然消失了, 整个人抽离情绪，变成了旁观的第三者。
    “你们应该查到了不少关于我的过去, 我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抛弃了，是星星之家的玛丽夫人收养了我……”
    福利院的生活枯燥无味，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死水般毫无波澜，生命一眼就能看到头。
    比起其他活得宛如木头般僵硬的孩子，露西娅还算鲜活, 她就像一株生在墙根下的小花,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因为花开得鲜艳, 也得到了玛丽夫人的细心灌溉。
    玛丽夫人会送露西娅去学舞蹈，学钢琴，认真或者说严苛地教导她“贵族礼仪”，她对她的要求比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严格，别人可以在读书上偷懒耍滑，对待作业敷衍糊弄，但露西娅不可以，她必须认认真真地完成玛丽夫人交给她的每一项任务，并在这些任务的约束下，一点点将自己变成了一位举止优雅得体的淑女。
    露西娅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读书使她明理，使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想要彻底离开泥潭，就不能停止向上攀登。
    她的起点本来就比普通人低，她已经沉在湖里了，她必须得百倍、千倍地努力。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露西娅的人生会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她很难获得比现在更多的金钱和更高的名望，但那没什么不好。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露西娅九岁那年，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季，发生了不普通的事。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天应该很闷热，但我只能感到彻骨的寒意。”露西娅捧着杀生院递给她的水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空气，眼神悠远，“我因为舞蹈课错过了晚饭，只能喝下一大碗水后，饿着肚子睡觉……”
    临近午夜十二点，露西娅还是被饿醒了，她感觉自己的胃正奋力蠕动着，它没有食物可以消化，就开始消化自身……
    火辣辣的饥饿令露西娅痛苦不堪，但福利院铁一般的规则又令她感到畏惧，两种情绪将她不断拉扯，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她鼓足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露西娅光着脚，拎着鞋，耐心地贴在门后等待许久，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巡逻的老师离开走廊，她才无声无息地推开门，溜出宿舍，沿着阴影在走廊内飞奔。
    这是露西娅第一次干“坏事”，但她熟练得好像已经违反过千百次规定。
    在上帝或者其他什么神明的保佑下，露西娅顺利溜进厨房，在橱柜深处找到了一块冷冰冰的火腿。橱柜里显然不是安放火腿的地方，所以它应该是被厨师悄悄藏起来的，即使之后厨师发现它丢了，也不会声张，只能认下哑巴亏。
    美美地饱餐一顿，露西娅揉着滚圆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厨房。首次冒险经历非常圆满，她有些爱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并跃跃欲试地计划下一次。
    露西娅原路返回，路过一楼的窗户时，月亮跃出阴云，她很随意地往窗外瞄了一眼，紧接着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圆了——
    草坪上有一道扭曲的巨大阴影追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被怪物突然伸长的前爪按倒在地，他还没有放弃，挣扎着伸出手，表情狰狞，眼泪横流，嘴巴张得大大的，不仅仅是在大口地呼吸，还在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但露西娅没有听到任何求救声，也没有听到怪兽的嘶吼，一切声音都被诡异地吞噬了，令这一幕变成了荒诞惊悚的默片。
    露西娅，救救我——孩子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露西娅，他哭着向她求救。
    露西娅猛地后退一步，远离了窗户，她紧紧地捂住嘴巴，努力堵住从唇齿间泄露的声响。
    那是丹尼尔，什么东西在追他，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要死了？
    混乱的思绪填满了露西娅的脑子，她有一段记忆是完全空白的，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
    冷汗浸透了衣衫，在剧烈的心跳声中，露西娅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户，把脸贴在脏兮兮的玻璃上，努力往下看。
    月光温柔地洒下，草地上一片平静，没有恐怖的怪兽，没有哭泣的丹尼尔，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我一定是在做梦……”露西娅哆嗦着，呢喃着，梦游般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露西娅顶着两枚黑眼圈出现在食堂，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直到她看到了丹尼尔。
    “早。”丹尼尔端着装满食物的托盘从露西娅身边路过，没精打采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哐当”一声巨响，露西娅摔了手里的碗，在周围孩子们不解的注视下，她双手抱头，惊恐地尖叫着往后退。
    ——在露西娅的眼里，丹尼尔脖子上空空荡荡，脖颈处被撕裂的狰狞伤口还在流淌着血，只不过那血液是黑色的。
    露西娅进了医务室，不管医生如何询问，她都是双手抱头瑟瑟发抖，除了啜泣，发不出另外的声响。
    得知消息的玛丽夫人匆忙赶来，向医生询问情况。
    听到熟悉的声音，露西娅猛地惊醒，扑过去抱紧玛丽夫人，颠三倒四地说了前因后果。
    玛丽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如果露西娅的人生阅历再丰富一些，她应该能看出来玛丽夫人的眼神里隐秘地藏着惊慌失措，可惜她只是个小孩子，还受到了惊吓，难以分辨更细微的情绪。
    听完露西娅的讲述，玛丽夫人面无表情地宣布她在撒谎，编出这套谎话只是为了逃避夜游的惩罚。
    露西娅感到非常委屈，但不管她如何辩解，她还是被玛丽夫人扔进了地下室反省。
    从地下室出来后，神情恍惚的露西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她在床上思来想去，决定再去验证一番。
    这一次，露西娅在走廊里撞上了狩猎的怪兽，和逃亡时仍然无声哭号的丹尼尔。
    原来不是错觉啊，露西娅呆呆地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情况迅速恶化了，在露西娅眼中，越来越多的同伴和老师开始失去他们身体的器官，所有人都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似乎只有露西娅能看穿真相。
    一个人眼里的世界跟其他人不同，疯的到底是其他人，还是那一个独特的人呢？
    露西娅的情绪从惊恐到麻木，她已经习惯了，反正没人理解她，大家都认为她在撒谎，她甚至听到玛丽夫人跟别的老师商量，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某个月圆之夜，露西娅忽然深切地预感到了一切将要结束。
    她拉开门，逃出宿舍。
    走廊里挤满了扭曲的怪物，有人形的，有兽形的，怪物和怪物在进行着难以理解的厮杀，露西娅趁机穿过它们的封锁，冲进地牢，把自己结结实实地锁起来。
    天亮了，身穿斗篷的人无声无息地打开门，来到露西娅面前。
    “这里有一个活着的，”漂浮的斗篷下传出嗡嗡的声音，“她……很完美。”
    露西娅呆呆地看着斗篷人，从她的角度，本来能准确地看清隐藏在斗篷下的脸，但她只看到了一团令人眩晕的雾。
    斗篷人伸出手——或者说枯骨更合适——搭上了露西娅的肩膀，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很快它激动起来——应该是激动，那条已经化为白骨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
    “合适……太合适了……她吸收了那些雾，保持了理智……”
    “内部构造没有变异，她还是人……”
    “带她回去，这一趟没白来。”
    在杀生院深深地注视下，露西娅伸出手，苍白的指尖钻出了一缕稀薄的雾气，像调皮的猫尾晃了晃，打完招呼，又缩了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迷雾圣堂，”露西娅轻声说，“他们把我带了回去，作为容纳‘雾’降临的容器培养。”
    发生在星星之家的屠杀被媒体写成是有心理问题的儿童跳楼自尽，明面上死去的只有丹尼尔。
    露西娅从一家福利院转入另一家福利院，她得到了比以前更优厚的待遇，学习舞蹈、去贵族高中读书、出国留学……未来似乎更加光明了，但露西娅本人非常清楚，她的人生，在被迫加入迷雾圣堂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漫长的沉默。杀生院低头沉思，蝙蝠侠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已知情报，与露西娅的说法一一对比，验证真伪。
    打破了寂静的是BB，她清脆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你还活着，也就是说，‘雾’还没有降临过？”
    “……说实话，我不清楚。”露西娅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酸涩，“十九年前……迷雾圣堂启动过一次献祭仪式，除了我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五个用炼金术制造的‘完美容器’备用。”
    “我不知道那次献祭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我只记得整个世界都在崩裂，光从裂开的缝隙中钻出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祭坛在摇晃中崩塌，废墟掩埋了一切。”
    “三天后我从昏迷中醒来，我还是我，‘雾’没有选择我。”
    “七天后执行官们挖出了一条通往祭坛的隧道，在已经粉碎的神像下，他们发现了一个存活的容器。”
    “是的，容器活了过来，经过检查，她与自然诞生的婴儿毫无区别。”
    “跟之前相比，除了获得生命外，她身上只有一处难以解释的异常。她的背后出现了一片印记，形状像一棵枝叶舒展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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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斯在废弃的仓库中找到了小丑，他正躺在枪｜支｜弹｜药堆积而成的小山上，一手拿着叠白纸，一手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同时嘴里嘟哝着疯言疯语。
    “看看，又有谁来拜访我了，”小丑低头瞟了眼卡洛斯，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哦，是不认识的人……”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卡洛斯冷静地问。
    小丑的动作微微一顿，下一秒他猛地坐起来，随手将纸笔一丢，双手叉腰，俯下｜身靠近了一点点，“我该认识你吗？或许我认识你，但很可惜，我的风流债太多了，实在数不过来，今天不是接待你们的好时机……”
    “看到了吗？”小丑忽然提高声音，用手攥拳敲了敲身下的一堆武器，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都是！你的前辈们！留下的！”
    他盯着卡洛斯，嘴角咧开，露出诡谲的笑，“现在，你还想认识我吗？”
    卡洛斯叹了口气，单手扶额，不满地嘟哝着：“都说了我最讨厌的事，就是跟疯子打交道。”
    他不再有跟小丑聊天的兴致，决定直接完成首领交代的任务——
    蛰伏在地面的雾气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了小丑，紧接着将他拖入虚空中裂开可怖的缝隙内。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即使是小丑这种身经百战的，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不对，但身体来不及做出应对了。
    “还剩一个……”卡洛斯轻声说着，回头看向仓库门口。
    远处飘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这种声音非常轻微，正常人完全听不到，但卡洛斯通过魔力的流动捕捉到了，他从斗篷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水晶瓶，打开瓶塞，口朝下晃了晃。
    轻盈的流光从瓶口摇摇晃晃地飘出来，似一只只闪烁的萤火虫，它们碰撞着团成一团，不断地互相挤压，颜色随着融合程度而逐渐加深。
    这是从灵脉里提取的“神降之日”中，部分被送上祭坛的祭品的回忆，千般情绪纠缠在一起，最终混合出浓郁的纯黑。
    卡洛斯打了个响指，自身变成雾消散的同时，周围的空间扭曲旋转，升腾的雾将光点缠绕、裹挟、压缩，最终化为薄薄的、透明的一层，严丝合缝地贴满了仓库的墙壁与天花板，看不出丝毫破绽。
    灵脉深处探出一束类似触手的枝干，悄悄连接了整座仓库。
    此地诞生了一座特殊的、隐秘的时间紊乱区。
    微妙的魔力波动淌过仓库，宛如一只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水中，的确引起了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但很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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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的门大开着，似乎在欢迎来访者不要客气，进去一叙。
    达米安在安全距离外停下脚步，就在夜翼感到特别欣慰，以为达米安终于学会了谨慎时，就见这位年纪最小的罗宾“唰”地拔｜出竖起来比他还高的长刀，横在身前，气势汹汹往里走。
    夜翼：“……”可恶，白欣慰了，根本没有学会！
    “这明显是个陷阱啊！”夜翼十分顺手地抓住达米安身后的披风，用启发的口吻认真教育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四处侦察一番？”
    达米安理直气壮，“查完之后呢？不是还得进去吗？”
    夜翼：“……”
    “所以有什么区别。”达米安耸耸肩膀，挣脱了夜翼的手，“我可以边侦察边打架。”
    小丑要是有那么容易对付，蝙蝠侠还用得着一直跟他斗智斗勇吗？夜翼心想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算了吃点亏也能长长记性……
    他碎碎念的时候，杰森一手握刀，一手握枪，跟上达米安。
    夜翼：“？？？”熊孩子莽撞，你这身经百战的红头罩怎么也跟着冲动？
    所幸还有一个靠谱的，红罗宾给夜翼打了个“我去转转”的手势，贴着墙根绕去仓库背面。
    “一个个的，让我操碎了心。”夜翼摇头长叹一声。
    杰森在达米安进门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拽。
    “你干嘛！”达米安怒道。
    “就当是我的直觉吧，先别进去。”杰森面沉如水，胸腔里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沿着血管蔓延开来。
    耳畔传来一声不满的“啧”，紧接着蛰伏的雾气迎面而来，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将杰森“啊呜”吞了下去。
    而杰森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一脚踹开了达米安。
    达米安在半空调整身形，稳稳地落地，“陶德！”
    “出了什么事？！”夜翼三两步狂奔而来，又把达米安往后拖了一段距离。走出去没多远的红罗宾也匆忙绕了回来。
    达米安的脸色阴沉得要下雨，他对其他两人讲述了一下前因后果，狠狠地磨牙，“该死……”
    大门仍然敞开，里面的景色看起来普普通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到那扇门刚刚毫无征兆地吞掉了一个大活人。
    “BB？”红罗宾拿出通讯器，“这里有个未标记的时空紊乱区？”
    【……检测到……干扰……】通讯器的屏幕上不断地浮现出凌乱的噪点，原本可可爱爱的Q版小人形象被扭曲拉长，显得无比诡异。BB的手臂一卡一卡地挥动着，【……魔力……超标……危险……离！】
    虽然句子变得断断续续，但从仅剩的几次单词中，也能清楚地明白BB想要表达的含义。
    “先走！”夜翼狠狠心做出决断，“BB，把杰森失踪的消息告诉小纯，同时给附近的迦勒底巡逻点发送请求支援的消息！”
    【……灵脉……暴动……魔力……风暴……】屏幕闪跳的频率越来越高，晃眼的雪花占据的时间越来越长，【大批影侍……失控……无法……支援……】
    夜翼：“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红罗宾：“我已经看到不妙了。”
    高天之上，大团大团的阴云迅速凝聚，严严实实遮挡住温暖的阳光，蜿蜒的闪电在云层间不断穿梭。
    雾气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影侍在雾中接二连三地诞生，它们目标明确，朝着夜翼等人发动了进攻。
    红罗宾哀嚎一声，“又来！”
    达米安则毫不废话，直接拔刀就砍，他这一天可积攒了太多怒气了，必须要好好发泄一下。
    夜翼则完全没有脾气了，“打吧，还能怎么样？”
    红罗宾：“关键是这些东西打不完，而且周围已经没有安全的基地了。”
    “这里离冰山俱乐部不远，”夜翼趁着通讯器切换成正常屏幕的瞬间看了眼地图，“我们去那儿。”
    夜翼的计划没有问题，但这一轮冒出来的影侍就跟疯了似的，源源不断，前赴后继，以一种毁灭般的气势堵住了三人的路。
    源纯之前留下的能驱散雾气的符文石失去了作用，弹｜药即将告罄，他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红罗宾回过头，视线穿越诸多影侍半透明的身躯，落在吞噬了杰森的那座仓库门口。
    “不是说普通人进去，只会成为梦境的养料吗？”夜翼不是很想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很难说他们到底能在哪个火坑里坚持更久。
    达米安双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朝前，连续扣下｜扳｜机，子｜弹乒乒乓乓，火光四处迸溅。这时候没人追究他之前把枪藏在哪里，都恨不得他的火力再猛烈一些。然而子｜弹很快打完了，达米安不满地“嘁”了一声，把枪当板砖砸了出去。
    “没了！那是最后一把！”达米安吼道。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红罗宾喃喃，“我的论文还没交……”
    夜翼：“……”你真的太爱学习了。
    “请允许我来帮助你们。”陌生的男声响起，一道红光迸射而出，在三人面前炸开，离得最近的达米安看到那是一张红色的异形符咒，表面绘制着一只阴森森的大眼睛，在他的注视下，那只眼睛竟然滴溜溜地转了一下。
    身穿黑色狩衣的男人自虚空中踏出，步履轻盈地走来，闲庭信步如春日赏花。密密麻麻的符咒漂浮在他周围，组成了结实的结界，抵挡住影侍的进攻。
    暂时稳住局面后，男人转身朝小鸟们礼貌地微微鞠躬，脸上浮现出亲切地笑意，“自我介绍一下，贫僧——”
    “我知道，你是芦屋道满，”红罗宾面无表情地打断了Limbo的话，“我姐姐说，等她抓到你后，要把你扒光了套上小裙子，吊在电风扇上开最高档旋转三天三夜，然后问你知不知道错了。”
    夜翼：“……”你什么时候对她的称呼变成了姐姐？
    达米安：“……”她没说过这种变态的话吧，完全是你自己编的吧！
    Limbo：“……”嗯，怎么说呢……真不好意思，其实贫僧听得兴奋起来了。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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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里, 再迟钝的从者也能反应过来，露西娅提到的那只“活过来的容器”，就是源纯。
    源纯的灵魂可以脱离身体，穿越进迦勒底, 这足以证明对她而言身体的确不是必须的, 可能只是某种用来盛放灵魂的器皿。
    露西娅的说法与杀生院已知的情报能互相印证, 也基本符合她的猜测, 但不知为何，她仍然感到了一丝微妙的维和。
    以露西娅叙述的视角来看，进入那具由炼金术制造的身体中的灵魂，十有八|九是迷雾圣堂供奉信仰的邪｜神。
    迷雾圣堂, 顾名思义, 他们信仰的是雾。
    源纯……是雾吗？
    其他人还在思索接下来怎么问合适, BB又率先开口了, 人工智能才懒得想那么多，“你的意思是, master是你们的神？”
    可能是没想到BB会直接问出来，露西娅明显一愣，脸色变得复杂。思忖片刻，她缓缓道：“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我们的确称呼她为‘殿下’, 但她并不承认。”
    “她应该是……恨我们的。”
    “你们做了什么？”投影打下，紫发少女自光束中现身，手里捏着教鞭。她仍然是笑着的, 但笑容未达眼底。
    露西娅垂下眼眸, “大祭司吩咐我抚养她，我将她养到三岁, 发现她既不像正常孩子一样会说话会表达情绪，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特殊天赋，除了有心跳能呼吸能吃饭外，跟人偶没有区别。”
    露西娅停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继续道：“大祭司判定她是‘失败品’，取消了对她的供养，将她……随便丢给了一个最底层的教众。”
    在哥谭，信仰邪｜教，还是最底层的教众，这种人的身份有多低微可想而知。
    杀生院那堪称半永久的标准甜美笑容里流露出不再掩饰的明显杀意，“那可是炼金术创造的宝贵生命。”
    在魔术的世界里，炼金人偶很常见也很廉价，但杀生院已经充分了解过了，在这个位面中，创生是属于人类绝对无法触碰的神明的权能。一只容器能够获得生命，本身就是个值得倾尽所有去研究的奇迹。
    “……我不知道，大祭司是这样决定的。”露西娅茫然地说，“那时我过得很……窘迫，唯一能对她做的，只有偶尔经济上的援助，是我对不起她……”
    献祭失败后，露西娅作为没能成功容纳神明的活体容器，被排挤出了核心的权力层，她还是名义上的神女，但实际待遇已经跌落至谷底了。
    很多高级干部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不再用崇敬的眼神看她，不再用尊称称呼她，不再给她特权，甚至连工资都不给她发了——是的，曾经她作为神女时，每月有高额的工资可以领，说起来也是挺魔幻的……
    总之，露西娅·威廉姆斯和源纯一样，被迷雾圣堂放弃了。
    “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BB看了露西娅一眼，“都当上珠宝公司的执行官了。”
    露西娅苦笑一声，“那是因为他们后来又有了不得不用我的理由，四年前——”
    听到这个时间点，所有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露西娅接下来要说的事一定很关键！
    但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冰山俱乐部剧烈地摇晃起来。
    “检测到未知袭击，防护盾启动，追查来源……来源是地下！”BB豁然抬头，眼底闪烁着明丽的数据流，“网络受到未知魔力冲击，产生大规模波动……启动备用程序……50%的子系统已离线，正在修复中……”
    “真是胆大包天。”杀生院冷笑一声，站起身，装束随着她的动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头上还长出了两只漂亮的角。她的气息完全变了，再也不是温柔婉转，混沌、黑暗又堕落的魅惑完全释放出来。
    雾气凝成的触手们接二连三砸穿地面，钻了出来，胡乱地挥舞。杀生院抬手一巴掌，数条长满眼珠的魔神柱幻影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将触手狠狠绞碎。
    但雾气构成的触手碾碎了还能快速生成，眨眼间冒出了更多的数量。
    “麻烦。”杀生院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浓厚的魔力狂暴放出，掀起猛烈的风。
    “换个地方打！”BB提高声音，“我正在修复路线，不能受到二次冲击。”
    杀生院仪态优雅地扇巴掌，长袖挥舞，一巴掌干掉一大片触手，“这又由不得我。”
    BB：“……算了，我换地方。”
    空气中游离的魔力迅速增多，蝙蝠侠感到些许不适，他躲开触手的攻击，抱起露西娅，“我先带她走。”
    BB临走前给他指了个方向，“去那里。”
    法老王放出了光辉大复合神殿，宏伟庞大的金字塔悬浮在半空，试图稳定住晃动的冰山俱乐部。
    蝙蝠侠点点头，离开房间。
    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下雨般坠落，原本平整的走廊断裂成好几节，身后的地板不断起伏，是触手追过来了。
    蝙蝠侠没有停，他灵活地踩着还算结实的地板不断跳跃，避开袭击的同时，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微型炸｜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扔去。
    狭窄空间内的爆｜炸威力十足，炽热的气浪差点儿将蝙蝠侠掀翻，所幸他站稳了。
    “没事吧！”露西娅急切地问，“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露西娅的话被突兀地截断了，前方亮起数道光簇，恰到好处地穿过坠落的石头，朝着蝙蝠侠和露西娅直直射来。
    蝙蝠侠很轻松地躲了过去，比起袭击，他觉得这更像是来人在打招呼。
    崩裂的走廊尽头，一道身影聘婷而立，恰到好处地堵住了出口。
    是袭击了库丘林和红A的黑方神秘从者，苍白的斗篷像裹尸布般缠在她身上，纯黑的长发从她线条柔顺的肩头滑落，轻盈地飘浮着，左右摇摆。手掌宽的布条严严实实地遮着她的眼睛，顺便也挡住了几乎全部的上半张脸。
    但蝙蝠侠仍然能看出她的表情——嘴角很明显地上挑，是愉悦的笑意。
    “杀生院女士说冰山俱乐部的防护罩坚不可摧，她是怎么进来的？！”露西娅的表情惊讶中透着恐惧，她感受到了从者带来的压迫，尽管彼此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不得不用手按住胸口。
    蝙蝠侠终于放下了露西娅，他静静地看着她，反问道：“你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露西娅诧异地问道，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怀疑是我把她放进来的？！”
    蝙蝠侠仍然注视着露西娅，不言不语。
    露西娅生气了：“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站在你的立场，此刻最符合逻辑的反驳，是你能否做到这点，而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蝙蝠侠平静地回答，同时他手腕反转，抽出了之前被固定在大腿武装带上的一把短刀，干脆利索地朝着露西娅劈下。
    白影一晃而过，从者从走廊尽头闪现直蝙蝠侠面前，抬起手臂挡住了短刀，利刃刺入肉中，发出“噗嗤”一声，深红的血沿着放血槽汩汩流淌。
    “你这把刀是什么做的？”被从者护在身后的露西娅的眼里流露出些许震惊，“竟然能伤到她。”
    蝙蝠侠沉默不语，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进攻。
    “布鲁斯，你这个性格真是……”露西娅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遗憾，“算了，看来是等不到她了，这大概就是天意——”
    “你在等我吗？”源纯轻声问。
    时间似乎静止了，恐怖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冰山俱乐部，肆虐的触手们被一根根压迫着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走廊定格在彻底坍塌的前一秒，流淌的魔力维持着已经崩碎的建筑结构。源纯用手轻松地拨开飘在半空拦路的碎石块，一步步走向露西娅，把蝙蝠侠挡在身后。
    露西娅的瞳孔微微一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用手按住胸口，眼神变得凝重，“你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这么多。”
    “听你这熟稔的口气，我们似乎是老相识。”源纯歪了歪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蝙蝠侠握于掌心的短刀上。雪亮的刀锋表面寒光流转，她多看了两眼，莫名感到一阵神情恍惚，“这是……”
    “我也很奇怪这把刀哪儿来的，”露西娅像抓娃娃似的拎起从者的胳膊检查，目光扫过被撕裂得更加破烂的裹尸布和布条下一道道深刻的刀上，她不满皱眉，“你怎么忽然变弱了。”
    “……”从者微微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从唇缝里挤出来的，只有人类听不懂的呓语。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源纯似笑非笑地说，“你让她砍谁都行，但……我的家人除外。”
    露西娅恍然大悟，“你还真是挺狠的，为了避免自己失控后造成伤害，所以提前下好了禁制。我以为通过圣杯召唤后足够洗掉那层制约了。”
    源纯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或者说你已经懂了，但是不想承认？”
    露西娅眯起眼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源纯静静地注视着露西娅，片刻后朝她伸出手，“你拿走了我十五岁前的全部记忆，那道禁制也在其中，它约束着我，同时也约束着你。”
    魔力放出，席卷了周围的漂浮的残骸，摇摇欲坠的走廊在瞬间崩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源纯的声音清晰可闻：“露西娅·威廉姆斯，你该把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全部还给我了。”
    露西娅侧耳倾听，捕捉到了地下深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她嘴角上翘，绽放出开心的笑，“还以为赶不上了。”
    话音未落，已经崩裂成废墟的走廊发生了二次坍塌，空气被撕开一道道狭长的口子，散发着幽暗气息的触手从其中钻出来，一部分裹住露西娅和她的从者，一部分缠住源纯，将两人双双拖入深沉的黑暗中。
    在浓烈的魔力压制下，蝙蝠侠慢了一步，只来得及将短刀扔向源纯。
    裂缝很快合拢，四周忽然变得安静，蝙蝠侠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master——”处理完触手的杀生院一路小跑而来，抵达目的地，却只看到了蝙蝠侠，她抽了口气，“master呢？我明明感知到她了！”
    梅林挥动法杖，搬开拦路的石块，来到蝙蝠侠面前，给他施展了一个治愈术，同时对杀生院说：“被拖入时空罅隙了。”
    杀生院：“……你怎么这么冷静？！”
    “master的记忆，当然得她自己去夺回来，”梅林神色坦然，“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祭祀已经开始了，在master成功前，不能让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被卷入虚空中。”
    第103章
    =============
    源纯睁开眼, 周围是无穷无尽的虚空。
    遥远的视野尽头，无数颗旋转的星辰洒下温柔的光粉，照出一圈暗淡的光斑。崩裂的石块从远方绵延至周围，在失重状态下安静地飘浮。
    静谧, 温暖, 悠远。
    这里肯定不是宇宙, 众所周知, 人类不穿防护服在宇宙中是没法存活的，虽然源纯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她坚信她是，所以这里就不是宇宙。
    至于到底是哪儿，源纯暂时还没有头绪, 她感到脑袋嗡嗡发胀, 人呆呆地悬在空中, 沉默地欣赏了一会儿瑰丽的风景, 逐渐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回冰山俱乐部的路上，听着BB的“露西娅故事会实况转播”, 源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她丢失的记忆，应该跟露西娅·威廉姆斯有关。
    星星福利院的诡异事故足以说明，露西娅是容纳雾的绝佳体质，她正是因此被带去迷雾圣堂的。在迷雾圣堂十九年前的献祭中，她作为容器被送上祭坛。
    那时这个容器并没有起到作用, 因为降临的……不管是神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拒绝了已经拥有灵魂的露西娅，选择了另外的空壳。
    但这并不代表露西娅的体质没有用。
    露西娅未来得及讲述, 或者说故意打断的四年前的真相——源纯阻止了神降仪式, 雾没有成功降临，但在场的露西娅还是吸收了一些东西, 正是这些东西，令她重新恢复了在迷雾圣堂内的地位。
    露西娅唯一可能吸收的，只有源纯献祭的十五岁前的所有回忆。
    回忆是有力量的，那不单单是记忆，还包含了源纯十五年间摸索着学会的一切能力。
    她使用过的身体，如今化为扭曲的圣杯，深埋在地下，温养出此世独一无二的灵脉；
    她曾经的回忆，被露西娅收藏，据为己有；
    就连那个该死的神女身份，估计都是她的，然后在故事里被露西娅霸占了——迷雾圣堂的斗篷怪们不止一次开口称呼她为殿下。
    我是什么肥羊吗？被你们这么按着薅！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哪怕再佛系，也会忍不住感到愤怒，但作为受害人本人，源纯竟然感觉良好，情绪稳定。
    这一定不正常。
    听说杰森被欺负的时候，源纯气得炸了整个东海岸的网络；听说阿尔托莉雅被抓走了，她直接开着神阿周那的账号一箭轰碎了屏障。
    以上行为说明了源纯对情绪的感知没问题，她会愤怒会生气。
    只有在遇到关于自己的事情时，她才会显得过于淡定，或者说冷漠。
    想到自己无法主观上对喜欢的人产生爱意，源纯不禁思索起来，除了爱情，她是不是还一股脑儿地献祭了别的东西……
    我当初怎么就那么莽呢？源纯忧愁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按住阵痛的眉心。
    这一抬手，源纯发现自己的掌心里抓着一把短刀，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蝙蝠侠用过的那把。
    想起来了，在被触手卷入虚空裂缝的最后一秒，蝙蝠侠非常认真地把这东西扔了过来。
    我爹给我这个做什么？源纯翻来覆去地检查着短刀，思索蝙蝠侠的用意。难道给我留了条自尽的后路吗？不不不，这个想法也太……古怪了。
    源纯稍微有点走神，锋利的刀刃擦过她的手指肚，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
    非常小，处理慢了自己就能很快愈合的那种。
    但就是这样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令源纯产生了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完全没意识到到底有没有尖叫出声，思维甚至断触了一瞬，等再次回过神，她发现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自己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合拢，死死攥着短刀的刀刃。
    白皙的手掌被锋利的刀刃深深地割开，伤口泛白微卷，看起来狰狞可怖。
    啊这，不会更疼吗！
    这叫个什么事嘛……源纯神情恍惚地想。
    又过了几秒，源纯忽然发现不对劲儿——深得几乎能看到白骨的伤口，却没有一丝血迹。
    她打起精神，定定神捏着刀研究了片刻，确认血都被刀吸收了。
    源纯产生了跟露西娅相同的疑问：这古怪的短刀到底是哪儿来的！
    【你自己做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哦，原来是我自己做的……不对！源纯一个激灵，警惕地环顾四周，没发现有另外的人，也没有感应到隐藏的从者。
    谁在说话？
    【你，】声音又回答了，【我就是你。】
    源纯喃喃：【……我终于精神分裂了吗？】
    【如果这就是精神分裂，那你已经患病很久了。】声音毫不客气地调侃道。
    怎么还能开玩笑的？源纯默默腹诽，【行吧，既然你就是我，万能的我，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是你四年前动身去阻止神降前，交给布鲁斯·韦恩的一个保险机制。】
    源纯没想到真的能得到回答，愣了一下，赶紧集中精力，听听这个她还能再说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从原本的身体中取出一节肋骨——】
    既视感太强烈了，源纯实在没忍住，猜测道：【然后给自己造了个老公？】
    【……你还要不要听了？】
    【对不起，我错了，】源纯诚恳道歉，【您继续。】
    【你从原本的身体中取出一节肋骨，又将蕴藏在灵魂里最深刻的两段记忆剥离出来，融进肋骨内，制作成了一把短刀。】声音娓娓道来，【我猜你当初的构想，应该是先用这把刀刺穿你无坚不摧的身躯，刀来自于你，天生就有回归本体的特质，因此不管你的防御如何坚固，它都能破开。】
    源纯及时捧哏：【我捅了我一刀，然后呢？】
    【然后刀里的记忆回归灵魂，令你想起纵使世界毁灭，也绝对不能忘掉的事。】
    这个形容词的程度很严重，事情听起来真的挺重要的，源纯忍不住摸了摸刀，【是什么呢——】
    声音没有回答，无数鲜活的画面呼啸而来，将源纯吞没。
    ###
    被露西娅抛弃时，源纯只有三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纯粹的弱势群体，在没有大人保护的情况下生活在民风淳朴的哥谭市，要么某天饿死于阴暗的水沟里，要么被人贩子拐走，卖进窑｜子。
    但其实源纯当时的生活还好。
    至少她自己觉得还好。
    源纯的身体是炼金术制造的完美产物，灵魂是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这两者组合在一起，诞生的生物，根本不需要吃饭。
    最开始奉命收养源纯的流莺不知道这点，隔三差五给她塞两块硬得能防身的黑面包。源纯不管味道好坏，照单全收，从来不提加餐，乖巧得令流莺欣慰落泪，甚至逐渐能体会到喜当妈的快乐。
    养孩子嘛，就跟玩洋娃娃似的，喜欢了逗逗，不喜欢了扔在旁边也能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源纯的存在，流莺对养孩子这件严肃又认真的事，产生了错得离谱的认知偏差。
    直到源纯五岁那年，流莺吸｜毒｜被抓进了局｜子，关了整整一个月才放出来。
    出狱后女人急得上火，嘴角都起了泡，她是狂奔着跑回家的，速度快得甚至能在奥运会上搏一把。路上她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思索如果孩子死了该怎么办。
    什么如果，这不是一定的吗！她再傻也知道没人能饿一个月还活着！虽然执行官在把死丫头交给她时说“随便养，反正不会死”，但她打听过了，那曾经可是神女殿下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即使现在厌恶了，万一哪天又想起来了，想要回去养呢？大人物的事情，谁说得准，到时候交不出孩子，她该怎么办？会死吗？能不能逃，逃到哪里去……
    女人喘着粗气站在破旧的门前，喉咙疼得像火烧，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她握紧门把手又松开，如此反复五回，终于认命了，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那天天气很好，晴空暖风，阳光温柔地穿过半开的玻璃窗，洒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给地板镀了一层华贵的金。女人以为已经死透了、死状异常惨烈的死丫头，正沐浴在阳光下，乖巧端庄地坐在沙发里，闭着眼小憩。
    女人高悬的心“砰”地回落，紧接着一股无名火起“腾”地窜了出来。
    “你要死啊！”女人反手关门，大声呵斥道，“老娘不在的这几天，你偷了老娘——”
    源纯早就听到了动静，但她懒得动弹，直到女人发火，她才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比最名贵的红宝石还要璀璨的眼珠透着冰冷的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女人。
    女人宛如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忽然觉察到了诡谲恐怖之处——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她被逮进局子之前，源纯就用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同样的位置。
    左邻右舍都是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聪明人，不趁机薅点羊毛就不错了，绝对不可能好心帮她养孩子。
    也就是说，整整一个月了，源纯完全没动过，女人进局子前她什么样，女人回来后她就什么样。
    正常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在一个位置呆坐一个月！
    有些事就是这样，之前毫不在意，可一旦想清楚，往回追忆，看什么都不是正常的。
    恐惧后知后觉降临，安静蔓延，死死攫取住女人剧烈跳动的心脏，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身体紧紧贴靠在冰冷的门上，满脑子都是：完了，要死了。
    但小怪物只是静静地盯着女人，打量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女人如梦似幻，有种溺死的前被卡着点捞出来的懵逼感，“……啊？”
    小怪物想了想，用断成一节节的别扭话回答：“电视上，是这样。”
    女人：“啊，哦……”
    从那之后，女人对源纯的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当玩具养她了，每天战战兢兢地捧着她，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让源纯尝第一口，自己馋得流口水，也不敢多碰一下，生怕触怒了喜怒无常的小怪……小仙女。
    不管女人怎么做，源纯都无所谓，以前被当成玩具摆弄时她安之若素，现在被当成神仙捧她泰然处之，突出一个淡定。
    时间一长，女人逐渐摸清了源纯的性格，对她的态度从小心翼翼回归了之前的无所谓。
    怪物又怎样，还不是得靠老娘给你一个家！没有老娘你就露宿街头了，有本事你自己单过嘛。
    当然这些话女人是不敢当着源纯的面讲的，万一，她怕万一，源纯突然生气，干出点恐怖的事情来——小怪物那双红眼睛，看久了真的很瘆人！
    虽然源纯从来都没伤害过女人。
    有时候女人会对源纯产生好奇，源纯窝在沙发里发呆，女人就凑过去，揉揉她蓬松的白色长发，兴致勃勃地给她编辫子，辫土土的麻花辫，同时尝试跟她聊天。
    “哎，你这小丫头，每天都在想什么呀？”
    “发呆有意思吗？找点事做呗，至少帮我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我好歹也养了你这么久，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亲手做的饭啊。”
    “你要不出门走走？”
    “还是算了，你别出门了，长得太好看又显眼，人贩子就喜欢拐你这样的！”
    “……你能不能吱一声？老娘是在跟木头说话吗？！”
    源纯大部分时间是不会回应的，但如果女人强烈要求，她还是会冷漠地“吱”一声，然后继续发呆。
    她每天都在想什么？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发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迷雾圣堂的大祭司认为她是个智障，养到三岁还不会说话，没有继续浪费资源培养的必要。
    但其实源纯从出生，或者说降临起，就看透了整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并且能熟练干涉甚至修改这些规律，万事万物在她眼中清晰得纤毫毕现，她不会产生任何疑惑，反正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
    露西娅·威廉姆斯打死都学不会祈雾术，我打个响指就能让雾淹了整座迷雾圣堂的地下城堡。但我很讨厌那些雾，觉得那些雾也讨厌我，或者说天生排斥，所以从来没用过祈雾术；
    卡洛斯·格林被投资折腾得焦头烂额，股｜票买哪支跌哪支，赔钱赔得大祭司忍不住当众怒骂他。我实在搞不懂他是如何做到每次都精准地排除正确答案的。看他太可怜，本来想给他提个醒，但他一见到我就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是算了吧，懒得跟他说话；
    大祭司对我很感兴趣，我虽然不是他期待的神，但也诞自神降，他想研究我，看看我有没有特殊能力。他试着解剖我，在附魔的钻石切割刀连崩十把后，他终于承认这事行不通，遗憾地自我安慰，说什么“都是我造炼金躯壳时造得太完美”。唉，真是愚蠢，你的炼金术如果完美无缺，我就不需要再改造了；
    ……
    总之，很无聊，在哪儿生活都一样。
    迷雾圣堂信仰虚无之雾，千百年来的夙愿是献祭一切，乞求雾降临世间，推翻旧秩序，建立美好新世界。
    虔诚的邪｜教｜徒没能召唤出雾，却抽出了另一张bug级的ssr，也算是非常幸运了，认真运作一番，未必不能曲线救国。
    可惜没人识货。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源纯十岁，生活开始悄悄发生变化。
    源纯逐渐长大了。
    人类的审美是多元化的，即使是金钱，也不见得能博得所有人的欢喜。但任何见过源纯容貌的人都无法说出讨厌的话语，哪怕是卡洛斯、詹妮弗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太美了。
    “现在就长成这个样子，再过几年还了得啊！给不给其他人留活路了？”女人有时会看着源纯的脸长时间发呆，惊醒后面露愠色，不满地嘟哝。
    女人是个流莺，一直干着皮｜肉｜生意，家里常有不同的男人来来往往，她从来没想过避着源纯，源纯也从来没觉得有何不妥，双方达成了诡异而宁静的和谐。
    但当源纯身体抽条，容貌长开后，女人的客人们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祸害。
    有一次女人完事后叼着烟假寐，听到走到门口的客人忽然折返，对坐在沙发里日常发呆的源纯说：“什么时候卖？我肯定第一个——”
    源纯本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客人的话也未说完，女人猛地睁眼跳起，像只暴怒的母狮子，拎着棒球棍冲过来，抡圆了整整一圈，狠狠砸在客人身上，尖声叫喊着把他赶出门。
    “你他妈&*@#??！滚！”
    女人嘴里骂着她这辈子能想到的最肮脏的话，疯了似的又敲又打。客人被打懵了，竟然也没追究女人的疯狂，落荒而逃。
    女人反手关门，对着源纯继续骂，一口气骂了十分钟才停止。
    这期间源纯就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女人，好像在看与自己无关的猴戏。对着她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女人满肚子气发泄不出来，恨恨地把棒球棍扔在地上。“我养你还不如养个棒槌！”
    但源纯终究是给了点反应，她缓缓皱眉，平生第一次问出了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女人还在气头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儿全灌进肚子里，用手在耳畔扇风，“你问我为什么揍他？你是傻子吗？为什么，因为他欺负你！”
    源纯还是很困惑，她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
    “……啊！你气死我算了！气死我你自己去睡大街！”女人抓住源纯肉乎乎的脸蛋，用了不轻的力气往两边扯，把她白皙的皮肤扯得发红，“我告诉你，给我记住了！言语上的欺负也是欺负！以后哪个混蛋敢对你说那种脏话，揍他不要手软！”
    “你会打人吧？”女人怀疑地盯着源纯。
    源纯想了想，点点头。
    她会，她特别会，而且她打人不用手，甚至连嘴都懒得动，直接动念头。
    源纯自认为点头点得十分认真，可女人完全没get到，她就像个戳漏的气球，忽然扁了下去，松开捏着源纯脸颊的手，垂头丧气地坐回沙发里，把沙发坐得咯吱咯吱响。
    “算了，”女人长叹一声，自嘲地笑笑，“我跟你个小傻子生什么气？你什么都不知道。”
    源纯想说我什么都知道，但女人今天说的事，她确实不太明白，她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生气——女人之前明明特别好懂的，什么都写在脸上，简直就是张透明的纸。
    看来即使天生通透，也需要与时俱进，不断学习。源纯默默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她开始认真观察周围的人。
    这一观察，还真让源纯看出点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东西来。
    住在女人隔壁的她的小姐妹，源纯以为是个只爱钱的人，但后来听说她遇到了真爱，真爱也爱她，于是她欢欢喜喜上岸，跟着真爱走了，结婚后做点小生意，日子比以前过得好；
    女人有位出手阔绰的金｜主，是某个｜黑｜帮｜的小头目，他对源纯从来都是笑得亲切又温柔，总是给她带各种口味的棒棒糖，但某天源纯看到他神色冷漠地将一个捡瓶子的小男孩狠狠地一脚踢开，那个小男孩根本没有妨碍到他，仅仅是被他看到了而已；
    而那个被踢的小男孩，在家里对相依为命的妹妹无比温柔，百依百顺，外出捡垃圾时，却会将自己受过的罪，原封不动地发泄比他更弱小的、在跟他在同一条街捡垃圾的无辜小姑娘身上；
    ……
    源纯逐渐觉得人类真复杂，一天一个样，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怪有趣的。
    她预料不到的意外，就是有趣。
    以前怎么没发现，世间还有这么多能令她提起兴趣的事呢？
    还有一户特别有意思的人家，是最近刚刚搬来的，男人对邻居堪称彬彬有礼，简直是整条街最守礼貌的人，可一旦关上家门，他就像变了个人，隔三差五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趁酒劲儿抽出皮带，死命地抽打他的老婆，抽完老婆再抽孩子，折腾得鸡飞狗跳。
    闹完的第二天，这一家人又和好了，日子该过还是得过，老婆拖着病歪歪的身体给男人做饭吃，男人临出门前一定得摸摸儿子的头，虽然他的儿子厌恶甚至恐惧他，每次都要把头摆到一旁……
    这些人过着最糟糕透顶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恐怕到死的那天都不会有丝毫变化。他们这样打架，和好，再打架，再和好，差点儿打出人命，还是和好了……到底为什么呢？
    争点气呀，就不能反抗一下吗？
    源纯头一次冒出了些许古怪的期待，她认真观察了这个糟糕的家庭半年，半年后男人因为吸｜毒｜贩｜毒｜不守｜黑｜帮的规矩，被有计划地报复，打死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
    本来这个家一点儿都不像家，源纯觉得男人死了也没什么，往好处想，至少老婆和儿子不用挨打了。
    但出乎源纯意料的是，老婆每夜都在哭。她以为自己哭得很隐蔽，用被子死死堵着嘴，就能不发出半点声响，但特意标了个点方便听壁角的源纯听得清清楚楚，老婆的儿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源纯终于憋不出了，在某天女人看电视时询问她：“陶德太太为什么要哭？”
    女人看脱口秀看得正高兴，嘎嘎乐得像驴叫，与她在客人面前那股娇软的媚劲儿完全不同。源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女人的回答，也没执着地再问第二遍，而是继续自己默默地思考。
    一分钟后，女人超长的反射弧终于走到尽头了，她“咔哒”一声关了电视，卡顿似的一点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睁圆眼睛瞪着源纯：“你说什么？！”
    源纯平静地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陶、陶德太太是谁？她为什么会从您的尊口里说出来？”
    “等等等等，你让我缓缓……”
    “你问问题！你竟然，问我问题？！”
    面对女人的一惊一乍，源纯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淡然，“我以前也问过。”
    女人跳起来，一个猛虎下山，扑到源纯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好像她脸上忽然长了朵花，“那不一样！”
    源纯没觉得哪儿不一样，女人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她现在只想知道，陶德太太为什么要哭。
    女人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搞清楚陶德太太是谁了，她看源纯的眼神变得更加奇妙，但这其中还夹杂了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没觉察的微妙欣慰。
    “看你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挺八卦。”女人笑着捏了捏源纯的脸，“陶德太太当然要哭，她老公死了，家里还有个儿子，自己每天赚的钱根本不够花，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源纯想了想，当场学会举一反三：“你也没有老公——”
    女人“啧”了一声，捂住源纯的嘴，“咱俩能一样吗？小陶德每天要吃饭，吃三顿！哪像你，跟个木头似的戳在那里就能活，连水都不用喝，真是太省心了。”
    源纯：“我也可以吃三顿。”
    女人脸色一变，浑身上下都在拒绝，“不，你不可以！”
    “听好了！”女人认认真真地对源纯说，“你是仙女，仙女是不用吃东西的！你也不会饿死，你很好养！记住了吗？”
    说完，女人还晃了晃源纯。
    源纯被晃得头晕，不得不顺着女人的话答应她：“记住了。”
    女人心满意足地躺回了沙发里，继续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扭头问源纯：“你还知道附近有什么八卦吗？说来听听呗。”
    源纯头一次感到了一种叫做无语的情绪，她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知道。”
    女人遗憾地“哦”了一声。但她还没死心，又过了一会儿，她又猝不及防地问：“那你以后关注一下呗？”
    源纯：“……”
    源纯默默地站起身，离开沙发，挪到窗台上发呆去了。
    钟表上的针摆滴滴答答转，光阴在指针间悄悄溜走。
    源纯思考的事越来越多，她听到陶德太太跟儿子唠叨，说犯罪巷不是能长期安家的地方，还是得想个办法搬出去，住干净整洁的街道，跟友善的人做邻居……
    源纯觉得陶德太太说的很对，女人不像自己，身体是炼金产物，完美无缺不老不死，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以前劳累辛苦留下的暗伤，正一点点反噬那具脆弱的身躯。
    源纯想给女人治治，魔力悄悄在指尖转了一圈，她忽然意识到一件要命的事——她不会治疗术。
    我，不会，治疗。源纯看着自己白皙柔嫩、没有一丝瑕疵的手掌，目光逐渐迷茫。
    为什么？我不是……全知全能的吗？怎么可以不会治愈术？
    源纯会的法术，都是以前住在迷雾圣堂时，看露西娅学会的，露西娅用什么她就用什么，露西娅没学过治愈术，所以她也不会治愈术，这很合理。
    ……不，不合理。源纯敏锐地找到了这句话中的逻辑漏洞：她既然是全知全能的，这世上就不存在她不会的东西，她根本不需要知道原理，只用说出结果，结果就能达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究竟哪里出了错？
    发现自己也不是万能的，源纯并没有惊慌失措，毕竟之前她也发现了人性是复杂的，只看一眼，远远不能看透一个人，只能看清楚某一面。
    不就是学习嘛，慢慢来，我的时间很长，总有能学会的时候。
    源纯是这样想的，但很快，现实猝不及防地加速变幻，给了慢悠悠前进的她重重一击。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女人懒得起床，打发源纯去两条街外的便利店买午餐。
    “反正你在家也是发呆，不如出门转转，记得戴上帽子和口罩。”
    哪有下雨天让人出门转转的？源纯有些无奈，但想起女人昨夜回来得很晚，累得筋疲力尽，她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换好衣服，拿着钱出门去了。
    其实一切都有预兆：下雨天不宜出门，出门前鞋带断了，树下避雨的小猫朝她喵喵叫。
    但源纯满脑子都是新创造的治疗术——在她坚持不懈对着花花草草发呆后，她似乎终于福至心灵地领悟了如何治疗，目前正在改造中，确保女人那柔弱不堪的身子骨也能承受。
    等源纯的直觉被触动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天空电闪雷鸣，源纯面无表情地扔掉伞，在滂沱大雨落在她身上前，一个瞬移出现在家里。
    女人被黑蒙蒙的雾气缠成四肢折断的扭曲姿势，一个斗篷人蹲在她身侧，一手扯着她昨天刚狠狠心烫了个大卷的宝贝头发，一手握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女人的胸膛。
    殷红的血沿着刀刃不要钱地往外流，以源纯的听力，甚至能听到血液流淌的汩汩声。
    还有女人那原本就衰弱的心脏渐渐减缓的砰砰声。
    “……”女人张了张嘴，她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用口型跟源纯说“快走”。
    “殿下，”屋里其他斗篷人齐刷刷转身，朝源纯下跪，“大祭司请殿下回去。”
    女人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猛地放大，眼神先是不可置信，随后一点点暗淡。
    源纯无视跪了满地的斗篷人，径直穿过堆满杂物的窄路，跪在女人面前，施展起自己刚刚琢磨出来的治愈术。
    ……没有效果。
    掌心下的心脏不跳了。
    没关系，源纯冷静地对自己说，生命能作为祭品献给“神”，就代表它是可以转移的，屋里这么多条命，都很健康，随便转一条就行。
    狂暴的魔力放出，以源纯为中心，凝聚成可怕的龙卷，它没有摧毁屋中的任何设施，只抽走了所有斗篷人的命。
    失去生命的躯体接二连三栽倒，发出沉重的“噗通”声。
    一，二，三……一共七条命，换一条，足够了。
    ……不够，没有效果。
    女人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她呆呆地望着源纯，再也不会跳起来揪她的脸，嘟嘟哝哝说她小怪物，缠着她讲八卦了。
    “为什么？”源纯听到自己用酸涩的声音问，“为什么……不行？”
    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雪崩般袭来，但同时福至心灵的，源纯忽然明白了一个她降生时就已经懵懂知晓，可直到这一刻才彻底醒悟的最简单的道理——
    每个生物，只有宝贵的一条命，无论性别，无论老少，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换不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纯妹降生时隐约明白，如果自己占露西娅的身体，露西娅就会死，所以才下意识选择了炼金躯壳。
    ###
    感觉这章应该拆一下，但断在哪儿都不合适，所以放一起了。
    还是没写到杰森OTZ，只能下一章了。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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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纯抹掉了她曾经跟女人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明, 又放把火烧光了刺客们的尸体，清理干净一切痕迹后，她抱着女人来到了哥谭市最大的教堂。
    被露西娅抛弃的这些年里，表面上迷雾圣堂的人从来没有打扰过源纯, 私下里那些悄悄的观察和监视, 源纯就当看不见, 双方保持着微妙的默契与和平。但女人的死亡彻底打破了这点, 从此刻起，源纯决定跟迷雾圣堂彻底划清界限。
    他们再也别想找到她了。
    阳光穿过彩窗，照亮了穹顶上的绘画，圣母慈悲的目光落于尘世, 凝望着手持蜡烛, 排列整齐的唱诗班, 优美动听的歌声在风中回响。
    源纯完全不信这个, 什么鬼鬼神神在她眼中都无聊透顶，但女人特别虔诚, 她每周都要去教堂做礼拜，祈求上帝保佑她今早摆脱泥潭，获得新生。
    那你不如拜拜我——每次女人去教堂，源纯都会在心里腹诽一句。
    这回源纯没有别的意见了，她唯一的想法是“女人这周的礼拜还没做”, 于是她亲自带她去了。
    教堂里人很多，位置几乎都坐满了，但环境非常安静。源纯带着女人在最前排的空位坐下, 把她软绵绵低垂的头扶起来, 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无人对忽然出现的源纯表露出惊异或恐惧的态度，他们根本看不见她, 唯有一位身穿黑色大衣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似有所感，转头往身侧看了一眼。
    “……布鲁斯？”男人旁边的少年好奇地压低声音询问。
    布鲁斯·韦恩缓缓摇头，眉心微蹙，“没事。”
    只是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悄悄降临了。
    源纯隔着透明的屏障，静静地打量布鲁斯·韦恩，片刻后在心里浮起一个平平淡淡的念头：喔，原来他就是传说中令犯罪分子们闻风丧胆的蝙蝠侠。
    还挺好看的。
    礼拜结束后，源纯又抱着女人去了哥谭公墓。
    墓地也有价格区分，地段好就贵得要死，地段差就便宜点。
    她生前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死后要是还住便宜的墓地，说不定半夜会托梦来唠叨我。这样想着，源纯选了个超贵的棺材，把女人放进去，又在最高的山头上挖了个坑，将棺材埋了。
    天空飘来一朵硕大的乌云，刚好笼罩在墓地上空，很快又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坠落，将源纯淋得浑身湿透。
    葬礼日，告别之时，就该阴雨连绵，晴空万里实在不合适。
    “我祝福你……”源纯的嘴唇动了动。她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微微发涩，一时竟组织不起清晰有条理的内容。
    祝福什么？人已经死了，一切祝福都成了废话，活着时没有得到的东西，死了也享受不了。
    ……不，等等，说不定还真能，这个世界似乎有天堂地狱灵魂转世之类的？
    雨越下越大，盛雨的云没有丝毫变薄的迹象，似乎有谁在给它源源不断地续命。
    源纯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指尖点在空空荡荡的墓碑上，用力一按。
    微光流转，镌刻出枝繁叶茂的树形图案。
    “我祝福……沉眠在……此处的灵魂……”
    源纯的声音几乎要被雨声淹没了，她的语速拖得很慢，有种影片卡顿时的迟滞感。整个世界都在尝试阻挠她说出接下来的内容，对抗这股力量对源纯来说不难，但也绝不轻松。
    “不受地狱之苦……来世……一生顺遂……”
    祝福完了，源纯动作温柔地摸摸墓碑，转身离开。
    雨终于停了，半空浮现出一道彩虹，幼嫩的新芽快速破土而出，围绕着墓碑，顷刻间长成了郁郁葱葱的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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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女人的源纯宛如幽灵，开始在哥谭市的大街小巷游荡。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未来怎样。
    明明以前的生活也乏善可陈，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沙发里对着天空发呆，现在换个地方发呆不行吗？
    答案是不行。
    源纯蹲尝试在水滴石兽上发呆，坐在哥谭市｜警｜察｜局房顶上发呆，甚至还跑去了韦恩庄园的喷泉池。布鲁斯·韦恩收养的那个名叫迪克·格雷森的少年兴致勃勃给池子里的鱼喂食时，源纯就以标准的下葬姿势沉在池底，透过清波荡漾的水面和自由自在摆尾的鱼儿，静静地望着他。
    幸亏迪克对此一无所知，要不然怕是会被当场吓疯。
    不管源纯在哪儿，都感觉差点儿意思，心里空空荡荡，就像丢了什么，但硬要她说，她也解释不出来。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终止于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那天源纯像往常一样躺在韦恩家的池塘里，这地方远离市区，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最重要的是人少，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就跟着变少了，比较清静。
    脑海中的某根弦突然被触动了，源纯无声无息地睁眼，感知了一下，发现提醒她的，是之前吃瓜时特意安置在小陶德身上的焦点。
    小陶德遇到麻烦了，他偷窃失手，被一帮人高马大的混混们拎着刀枪棍棒追杀，在狭小的巷子中没命地逃跑，越跑越慢，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雨天，歹徒，追杀，三个关键词唤起了源纯内心深处最不想面对的记忆，她抿紧嘴角，眼神瞬间冷得能把池子冻结冰。
    帮他把人干掉我就走，一来一去不碍事，不会耽误我发呆。
    源纯挥挥手推走了轻啄她脸颊的小鱼，离开水池，瞬移到小陶德必然会经过的路上。
    ……然后她就被小陶德一起拽着跑了。
    源纯：“？？？”
    这人怎么回事？！
    在源纯的计算中，如果她不出手，小陶德是逃不过这一顿打的，可他不仅逃过了，还拉着她一起，这让源纯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简单浏览了一遍焦点保存的历史记录，源纯发现在她发呆躺平的这段时间内，小陶德的生活急转直下，出现了重大变故，跟她相比那是惨得有来有回，甚至还略胜一筹——
    陶德太太去世了，成为孤儿的小陶德无依无靠，先是被送去福利院，受不了虐待又逃了出来，在街头流浪几个月，依靠智慧和打架不要命的狠劲儿（主要是后者）占了间没人要的破房子当栖身之所，开始了坑蒙拐骗的初级犯罪生涯，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
    类似经历的孩子在犯罪巷里一抓一大把，源纯见多了，不用开未来视都能猜出他们以后的模样——特别优秀的成为阿卡姆预备役，光荣登上蝙蝠侠的监控名单，普通的成为犯罪巷新一茬地头蛇，为这里的堕落添砖加瓦，运气差的横死在某次斗殴中。
    但小陶德不太一样，生活都这么操｜蛋了，他眼里的光仍然存在，没有熄灭的征兆。
    其他小兔崽子偷了钱包，会尽快将其挥霍一空，避免被可恶的大人黑吃黑。
    小陶德偷了钱包，会在不饿肚子的基础上，尽量攒下积蓄。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为什么还是不认输呢？昂起头像犟驴一样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有什么好处？被劈头盖脸一顿砸，最后受伤的人不还是自己吗？
    源纯决定弄明白小陶德的想法，她稍微动了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就顺利跟他回了家。
    小陶德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说他叫杰森。
    杰森，普普通通的名字，大街上喊一嗓子，回头的人估计有好多。
    作为把自己带回家的回报，源纯让杰森第二天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惊喜立竿见影，她又发现了一处杰森跟别人不同的地方。
    面对天降横财，杰森的反应不是狂喜，而是谨慎与忌惮。反复向源纯确认“大丰收”是因为她的祝福、且这种祝福没有副作用后，杰森满面忧虑地对源纯再三叮嘱，告诫她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这项特殊能力，否则会被别有用心的坏蛋抓走。
    源纯心中想着谁因为这个抓我，我就把他埋进坟里，面上则缓缓露出微笑，认真答应道：“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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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纯又开始了跟别人同居的生活，一切看起来回到了从前，她仍然窝在家里发呆，剩下的人出门打工赚钱，维持生计。
    但女人不会拉着她一起吃饭，她很乐意源纯不吃不喝，正好能省一大笔开销；女人也不会按着她必须睡觉，只要源纯不在她起夜时吓人一跳，她就不多管闲事。
    “人都要吃饭的！”杰森把装着土豆泥的碗塞进源纯的手里，十分认真地说，“我不管你以前吃不吃，反正你现在得吃。”
    源纯憋了半天，还是没把“我不是人”这句话说出去。
    好奇怪啊，我的确不是人，他也心知肚明，为什么对视的时候，怎么都说不出来呢？
    似乎意识到了源纯想说什么，杰森神色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你就算装也要装像一点，不然会被坏蛋抓走做研究。”
    我不愿意的时候，真的没人能抓走我。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源纯面上仍然乖巧地点了点头，认可杰森的说法。
    因为她发现了杰森的眼底隐藏的忧虑，他是真的很担心她总有一天会因为非人的举动暴露自己，被关进实验室。
    谁对她好，谁别有用心，源纯总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源纯跟女人生活了七年没养成的吃饭睡觉的习惯，跟杰森住了七天，就默默地、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她甚至还学会了做饭，让累得要死的杰森每天一进家门，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新鲜菜。
    捧着还冒烟的奶油蘑菇汤，杰森感动得热泪盈眶，有种智障女儿终于成长为正常人的欣慰感。
    杰森完全不怕烫，一口气喝完了整碗汤，接着对源纯进行了长篇大论的夸夸。虽然他夸人的词汇特别贫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但源纯并不觉得烦躁，耐心地听完了，甚至还挺美。
    其实源纯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表情，只在杰森结束后矜持地点点头，但杰森就是觉得她很高兴，那是一种不讲道理的直觉。
    “喏，这个给你。”喝完汤，杰森抹干净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塞进源纯手里。
    源纯摊开手掌，发现是个发圈。
    黑皮绳上点缀着一颗硕大的塑料草莓，染色不是很均匀，有些地方红得艳俗，有些地方白得发透，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洋溢着廉价感，一看就是地摊上打折没人要的便宜货。
    为什么给我这个？源纯看向杰森，她没说话，但眼神明明白白。
    “昨天你盯着电视剧的女主角看了半天……”杰森挪开目光，不看源纯，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仍然透出一丝窘迫，“都是草莓，差不多。”
    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话都到嘴边了，源纯目光一闪，默默将其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其实差了很多，”见源纯不吭声，杰森挫败地垂下头，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但我们现在只能买得起这个，我知道配不上你……”
    源纯小心地摸了摸大草莓，把发圈套在手上，朝杰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讲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好看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杰森呆住了。
    源纯从椅子上跳下去，碗碟刀叉飘在她身后排成一列，跟着她一路进了厨房，乖乖躺进水池中。水龙头自动拧开，瓶子里倒出洗洁精，抹布裹住餐具，来来回回地擦。
    收拾完毕，源纯重新回到小客厅，杰森才如梦初醒，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发绳是戴在辫子上的，不是戴在手上的，戴手上的叫手镯……那个我们以后再买。”杰森东拉西扯地闲聊，把发绳从源纯的手腕上撸下来，又去找了把梳子，开始兴致勃勃地捣鼓起源纯的头发，“我想想，那个女主角的发型是什么来着？”
    源纯乖巧得像不会说话的洋娃娃，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里，任由杰森折腾她的头发。
    杰森此前从未帮女性梳过头，这是第一回 ，他展现出了超高的想象力和强大的执行力，花里胡哨一通操作，结果……
    “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杰森看着躺在掌心里的一小撮白色长发，浑身发凉。
    那躺着的是小仙女的头发吗？不是啊，是我的尸体！
    源纯心想怪不得刚才感觉疼了一下下，但没关系，这都不是事，反正被拔掉的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结束了吗？”这点小插曲在源纯心中没留下半点痕迹，她摸了摸脑袋，试图摸出来自己目前是个什么造型。
    “没完！再等等！”杰森一把按住源纯的手，打断她的想象，“再、再给我一次机会。”
    源纯眨眨眼睛，“喔。”
    杰森把从源纯头上扯掉的头发打结后折成一小段，悄悄塞进兜里。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绞尽脑汁，努力回忆起母亲以前哄自己睡觉时讲的故事，转述给源纯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辛黛瑞拉的女孩子……”
    这是源纯人生中第一次听童话故事，新奇的玩意儿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本来是窝在破沙发里的，浑身上下流露出“你说吧，我随便听听”的慵懒感，但随着杰森的讲述，她渐渐直起身，双手交叠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摆出了小学生认真听课的架势，眼睛都亮了。
    杰森的本意是转移源纯的注意力，让她忘记掉头发的事，没想到她竟然会对童话故事如此感兴趣，表露出了堪称迫切的主动。
    “然后呢？”源纯微微抬起下巴，方便杰森绑辫子。
    被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杰森的心脏隐秘地跳空一拍，“然后……辛黛瑞拉显然是赶不上舞会了。”
    源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但是！”杰森话锋一转，抑扬顿挫地说，“就在辛黛瑞拉忍不住哭起来的时候，花丛中飞出一只长着精灵翅膀的仙女教母。”
    “喔！”源纯配合地发出惊叹。
    “仙女教母挥动魔法棒，把辛黛瑞拉破旧的衣服变成了华美的裙子，还给她穿上了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杰森将好不容易编成麻花的一缕头发缠绕成团，用草莓发圈固定，“她又把路过的老鼠变成马夫与马匹，把仓库里的南瓜变成马车，有了方便的交通工具，辛黛瑞拉就能顺利赶上舞会了。”
    源纯转了转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催促道：“然后呢？”
    往常一整天都懒得出声，今天倒是光说话了。杰森感到十分无奈，他从沙发后绕过来，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倒着摆在源纯面前，跨坐上去，观察了一下源纯此刻的造型，“然后辛黛瑞拉就乘着南瓜马车去城堡了，临走前仙女教母叮嘱她，午夜十二点前必须离开，因为她的魔法只能坚持到十二点。”
    源纯：“仙女教母的水平不行。”
    杰森：“……”你的重点真的很奇怪。
    “然后呢然后呢——”评价完仙女教母的业务能力，源纯继续催促，她甚至运用起了看电视剧学习的撒娇技能，抓着杰森的衣袖小幅度地晃了晃。
    杰森满脑子都是“然后呢”，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陶德夫人当年只给他讲到这里。
    “然后十一点了，该睡觉了。”杰森选择逃避，他伸手捏住源纯软乎乎的脸，往后轻轻一推，把她推远了一点。
    源纯眯起眼睛。
    “很晚了！”杰森努力崩住正直的表情，“我明天有一单大生意。”
    几秒钟后，源纯妥协了，她像一只柔软的猫咪般伸了个懒腰，滑下沙发，走向盥洗室。
    杰森注视着源纯的背影，红彤彤的大草莓歪挂在凌乱的发髻上，摇摇欲坠。
    明明梳的是公主头，成品却宛如被阳光晒化的草莓冰激凌。
    盥洗室里有镜子，只要源纯瞟一眼，她就能看到自己好好的头发被折腾成了鸡窝。
    杰森：“……”
    杰森三两步跨出去，拦住源纯，将她推回来按进沙发里。
    源纯：“？”
    “嗯……那个……戴着它睡觉会硌脑袋。”杰森边说边手速爆发，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源纯的辫子。
    源纯简直要被困惑淹没了：我难道都不能看一眼成果吗？
    “不好看。”杰森低声说，他抿紧嘴角，耐心地顺着源纯的长发。
    虽然被折腾了一晚上，但解除束缚后，源纯的头发别说打结了，就连弯曲的弧度都没出现，很自然地回归了柔顺的状态，发质棒得令人嫉妒。
    给女孩子梳小辫真是太难了！杰森懊恼地想，头发们宛如有自己的思想，特别难搞，不是这里鼓起一块，就是那里掉了一撮，该固定的时候到处乱飘，该蓬松的时候服服帖帖。
    “不可能，”源纯反驳得干脆利索，“我不会不好看。”
    杰森：“……我是说我的技术不行。”
    听出了杰森声音里的沮丧，源纯打算安慰他一下，告诉他不梳也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梳过辫子。
    但源纯还没开口，杰森就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满脸认真地对她承诺：“我一定会学会的！”
    买不起太贵太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就只能在技术上多下功夫了。
    别的女孩子有的东西，我们家小姑娘也不能缺。
    家里的破电视恰好能收到一个教女性如何打扮得更加时尚的频道，每周三晚上十一点半播出，杰森根据节目调整了作息，一到点就捧着小本本坐在电视机前，认认真真地观看，还记录笔记。
    就这样刻苦学习三个月，杰森终于出师了，他不仅能把电视节目教授的发型熟记于心并在源纯的脑袋上完美重现，还学会了融会贯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开发出诸多变种新造型。
    杰森满意了，源纯也很满意——她终于不用去供电公司篡改自家高额的电费账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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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杰森坚持不懈的潜移默化下，源纯逐渐变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了——每天早睡早起，上街买菜，回家做饭，没事看看书，周末去附近的小公园遛弯。
    而那张美得过分惹眼的脸，只有杰森一个人能看到，在其他人眼中，她的容貌是被调整过的，平凡低调得扔进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
    源纯甚至开始思考怎么把杰森弄进学校。她有天买菜回家，听到一个头秃的男人在打电话，谈论的内容就是孩子上学的事。
    “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儿啊，跟我一样，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了。”
    男人愁容满面，绞尽脑汁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好一点的学校受教育，博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
    源纯停下脚步，站在男人身后听了好久，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犯罪巷是个小泥沼，哥谭市是个大泥沼，其中的人有的不断挣扎，试图逃脱，有的享受沉溺下坠的过程。源纯觉得杰森是想出去的，虽然他从未提起过，平时也表现出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每天就是活着，有口饭吃，能活到哪儿算哪儿，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杰森的眼底仍然有不屈的光。
    杰森顽强得如同一株野草，一次次被踩倒，但只要还剩一口气儿，就能拼命抓紧一切机会深深扎根，从贫瘠的土地中汲取足够的水分与营养，积蓄出再度倔强抬起头的力量。
    可野草也有枯萎的时候，源纯不想看到杰森枯萎的一天，既然他想走，那她就要帮忙完成心愿。
    每当源纯作出某些能改变她人生的决定时，总会有意外抢先一步到来，打碎她已经习惯的平稳生活。
    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教会了源纯一个道理：如果你特别重视一个人或者东西，最好把他摆在你随时随地能伸手够到的位置。
    考虑到杰森不能被揣进兜里，他也拒绝源纯跟他一起工作，源纯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给设在杰森身上的焦点增加了传送功能。
    一旦杰森有危险，她立刻就能传送过去救场，这样总行了吧？
    但命运真的很爱开恶劣的玩笑，当焦点又一次被触动，源纯瞬移到杰森身边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或者说，正是她的存在加速了杰森走向死亡的进程，哪怕只加速了区区一秒。
    漆黑的夜晚，悬挂在天幕之下的弯月冷凝如铁，海上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咸腥味，从耳畔呼啸而过。
    源纯于半空现身，她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人愣了片刻，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思维快，她抬起手牢牢抱住上方的杰森，随后跟他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
    头顶响起纷乱的欢呼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清晰。
    “哦吼——摔下去了摔下去了！”
    “你们拍下他挣扎的样子了吗？”
    “真是太精彩了哈哈哈！”
    “……”
    这点摔伤对源纯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她缓缓抬起头，深红的眼眸里微光流转，视线刺破夜幕，如准星般锁定了扒着居民楼天台边缘、探出身体朝下张望的人影。
    一、二……五，一共五个男性，年龄都在二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神态异常癫狂，眼球充血，脸颊涨红，心跳过速，再加上空气中游离的若有若无的刺激性酸臭味……
    很明显，聚众嗑｜药，嗑high了四处发疯，杰森倒霉遇上他们，双方发生冲突，杰森一个人难以抵抗五个成年男性，被他们合伙逼得坠楼了。
    搞清楚前因后果，源纯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楼顶的欢呼声便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几乎叠在一起的五声沉闷的“噗通”，五具新鲜出炉的尸体从楼上掉下来，各个造型扭曲。
    源纯没有给尸体一点儿眼神，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杰森身上，她感知到了生命正从怀抱着的躯体中迅速流失，恐慌有如实质，从四面八方朝着她不断挤压，令她渐渐无法呼吸。
    我不是接住他了吗？落地的时候我也垫在下面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杰、杰森……”源纯的声音宛如轻烟，风一吹就会散的那种，她摸了摸杰森的脸，手指沿着他的下巴滑落，路过脖颈和胸口，抵达柔软的腹部，“你……醒醒……你怎么样？”
    摸索的手停下，指尖缓缓颤抖起来，越抖越剧烈，最后带动源纯整个人都在发抖。
    杰森睁着滚圆的眼睛，呆呆望着源纯，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模糊的视线聚焦，勉强清了视野中女孩焦急的脸。
    她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杰森恍惚地想。他想对源纯说别怕，嘴刚张开一条缝隙，鲜血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喷得到处都是。
    高空坠落，即使有源纯当垫子，身体保持住了完整，但柔软脆弱的内脏仍然扛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被砸碎了。
    “啪嗒”“啪嗒”，温热的水接二连三滴落在杰森的脸上，唤回他逐渐涣散的思绪，他发现源纯正边掉眼泪边堪称笨拙地捂住他的嘴，想把汩汩流淌的血液堵住。
    原来你也有做不到的事啊……杰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虚弱地笑了起来。
    “别哭……”杰森发誓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但说出口的话仍然轻得几不可闻，血液还在不断地往外涌，他每张一次嘴都要被呛得喘不过气，剧烈地咳嗽好几下，“我把钱……咳咳……放在床下……咳咳……的箱子里……”
    “……谁要听这个！”源纯按在杰森腹部的手猛地收拢攥拳，她直勾勾地盯着杰森，泪水糊得满脸都是，神色狰狞得可怕，哪里还有半点仙女的气质。
    杰森只是笑，笑容脆得一碰就碎，“你……自己……”
    源纯深深地呼吸，努力控制住暴虐的情绪，她气得想把周围的一切都毁掉，但是不可以，杰森还活着，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发泄上。
    “我不要自己，”源纯用力握住杰森的手腕，坚定地、一字一顿地承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命的确不可以交换，那能不能……共享呢？
    源纯松开杰森的手腕，手指沿着脉搏往上，滑过他的掌心，一根根楔进指缝，死死扣紧。
    她闭上眼睛，放出魔力，小心翼翼地将杰森整个笼罩。
    【他承受不住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平静地阐述着事实，【你知道。】
    【可以，】源纯同样冷静地回答，【有我在。】
    【值得吗？】声音反问。
    源纯回答：【我乐意。】
    ###
    杰森的身体宛如四处漏水的破桶，血液从堵不住的缺口中汩汩流出，带走温度与生机，很快就要流干了。
    他已经昏过去了，距离死亡就差一步，但他还能思考。
    可能这就是人生最后时刻的走马灯——杰森看到了自己短暂又糟糕的一生：贫民窟，父母声嘶力竭的争吵，赌｜博，毒｜品，殴打，肮脏角落里父亲死不瞑目的尸体，崩溃得神志不清得母亲，孑然一身。
    我努力过，但到此为止了，杰森想，这就是结局，生长在污泥里的野草，果然没有资格向往灿烂的阳光。
    杰森不害怕死亡，只是很担心源纯。
    没人看着她，她肯定第二天就犯懒，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又变回最初木木的样子，那么傻那么呆，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没有我……她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各种念头像升腾的气泡，不断上浮，将逐渐凝滞的思绪搅得更加混乱。
    而在一片混乱中，杰森捕捉到了细微的呼唤声。
    【……】
    什么？是谁？
    一旦杰森有意识地仔细去寻找，萦绕的杂音就消失了，只剩下目标脱颖而出。
    【杰森，醒醒，别睡了。】
    ……小纯？
    【嗯，】源纯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来带你回家。】
    灵魂深处响起沉重的砰砰声，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缓慢重合。磅礴的魔力顺着链接涌来，撞进杰森的胸腔，又被泵进血液中，沿血管流淌，很快润泽了整具身体。
    体温迅速回升，破碎的内脏被一点点修复，焕发新生。
    杰森猛地睁开眼，与源纯视线相对。
    源纯难得如此狼狈，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圈红得快赶上她眼珠鲜艳的色泽了，她死死盯着杰森，观察他的状态，确认情况好转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源纯轻声喃喃，她抱住杰森，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杰森差点儿喘不上气，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回抱住小姑娘颤抖的身体。
    源纯：“我说了我会救你的。”
    杰森：“嗯，你真厉害。”
    源纯：“我杀人了，得——”
    杰森：“交给我。”
    短暂的沉默。
    “嗯……谢谢，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源纯松开杰森，“我只是说，我需要处理一下。”
    为了让杰森听懂，她补充了一句：“就像处理家里那些超标的电费账单一样。”
    源纯打了个响指，炽烈的火燃烧起来，转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尸体，火起得快灭得也快，最后连灰烬都没留下。
    “可以了。”源纯跪坐在地上，微微抬起头，望着杰森。
    杰森从源纯平静的神色中品出一丝微妙的忐忑，他想了想，握住源纯的手，将她拉起来，“那我们回家吧。”
    源纯眨眨眼睛，嘴角微微一勾，“好。”
    乌云散开，月光温柔地洒落，为牵着手的孩子们照亮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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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了，我确实很卡，也挺坑的，这个是事实，躺平任嘲。本来想都写完直接放上来，但看了一下评论，还是决定写多少放多少吧。大家可以等标完结了再来看看，或者弃文也行，我觉得到现在读者们差不多都跑光了_(:3」∠)_
    到下一章更新前，给这章留言的宝宝们发个红包，就当是小小地补偿一下，别嫌弃qwq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宗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家的樱花花 70瓶；墨羽 30瓶；宗棕、戈舒凛、糯米团子 10瓶；cindy、你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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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烈的雾正在肆虐整座城市, 雾中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怎么也消灭不尽的影侍像过境的蝗虫，逐渐填满大街小巷。
    回冰山俱乐部的路上，罗宾鸟们在芦屋道满的“友情协助”下收拢了不少散落的、惊慌失措的普通人，行进的队伍因此越来越长, 速度自然也越来越慢, 这样下去, 他们恐怕做不到安全抵达目的地。
    罗宾们眉头紧锁, 思索着突围的计划，芦屋道满则始终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对危机并不关心，甚至都不担忧自身的安全。
    “请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贫僧。”注意到夜翼不加掩饰的打量, 芦屋道满撑开纸折扇挡住半张脸, “不继续前进吗？这道结界撑不了太久了哦。”
    超级英雄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极端环境下也能撑一段时间, 普通人则很难坚持着一口气抵达安全场所。这与意志无关，随着雾越来越浓, 空气中的魔力浓度也在逐步上升，虽说这个世界因为科技与魔法并存的特性，使普通人的魔抗相较迦勒底曾经所在的世界有很大程度的提升，但不管怎么提升，能令邪｜神突破壁垒降临的高魔环境对普通人而言仍然是致命的。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保持前进的状态, 会有受伤的人扛不住掉队，此刻掉队基本等同宣告死亡；停下来暂时休整，可能最终所有人都会葬送在半途中。
    罗宾鸟们选择了暂时休整, 他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被救助的普通人, 至于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据我所知，这些雾气对从者也有一定的侵蚀作用, ”夜翼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怕？”
    这点是红A亲口盖过章的。排除掉红A和红头罩之间古里古怪的绯闻，这位大佬对外展现的形象一贯是人狠话不多，行事冷静可靠，因此夜翼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嗯，怎么说呢，”芦屋道满眨了眨眼睛，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就莫名带了一股轻佻感，“从者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他微微一笑：“对贫僧这种恶人而言，小小的侵蚀算不了什么。”
    即将降临的是邪｜神，芦屋道满的属性是混沌·恶，雾气不仅不会侵蚀他，说不定还对他有益。
    “侵蚀不算什么，那姐姐呢？”红罗宾凉凉地问。
    夜翼和达米安同时看了红罗宾一眼，心想虽然但是，你叫姐姐叫得也太自然了吧！
    “这个嘛……”芦屋道满嘴角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所有人都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他长叹一声，半真半假地回答，“你还真是拿捏住了贫僧的软肋。”
    “放心吧，就算贫僧摸鱼，其他人也不会任由master的城市被搅得乱七八糟，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呢。”芦屋道满抬起头，目光穿过屏障外重重叠叠的影侍，眯起眼睛，“看，已经开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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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勒底有许多套应急机制，用来应对master不在或失去理智时的紧急情况。
    比如现在——
    黑暗吞噬了高耸入云的韦恩塔，影侍多得令人头皮发麻，它们层层叠叠地挂在塔身上，踩踏着彼此，不断地嘶吼着，争先恐后地朝顶端攀登。
    顶端立着阿周那，黑发的神明面容沉静，对身｜下的危机视而不见，保持着开弓搭箭的姿势，直指地面。
    空气中游离的魔力被不断抽离，汇集到箭尖，压缩成闪耀的光点。
    阿周那的脑海里响起梅林的声音，语调缓慢而沉稳：“五，四，三……”
    他在倒数。
    还剩一秒的时候，阿周那忽然感觉某个禁锢住灵魂的枷锁骤然断开，魔力宛如冲出堤坝的洪水，充盈全身的回路，甚至瞬间膨胀到了快要爆｜炸的地步。
    阿周那挑了挑眉，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节奏，他完美地将多出来的魔力全数附加在箭上，于计数归零的瞬间射｜了出去。
    被压缩的高浓度魔力箭矢几乎是贴着韦恩塔的外壁飞驰而下，在空气中擦出了炽烈的火焰，点燃了沿途狰狞的怪物们，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大火从天空一路燃烧到地面，如同坠落的天罚，精准地击中了早已绘制好的魔术阵。
    完成了射箭的任务，阿周那用空着的手按住胸口，感受着胸腔中被魔力裹挟的心脏剧烈地砰砰跳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
    哥谭市警察局，门前的空地已经被清场了，临时设置的防护结界在浓雾和影侍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结界内，迦尔纳站在绘有古奥花纹的魔术阵图中央，双手横握，跳跃的红黄电光在掌心汇聚成弑神之枪。
    【你确定要放宝具？】梅林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其实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迦尔纳缓缓升空，火焰、闪电、日冕，无数温暖又绚烂的光环绕簇拥着他，以他为中心，呈现出眼睛睁开的模样，又宛如肆意绽放的太阳。
    浓稠的黑雾被光强横地驱散，雾中翻涌的影侍无所遁形，发出刺耳的惨叫。
    【驱散雾的方法有三种，风吹，雨淋，和日照。】迦尔纳平静地说，【在master平安归来前，我会为她守护这座城市。】
    梅林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
    百货商场前的路段曾是哥谭市最拥挤的道路之一，即使在深夜，来往的车辆也川流不息。
    此刻这条路仍然拥挤，但填满路面的已经不是车辆了，而是铺天盖地的雾和雾中隐藏的怪物。
    受到高浓度魔力的腐蚀，又没有有效的防护措施，周围的建筑物很快变得腐朽不堪，接二连三地倒塌。
    砖石碎裂的巨响，影侍兴奋的嘶吼，普通人惊恐绝望的尖叫……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成喧嚣的洪流。
    当所有人都往外逃时，从相邻两个方向唯二逆流而上的人就变得十分显眼。
    阿尔托莉雅救下了一个差点儿被踩踏的小姑娘，她想把她放下，但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直往她怀里缩。
    “……那你可要抓紧了。”阿尔托莉雅无奈地叮嘱道。她单手搂着小姑娘，走到预定的位置站定。
    点点金光从雾中浮现，像被漩涡吸引着一般涌向金发的王者。
    “别怕，”阿尔托莉雅侧过头，对着小姑娘安抚地一笑，问，“你喜欢烟花吗？”
    小姑娘呆呆地点了点头。漂亮大姐姐的笑容实在是太温柔了，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璀璨的光净化了阿尔托莉雅周围污浊的雾，逸散的光点还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剑。
    “喜欢就好，”阿尔托莉雅说，“来看烟花吧。”
    另一条街道上，亚瑟也抵达了自己的位置，做出了和阿尔托莉雅一样的举动。
    在梅林的倒数声中，两把誓约胜利之剑同时发出耀眼的光，光一往无前地冲入黑暗，炸出一个交叉的巨大斜十字。
    ……
    人烟稀少的港口，红A站在集装箱顶上，速度飞快地射箭，一箭一只影侍。
    库丘林嘴里叼着根烟，肩膀上扛着他的法杖，蹲在地上画魔术阵。前方劲风暴起，他头也不抬地抡起法杖一砸，将突破了红A防线的一只影侍迎面砸得粉碎。
    “啧，你行不行啊？”库丘林不满地说。
    “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红A又干掉了一只影侍，随口道。
    库丘林：“……”
    红A：“……”
    短暂的沉默后，红A若无其事地改口：“我不是故意的。”
    库丘林：“你第一次说的才是真话吧！”
    “完成了吗？”梅林突然现身，掐断了两人斗嘴的苗头，“其他地方结束了。”
    随着梅林的话音落下，遥远的城市彼端接二连三亮起光，像是有许多太阳在不同的位置冉冉升起。
    “最后一笔。”库丘林站起身，法杖在他的双手间灵活地一旋，“砰”地点在地上。
    梅林跟着挥动法杖，纷纷扬扬的花如大雪坠落，阿瓦隆的虚影在他身后短暂显现又消失。
    此刻从高空往下看，能看到整座城市中有五个点依次亮了起来，地脉中游走的魔力被抽取，五点之间线条勾连，形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形状。
    五芒星瞬间扩大至整座城市，朝着天空升起半球形的魔术盾，重新修补了原本笼罩着城市的、濒临破碎的结界。盾下光芒游走，带着恐怖威压的魔力涟漪般荡开，光芒所过之处，雾气层层消散，被追杀得燃烧殆尽。
    “这样至少可以再撑一天。”梅林松了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
    “只有一天吗？”库丘林皱眉。
    “时间是足够的，”梅林叹了口气，“接下来要么master干掉邪｜神，要么邪｜神降临，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之间的斗争，很快就能结束了。”
    “没有第二种选项，”库丘林的手掌张开又握紧，他感受到了磅礴的、无与伦比的魔力正源源不断地奔涌而来，盈满整个身躯，“master的力量恢复了。”
    “还没达到全胜状态，但也差不多。”红A感叹，“真是久违了。”
    “封印修复完毕，接下来就该清场了。”库丘林伸了个懒腰，嘴角一勾，露出危险的笑容，“在master回来之前，这座城市里的影侍，一个都别想留下。”
    梅林：“……你难得干劲儿十足。”
    库丘林：“我明明每天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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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消失了，诞生于雾中的影侍也无所遁形，它们像被打了鸡血般嘶吼着攻击结界，想要在毁灭前吞噬更多的人。
    芦屋道满将扇子挡在眼前遮光，叹道：“这也太刺眼了。”
    红罗宾精神一振，跳了起来，“是不是可以继续走了？”
    “是。”芦屋道满撤掉结界，撒出一把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纸人开路，“master拿回了一部分属于她的力量……啊，吃得好饱。”
    红罗宾感觉芦屋道满的感叹充满了诡异的不对劲儿。
    “唰”的一声响，流星从天而降，超人一脚踹碎了差点儿袭击普通人的影侍，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视线从左扫到右，确认这队人状态还算可以后，才对夜翼招呼道：“总算找到你们了，还好吗？”
    “托他的福，还可以。”夜翼先指了指芦屋道满，随后关切地询问超人，“你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众所周知，超人的魔抗低得出奇，满城肆虐的雾针对他针对得死死的，没有防护，跑不了多远就会晕倒。
    “迦勒底给我送来了，叫什么来着，魔术礼装？”超人笑着握了握拳头，“能有效抵抗魔力的侵蚀。”
    “真不错。”红罗宾用“我一点也不羡慕”的语气说。
    “我就是来给你们送这个的，”超人取出被压缩成卡片形态的魔术礼装，“往胸前一贴，就能穿上了。”
    这种换装方式充满了魔法少女变身的风格，是源纯的最爱。
    其他人就没那么喜欢了，但嫌弃也没用，该穿还得穿，在尴尬得能令人用脚趾抠出一整座韦恩庄园的bilingbiling特效闪过后，每只罗宾鸟都换上了新礼装。
    围观群众纷纷鼓掌欢呼，罗宾们进一步社死。
    “现在你们都是魔法少女了。”芦屋道满饶有兴趣地围观了全程，“唔，或者说魔法少男更准确一些？”
    夜翼单手扶额，红罗宾面无表情，达米安反手一刀将影侍斩成两截，怒道：“再说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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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回过神，人已经重新飘在布满星星的虚空中了。
    胸膛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愤怒，被跳动的心脏泵入血液，不断循环往复。她深深地呼吸，每呼吸一次，愤怒就叠加一层，直到将她彻底淹没。
    有了对比后，源纯终于鲜明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状态的确很不对劲儿。
    任何一个人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事，哪怕只是单纯的听说，不管面上如何平静，内心多多少少都会泛起波动。
    这是人类所拥有的正常情绪。
    源纯没感觉，不是佛到彻底没脾气，而是她对自身的感知能力被抽走了，就好像跟整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她在里面，世界在外面，山呼海啸都与她毫无关系。
    现在那层阻隔的膜消失了，她终于取回了为自己喜怒哀乐的权利，整个鲜活的世界朝她扑面而来。
    源纯握紧匕首，感受着力量从虚空中源源不断地传来，涌入灵魂深处。
    她自神降仪式中诞生，却并非迷雾圣堂希望召唤的“雾”，而是另外的存在。
    所有世界都有一个起源的“点”，那是一切的因，是究极的知识，在迦勒底所在的世界，它被称为“根源之涡”。
    魔术师们毕生追求的梦想，即是抵达根源，而源纯，出生就在根源，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就是根源的化身。
    迷雾圣堂的神降仪式之所以没成功，并不是中间哪个步骤出了错误，事实上他们的每一步都非常完美，正因如此，才在最后“雾”即将降临、宇宙马上就要毁灭的危机关头，激活了世界的防卫机制。
    这个防卫机制替换“雾”来到了人世间。
    祂就是源纯。
    保护这个世界，是祂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
    刀和记忆都拿到手了，任务目标也明确了，接下来要做的，是赶紧离开这里，阻止露西娅·威廉姆斯。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源纯四处张望，她试着动了动，只转了方向，身体却仍然飘在原地。
    ——时间回溯引起的时空乱流，可以理解为电脑内存储冗杂文件的垃圾场，露西娅·威廉姆斯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将我困在了这里。
    疑问产生的同时，与之相对应的答案自然而然在心底浮现。
    怎么做才能离开呢？
    ——等待，并心怀希望。
    尽管知道这类似“天启”的预感一定是能解决当前困境的最佳答案，但源纯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一句：把埃德蒙的名言放在这儿，真的很像“躺平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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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9 20:45:53~2022-05-01 23:5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帝灯滚出我的世界 24瓶；被窝即天堂 14瓶；薇 9瓶；咖啡苦口加点糖、陵睡水 5瓶；cindy 2瓶；史塔瑞嫁给我呜呜呜、每天都在立flag◎冥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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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被迦勒底重塑的护盾只能维持一天, 可至少此刻，城市表面肆虐的雾灾危机暂时解除，紧绷了一夜一天的人们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而地下深处，另一场毁灭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神道还没有完全打开, ”卡洛斯用平静古板的声音汇报着, “城市被重新封锁了, 影侍的数量正急剧消减, 雾的浓度不够。”
    “……无所谓，”短暂的沉默后，露西娅·威廉姆斯说，“他们也只能阻止今天的仪式了。”
    而过去已经发生过的、确确实实被完成了的仪式, 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阻止的。
    这里是一条特殊的时空罅隙, 散发着温柔光芒的灵脉穿过濒临破碎的壁垒,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被悬浮的巨大心脏持续吸收。魔力很快被吸干了，灵脉枯竭, 空间黯淡下来，只剩下心脏闪烁着幽深的红光。露西娅抬起胳膊，将整只手探入了柔软的心脏中，五指猛地收拢攥拳。
    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爆｜炸了，虚空为之震颤, 世界的法则都受到了影响，前进的时间骤然急停，紧接着以心脏为中心点, 调换方向倒转扩散, 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漫过露西娅，涨潮般不断积累, 直至没顶。
    虽然不是真正的水，但被逆转的时间淹没的露西娅仍然体验到了窒息感，求生的本能指挥她逃离，可心脏死死固定住她的手臂，令她无法抽身。
    意识逐渐模糊，视线也跟着模糊，露西娅眨了眨眼睛，朦胧中看到周围聚集了大量闪闪发光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储存着一段过去的回忆。
    与她无关的飘向遥远的彼方，与她有关的缓慢聚拢而来，破碎后化为流入耳中的窃窃私语。
    “露西娅·威廉姆斯，她是星星之家的唯一幸存者。”
    “怎么活下来的？”
    “说出来令人震惊，雾被她吸收了。”
    “竟然还留存着理智？”
    “检查过了，没有出现精神问题，与正常人无异，是否处在变异潜伏期，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不必了，她的确是最合适的容器，好好安置她，这是神的恩赐，我们的希望出现了。”
    ……
    “这就是圣典中记载的用来承接神明之力的炼金人偶？真是精巧……可我们不是已经有最合适的容器了？还需要人偶么？”
    “献上去吧，人偶是历任大祭司共同完成的至高杰作，即使无法获得神明的青睐，也当履行它作为祭品的使命。”
    ……
    “我们的神降临了？我聆听到了祂的声音！”
    “……露西娅·威廉姆斯？不，是人偶……有一个人偶消失了！”
    神降仪式的启动导致了隐藏在地下的神殿发生了连环大爆｜炸，坍塌的石块堵死了唯一一条出去的道路，威武崇高的神像崩裂粉碎。
    但无人因此感到惊慌失措，以大祭司为首的神官们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急迫神情，他们跌跌撞撞地冲上塌了一半的祭台，跪倒在地，膝盖摩擦着碎石块爬行。
    混着尘埃的雾徐徐消散，摆在祭台中央的一具原本是成年人体态的炼金人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纯白襁褓，襁褓中，新生的小小婴儿规律地呼吸着，深红色眼眸缓慢眨动，安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女娲抟土，上帝造人，凭空创生从来都是神明的权能，空洞的炼金人偶变成了鲜活的婴儿，这是奇迹，证明神确实来过。
    大祭司扔了法杖，双手颤抖着伸出去，无比虔诚地、小心翼翼地捧起襁褓。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几代人的夙愿，终于在今天……”
    “赞美祂的诞生！”
    仪式完成，神明降临，千百年的夙愿达成，狂热的气氛瞬间席卷整座神殿，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露西娅·威廉姆斯。
    被给予厚望的容器也好，万众瞩目的圣女也罢，不管露西娅之前的名声有多崇高，地位有多超然，在炼金人偶活了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她被抛弃的结局。
    没有获得神明钟情的祭品，与垃圾堆里的破烂玩具毫无区别。
    露西娅直挺挺地站着，一切声音都离她远去了，她冷冷地注视着不远处欣喜到癫狂的教徒们，看着他们把白色襁褓高高举起，看着他们欢呼跪拜，看了一会儿，她规规矩矩交叠于身前的双手收拢十指，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该站在那里接受朝拜的，不是我吗？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告诉我的啊！
    为什么要跪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露西娅目光阴沉，她眨了眨眼睛，眼里转过一抹苍白的雾色。
    祭台上，高举襁褓的大祭司忽然呼吸一滞。
    大祭司戴了张造型狰狞的面具，周围人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再加上信徒们全都处在得偿所愿的癫狂喜悦中，无人注意到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异常，也就不会知道，此刻在面具之下，大祭司的神色扭曲到了何等痛苦的程度。
    大张着嘴，竭尽全力试图呐喊，嗓子却吐不出一个音节。
    白色的雾轻软纤薄，柔韧如被水浸透的纸，将大祭司的脸死死糊住，从他的五官钻入，沿着血管，沿着神经，穿过肌肉，撕裂骨骼，生根发芽，快速地控制住他的身体。
    被大祭司高举的婴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沉默地望着眨眼就被腐蚀透彻的男人。
    大祭司甚至都没来得及冒出什么感想，灵魂就彻底被雾吞噬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几秒钟后，大祭司重新动了，最开始像生锈的机器人，但很快动作就变得流畅起来，他收回手臂，将婴儿抱在怀里，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露西娅，”大祭司声音沙哑地说，“就由你来照顾祂。”
    “你本来就是……献给祂的圣女。”
    无人对大祭司的命令提出异议。
    “是。”露西娅·威廉姆斯乖巧温顺地应答。
    她垂下眼眸，刘海的阴影完美地掩盖住了眼底抑制不住的疯狂笑意。
    她脚下的影子拉长扭曲，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阴影中，朝着四面八方无限蔓延。
    ……
    “你要碎了。”卡洛斯平静的声音唤回了差点儿迷失在回忆中的露西娅。
    从控制大祭司和当时在场的神官开始，露西娅耐心地花了几年的时间，给迷雾圣堂的所有人都种下了“种子”，只要她一声令下，种子就能瞬间破土发芽，她正是靠着这个方法，在源纯面前杀掉了卡洛斯，将他作为最后的养料喂给了“圣杯”，使得“圣杯”盈满魔力，降临于世。
    作为从者被召唤的卡洛斯已经几乎没有自己的性格了，他会完完全全听从露西娅的差遣，绝对不会违逆她，因此露西娅知道那句话没有丝毫的引申含义，就是表面的意思。
    但露西娅还是非常不爽，卡洛斯的话阴差阳错地踩中了她内心深处最不能触碰的雷｜区。
    “是啊，要碎了。”露西娅短促地｜喘｜了一声，讥讽道，“毕竟我不是纯粹的容器，比不上源纯……源纯存在的意义就是被献祭掉。”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整个空间都被带着震动起来。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我的目的跟你们一样，只是毁灭这个世界吧？”她回过头，笑着看了卡洛斯一眼，“滚去你该去的地方。”
    接到命令的卡洛斯麻利地滚了。
    下一秒，心脏内部产生了剧烈的爆｜炸，冲击波摧毁了脆弱的空间边界，露西娅却没受到多少伤害，只是身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身高抽长扭曲，四肢分裂，裂口处冒出了浓浓的烟雾，整个人随着气流的波动翻滚融化，但流淌的同时又勉强维持着一个大致的人类形态。
    完全看不出曾经美丽优雅的模样。
    “我将降临……”狰狞的怪物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句话，怪物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就好像身体中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
    时间的齿轮失去控制，倒着疯狂转了无数圈，不断闪回的旧日画面泛着浅淡的黄｜色，仿佛表面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烬。
    一切彻底崩溃前，指针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在四年前的某个区间内颤颤巍巍地摇摆——
    八月份的哥谭闷得像蒸笼，即使太阳已经落山，升腾的热气仍然笼罩着整座城市。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但对某些人来说，却代表着特别的意义。
    杰森·陶德今天过生日，韦恩家为此举办了超豪华的宴会庆祝。
    人来的很全，除了杰森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还有纵横哥谭｜政｜商｜两界的大佬，家喻户晓的演员歌星，以及在稀奇古怪的领域内建树颇丰的大牛。
    最受欢迎的人当然是布鲁斯·韦恩，漂亮的女孩们环绕着他，别有用心的投资人恭维着他，权贵们熟稔地跟他打招呼，随意地谈论天气、股票、投资、风姿绰约的美人，还有各种普通人根本听不懂的内容。
    就连杰森的同学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隔三差五朝布鲁斯所在的方向探头探脑。
    杰森对此毫不意外，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他爹的“布鲁斯·韦恩模式”本来就是如此万众瞩目，走到哪儿都闪闪发光，其他人根本比不了。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能跟哥谭甜心打一下擂台。
    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杰森看到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手指下意识发力，捏扁了装可乐的铁皮罐子，甜蜜的碳酸气泡争先恐后冒出来，流了他一手。
    几个离得近的女孩子发出低呼声，按着裙摆往后退的同时，纷纷对杰森递出了手帕。
    杰森礼貌地婉拒，仰头喝光了剩下的可乐，将变形的罐子扔进垃圾桶，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一条半新不旧的手帕。
    可乐黏黏糊糊的，只擦当然擦不干净，杰森随便一抹，说了句“抱歉，我去处理一下”，站起身走了。
    理由正当充分，无人感到疑惑。
    但实际上只有杰森自己清楚，可乐是他故意洒的。
    举办宴会的场地是韦恩庄园后面的草坪，面积很大很广，再加上走两步就有人来打招呼——虽然杰森躲在角落时无人打扰，但当他主动走进灯光下后，他还是很显眼很受欢迎的——因此他多花了一点儿时间摆脱无意义的寒暄，艰难地抵达了目的地。
    蜿蜒流淌的小溪穿过森林边缘，身穿红色鱼尾裙的白发女孩站在树下，垂眸沉思。烨烨星光坠落，给女孩和森林镀上一层温柔的光，画面宛如童话梦境。
    杰森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小心地靠近，停在源纯身后，从她肩膀上方一点的位置探头，轻声问：“想什么呢？”
    源纯回过神，眼里流转的神秘莫测的情绪消失了，恢复成一贯的面瘫模样。
    “没什么。”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像可乐里碰撞的冰块。
    “瞎说，我看到了。”杰森略微低头，下巴恰到好处地抵住了源纯的肩膀，“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围着你转了半天。”
    杰森的声音里透着股他自己都没觉察的不满。
    之前来打招乎的人太多了，而源纯一贯不怎么记路人甲的声音和脸，在杰森撒娇似的抱怨里，她思考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叫……他是个制片人，最近有部戏正在筹备，问我愿不愿意出演女主角，我说不愿意。”
    从源纯被布鲁斯带入社交场的第一天起，韦恩庄园收到的类似邀请函就没断过，当然它们统统都被尽职尽责的老管家当成废纸扫进了垃圾堆。
    但不管韦恩们如何拒绝，始终有人认为极致的美貌是所有人类的共同财富，不能阻止人们欣赏美，源纯必须出现在大荧幕上推广给全世界。
    “这样啊。”杰森随口应了一声，一只手扶着源纯的腰，另一只手举到她面前晃了晃，“洒了可乐。”
    源纯的目光扫过杰森手背上斑驳的深色痕迹，打了个响指。
    痕迹瞬间消失了。
    “好厉害！”杰森夸张地“哇”了一声。
    不管源纯在杰森面前施展多少次“魔法”，是真正的神迹伟力，或者只是单纯地喷了个火球，他都会态度认真地夸她。
    热烈的曲舞结束，下一首音乐是悠扬舒缓的小调，杰森踩着轻快的步伐转了一圈，从源纯身后绕到前面，朝她伸出手，语气放松随意，眼神却十分认真，“能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源纯把手搭上去，“好啊。”
    两人就着遥远的音乐旋转起来。
    谁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并不意味着尴尬，此时的气氛刚刚好，他们安静地望着对方，眼中只有彼此。
    曲子快结束的时候，杰森的目光微微一闪，但源纯比他先一步开口：“今年的返校季舞会——”
    杰森：“……”喂，等等！
    他一手扶着源纯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脑子胡乱地思考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没有第三只手去阻止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离得近，就干脆直接低下头亲了过去。
    “……唔。”源纯显然瞬间get到了杰森的脑回路，她的眼底闪过不太明显的笑意，“你先说。”
    “本来就该我先说。”杰森不满地嘟哝了一句，眼睛忽然缓缓放大了，“我……”
    “怎么了？”源纯无辜地眨眨眼睛，“你说啊。”
    “……有人邀请你一起去参加返校季舞会吗？”杰森定定神，决定暂时跳过，假装无事发生。
    “有，”源纯一本正经地回答，“很多。”
    被扔进垃圾堆里的废纸又多了一批。
    杰森：“……”
    源纯：“但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去。”
    音乐停了，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萤火虫绕着他们飞舞，像明明灭灭的星光。
    杰森搭在源纯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更近地按向自己，“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源纯踮起脚，双手搂住杰森的脖子，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脖颈上，感受着脉搏逐渐加速的跳动声。
    “愿意。”她的声音难得温柔，眼神却无比冰冷，视线越过杰森的肩膀，遥遥落在远处衣香鬓影的宴会上。
    距离很长，又是夜晚，普通人即使有2.0的视力，也难以看清每个人的脸。
    但源纯可以，她不仅能看清，还能准确地锁定之前跟她搭过话的男人。
    男人一样能做到。
    他们隔着遥远的空间对视。
    男人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摆了个庆祝的姿势。
    源纯无声地比了个口型：你们等着。
    她对杰森说了谎，那不是单纯的电影制片人，而是迷雾圣堂的使徒，他参加这场宴会的目的，是劝源纯回去。
    “殿下。”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滚出我的城市，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是真的很想死……附身在傀儡上？原来是个胆小鬼。”
    “殿下息怒，属下只是个传话的。大祭司命令我告知您：仪式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启动。”
    “与我何干？”
    “当那一天到来时，无论您之前怎么想，您都会来的。”
    “………”
    男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源纯已经知道他们要怎么拿捏她了。
    不幸的是，她一定会被拿捏。
    一无所有的人才能肆无忌惮，有家庭的源纯，没办法无所顾忌。
    但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杰森的生日宴会结束后，哥谭迎来了几天难得的安生日子，蝙蝠父子的夜巡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不到后半夜就能收工回家睡觉了。
    年轻的罗宾对此喜闻乐见，年长的蝙蝠侠却愈发眉头紧皱，他认为这是某种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至于到底是谁掀起的暴风雨，蝙蝠侠暂时还没有头绪，但跟哥谭的黑｜恶｜势｜力斗智斗勇许多年，他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老头子就是太操心。”某天早饭，杰森边往面包片上抹果酱，边对源纯吐槽，“我下楼的时候路过他的卧室门口，里面没人，看来又熬通宵了。”
    “父亲今年才29岁。”源纯的关注点显然有些歪。
    “那也是老头子。”杰森哼了一声，把抹好果酱的面包递给源纯。
    杰森并没有反应过来，源纯其实没赞同他的话。
    源纯同样觉察到了迫近的危机，比起身处迷雾中的蝙蝠侠，她看得更加清楚，并且已经锁定了即将搞事的势力。
    早餐结束，杰森去书房写作业，源纯自告奋勇接过了投喂蝙蝠侠的工作，端着点心和牛奶去了蝙蝠洞。
    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巨大电脑屏幕前，蝙蝠侠双手撑在键盘桌上，眉头微皱，目光飞快地扫阅一份份被打开的文件。
    源纯把餐盘放在桌上，又把蝙蝠侠连人带椅子推走，“吃饭。”
    不管是哥谭小王子模式，还是蝙蝠侠模式，布鲁斯其实都不太擅长跟孩子们相处，尤其是女儿，儿子不听话了能揍，女儿怎么下得去手？眼神攻势对源纯也没用，迪克和杰森有时面对生气的蝙蝠侠还会心里发怵，源纯就完全不在乎。
    幸亏源纯平时非常乖巧，老父亲的教育，只要有道理，她都会听，否则她但凡叛逆一点，布鲁斯就能愁得未老先衰。
    在发现这一特性后，机智的阿福把劝布鲁斯吃饭、劝布鲁斯睡觉、劝布鲁斯出门走走正常社交等类似的工作统统委托给了源纯，不出老管家所料，源纯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这回也不例外，在被源纯占据了位置后，布鲁斯无奈地轻叹一声，捏捏眉心，拿起热腾腾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同时对牛奶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源纯：“阿福准备的。”
    布鲁斯：“……”行吧，是最惹不起的那个人。
    布鲁斯吃饭的时候，源纯就靠在桌子上，低头打量着他。
    换别人估计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但布鲁斯很能沉住气，直到吃完了，他才开口问：“想说什么？”
    “您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市……”源纯先感慨了一句，接着慢条斯理地问，“那么父亲，为了这座城市，您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布鲁斯将餐刀搭在瓷盘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响，他挑了挑眉，看向源纯的眼神带了一丝探究的深意。
    “尽我所能。”他这样回答。
    源纯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敏感的布鲁斯觉察到了微妙的违和，他刚想追问，警报忽然被触发，刺耳的嗡鸣声瞬间响彻整座基地。
    源纯回头看向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电脑屏幕，“是阿卡姆疯人院。”
    布鲁斯迅速戴好面罩，站起身走向蝙蝠车，片刻后远光灯亮起，沉睡的钢铁巨兽苏醒，紧贴地面发出轰鸣的咆哮。
    “来了来了！”杰森沿着快捷通道灵巧地翻下来，边跑边带面罩，路过源纯时快速抱怨了一句，“他就不能有一次等等我！”
    源纯：“他没走呢。”
    杰森：“……我知道！”
    杰森刚跳上座位，车门还没关紧，蝙蝠车就犹如离弦之箭，沿着专用跑道“嗖”地射｜了出去。
    源纯安静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连一点儿发动机的声音都听不到，才收回了视线。
    阿福也来到了蝙蝠洞，正站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联络戈登局长，询问阿卡姆的具体情况。
    源纯掀开裙摆，抽出绑在腿带上的一把匕首，轻轻放在了阿福面前，“父亲回来后，请把这个交给他。”
    阿福：“小姐？”
    “直觉启示我，应该这样做。”源纯解释，“或许现在用不到，但总有一天会需要它的。”
    “我走了，”停顿片刻，源纯对阿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们都很喜欢这座城市，那么我会让她平安无事。”
    阿福直觉不好，一把握住源纯的手腕，“小姐，您要去做什么？是——”
    “嘘。”源纯竖起手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忘掉这一幕，父亲和杰森走后，我就回书房写作业去了，不是吗？”
    阿福神色恍惚，他松开了源纯的手，缓缓点头，“是。”
    “很好，就这样吧，”源纯对阿福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亲自向您道歉的。”
    ###
    阿卡姆疯人院受到袭击，警备力量全部瘫痪，所有危险的神经病都跑了出来。
    情报从各处一一传来，消息一条比一条糟糕。
    “怪不得前两天都那么安静，原来是憋着搞了一波大的。”杰森气得磨牙。他尝试用程序追踪犯人，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敲着敲着，他的心脏忽然跳空一拍，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蝙蝠侠捕捉到了杰森的失神。
    “……不知道。”杰森用手按着胸口，神色茫然，“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蝙蝠侠沉思几秒，给阿福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小纯呢？”
    “小姐在书房写作业，”阿福有些奇怪蝙蝠侠为什么要问源纯，“需要我去叫她吗？”
    蝙蝠侠：“不用了。”
    ###
    时隔十五年，源纯回到了自己的诞生之地。
    甬道被重新修整过，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安置着一株燃烧的火把，将阴森冰冷的地下洞窟照得如同白昼。路中央站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源纯，眼里盈满了镜片都遮不住的恶意。
    “瞧瞧，是谁来了，”卡洛斯微笑道，“殿下不是说，再也不会跟我们扯上任何关系了吗？”
    面对卡洛斯的嘲讽，源纯显得无比平静，她就像没看到他，从他身旁径直走了过去。
    “你的养母……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卡洛斯忽然压低声音说，“算了不重要，她是我下令杀——”
    卡洛斯没能把话说完，声嘶力竭的吼声代替了剩余的言语，他摔倒在地，狼狈地翻滚着，脸因为痛苦而极致扭曲。
    源纯冷冷地看着卡洛斯，抬起的右手攥成拳头，她只简简单单地动了动手指，就捏爆了男人的双腿。
    直到此刻，卡洛斯才意识到源纯到底有多可怕，恐惧攫取住了他的心脏，他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不断地往后蹭，试图逃离。
    “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吧？”源纯舒展手掌，准备捏第二下。
    地下神殿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甬道尽头冲出了一股庞大的能量波，暴烈的狂风直接将卡洛斯远远掀翻吹走，源纯下意识闭上眼睛，一手扶住冰冷的墙面，微微弯腰，努力站稳。
    风中夹杂着细微的、由远及近的“咔嚓”声，原本就冰凉的石壁变得更加寒冷，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沿途一路吞噬温度与生机。
    源纯睁开眼，周围起雾了，能见度迅速降低。指尖传来微弱的刺痛感，她收回手，在白皙的指尖看到了一点殷红的血色和发黑的勒痕。
    下一秒血珠骤然消失，周围的雾翻腾起来，雾中似乎有人在满足地窃窃私语。
    细如鱼线的雾勒破了她的皮肤，吸掉了她的血液。
    源纯将手指含入口中止血，放出魔力覆盖全身，继续前进。
    她知道迷雾圣堂打开门，想要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世界毁灭后的余烬，世界创生后被过滤掉的无效残渣，混合化为雾的形态，环绕填充着整个宇宙的裂隙，被称为混沌雾海。它没有思想，没有人格，无法沟通交流，唯一的本性就是毁灭，会不知饕足地想要吞噬一切。
    “真是麻烦的东西。”源纯叹了口气，用魔力凝聚出大量箭矢，飘在身后扇形展开。
    混沌雾海跟源纯算是同一级别的存在，神降仪式撕裂的位面缝隙如果足够宽大，让雾涌进来太多，源纯还真的没把握把它一滴不漏地赶出去。
    但哥谭是杰森和布鲁斯拼命都要守护的城市，而且她也承诺过了，食言不好。
    ——那么父亲，为了这座城市，您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尽我所能。
    “好吧，尽我所能。”源纯遥遥感知了一下杰森和布鲁斯的状态，最后给他们上了一层加护，然后便一往无前地走向了雾最浓烈的位置。
    她很清楚，在蝙蝠侠的口中，“尽我所能”代表的真正含义，其实是everything。
    ###
    以上，就是四年前发生在哥谭一角的无人所知的故事。
    露西娅·威廉姆斯最终拼尽全力，将时间回溯到了这一天源纯出现之前。
    露西娅倒是想再往后拨拨指针，但对她来说，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她用来倒转时间的力量，还是借助了源纯的炼金身体制造的圣杯，和她曾经献祭的过去十五年的回忆与情感。
    神降仪式成功，空间壁垒被撕裂，强行打开了一条通道。
    这回不会有源纯来搅局了，她被困在了时间的乱流中。
    失去了唯一的阻拦者，雾会尽情沿着通道涌进鲜活的世界，将一切浸染成腐化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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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1 23:54:38~2022-05-15 04:3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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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
    舞台搭好, 等待演员就位。
    但堆满炸｜药的废弃仓库里只有卡洛斯和小丑面面相觑，没有第三人。
    “你是谁？”小丑眯起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男人，“我不认识你, 但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出现在这里的不应该是你。”
    混乱的时间模糊了小丑的记忆, 可他仍然感到了一丝违和。
    卡洛斯懒得搭理小丑, 他把仓库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没找到半点杰森来过的痕迹，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
    按照露西娅的计划，仪式想要成功，就必须拖住源纯。
    只把源纯扔进时空乱流还不够, 她现在是杰森的从者, 如果将杰森留在外面, 他会把源纯召唤出去, 到时候别管是解放咖喱棒还是祭出乖离剑，反正什么对界对星对肃正宝具一放, 瞬间就能劈碎露西娅辛苦制造的时空紊乱区。
    而源纯活着，杰森杀不死，他俩共享生命。
    唯一的办法是把杰森也抓进回溯的时间里，扔给卡洛斯和小丑对付。
    杰森是个普通人，想打过从者还是难了点, 他遇到危机，或许会召唤源纯，而源纯就算被召唤出来, 也会优先救离得近的杰森, 然后才能顾得上远在城市另一边的祭坛。
    露西娅要的就是时间差。
    可计划的第一步就出了纰漏。
    那小子明明已经被我抓进来了，怎么会不在这儿呢？他去哪儿了？
    卡洛斯感到一阵头痛, 决定把事情告知露西娅，同时自己去周围找找。
    “你从刚才起就无视了我……”小丑堵在卡洛斯出门的必经之路上，他眯起眼睛，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我有那么不显眼么？”
    ###
    被雾气吞噬的瞬间，杰森以为自己会死。
    他亲眼见识过雾有多危险，那玩意儿连源纯的血都敢吸，更别说他了。
    但他并没有死，也没受伤，而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好像宇宙，四面八方环绕着璀璨的星海，脚下的路由一条闪闪发亮的光带铺成，绵延向远方，路的尽头是一只圆形的硕大光圈，散发着无比神秘的、诱惑人的气息。
    杰森多看了两眼，一时没能把持住，被蛊惑得神情恍惚，不由自主地抬脚朝光圈走去，没走两步，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别往那边看，”制止他的陌生人脾气应该很不错，还有着一把好嗓子，声音十分温柔，“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杰森瞬间清醒，脱离了脑子懵逼的状态，而他找回理智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身踹出一脚，后撤的同时摆出防御的戒备姿势。
    在这种鬼地方碰到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太正常，警惕一些总没错。
    “啊！”男人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但躲攻击的速度一点儿不慢，轻松就闪开了，他挠了挠头，无奈地说，“你也太警惕了。”
    “你是谁？”杰森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处在一个随时可以暴起杀人的紧张状态，“这是哪儿？”
    “……忘记自我介绍了。”男人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叫罗玛尼·阿其曼，这里是小纯与根源之涡链接的具现化，前面那扇光圈后就是万事万物的起源之所。”
    什么根源什么起源杰森完全没听到，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名字吸引了。
    罗玛尼·阿其曼，源纯还在失忆阶段时，即使头疼欲裂泪流满面，也咬牙坚持着一定得回忆起来的男人的名字。
    后来杰森听源纯讲述了她的旅途，知晓了罗玛尼·阿其曼对她的意义，也就理解了她为什么如此执着……
    但理解归理解，不妨碍吃醋。
    “罗曼医生？”杰森挑眉，“你还活着？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回去？
    罗曼医生的笑容微微一滞，转为苦笑，“看来你知道我，那就好办了……我之前回不去。”
    为了破除盖提亚的反召唤，罗曼医生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抹除掉了。
    这不是单纯的死亡，死去的人类有前往英灵座的可能性，灵基破碎的从者也会回归英灵座。罗曼医生自｜爆的结果，是他连英灵座里的记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仿佛世间从未存在过他。
    这就是源纯为什么即使失忆也一定得想起罗玛尼·阿其曼这个名字，她把罗曼医生跟自己的存在固定在一起，强行留下了本该消散之人，她不敢忘，忘了医生就真没了。
    但源纯的力量随着她的记忆一同缺失了大部分，只能勉强维持着罗曼医生昏迷不醒的半生半死状态，不能让他恢复健康。
    “差不多就是这样。”罗曼医生叹了口气，“我的事先放一边，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说正事，等一下我会把你送到露西娅·威廉姆斯的面前——”
    杰森：“……”你打算谋杀我吗？
    罗曼医生假装没注意到杰森情绪的微妙变化，语速飞快地继续说：“然后你召唤小纯，让她解决掉露西娅和雾。”
    杰森：“这听起来就像是把大象放进冰箱里。”
    罗曼医生：“嗯，确实简略了一些，但只有她能驱逐雾，这里可是她出生的地方啊。”
    杰森思考了一下，竟然认为罗曼医生说的有道理，越复杂的计划越容易出纰漏，精简的行动反而有奇效。
    “那我再补充一点细节吧。”罗曼医生把杰森的沉默理解为了反对，“我会把你放到露西娅·威廉姆斯的身后，她现在几乎与雾融为一体了，反应是很快的，我会为你吸引她的注意力，争取一点时间，你要更快地将小纯召唤过来，然后小纯取回被露西娅吞掉的她丢失的记忆。到了这一步，就可以视为作战计划成功了。”
    对完全恢复力量的源纯而言，将雾驱赶走是很轻松的。
    杰森：“……”很好，多了亿点细节，最重要的部分请早点声明不要省略啊！
    罗曼医生紧张地问：“你理解了吗？”
    杰森点点头，心想管他呢，就算不理解，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我开始了。”罗曼医生深吸一口气，双手举到身前，做了个往两边拉开门的姿势，能看得出他用上了非常大的力气，额角爆出了青筋。
    “……我的筋力只有E啊可恶！”他愤怒地喊道，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需要帮忙吗？”杰森礼貌地问。
    “谢谢……不用了……我打开了……你准备好——”
    炫目的白光笼罩了杰森和罗曼医生，杰森下意识闭上眼，但想起罗曼医生的作战计划，他还是强忍着不适睁开了眼睛。
    他必须得在落地的瞬间躲开可能袭来的攻击，使用令咒召唤源纯……
    等等，令咒要怎么用？没人教过他啊！
    ###
    源纯无聊到虚空中上下翻滚，把自己团成一只球。
    她开始怀疑直觉到底有没有用了。
    等待真的是正确的行为吗？真的不是我在逃避吗？
    就在源纯担忧得心神不宁的时候，她突然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同时一股强大得难以抗拒的力量扯着她“嗖”地飞了出去，撞碎时间乱流的壁垒，掉在了另外的地方。
    周围浮动着浓郁的雾，雾不停地收缩又扩散，宛如人类在呼吸。
    杰森单膝跪地，手臂插｜入雾中，手背上的令咒绽放着红色的光，他大声喊着：“以令咒之名，回到我身边！取回你的力量！将它赶出这个世界！”
    三个命令，刚好对应了三枚令咒。
    “别想——”雾中传出了沙哑的声音，杰森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臂上的皮肤迅速风干碳化，眼看着就要碎成尘埃，一道柔和的光落下，解除了腐蚀，将他恢复成原状。
    是罗曼医生的魔术。
    一离开通往根源的链接，罗曼医生就恢复成了所罗门王的姿态，落地后二话没说，直接召唤魔神柱降临，糊了露西娅一脸的大眼珠子，稳稳地拉住了仇恨。
    杰森没有辜负罗曼医生的输出，这时候也来不及请教到底该怎么使用令咒了，他只能依靠直觉，相信源纯会跟他心有灵犀的。
    他们可是共享生命啊！
    源纯果然来了，落在雾中，被身体异化的露西娅层层包裹。
    露西娅发出愤怒的吼叫，不断地加大雾的浓度，从源纯的眼睛、鼻子、嘴耳朵里灌进去。
    源纯的思维一下子就凝滞了，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但她仍然坚定地先把杰森推了出去，然后凭借原装身体对灵魂天生的吸引力，努力伸长手臂，朝右前方狠狠一抓。
    “啊！！！”伴随着刺耳的尖叫，雾炸开了，恢复人形的露西娅被冲击波撞到墙上，竟然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
    平地升起的狂风卷散了雾，源纯被风簇拥着飘在半空，手里握着一团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
    “……不，还给我！”露西娅挣扎着抬起头，神色癫狂，“那是我的……我的！”
    “是我的谢谢。”源纯翻了个白眼，颇感无语，“你以为你用了四年，它就成你的了？想得美。”
    心脏化为点点流光，融入了源纯的身体中。
    最后一块拼图归位，残缺多年的力量终于完整了。源纯深深地呼吸，各种各样的情绪搅在一起，冲刷血液，撞击心脏，让她感受到了比之前更为炽烈的情感。
    这一次不单单是愤怒和恨，还有着强烈的喜悦与爱，那些本该在与杰森的相处中体验到的，一点一滴的爱意，积累至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就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源纯冲向杰森，跳起来抱住他，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脑袋，双腿死死缠着他的腰，恨不得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杰森杰森杰森！”源纯激动地喊着杰森的名字，“我好喜欢你——”
    杰森费了点儿力气才把自己的脸从源纯怀里拔｜出来，他知道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但管它呢！他喜欢的女孩子在给他告白哎！
    “真巧，我也喜欢你。”杰森笑着回答。
    余光瞥见露西娅又有异化的趋势，本来想假装壁花到底的罗曼医生不得不站出来提醒道：“咳咳，那个……”
    源纯耳朵一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人，她抽了抽鼻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从杰森身上跳下去，冲向罗曼医生，“医生——”
    源纯给了罗曼医生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死你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罗曼医生的脸颊微微一红，神色显得有些局促，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半空僵了一小会儿，才缓缓收回，搂住了源纯的肩膀。
    “我一直看着你，”他轻声说，“你做的很棒……特别棒。”
    “辛苦了。”
    杰森把目光从拥抱的源纯和罗曼医生身上收回来，他很醋，但看在源纯说的是“我想死你了”而不是“我好喜欢你”的份上，他还是决定宽容一些……
    宽容的杰森抽｜出了大种姓之刃，走向匍匐在地、四肢不断抽搐的露西娅，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刀，“请你老老实实躺着吧，不要再起来了，好吗？”
    “不……不会……我不会输……明明……”露西娅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固执地看向源纯的方向，“是我……养大了你……是我……抛弃了你……我是……故意的……杀她我是……故意的……”
    源纯松开了罗曼医生，回头看着露西娅，“这话我四年前对卡洛斯说过，现在也对你说一遍。”
    “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吧？”
    露西娅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像提线木偶般被控制着扯到半空，平移到了神降仪式制造的空间裂隙旁。
    雾源源不断地从裂隙中倾泻而出，被罗曼医生用魔术困在周围的区域内，没有朝着更远处扩散。
    “你要……干什么？”露西娅努力地挣扎着。
    “我出生的时候，你就被雾污染了，”源纯用平静的声音说，“四年前我虽然驱逐了雾，但仍有一少部分被你吸收了。”
    “你的确体质特殊，万中无一，吸收了这么多雾，还能保持着清醒。”
    “既然你一定想跟雾融合，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你们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直到世界毁灭的尽头。”
    源纯并拢手指一划，将空间缝隙又撕开一些，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露西娅整个塞了进去。
    她没理会女人的哀嚎或是咒骂，手指沿原轨迹返回，把裂缝严严实实地缝合起来。
    “剩下的这些雾怎么办？”杰森环顾四周。
    “风，阳光，”源纯微笑着说，“或者一场雨。”
    一朵巨大的乌云在哥谭市的天空中迅速生成，几秒之后，饱含着治愈魔力的雨淅淅沥沥坠落，将尘埃与阴霾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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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完结，小丑和其他从者，没交代的都会在番外里写清楚。
    我先去睡了，醒了继续写，今天一定完结(/ω＼)
    下本打算开那个无限流的原创，同人的话本来是火影种田，但我最近补了海贼，粮不够吃，想试试自己产，存稿已经有四章了，等我凑够二十章就开。
    无限流那个也有了存稿再说，总之新文我一定要有存稿_(:_」∠)_
    感兴趣的、不嫌弃我的宝贝们可以点开专栏收藏一下，么么～